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手持几张大幅名刺,看了起来,“黄式三,这黄式三是谁啊?”
白宝湘一听吓了一跳,“黄式三,黄薇香是晚清浙东一带的大儒啊。30岁后研读《论语》,40岁起考究历代典章制度,50岁后专治《尚书》,现在正是他~~”白宝湘估算了一下,“他现在大约65岁左右,正是暮年好言礼的时候。”白主席在论坛人称是百宝箱,他当然知道黄式三这个名字。
“什么礼啊,春秋啊。把他们杀了,要不就赶走。”水无痕一听,立即叫了起来,“大儒的才学我们用不上,他们的影响力我们也用不上。他们所影响的文人和地主阶级,正是我们要打倒的的对象。”
“水无痕,你太左了。”王铁锤手指了过去,“现阶段,我们还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要不就没必要包装一层明朝的外衣。”
他转头看看白宝湘,“云澜是定海宣抚使,让云澜去试探一下他们的来意?!”
云澜有些踯躅,“我倒是喜欢历史和文学,也曾打算报考中国文学的研究生。可是跟大儒辩论,我还真没这本事。”
白宝湘站起身,“我来吧,咱不和他们辩论,咱们就只管忽悠,用我们海量的知识混乱他们的思维。”
在总兵府花厅,白宝湘和云澜笑呵呵与黄式三、黄以周、胡夤等人见礼,“薇香老,是名震浙东的大儒,两位先生也是儒家学者,今天一见宝湘真是三生有幸。”
两边坐定,云澜让人奉上茶来,“日本有汉学和兰学,兰学其实就是西学,洋学,洋鬼子的学问。我们在国外两百年,汉学虽然没忘,但精研的主要是西学。所以,我们见到你们儒者感到格外亲切。”
宾主寒暄半天,胡夤耐不住性子,直截了当的问道:“请问监国大人,贵部真是两百年前大明鲁王旧部的后代?你们一直生活在海外哪里?你们怎如此装束?”他手指白宝湘和云澜的一头短发。
白宝湘和云澜相视一笑,云澜朗声说道:“我等自然都是大明遗臣、鲁王旧部的后代,与诸位先生一样,都是华夏苗裔、炎黄子孙。东去海外三万多里,有一片沃土名叫美洲。这个美洲有中原的三四倍大,本来归印第安人所有,不过后来西洋人也来到美洲,他们花了几百年时间,几乎全占了美洲。我们虽然人少,但实力不差,只在海边占了一个角落。至于这个装束,那是削发明志,矢志诛灭鞑虏,不光复中华,不束发,还请先生们见谅。”
“大人占位这个权监国,不知令先祖是鲁王千岁的什么人?”胡夤眼睛直盯着白宝湘。
白宝湘点点头,他把历爵思那套鲁王有四大护卫“白钱王云”的鬼话,对三人讲述一番。最后白宝湘告诉他们,因为鲁王遗孤是位郡主,流亡海外人士中也无一言九鼎的大臣,所以他们只得效仿古人“周召共和”,以五年为期,轮流推举权监国,共同管理国家大事。
“效仿‘周召共和’?”三个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云澜很是理直气壮,“当年鲁王千岁赐予我们先祖‘大明干部’的称号,希望我们去海外的忠义之士,不忘大明,牢记自己是大明的干臣,大明的部属。我们这些大明干部自当不忘鲁王千岁遗训,大家谁也不要上位,一起管理国家。”
黄式三拱了拱手,“敢问监国大人,这两百年来你们一直是共和执政?鲁王千岁的后裔就一直没出一个王子?”
白宝湘,“前面几代皆为郡主,后面虽有男丁,但已算是外戚旁支。所以两百年来,我们一直都是共和。”
“岂有此理!”胡夤有些忍不住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人伦是为天地根本。你们虚设君位,不守臣子之礼。君不像君臣不像臣,这样成何体统。”
“不然。”白宝湘看过几本新儒学之书,他笑着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有两层意思。一方面是:君守君道臣守臣道,父守父道子守子道;一方面则是:君守君道是臣守臣道的前提,父守父道是子守子道的前提。在没有君王的时候,我们不能随便找一个人来充作君王,更不会拜异族的酋长为君主。”
他向虚空作了一揖,“暂时找不到大明苗裔的情形下,我们采取共和之制,既是权变,也是效仿先贤。”
“效仿先贤这自然没错。”黄式三用手捋捋胡须,“‘周召共和’也只是权宜之计,你们两百年就一直共和,这~~~”黄式三说不下去了,这种社会制度他没法想象。
“这就是儒家倡导的社会大同。”白宝湘接了上去。
“社会大同?!”
