醒蝶选择了缄默,这个人,这个来自于遥远的大漠的男人,大约真的有一个无趣而不幸的过去吧?
苏易没有看花满袖,他只是悲哀地凝望着醒蝶,垂下的左手紧紧地撰住那条染着血的手绢,许久之后,他转身离开醒蝶的房间,但是屋里却没有人阻拦他,甚至,没有人动。
在苏易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下来,月光落在他那一身蓝色的长衫上,轻轻浅浅的哀伤,显得他的身型是那么的单薄而孤寂,他淡淡地说
“我会弄清楚怎么回事的……花公子,你要是要我的命的话,随时可以来取。”
无可奈何因果定
苏易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醒蝶和花满袖,醒蝶没有说话,所以花满袖也没有,他只是凝望着醒蝶,身高的差距让花满袖落下的目光笼罩着醒蝶的全身,将一切的千言万语化为了无声。那种
诡异而尴尬的静默又回到了他们之间。花满袖离她只有一臂的距离,醒蝶甚至可以听到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在他那火一样宽松的长袍下跳动。
夜的风带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暧昧在两个人之间慢慢地流动,酝酿,沉淀,积累。
醒蝶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沉默,这样的沉默让她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很危险,想逃避,想躲开。
“阿茗……”醒蝶刚刚开口,花满袖突然向前一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化为了零。他一手扶住醒蝶的肩膀,一手轻轻地掩住她的嘴,叹息一般的声音落在醒蝶的耳畔
“……不要说,我都知道的……”
醒蝶抬起头来,看着花满袖,眼神清澈干净,她慢慢地抬起手,覆住花满袖的手,然后慢慢地,但是坚定地把他的手从自己的嘴上挪开。他没有笑,她也没有笑。
花满袖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凌厉果决严肃,一种睥睨的霸气就会慢慢地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那是一种枭雄的气质。而醒蝶不笑的时候,她的眼眸会变得特别的空洞,带着一种了悟的超脱和寂
寥,那种平时被她的明媚灿烂所掩盖住的坚强柔韧就会在这个时候显示出来。
很少有人知道,天天没心没肺地笑着的醒蝶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坚强的人,或者说,是刚烈。甚至连和她走得最近的翠玉都不知道,必要的时候醒蝶会是一个多么决绝的人。只有封君兰偶尔
会用宁静的眼神看着醒蝶,静静地告诉她,过刚易折。
“如果你知道,你就不应该去找苏易”醒蝶看着花满袖,非常认真地说,她的手还握着花满袖的手腕,用力将它按在了花满袖的身侧“无论对我下毒的是不是苏易,现在都不是你和他撕破脸
面的时候。”
“你还不明白吗,没有你,其他的什么对我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花满袖轻轻地反握住醒蝶的手,把它按在自己的心口
这一次,醒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她只是任花满袖握着,脸上带着一种几乎悲凉的神色
“现在已经太迟了,阿茗,你明白得太迟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代价已经付出了,你或者我都只能走下去,谁都没有退路了……离开,中毒,牺牲,这些都已经发生的时候,如果想要
的却没有得到,这样的结果,你能够接受吗?”
