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什么意思?”吴屿凡将手中那件抵闵苇一年工资的外套抛向两闺蜜。两人同时出手,一人抓住了一只袖子。
“也没什么意思,觉得你帅来的。”闵苇说。
“你说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闵苇也拉下了脸,“你听出来了?那你也听出来我说那样的话只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吧?你下就好了,问那么清楚干嘛?你为什么老是在这种说出来对大家都没好处的事上执着呢?”
“比如,我老是执着地问你爱不爱我,你总是回答说老夫老妻还爱来爱去太肉麻,从不正面回答我,那也是你给我下的台阶,是吗?”吴屿凡认真而严肃地看着她。
闵苇语塞,何尝不是呢,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些伤人,所以,她选择沉默。
“好,好,我懂了,闵苇你翅膀硬了,想飞了。”吴屿凡狠狠点头,一把扯过两人手中的外套,像个负气回娘家去的小媳妇儿一样夺路而走,走之前甩下狠话,“这些年在我身边,真是委屈你了。离婚是吧?我同意!祝你早日找到你的理想型,最好能混个国母当当,那作为前任,我也觉得脸上有光不是?”
闵苇和郭湘闺蜜两人面面相觑。
“我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的,额,可爱。”郭湘说。
“虚伪!”闵苇瞪她。
“好吧,那我坦诚一点,我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的娘!”
“你这是在诋毁我的品位吗?我想抽你!”
“所以,你到底是要我怎么样?唯闵苇与小人难养。”
偶遇的结果就是,闵苇觉得自己昨晚因为这个人不来找她而觉得伤感的行为简直就是脑抽了,被这样的人爱着,即使是捧到掌心里,又有什么快乐可言。
她瞧不起他,这样的情绪,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楚了。这瞧不起里夹杂着对那个男人的怨恨,当年,他们的结合,在她的眼里,不过是走投无路时不得已的委身而已。
大四那年,她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父亲突发奇想去炒股,赔了大笔的钱。整天只知道泡网吧的她结束了悠闲的生活,开始打工赚钱。很辛苦,可她不在意,她想,只要一家人努力,他们总有一天会还清债的。对生活对自己,她都充满了信心的。
直到她的父亲因为对妻女的愧疚,借了高利贷又一次赔了个尽光时,对着那一天加一万的利息,支撑着她的所有精神支柱都哄然倒塌。
每天到家里来闹的放债的人几乎让她发疯,生活不是狗血的言情小说,负债累累的灰姑娘并没有遇到从天而降的“冷血总裁”来跟她签什么“人情债肉来偿”的契约。
她和父母卖掉了房子还债,搬到了远离市区的廉价出租屋里。拿着微薄的收入,看着她已不再年轻的父母为了生活每天奔波在出租房与城市之间,她心酸无比却又无计可施。
不久之后,她又被攀上富二代的男友抛弃,一连串的打击,将她过往二十多年的价值观人生观尽毁。吴屿凡就出现在她极力想要改变现状却找不到方法的时候。
如同所有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女孩子一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这根可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救命稻草。只是不曾想,不过是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而已。
三年“土豪妻”的生活,成天忙于当FBI“抓女干”根本没感觉到任何幸福的她,开始为三年前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对那时的自己越来越鄙视,怎么就那么急功近利,怎么就那么没有承受力?所以,归根到底,闵苇讨厌的是曾经的自己,顺带讨厌了那段生活的见证人吴屿凡。
在某种程度上,吴屿凡其实还是了解她的,那句“翅膀硬了”说的没错。现在,她有足够成熟的心理来面对一穷二白的生活,她不想再承受跟吴屿凡在一起的那种挥之不去的屈辱感。
“嫁给我,我不会让你再去挤公交车,不会让你再去吃路边摊,不会让你再去和人合租。我爱你,我给你买别墅,买车,你要是不爱开我就每天接送你上下班,你如果不想上班就不上,我养的起你。”
曾经听起来让人有些心动的求婚,后来返过去一想,不光不能心动,还嗅到了趁火打劫的味道,不能不让人更恨那个男人。
恨和厌恶,在她想到吴屿凡时,这两种情绪占了压倒性的优势。所以,还不离婚,更待何时?
