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山。
走在密密的树林中,耳边就传来隆隆的水声,如此气势,不用亲见便可想象那飞流直下的情景了。果然,刚穿过林阴,一个巨大的瀑布就展现在眼前了。
—只全身金毛的小猴兴奋得手舞足蹈,奔跑到瀑布跟前,开始与飞溅的水花儿嬉戏。
不过,只玩儿了—会儿,它似乎就已厌倦了这种游
戏,开始在瀑布周围的树石间翻滚跳跃、突然,它停住身形,因为正前方的草丛中有—颗红色的果实,在阳光的照耀下,如此的鲜亮诱人。小金猴不由咽了一口唾液,老大爷还真知道心疼我,我正感觉到饿,就来给我送午餐了!嘿!多谢了!它毫不客气地奔上前,摘下那颗红果,直接咽下肚。嗯!甜津津的,感觉还不错!
只过了一会儿,小金猴就感觉不对了。因为周围的景物开始旋转了,就连原本光芒四射的太阳也昏暗起来。哎哟!肚子好疼!是那颗红果……老天爷。原来你没安好心。天!疼死了!
小金猴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就在这时,—个白影在眼前开始晃动,那……好像是—个人?
“咦!小猴,你怎么了?”那人在向它问话。
笨蛋!我要能回答你,不就成了猴子精了!不过,听声音是个小女孩呢?小金猴心里想着,可身体己不受控制地软软地倒在地面上。
“呀!你中毒了!”小女孩忙抱住小金猴,翻翻它眼皮,又看看它周身,看样子还蛮内行的,“原来你吃了有毒的红萝果、真是的,红萝果毒性可厉害了,你干吗要吃它呀?”小女孩竟然开始埋怨起神志有些模糊的小金猴来。
“你—定把红萝果当成朱果了,对不对?”小女孩继续猜测着,“真是只小笨猴!”什么?我笨?小金猴在昏迷之前想的是等我醒来再跟你算账!
万剑山庄。
当小金猴醒过来时,是泡在一口盛满醋的大锅里,而且醋还是温热的,身底下更传来“噼哩啪啦”的声音。小金猴忙立起身,完了,刚逃过毒果劫,如今又碰上活煮劫,看这样子,怕不是要把我清蒸活炖了呀?不行,快跑……
它惊惶的视线猛地对上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轻盈透彻的眼,明亮得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小金猴迷惑了,应该是她?可为什么自己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能读懂那眼中闪烁的担忧和关怀,她是人类呀!妈妈说过,人类是最可怕的,我们应该离他们远远的,可是……
此时,小女孩粉嫩的双颊上添了—抹兴奋的红晕:“谢天谢地,你醒了!我真怕你会死掉了!”
小金猴抗议地吱吱叫,什么死掉?难听死了!对了,清醒的小猴子又冒上另一个念头,为什么我能听懂她说的活?虽然妈妈说过,我们能根据人类的表情和动作猜出大概意思,但并没说过连他们的语言都懂,所以,小金猴立刻“吱吱”地叫着提出疑问。
小女孩却赶忙捂住小金猴的嘴:“喂!小声点儿!别让人看到你!这里可是厨房呀,关总管早就警告过我,许我迈进厨房一步!你的问题我—会儿再告诉你!”
她竟然也能听懂我的话?!小金猴又是高兴又是惊异,连忙听话地点点头。
小女孩把它从锅里抱出来,到门口瞄瞄没人,便偷偷摸摸地溜到一条小路上,七拐八拐,才走进一个房间。
把小金猴放到地上,小女孩松了口气:“你中毒地太深,所以要用热醋蒸煮,才可以根治,知道吗,小笨猴!”
小金猴气得“吱”的一声叫,那些猴子哪只不佩服我的聪明才智?而且等我长大了,就要当猴王了,我笨?真是笑话!
小女孩果然睁大眼:“原来你这么厉害的!那你还吃毒果?”
小金猴跳了起来,马有漏蹄,“猴”有失手,下次一定不会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说什么?小金猴奇怪地吱吱叫。
“那有什么?”小女孩理所当然地说,“你们动物讲的话,我差不多都能听懂!小金,你家在哪儿?”
小金?小金猴一时没反应过来地眨眨眼,小金是谁?
“笨呀!”小女孩用手指戳戳它的“猴脑袋”,“你就叫小金,这是我给你起的名字,好不好听?”
小金猴恍然大悟,小金,还凑合吧!对了,你叫什么呀?
“我呀,我的名字叫怜儿。告诉你,这是一个大哥哥给我取的名字!他可好了,可是……”怜儿难过起来,“我却找不到他了。”
小金安慰地拍拍她的头,没关系的!人生聚散无常呀!还是我们猴子的世界好,没有那么复杂。
“小金,谢谢你!其实我也觉得人真的很复杂,我常常弄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怜儿像碰到了知己,开始述说自己的委屈,“你都不知道,那次我只不过不小心烧火时把厨房给点着了,关总管就骂了我好多话呢!还不许我进厨房,害得我饿了时,还得去偷东西吃!”
小金同情地点点头,真是的!不就是烧点火吗?我想烧都烧不起来呢!咦!怜儿说活的口气怎么就像她不是人类似的?
