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有了胆,纪策又跟那儿埋低了身子,正想再吃一口媳妇儿的馨香,却听见她跟那儿模模糊糊地不知在呓语什么。
纪策好奇,把嘴挪开换成了耳朵,刚凑过去就听媳妇儿在那儿念叨:“我不要嫁,放开……放开我。”
纪策猛地坐了起来,顿时咬牙切齿,这丫头做噩梦都忘不了这事儿。他就这么惹人厌吗?
简直太可恶了!不嫁?这得他说了才能算!!!
沈嘉再醒来时,天儿已经亮了,只是不知什么时辰。
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记得昨晚睡时,纪宁殿下还在这屋里,四下打量了两眼,却没见到人影。瞅瞅自己的衣衫还算整齐,便跟那儿长长吐了口气。
刚坐起来,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纪宁殿下手里不知端了碗什么东西走了进来,只是一张脸阴沉得跟才从灶里爬出来一般。
瞅见沈嘉醒了,纪策拎过一张凳子,将手里的药汤往上边儿一放便扭过了头去,“喝了!”
沈嘉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就一晚,殿下怎的翻脸比翻书还快,那把声儿冷得就快赶上下雪天儿了。自己哪儿惹到他了?沈嘉乖乖端过那碗药汤,三两下便灌进了肚子里,正想说话,殿下却一把拿过空碗出去了。
沈嘉正发呆,寻思这古怪事儿,便听见外面有把陌生的声儿在问:“尊夫人可好些了?公子莫气,在下也是一时看走了眼,没想她会夜里发起热来。这都两天过去了,上回抓的药也该喝完了吧?让在下再替尊夫人瞅瞅?”
沈嘉这才知道自己这一睡便睡了两日,敢情这两天都是殿下在床边儿陪着?难怪脸色这么难看,要是她没睡饱那会儿指不定脾气比他还大呢!但那瞅病的大夫怎么就叫了她一声尊夫人呢?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正跟那儿琢磨,便听见纪宁殿下搁外边儿冷冷应了句:“醒了。”
说完,外边两人便前后脚地进来了。
纪策没到床边儿,黑着脸打门口那儿停了下来,倒是那背着药箱的大夫屁颠屁颠儿地来到了床前。
瞅病这回事儿,沈嘉最熟悉了,等人家摸出那个小软枕来搁好,她便乖乖将手放在了上边儿。眼睛却没瞅人家大夫一眼,就巴巴地望着门边儿的纪宁殿下了,难不成是她忘了说声谢谢?
大夫诊了会儿脉,好似松了口气,跟那儿便念叨上了:“夫人的命真好!遇上个这么疼人的夫君。前晚您发起热来,可把公子吓得不轻,那是半夜便来敲了在下的门儿,着急得跟什么似的,没等在下收拾妥当呢!就拽着在下直奔您这儿来了。还好来得及时,夫人这病才没拖大发了。公子可是守着您两日两夜没合过眼哪!褒药还不准旁人插手,那是捧在手心里在疼啊!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男人?”
沈嘉听着这有一句没一句的夫人就脸红了,正想解释,却听见殿下不耐烦地说:“瞅完病赶紧开方子,别跟那儿瞎扯。”
沈嘉转头见到他脸色不好,只道他也为这事儿恼着,没敢出声。
待大夫开完药方回去着人送药来,纪策才抄着手打算再到外边儿去呆着,不是他不想瞅媳妇儿,可这两晚他刚心情好点儿,亲上她两口,媳妇儿就跟那儿说着胡话,句句都扎着他的心窝子。自个儿跟那儿热乎着呢!却没想到媳妇儿竟是这般不愿嫁给他的。念叨一晚也就罢了,居然还两晚不停跟那儿说着。叫他如何不生气?
可他哪里知道沈嘉的心思呀?长了十七年,她就以为自己没真遇上过什么恶人,打小听了他那些事儿,就当了他是世上第一大恶人了。这不发热梦魇呢吗?她哪知道自己被人一碰就发噩梦,还总是梦见自己要嫁给他啊?这不害怕呢吗?
见着人家要走,沈嘉紧忙唤了声:“殿下。”
纪策也不是真心硬的人,听到这柔柔的声儿在唤他,哪能不停下步子的。可脚虽不迈了,身却没转过来,就杵门边儿说:“说事儿。”
沈嘉低着头,抿抿小嘴儿,终是认真地说了句:“多谢殿下。”
听到这,纪策再硬的心也软了,这丫头不是觉不出他的好,只是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她怕的人。这么一想,这两晚打她那儿听来的胡话也忘得一干二净了,转身走到床边儿,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觉着舒服些了?”
沈嘉点点头,小心地瞄他一眼,“您……两晚没睡了?”
搁边塞打仗那会儿,纪策曾试过大半月都没睡过什么安稳觉的,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可难得媳妇儿关心他不是,纪策也不想跟那儿死顶。有了上回水榭里的前车之鉴,他寻思了一会儿说:“是没怎么睡,这会儿还睏着呢!不过就一间屋,你又要好好歇着,怎办?”