一天工作结束,习惯性地躺在床上点开了qq空间,一眼就看到吴屿凡新的说说,“本人离婚了,求介绍新老婆”,底下是一大片损友的震惊、幸灾乐祸、同情以及积极响应。
贱人!闵苇对着手机比了个中指。
吴屿凡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吃喝拉撒,丢了钱包占了别人五毛钱的便宜,天晴了下雪了,剪了新发型脸上被蚊子叮了个包,等等等等的屁事,乐此不疲地四处晒,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刚追她那会儿甚至连“今天终于亲到了她,可惜她吃过榴莲,感觉不是很好”这样的话都晒在了微薄上,惹的闵苇大发雷霆。
好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离婚了,闵苇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样,等待被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爱”烦死。
首先找来的是她小姨,电话接通,叫了声“苇苇”后开始放声大哭。
“我就离个婚而已,又不是得了不治之症,即将撒手人寰,犯得着表现的这么激烈吗?”当然,闵苇没敢将这些话说出口,她拿着手机,默默听着她小姨的嚎啕声。
过了好久,她小姨终于停止了哭泣,“苇苇,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合着不是来“关爱”她,而是找她来帮忙的啊,闵苇松了一口气,“哪次我没帮你啊?苏凌又怎么了?”
她那状况百出的妹妹,今天找男朋友,明天找个女朋友,染千奇百怪的发色,带唇钉、眉钉,甚至舌头上都带钉,导致说话都说不利索。不肯好好学习,逃课,抽烟,打架,飙车,还用飙车赢来的钱和人合伙开酒吧,自己时不时客串一把调酒师。是个曾经让老师和家长头疼,后来被学校开除后,就只让她小姨一个人头疼的问题少女。
那孩子似乎和她妈妈犯冲,只要一见面就吵架,对于闵苇,她却奇怪的有那么一分的尊敬的,因此,只要她惹事,她妈妈就来找闵苇。
“不是凌儿,”她小姨抽泣着,“是昱儿,她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妹妹都不让人省心
苏昱?闵苇脑海中出现那个总是穿着校服,扎个斜马尾,乌黑的发垂在胸前,话不多,笑起来很腼腆的女孩的样子。
她和她的姐姐苏凌不同,从小到大就没让家长多操过心,大大小小的考试都稳居班级第一,不折不扣的女学霸。
“昱儿怎么了?”
“和一个小混混谈恋爱,不肯去上学,还住在人家里不回来。”
简直就是个……
闵苇将即将出口的脏话憋了回去,“你等一下,我这就打给她。”
“打不通的,”她小姨呜咽着,“一直在关机。苇苇,吴屿凡认识的人多,让他找些人去那个小混混家把昱儿带出来好不好?我去找过她一次,那小混混都没让我见她,把我赶了出来。”
“吴屿凡?”闵苇愣了一下。
她小姨以为她不肯帮忙,哭的更加伤心了,“她那死鬼父亲如果活着,我也不会麻烦你们的,可他那么早就灌尿水把自己灌死,丢下我们孤儿寡母……”
闵苇的小姨夫在五年前的一次应酬中,用喝啤酒的杯子喝人从藏区带来的青稞酒,将自己活活喝死,真正做到了将生命献给事业。她小姨没有再婚,守着两个孩子过日子,不成想,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让她心寒。
“行了,你别说了,在家等消息。”
挂了电话,闵苇一筹莫展,她上哪儿找一帮子气场足够强大的人从一个小混混家去抢人呢?她首先想到了她一个同学,从高中追她一直追到大学时她交了男朋友才罢休,知道她被那男人甩了时第一个跑来嘘寒问暖,即使她和吴屿凡结婚,他自己也结了婚后,还时不时打电话来,说些暧昧不清的话。
闵苇是根本没将那个男人放在眼里过的,但她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那个男人的真爱,否则他也不会纠缠她这么久。那么爱她,帮她一个小忙应该不成问题吧?
抱着那么一点侥幸心理,闵苇拨通了那男人的电话,那边很嘈杂,似乎是在商场里。
“你说什么,听不清楚啊?”对方的语气和以往不同,没有了刻意的讨好,只有公事公办的严肃。
一听到那种口气,闵苇就觉得自己打这个电话简直是自取其辱,但还是硬着头皮大着声说出了她的请求。
“不行!”对方一口回绝,“作为执法者,怎么能够带头违法?如果你妹妹的男朋友做了违法的事,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但让我去恐吓一个没有犯法的公民,那种事我做不到……”
不等对方慷慨激昂完毕,闵苇一下挂断了电话。
我去年买了个表!
她的愤怒持续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婚后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暧昧,她见的多了,可她真没见过谁傻到去为那样的暧昧买单,这又不是个出产情圣的时代。人人都为了生活奔波得像一条狗,自己家里的那口子都顾不上照顾,何况是区区一个外人呢?
