桴子一脸忧愁的坐在床边,神情迷茫地望着窗外。
“桴子?”白琰揉着酸痛的后颈坐了起来,“我睡了多久?”
“啊,”桴子急忙转过身,扶她做好,“那个……我……我给你熬药的药材放,放多了……你……你就睡了……睡了三天……”
“啊?”
桴子不安地望了她一眼,“哎……不过……不过师姐你不也没事吗……多睡一会儿也,也没什么吗……”
白琰伸了个懒腰,随口道:“垣清呢?”
桴子的神情忽然紧张起来:“他,他呀……他……很好啊……”
白琰转过头,发现桴子神情有些异常,莫名道:“你怎么了?”
桴子闻言急忙道:“我?我没事啊……我很好,很好……”顿了顿,又道:“师姐你今日想不想出去走走?”
白琰颔首。
桴子跟在她身后,看了看四周,忽然紧张兮兮道:“师,师姐,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那个大哥哥啊?”
“大……哥哥?”白琰一愣。
桴子用力点点头:“就是那个……那个……叫啥来着?”他抓耳挠腮一阵,也没想出个名字。
白琰觉得好笑,琢磨一阵,认真道:“是啊,怎么了?”
桴子叹了一口气,绝望又苦恼道:“师姐,要是,要是他死了……你会难过吗?”顿了顿,又补充道:“战死了?”
白琰讶异:“垣清怎么会死!他可是战神。”
桴子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
风暖洋洋的,拂过白琰的发梢,轻柔至极。晨风微润,似乎还带着丝丝雨的气味。不远处,琉璃亭的一角在树丛后若隐若现,白琰忽然提议道:
“去那里坐坐吧。”
白琰刚坐下,桴子就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壶茶,憨笑着给她倒上,递到她面前。白琰奇怪地接了茶,不知桴子今日为何如此殷勤。
茶味淡淡的,不过是白琰喜欢的清涧流,在山上那么久,桴子好歹也摸出了一点师姐的爱好。
白琰喝了一口茶,随口道:“潇兰谷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谁知桴子一听浑身都僵硬了,干打着哈哈道:“那个……师姐……师姐……你先喝口茶……这个……这个我们待会再慢慢说……”
白琰喝了一口茶,看着他,认真道:“可以开始慢慢说了?我喝完茶了。”
“……”桴子揩了额上正冒出来的汗,低着头不敢看白琰,支支吾吾道:“师姐……我说了……你可千万……千万不要……”
白琰微微笑了:“你再慢一点试试。”
桴子瞥了她一眼,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干干道:“前,前几日……不,就在两日前……那个……那个垣清……带着十二万大兵从潇兰谷进攻连燕国……却……却在谷里遇到埋伏了……折损了大半兵力……几乎全军覆没……然后……然后……”
白琰手中茶杯的茶水溅出了不少,她紧紧盯着茶水,浮茶在杯上轻飘飘地浮着。“垣清呢?他怎么样?”她轻声道。
浮着憋得满脸通红,一咬牙,狠心道:“民间传闻他身中毒箭已经……已经……”接着他又急忙道:“师姐你不要信……垣清他……他多半是个重伤嘛……”
“哐啷!”
茶杯掉在地上,碎成几块。原本精致的白釉梅纹茶杯,现在却如一瓣瓣碎裂的心,洒落的茶水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师姐!”
“师姐!”
桴子一路追着,却只能看见前面一个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影,不一会儿就没影了。他一直追到松香轩,刚要拉住白琰,却不想木门“啪”一声关上了。
“师姐!”桴子拼命拍打着门,“你不要想不开啊!师姐!”