醒蝶说着慢慢地松开花满袖的手,微微后退了一步,淡淡的笑容慢慢地浮现在她的脸上,却是那么的悲伤。
原本沉默着的花满袖却突然朝前迈了一大步反手扯住了醒蝶的手腕,猛地将醒蝶拉到了怀中,一手紧紧地将她微微挣扎的头扣住,一个凛冽而粗鲁的吻凌乱地落在醒蝶的唇上,强悍的,带着
不容抗拒的魄力和气势。
醒蝶愣住了,大睁着眼睛看着花满袖的脸迅速地凑近自己,看着那个狂乱的吻落下。
粗鲁霸道的吻落下的时候,却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融合了绝望和悲伤的气息,一点一点的把醒蝶侵蚀掉,她的手无力地抵在花满袖厚实宽广的胸前,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
“不,小蝶,你错了,我一直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花满袖低头醒蝶,低沉而华丽的声线因为严肃而带上了一种刚毅的气质,显得阳刚味十足“我是一个很贪心的人,你,天下,复仇,我一个
都不想放弃,我甚至可以为了天下和仇恨离开你,为了这些放弃我的尊严,我的姓氏,只要你活着,你活得好好的,那么你在不在我的身边那并不重要,可是……”花满袖顿了顿,把怀中的
醒蝶搂得更紧“如果你不在了,那么这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天下可以以后再要,仇可以以后再报,只有你,没有了就是没有了,甚至连可以替代的都没有
”他轻轻地拾起一缕醒蝶散乱的发丝,轻轻凑到嘴边,细细地吻着,叹息似的说“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
醒蝶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肺腑之间那股因为毒药的腐蚀而照成的剧烈的疼痛似乎也随着这口气呼出去了,她轻轻地合上眼睛,微微仰起头,不想让那代表着脆弱的液体落下。
够了……这样就够了。阿茗,真的,有这句话就够了……
大概父亲和翠玉又会笑我傻,会对同样的人,同样的话相信一次又一次,但是只是为了这样的你,这样的话,我会觉得,我所做的那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并没有爱错人,也没有看错你……
风无声地吹过,带走了弥漫着的潮湿的雾气,这样一个浸透着月光的夜晚变得越发的清晰美丽。
因为和谐时期,那个牵手以前的情节都很危险,所以落木描写有限,那个,附上一副小蝶和花花的配图,弥补一下文字上的不足吧
传说中的剽悍的强吻
'img'wknhygd_230。jpg'/img'
======================================================================================================
同一时刻,在这艘华丽的画舫的另一边,苏易的脸色很冷,结着寒冰。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柔斯文的人,但是他同样是一个曾经让这个天召王朝都为他头痛的蝴蝶公子,所以必要的时候,他
可以很冷,也可以很强,只要他愿意。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一身的水顺着他黑色的夜行服滑落在甲板上,汇成了一个小水洼,显然是泅水而来。但是苏易丝毫没有被他的精神所感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淡淡地问
“长老,我叫你来,只是想问你,是谁对醒蝶姑娘下的毒?”
跪在地上已经年逾半百的人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看苏易,而后恭敬地垂下头说
“这并不是公子应该关心的不是吗?公子不是更应该关注你下给花满袖的毒全部都被邪帝的女儿发现了……如果花满袖没有什么把柄在我们的手上,等他搅乱了天下,公子以为还会有我们什
么事吗?”
苏易看也不看他,冷冷地说
“除了我身上的毒,其他的怕是逃不过醒蝶的眼睛的,我看也就罢了,改用别的吧,你回去叫那些人好好准备,等花满袖联系上那些人以后,我们就动手。”
“是”被称为长老的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就要离开。
“等等”苏易突然冷冷地开口叫住了长老“你还没有交代究竟是谁给醒蝶下毒了。”
长老呵呵笑了两声,瓮声瓮气地说
“公子竟然关心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死活?”
“无关紧要?”苏易冷笑一声“你难道没有长眼睛吗,醒蝶对于花满袖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们之间的合作全看她的生死了。”
“不是吧?”长老从小看着苏易长大,虽然对苏易忠心耿耿,但是毕竟曾经是蝴蝶夫人的心腹,一直把自己以苏易的长辈自居,对他也就多了一份的管教的意味“我看公子是舍不得那个小妞
儿死吧?”
苏易凌厉的眼光扫过长老,面无表情地说
“无论是什么目的,她现在还不能死,不是吗?”说着他慢慢地扶起长老,温声问“长老,到底是谁对醒蝶姑娘下的毒呢?”
“当然是公子你自己啊”长老怜爱地看着苏易,笑着说。
“我?”
“自然是公子了。”
“胡说!我从来没有对她下过毒!”苏易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惊得长老有些惊讶地看着苏易这奇怪的反应。
“公子现在确实是可以自由地控制身上的毒,但是公子你忘了吗,你全身都是毒,包括你的血,那个小妞儿想必是在帮你截肢祛毒的时候碰到了你的血中的毒吧?”长老不屑地笑着说“那个
小妞儿也算是命硬了,身体也能抗毒,要不然早就变成一滩血水了,公子也不必再为那个妞儿操心了,公子难道还不明白吗,中了你身上的这毒,哪里还有什么解药,那些个手段不过都只是
捱命罢了,不过嘿嘿”长老猥琐地笑笑“看她的身子,撑到你和花满袖合作结束还是绰绰有余的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的,就是这样吗?
苏易半天没有说话,他慢慢地仰起头,让江面上的冷风吹过自己的脸,吹起一头飞扬的长发,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
但是他的手却紧紧地攥住那条染着醒蝶的血的手绢,握得那样紧,一直到骨节雪白……
母亲,这条路注定要我一个人走下去是吗?我因为是你的儿子所以就注定了要一世孤独吗?