如果他们没有离婚的话,这事交给吴屿凡其实最合适不过了。他一个人出面都可以搞定。她曾亲眼见过他和一群混子干架。
那是他们短暂的“热恋期”,她在他公司门口等他的时候遇到那些混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出格的行为,只是盯着她看的目光有些猥琐,说了几句调戏的话,那种事,她见识过不止一次,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吴屿凡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然后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般冲了上去,凭借身高优势,抓住一混子的头发,狠狠地将混子的脑袋往膝盖上磕,是个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架势。
闵苇被吓坏了,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还好,他们公司的保安看到自家boss在跟人干架,立刻倾巢出动,拯救那群混子于水火之中,也拯救他们的boss免掉了牢狱之灾。
那次事件,闵苇在心里为吴屿凡盖上了“暴力倾向严重”的章,这成为她厌恶他的理由之一。分开才短短的几天,她却觉得,会打架的男人也是很难得的。可是,他们已经离婚,她不可能厚着脸皮去找他,自己已经揽了事儿,那就算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都要将事情完成不是?
打车来到她小姨提供的地址,那是位于城市的高楼大厦后的一片破败的平房区。即使是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十年的闵苇,也从来都不知道这城市还有这种地方存在。
狭窄的街道,两旁堆满了垃圾,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倒的歪歪扭扭的旧房子,流着鼻涕,脸脏兮兮的孩子们打闹着路过出租车时,冲车投掷小石子。
“臭小子们,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司机将脑袋伸出车窗骂,男孩子们哄笑着散了。
看闵苇愣在那里没有下车的意思,司机了然,“小姐你是找人吗?不想去了的话我原路将你拉回去。”
“不了!”闵苇慌忙起身,司机的话太具有诱惑,她怕再迟一秒,自己就会心动,“谢谢。”
付了车钱下车,闵苇数着门牌号,磨磨蹭蹭地往前走。
730号,那么,接下来一家就是她要找的731号了?走过一个转角,闵苇看到了在一户人家的门口站着的花白头发的女人。
老女人,很憔悴,而且,有那么一点面熟。闵苇移开了视线。
鬼使神差般地又看了那女人一眼,闵苇脑中有几吨TNT爆炸开来,她急忙走过去,抓住女人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满头的白发。
“小姨,这是……”
“苇苇,古人说的一夜白头的事,原来是真的。”她小姨说,眼中噙着泪,却对闵苇勉强做出一个笑脸。
那头白发,那个笑容,将她来的时候的那些犹豫与恐惧挤到了九霄云外,闵苇拉着她小姨的手,一脚踹开了那扇已经看不出本色的木质大门。
小小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三间黑洞洞的房子,右边的一间看起来是厨房的样子,还有两间是个套间,中间挂着一张被烟熏成了黄色的门帘,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
毫无疑问,那是苏昱的声音。
听到失踪好久的女儿的声音,她小姨疯了,跌跌撞撞地往那屋子里闯,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闵苇急忙扶住她。
闵苇掀开门帘,躺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的小床上讲电话的苏昱被吓了一跳,急忙坐了起来,愣愣地叫了一声妈。
“你还知道你有个妈啊!”她小姨的泪瞬间就下来了,一把抓住女儿的胳膊将她扯下了床,“跟我回家去。”
苏昱只穿着一件半透明的薄薄的吊带睡裙,竟然连内衣内裤都没有穿,而刚刚她们进来的时候,闵苇看到了一道门帘之隔的那间房子里挂着老年男人和女人的外套,很明显,那是那个男孩子的父母的卧室。
是什么让这个曾经连内衣都不好意思往阳台上晾的女孩儿变得这么的,闵苇觉得有些不忍,但还是用了那个词,不知廉耻。
“我说亲家,你这是干什么呀?”
她小姨和苏昱拉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一口黄牙的老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身后。
她小姨急忙拿起一件胡乱扔在床上的外套罩在了苏昱身上,“谁是你亲家?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这是我家,该出去的人是你们,你想把我儿媳妇带到哪去啊?”老男人说,眼睛在闵苇的身上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我劝你们赶紧走,不然,等我儿子来了,一人一顿打出去,这小模样,还怪让人心疼的。”
那眼神,配上那样的话语,让闵苇一阵恶心反胃。
“昱儿,穿上衣服,跟妈走。”
“妈,你们走吧,我不走,我要和小雾在一起,我爱他。”
闵苇看着那张一本正经地说出混帐话的美丽的脸,怒从心头起,一个巴掌招呼上了苏昱的脸,“你有没有一点良心?看看你妈妈,她为了你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倒好,为了一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臭小子这么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