屋内松雪飘香,却早已没了往日的温度。白琰闭上眼,靠在门栏上,感觉眼里酸涩至极,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涌。
她急忙用手捂住眼睛,似乎有水泽溢了出来。
怎么会……怎么会!开什么玩笑!大名鼎鼎的战神怎么会兵败!怎么会重伤!开什么玩笑……白琰努力压住那种痛苦的、难以忍受的伤痛。
身后桴子震天的拍门声,她也置若罔闻。
桴子贴着门,听着,屋内仿佛有压抑的哭声传来。完了……他闭上眼,师姐……师姐真是……
白琰慢慢蹲下,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掏空了。竟然……竟然没能再见他一眼!往日的音容笑貌,都被泪水模糊。垣清唇齿间的温度恍若残留在嘴边。
一觉醒来,什么也没有了。就连那日夜晚在雨中,也仿佛一场过往的梦境,随风飘逝,变成支离玻碎的心。
不可能!他要我等他!他怎么会死!白琰用力摇了摇头,更多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滑落脸庞,只有刺痛刺痛的感觉。
桴子一直在屋外等啊等啊,却始终没见到白琰出来,也没听到任何声音。他的心不禁紧了起来,莫非师姐已经……不行!他正要闯进去,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不是白琰,是一名黑袍人。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桴子认真看看,好像有点熟悉。
“看什么!”黑袍人瞪了他一眼,“连你师姐都不认得了么?”
“啊?”桴子一连打了几个哈哈,再反应过来时,白琰已经走得好远了。
“等,等等!”桴子急忙追上去,“师姐你要去哪?!”
“去找垣清。”白琰的声音冰冷至极,“我不相信他会死。”
军营里四处都是残垣断壁,早已没了昔日练兵擂鼓呐喊的风光。点将台上,也没有了那抹英姿飒爽的金色。
如今的潇雨山被浓雾笼罩,寂静无声,仿佛一夜间,漫山都弥漫着枯枝败叶的地颓废之感。
恐惧正一点一点地吞噬着白琰的心。
不,不会的……垣清他不会……
营地里的将士个个无精打采,该搬东西的搬东西,该叹气的叹气,该望天的望天。白琰只觉得脚下生了根一般,再也难以前进半步。
怎么会……这样?
守门的将士看到远远走来一个黑衣人,蒙着脸,不禁暗叫不好,刚打了败仗,现在又来个什么黑衣人,完了完了,就算跟着战神玄帝,这场仗,唉……
白琰走到营地口,两个侍卫手持兵器,有力无气地喝了一声:
“什么人?!”
营地里许多士兵回过头,看到白琰时,都露出的紧张的神情。
白琰没说话,默默掏出令牌。
两个侍卫紧张地对视一眼,犹豫着凑上前看了一眼,却吓得兵器都“哐啷哐啷”掉到了地上。
“大,大人!”两个侍卫几乎要跪下了。
白琰知道那令牌上写了什么,不禁有些得意,她,也要当一回“大人”了。凡持玄帝令牌者,见其如见玄帝,所有命令,一概服从。
“小的,小的这就去找将军来!”两个士兵跌跌撞撞跑了。
营地里的士兵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疑惑地望着那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更让他们疑惑的,是那两个士兵的反应。
没过多时,两名士兵再次出现。还是身后,多了一名身披铠甲,手握长剑的黑脸大汉。
那大汉径直走到白琰身边,看了看她手中的令牌,再起身冷冷地打量着她。白琰发现他脸上有不少伤痕,显然是新添的。
许久,大汉才作揖道:
“末将李穆,不知大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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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32 章 为君赴险情已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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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白琰有些愣,忽然脑袋灵光一闪,急忙道:“我,我是王族的御医。”
李穆眯起眼,显然对她极不信任。他眼里凌厉地目光不禁让白琰一缩。
“大人……为何来军营?”
“我,我要见垣……不,殿下!”白琰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相信垣清不会有事。可万一……这李穆说……垣清已经……不,不可能!她摇了摇头,垣清不会有事的。
“来找殿下的么?”李穆不情愿地让开一条路,“大人请。”
白琰呆愣片刻。垣清……没死……他没死!
“哗啦!”