白宝湘言语激昂,“‘仁者爱人’。儒学的精髓是仁,仁为体礼为用;而不是反过来,礼为体仁为用。子曰‘礼之用和为贵’,礼的最高境界和最高目标,就是创造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暨全社会的和谐。共和能促进社会的和谐,促进社会大同,我们为什么不能采用呢?”
“这个?”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白宝湘滔滔不绝的讲述大众儒学的观点。
什么儒学的核心是仁和礼。仁就是以“爱人”之心推行仁政,使社会成员都享有生存和幸福的权利;礼就是用“正名”(即道德教化)的方法建立社会的道德秩序,使社会成员对自身的社会地位都有稳定的道德认可和道德定位。
什么仁礼一体。不讲仁只讲礼,礼就不会被社会成员普遍认可,就会遭到反对;不讲礼只讲仁,社会成员不受道德约束,就会由思想上的无政府状态引发现实中的无政府状态。所以仁和礼是不可分的。社会发展会使人们的道德观念发生变化,礼的一些具体内容需要根据时代的变化而予以改变和调整,这种改变和调整是仁的体现。
白宝湘的这套大众儒学理论很是新鲜,让在座的这三位儒者顿时耳目一新。但黄式三已经精研儒学多年,虽然觉得白宝湘说得颇有几分道理,但他最为关心的还是关于礼制方面的内容。
白宝湘说完长篇大论,自然口干舌燥,端起茶碗连喝两大口。趁这会儿功夫,黄式三拱拱手,“敢问监国大人,几千年来我中华礼制一脉相承,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共和虽说先贤也用,但只是作为权宜之计。你们就一力推行下去,还是找寻大明皇家苗裔,送上君王之位。”
白宝湘很坦率的说:“当年满清鞑子斩草除根,大明苗裔已经很难找寻。即使有幸存者,我们也很难分辨真假。”
黄式三瞪起了眼睛,“这么说,推翻了清廷,你们也还一力推行共和?”
“‘礼之用和为贵’!”白宝湘晃动着脑袋来了一句子曰,“什么是礼法,‘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缺衣少食的时候,谁还讲究礼法。易子而食的悲剧,两千年来发生得还少吗?!”
说到这里,白宝湘又随口背诵了一段韩非的文章,“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而民悦之,使王天下,号曰有巢氏。民食果蓏蚌蛤,腥臊恶臭而伤害腹胃,民多疾病。有圣人作,钻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说之,使王天下,号之曰燧人氏。”
黄式三说道,“我知道监国大人的意思,燧人氏有巢氏使民安居乐业,而建礼法,王天下。但现如今,百姓远没到达水深火热的地步。礼法,不是你们想改就随便改动的。”
白宝湘老实不客气的问道:“敢问儆居先生对方今天下大势知道几许?”
白宝湘这是对黄式三学识的质询,黄式三一时无法开口。他的弟子胡夤当即跳了起来,为自己博览全书的先生讨说法。
“你先听我说完。”白宝湘一挥手拦住他,“胡服骑射,你们知道吧!华夏一直以来都是农业文明,胡人是游牧文明。农业文明像个盾牌,游牧文明想把尖刀。两千年前,当两个文明相互碰撞的时候,农业文明为了自己的生存,必然要抛弃自己不适宜的短处,吸收胡人有益的长处,取长补短。现在我们又到了胡服骑射的时候。”
说着,白宝湘和云澜拉开一张世界地图,他指着地图讲述大航海的历史,讲述美洲的殖民历史,讲述英国的工业革命,讲述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前因后果。
“现如今我中华还是农业文明的社会,西洋人已经进入工业文明的社会。农业文明缺乏足够的钢铁,缺乏组织协调,缺乏工作效率,与工业文明相互碰撞,那必然是要碰得头破血流的。”白宝湘对着已经被大量新鲜信息震晕了的三个旧文人,微笑的下着结论,“所以,礼法必须与时俱进。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黄式三沉吟了半天,抬起头来,拱拱手,“敢问监国大人,如何‘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以仁为本,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时朱子义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低下身对白宝湘嘀咕了几句,白宝湘点点头让他下去。