纪策可没说谎,这镇子还真小,连间客栈都没有,那日找了好一阵儿才寻了间像样的民宅。给了人家一些银子,勉强算是安置下了两人,可人家家里地方小,就得两间屋。幸好主人家的儿子不在家,他们才有这么个暂时落脚的地儿。
沈嘉听了这话,眼就瞪得大大的,他该不会是想着与她同睡一张床吧?说起来这床挺小的,一个人睡着还好,两人挤上边儿估计连翻身的地儿都没有。且不说这个,他就算救了自己的命,但也终究是个男子呀!
纪策瞅着她那模样就想笑,就喜欢瞧她这不知所措的小模样,跟只受惊的小兔似的可怜,忍不住就想捏上两把。可玩归玩儿,媳妇儿的病要紧,这才刚好了一点点,可不愿她再跟前两晚似的折腾了,瞅着就心疼,再说他也不想再听媳妇儿说不愿嫁他的那些胡话了。这才抿嘴一笑说:“我到那边儿去趴会儿,有事儿记得叫我。”
沈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瞅着他走到桌边儿去的。
纪策是真累了,往那儿一趴,没一会儿便真睡了起来。沈嘉瞧了他好一阵子,见他睡得沉了,偷偷摸下床,将旁边儿放着的一件儿不知是谁的布袍子轻轻搭在了他身上。那是有多轻手就有多轻手,就怕一不小心惊醒了这刚睡下的人。
纪策也没睡得多沉,不还惦记着趴会儿起来给媳妇儿熬药吗?被这丫头一折腾就醒了过来,却故意趴着没动。心里不觉泛起一阵暖意,媳妇儿还真会疼人,这会儿心里不知多美了,这可是媳妇儿头一回给他披袍子,就跟那儿品味去了。
只是这番折腾,沈嘉一转身便听见咕咕两声响,低头就瞅上了自己的肚子,这是瞎叫什么呢?
纪策在她身后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了声,也不知发现了什么开心事儿,那是越笑越大声,没差点儿将他眼泪给笑出来,“饿了吧?”他方才气上了头还真忘了这茬儿。
沈嘉给他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这是饿了,唯有不争气地点点头。
纪策笑着站起来,将身上的布袍子顺手一放,便说:“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这地方小,将就着点儿。”
沈嘉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抿嘴说:“要不……您先睡会儿,我、我忍着。”
纪策听着这话就不乐意了,“忍什么忍?饿了就吃,累了就睡。搁我这儿就没忍这回事儿。”
这丫头想什么呢?这都能忍的吗?回头还得让她知道,做他纪策的媳妇儿啥都不用忍。就是天要塌下来,不还有他替她顶着呢吗?难道还先砸了她不成?
沈嘉见着他脸色不好,不想再逆了他的意,只好问:“您去哪儿弄吃的?要我……要我帮忙吗?”
“坐着!”纪策伸手指了指床榻,“乖乖在这儿等着就成。”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今儿一大早盼着这丫头会醒,让这家的女主人熬了锅粥水搁那儿放着。倒也费不了他什么事儿,只管热热便成。生火还难不倒他这长年在外扎营的怀化将军,要知道在军营那会儿,连钻木取火都试过,能是什么难事儿?只要他纪策有心想学,没一件事儿是他学不成的,就看他愿不愿意费这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24
说起做饭这回事儿,纪策是相当地有经验,最初跟在长兄身后跑,一到外边儿去打猎,他便跟后边儿生火烧饭,为的就是早点儿尝到那些野味。后来自己领了军,遇上心情好,他也会去猎一些东西回来烤,合着几个军里的野小子一起喝上几杯烈酒,吃吃这些平常吃不到的玩意儿,说不出的畅快。
沈嘉也没真听他话,跟那儿傻坐着等。
不是躺了两天了吗?骨头都发软了,想着走动下,刚踏进人家外面的小院儿便见到殿下在生火。那模样瞅上去就没让她觉出一点儿京中皇族的风范来。
若不是纪策这会儿还穿着那身儿没换过的锦衣,她差点儿便将他当了这户人家的亲儿子。也不知怎的就觉得他这模样特顺眼,一想到人家是在替她倒腾吃的,沈嘉就觉着心窝子里暖暖的,整个人跟化了似的。难不成他跟二哥在外边儿都是这样玩儿的?
两人儿正跟那儿自个儿琢磨自个儿的事儿,这家的女主人便听到动静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了。见着沈嘉打门边儿站着,她便招呼上了,“哎哟!夫人,您可算好起来了。您这一病哪,差点儿折腾死你家公子。他那是屋里屋外的跑,就怕我们手脚粗,连忙都不让帮的。药也自个儿煲,粥还自个儿热,一连两天了就没吃过一口安生饭。我说夫人哪!您可是真有福气呀。”
纪策听到这声招呼回了头,见着沈嘉站在门外,丢下手里的柴火又走了过去,伸手将她身子一转,说:“不是让你在屋里呆着吗?怎么就跑出来了?快回去。”
那女主人见着二人的“恩爱”劲儿,羡慕的眼神儿就没掩饰过,跟那儿啧啧了两声说:“瞧瞧!又着紧上了吧?您还是听公子的话,回屋呆着去吧!”