一个唯一我能碰触的,我不讨厌被碰触的人,一个唯一让我觉得这黯淡的人生有了色彩的人,一个曾经救过我还陪我度过那么多美好的时光的人,却要因为我,而离开这个世界吗?
上位者无情,这是你一直教导我的。可是,连你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又凭什么这样要求我呢?
因为你的理想,因为我的毒,所以我,就必须无情吗?,是吗?
苏易看着江面上被画舫划破的水面,看着白色的浪花和明明灭灭的波光,长长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船头笛声寻旧情
晨曦的微光透过楠木的窗棂照在桌面上,醒蝶伸出手,让那代表着生命的的光芒落在自己越发苍白的手上。那原本修长灵巧能写出飞扬的字,弹奏出动人的音色的手此刻正显出一种淡淡的青色,而这青色正一天一天的加深。
原本每天的绞痛的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心肺之间的一种强烈的麻痹感。醒蝶心里很清楚,等这样的麻木完全侵蚀了自己的心肺的时候,就是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刻了。即使是靠着每天晚上放出毒血也已经完全无法延缓这毒的蔓延了啊……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醒蝶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命正一点一点地从自己身上流逝走。
“小蝴蝶,今天船就会到武陵溪了,我有些人在这里,我要去联系他们,你能不能帮我拖住玄靖?”花满袖离开的时候这样对自己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因为大家都在船上,玄靖并不会很注意花满袖的行踪,而且,即使发现了,依着玄靖的武功也不可能越过这江面追上花满袖。
她同意了,她想,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体,能做的事情也许也只剩下这些了。
花满袖一早就悄悄地离开了。他的十里春风独步已臻化境,走得无声无息,御风而行,如同风中荻花,片刻之间就消失在还弥漫着浓重的雾气的江面上。
醒蝶静静地看着花满袖的背影,一直等到他消失了,这才慢慢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梳妆。
这青白的脸色和乌青的指甲已经到了非掩饰不可的地步了,醒蝶看了看铜镜之中那个苍白的自己,慢慢地拿起红纸,把那一层红色盖在了原本的淡青色上,然后对着镜中的自己嫣然一笑。那笑容依然是和曾经一样的明媚灿烂,纯粹清澈。
发生了就发生了,难过或是悲伤都不能改变现实的吧?那还是笑着面对好了,那样至少,会比较好看。这是阿茗在很早之前告诉她的,她一直记得。
但是他还是去找那些人了,醒蝶知道,无论自己在他的心中有多么的重要,即使真的要他付出生命都可以的话,他也不会放弃那个天下的梦的,他自己也说过了,他是一个很贪心的人,她,天下全部他都想要,而他,也是一个会为了这些贪心去放手争取的人……如果强行要他留下,他会不会呢?会的,醒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无论要求他什么他都会答应的,可是自己可以这么做吗?他,又会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吗?即使是昨晚那样动情的时刻,他也依然没有提出什么归隐,什么远离江湖天下的纷争……只有他争取过了或者得到了,他才会停下追求的脚步吧?
他有他的野心,他的梦想,况且那些东西又岂是能说不要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呢?阿茗现在不只是他自己,他还是花满袖还是谢玄茗,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东西,他已经把自己放在了权利的漩涡正中间,他除了走下去,别无选择。而自己,能做的也只是尽力在这些纷争之中保全他而已。
庄生晓梦迷蝴蝶,人生如梦,其实有很多的时候,看不懂,看不清,看不透往往比什么都明白的人轻松得多,也快乐得多。
兰叔曾经告诉过自己,如果自己忘记了如何哭泣,那么笑得再灿烂也不会从心底开心的。
可是……醒蝶伸手触摸着镜子之中的那个自己,冰冷的镜面上笑得那么灿烂的人真的不开心吗?不是不想哭,而是她早就忘记了要怎么哭,为什么哭,为谁……哭。
只要笑着,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吧?那么,哭泣什么的,应该并不重要吧?
醒蝶想着合上了镜子,朝玄靖的房间走去。
===========================================================================================================================
玄靖有着良好的作息时间,所以他起得很早。但是他没有想到竟然还有比他起得更早的人。
那是一支很轻柔的曲子,舒缓悠扬地透过他微微敞开的窗户飘进他的房间。
玄靖被王妃收养的时候已经懂事了,所以他记得这只曲子,那是江南一带很流行的《紫竹调》,儿时他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