朱子义刚刚开始在明兴岛观通站工作,在九月份的时候,训练营的新兵经过培训接替了他的工作。朱子义现在在王谢堂手下工作,专门负责与各个基地保持短波通信联系。
见此情形,黄式三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三人便起身告辞。白宝湘也不做过多的挽留,他拿出《世界地理》、《外国历史》、《基督教历史》送给黄式三。
为了对付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雅士,林安可、沈妩珺等人精心准备了好多这方面的书籍,经过彻底修改,删除原时空的标示,刚刚打印成册,还带着墨香。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秀英归明(一)
更新时间:2012…06…03
朱子义送来上海长江局的消息,周秀英表示愿意投效大明。
“消息确切无疑。”王谢堂告诉赶回议事厅的白宝湘、云澜。
自八月周秀英从华复洋行买来步枪,组成两百人的洋枪队,小刀会在战场上屡占上风。但是每支步枪只有只有两百发子弹,打一仗就要消耗十多发。
杭阿采纳林深河的建议,组织人力物力筑墙封堵小刀会的出城通道。清军北门大营距离北门大约两公里,清军招募了大批民工在距离北门城墙一公里的地方筑墙,想首先把北门封堵住。
为了打碎清军的封锁,小刀会调集精锐与清军拼命厮杀,屡次打碎封锁。到了九月底,买来的四万发子弹几乎耗费殆尽,周秀英统领的火枪队只得换用刀枪继续战斗。周秀英亲自去找朱阳霓,和信使传来的答复一样,朱阳霓很抱歉的告诉她,枪弹还没运从欧洲运过来。
进入十月份,林深河从道标营游击转任上海城守营参将,人马从原先的六百人,扩充到一千人。他让华尔、左曼熊斯基等大鼻子训练新人;自己带着已经训练出来的六百人洋枪队,开赴北门外,保护招来的筑墙民工。
“全营听我指挥。”
清军北门大营外,在林深河的指挥下,600人分成4个哨12个队,排成横面50人,纵向12行的队伍,三门六磅炮尾随其后。
“前进!”
距离小刀会阵地两百米的地方,城守营停下了脚步。林深河下令调整队形,四哨队伍一字排开,6百人的队伍迅速集结成三行的长蛇阵。三门六磅炮分别摆在各哨之间的集合部。
“fire!”随着炮队教习洋鬼子白斯文的一声口令,“轰隆隆~~~~”三门滑膛炮分别喷出团团黑雾,黑沙、碎铁片等等随着黑火药一齐喷出来,守在城外破坏筑墙的小刀会顿时倒下一片。
华尔、左曼熊斯基、白斯文曾经分别是美国、法国、俄国的军官,退役之后来上海淘金,被林深河招募过来担任营中教习。
“轮射前进!”随着林深河的口令,队伍开始动了起来。
徐星河站在第一排队列之中,他开口喊道:“立定,端枪,瞄准,开火。”
“砰……”一排硝烟从队列前方漫过。
徐星河接着下令,“向左一步,立定装弹。”
后面两排的部队从第一排士兵的空隙中穿过,第二排的薛敏命令道:“立定,端枪,瞄准,射击。……向左一步,立定装弹。”
第三排、第一排的士兵从空隙中穿过之后,如法炮制。
徐星河,薛敏,原是班学公司的职员,徐星河是外语专业,薛敏是学历史的。因为两人长得人高马大,身强力壮,所以被云澜派过来协助林深河工作。现全在林深河的上海城守营充任千总之位。
林深河的队伍排枪射击,火力凶猛,节奏明快,几轮排枪过后,小刀会死的死,伤的伤,能跑的全都撤回到城下。
在林深河六百人枪的强大攻击下,出城破坏筑墙的小刀会,每每死伤惨重,大败而回。小刀会前段时间所取得的优势一下就消失,战争的天平开始偏向清军。封堵北门的围墙一天天的成形,虽说小刀会总是利用夜色做掩护,每晚出城搞些破坏。但建筑围墙步伐远大于破坏。
小刀会众位首领知道情况十分严峻,进出北门的通道就要被完全封堵住,如若发展下去,让清妖把进出上海县城的四厢之路全都断绝,没有物资供应,这城池就甭想再守了。
十月二十二日晚,月黑风高。半夜时分上海北门城楼响起了咚咚咚的鼓声,萧瑟的黑夜一下子沸腾起来。小刀会首先动用大批重炮,架在上海城墙上向外猛轰,然后派出大批人马出击,使用火弹、炸药包全力破坏围墙。
林深河没有立即出战,九门六磅滑膛炮早已经被安置在据围墙两百米的地方,炮口正瞄向封堵的围墙。
“fire!”……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