沈嘉这会儿脸热得跟着了火似的,纪策被她唬了一跳,赶紧伸手就往她额上探。
沈嘉羞得不行,轻轻拂开他的手便往屋里走,留下一抹比蚊子还小的声儿:“没、没事儿。”
怎的这会儿心口里就跟小兔在跳似的静不下来呢!
这粥也没热多一会儿,纪策端着那碗温温的小米粥再进屋里的时候又仔细打量了媳妇儿两眼,见着她脸色没什么异样,这才觉出些味儿来。这丫头先前儿是在害羞?难不成……
纪策心里瞬间说不出的甜,这么说只要自个儿对她好,她早晚会明白?
这么一寻思,纪策又来了劲儿,死活不让媳妇儿自个儿喝粥,非得一口一口地喂,就跟伺候老祖宗似的尽心,压根儿不记得自己从小就没这样伺候过人。就他这模样,若让他那王妃娘见了,不得心疼死才怪。
反正这会儿他是一头扎进去了,任谁也休想将他拔出来。
沈嘉自是被人伺候惯了,却还没被谁这般宠着的,喝下半碗粥,她才觉得有些饱了。见着殿下还打算喂,她赶紧伸手推了推。
其实说起来他喂粥的时候也不怎么细心,好几次若不是沈嘉自己留了心,几乎差点儿糊得她满嘴都是。可人家殿下一片心意,沈嘉就算再不懂事儿也不会这会儿笑话人家。
纪策瞅着她这模样,知道她刚从病里缓过来,估计没什么胃口,也没强逼,瞧见媳妇儿唇角沾了些粥水,伸手替她轻轻抹了抹。
沈嘉没想他会这般,浑身不自在,跟猫叫似的说了声:“殿下,我自己来。”
纪策还没回过神,方才那一抹,他的目光便停在了这丫头嘴唇边儿,想起前两晚的事儿,差点儿忍不住凑过去就亲。
沈嘉瞧着他那痴痴的模样,心里咯噔一沉,他该不会……
“我想回京。”没等纪策移开目光,就听见媳妇儿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纪策有些摸不着边儿,这丫头怎的改变主意了?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会儿回京,她跟自己的婚事儿就铁定黄不了了。但他也忧,这不还没呆两天儿吗?媳妇儿就跟那儿生病了,都没机会好好陪她玩玩。要真回了京,两人隔着太师府那堵墙还怎么亲近?即便他又扮作大夫进去,也不能在人家府上动手动脚啊?媳妇儿还不以为屋里招狼了啊?
纪策一寻思便问了句:“你不想悔婚了?”
沈嘉听了这话,不觉有些懵。她是不想嫁给端亲王世子来着,可也不想连累任何人,最初听了二哥的提议,她原本只是打算出来走走,心里想着的也不过是几天儿的事儿。
可被世子这么一问,她才回过味儿来,二哥这哪是要带她出去散心哪!只怕是早已想好要替她拿这主意抗旨!若是这会儿再让纪宁殿下也动了情,别说爹和娘要跟着受累,恐怕自己那两个前途无量的哥哥也会受到牵连,更别说这莫名搅和进来的纪宁殿下了。
皇上就算再英明也容不得皇家出这样的丑事儿,更何况这事儿会影响到两家皇亲之间的和睦,所以眼前这人自己是断断不能喜欢,也不能让他喜欢自己。
有了这想法,沈嘉把心一横,认真地说:“我……我没打算悔婚。”
纪策听着这话心里美滋滋的,忽地就跟那儿哈哈大笑起来。她要真敢跟他面前儿说会喜欢别的男人,他指不定怎么收拾她呢!不管这会儿媳妇儿心里为的是什么,她都没想着要钟情于别的男子。要不真有人对她这般好,她还不得立马跟了人家跑啊!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一早让皇叔下了旨。
说他手段卑鄙也好,怎么都成,只要这丫头还是自己名下的人,他都能想办法将她折腾到自己怀里。
沈嘉不知他怎的就笑了,还以为殿下被她那话给气着了,毕竟他肯帮忙,也担了不少风险。一时抿着嘴,不知说些什么。要说她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也不知该如何处理,除了表明自己的心迹,还真不知该做点儿什么。
纪策却不想她再误会下去了,要不这事儿指不定会被自己越弄越浑,万一这丫头有天回了京,非要嫁给堂弟怎么办?媳妇儿本就糊涂得紧,要再被他糊弄几下,指不定就真一辈子记不得他的好了。
打定主意,纪策挑眉问:“若我告诉你,我并非你想的那个人呢?”
不是纪宁殿下?沈嘉听了这话便跟那儿愣住了,可回头想想又觉着不可能。自己离家这事儿可没第四个人知道,沈嘉只道是殿下在糊弄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