军帐没掀开,屋里好几名军医,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李穆哼了一声,放下帘子出去了。
军医们回过头,看到一名只露出眼睛的黑衣人,不禁疑惑起来。
垣清……垣清……白琰踉跄一步,扑到床前,垣清!垣清……
床上的人依旧是那样面容英俊,棱角分明,长发散落,却没了往日那淡淡的微笑,如春风般和煦的温度。
垣清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
白琰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把了把他的脉。
脉息及其微弱。
“大人是……”一位老军医小心翼翼道。
白琰掏出令牌,“王族的御医。”
几名军医立刻不说话了,低着头,紧张而惊异地交换着眼神。
“垣……殿下他怎样了?”白琰头也不回道。
“回大人,”老军医道,“他身中毒箭,已昏迷三日了,依小的看……唉……小的们都已经尽力了。”
“拿针来。”白琰命令道。
不一会儿,一切医用用具都已备齐,一一摆在白琰身边。
她抽出一个细针,解开垣清的衣襟,一边回想着师父曾经教过她的解毒之法,一边往他胸膛上一个穴位轻点去。没有任何反应。她咬了咬嘴唇,又往另一个穴位点去。
军帐外聚集了不少军士,个个满脸好奇,想看看这个身穿黑袍不露脸的王族御医,到底有多大能耐,连军医们都救不活他们的殿下,这个御医……怎么可能可以救活呢?
白琰心急如焚,无论点哪里,垣清都一点反应也没有。糟糕,毒箭的毒已经深入了,好像,好像除了化毒,已经没办法将毒逼出来。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她从随身带的荷包中掏出一枚红色的小药丸,喂进垣清口中。这枚丹药,名“秋毒丸”,是师父用秋天婆罗果的汁研制出的化毒丹,当年师姐身上的毒就是这样被化去一半多的。
一连点了五六个穴位,老军医终于叫了起来。
白琰抬起头,额上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昏睡的垣清终于微微蹙起眉。
有救了!白琰再次将细针点入他胸前的穴位,不料垣清忽然坐起身,吐出一口黑血,又重新倒了下去。
老军医面露错愕的神色:“毒……是毒!毒逼出来了!”
白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眼角有些湿润,“快拿雪蟾来!”她吩咐道,“用红莲果,白鸢,辛梓给殿下熬汤喝,他,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几名年轻的军医手忙脚乱地准备药材。
“大人……”老军医在一旁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白琰轻轻为垣清擦去额上的汗珠。
“殿下的眼睛……”
白琰猛地回过头,“眼睛,眼睛怎么了?!”
老军医叹了一口气:“殿下的眼睛被毒箭所伤……可能……可能会失明啊!”
“什么?”白琰浑身一震。怎么可能……垣清淡笑的眼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怎么可能!
“小的也不知道,”老军医看了一眼失神的白琰,小心道:“殿下的情况……真的很不好,那日,那日回来,殿下浑身是血,昏迷不醒……连眼睛也是……”
白琰努力抑制住正涌上眼眶的泪水,“拿……拿兰草汁来……还,还有白绫一条……”
“是。”
白琰将浸了兰草汁的白绫轻轻缚在垣清眼睛上,默默祈祷。垣清……你,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失明,你不能看不见我!你要是看不见了……那,那我就做你的眼睛!一生一世做你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将一碗苦涩的药汁喂进垣清嘴中,白琰转过身,露在外的一双眼紧紧盯着老军医,“难道你们不知,这样的事情是不可以让世人知道吗?难道你们不知,这种事情应该保密?不保密就会使士气大跌?你们不保密,还说殿下死了?!”
老军医慌忙低头:“大,大人……小的,小都知道,小的早已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说出去,可……可不知是哪个奸贼,竟把这事情传了出去,还说得……”
奸贼?白琰微怔。“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殿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什么会兵败?还败得那么惨?”
军医们个个哑口无言,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老军医发话了:“回大人,这些事情……小的着实不知……小的们只是一介军医……”见白琰定定地望着自己,只得道:“小的只知道……那日殿下领兵从潇兰谷进攻,却不想遇到埋伏……”说着,他长叹一口,摇头道:“那些连燕国的也真是够狠的,竟然从谷顶扔石头……损了我们几乎所有的兵力啊……”
白琰垂眸,垣清……一定是这样受伤的。
“可,可是……”老军医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见白琰看他,便开口道:“当日有活下来的士兵,说他在谷顶看到了一个白色身影……不像是连燕**队的……”
“白色身影?”白琰微怔,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西枫王垣风。不过,西枫王跟连燕国有什么关系,再怎么样也不会到加害自己弟弟的份上吧……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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