“还有呢!上回小菊她们让我洗衣服,我因为只顾得和对岸的几只小鹿说话,让衣服冲跑了,她们就骂了我一顿!其实,那是夏天呀,不穿衣服也不会冷的,可她们偏偏还要穿,还非得让我也穿……我对她们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怜儿无奈地抱怨。
小金摸摸怜儿身上的衣服,果然很麻烦!我就说,人类最奇怪了,连毛都不长,天冷了还得穿衣服!幸亏我不是人,否则就惨了!
“对了!”怜儿突然想起什么,“你一定饿了吧?你的毒刚解,身体还很虚弱,我得好好给你补一补!等我去给你做一碗香香的汤来喝,顺便把那锅醋给倒了,你老实待着!”怜儿嘱咐完,推开门,又出去了。
★
★★
这一夜,小金都没休息好。不为什么,就因为怜儿那碗“香香的汤”。原来人类的食物这么难吃,酸不酸,臭不臭的!它却不知道并非每碗汤都是这种味道,问题出在做汤的人身上。
怜儿老早就被关总管召去了,现在正垂首躬腰,等着挨训呢!
“怜儿,你是怎么回事?昨天跑哪去了?一天都不见人影!”关总管的责问倒也算不得严厉,毕竟对怜儿来说,失踪一两已是家常便饭,他这只是例行公啦,不问不行。
怜儿啜喏着说:“回总管话,怜儿昨天去采药了!”
关总管跷起二郎腿,喝口茶:“采了什么药?”
怜儿心领神会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关总管:“关总管,这是一支五百年人参,给您泡酒喝吧!”
关总管满意地接过包:“这才像话!”
门被推开了,一个丫头匆匆走进来:“关总管,老爷在生气呢吃早饭的时候竟从碗里吃出了这个!”丫头拿着—团丝状的东西给关总管看,像是头发!
关总管一愣,仔细看了看:“厨房的师傅怎么搞的?”
连头发都……不对,头发应该是黑的,这怎么是黄色的?”
黄色的?,正低着头的怜儿心中—动,偷偷抬起头一看,一伸舌头,赶忙重新低下头。那是小金的毛!嘻!真有意思!
“还有呢!”丫头又诉苦了,“老爷中午要吃糖醋鲤鱼,可是咱们厨房昨天醋坛还满着,今天—早竟不翼而飞了!老刘已经进城去买了,可是最快也要午后回来,关总管,你看怎么办?”
关总管脸色—变:“有这等事?好好的醋怎么会不见了?”
“就是呀,大家都在奇怪呢!”
关总管摸着下巴的胡子思忖着。这是怎么回事?即使是贼,也不会光偷几斤不值钱的醋呀?心中猛地—动,转头若有所思地盯住怜儿。怜儿正在那无措地搅扭着自己的衣服,关总管“啪”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怜儿身形一颤:“怜儿,怎么回事,你还不给我如实招来!”
单纯的怜儿哪禁得住关总管的吓唬,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我……我不小心把……坛子打了。”不能说出小金,否则关总管一定会赶它走。
“你又跑到厨房干什么?难道我的话你都忘了吗?”关总管也差点冒出汗来,这次没再火烧厨房,算是大幸。
“我……我饿了,去偷点馒头吃,谁知就撞倒了……醋坛子……”她的头越垂越低——必须这样,否则她那闪炽不定的眼神很容易让人看出其中有诈。
“哼!我才不管那么多,正午之前,无论如何你要给我买回一坛醋!”关总管想给她点儿教训。
“可是……”怜儿可着急了,“城里才有卖,我……我可买不来呀!”
“那是你的事!”关总管站起身,拂袖而去。
抱着个醋坛子,怜儿无精打采地走在通往淮阳城的大路上。没办法,拉货的车被老刘驾走了,马又没人借给她,即使借了,她也未必会骑。要不,怜儿灵机一动,反正四下无人,我不如……
刚要腾身而起,突然前面路上飞快地奔来两匹马,怜儿赶忙停下动作,但又不知怎么办才好,竟然愣在路中间,眼见那两匹马已经奔驰近身,就要踩到怜儿了……
云天梦没想到眼前女孩见到快马奔近竟不躲不闪,他可不想在临到万剑山庄时节外生枝,立即猛勒缰绳,那马昂首扬蹄,长嘶不止,恰巧就停在怜儿身子跟前。
任白袍随风飘展,云天梦手拉缰绳,目光一凝:“你不想活了吗?”
怜儿早吓得紧紧闭住眼睛,手中的醋坛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滚落在地上,碎成片片,这时她听见了—个清冷却非常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谁不想活了?她好奇地睁大眼睛,四处瞄瞄不见目标后,才望住前方,于是,她好像落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中。
天!那是人的眼睛吗?如此的清幽深邃,如此的光亮熠熠,而且看上去……那么熟悉!怜儿有些晕眩了,他会是大哥哥吗?
马上的云天梦乍一触及眼前人儿清清亮亮的圆眼睛时,也是身形—震,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的心弦都颤抖起来,被他刻意尘封已久的记忆宛如泉涌般重新浮上了心头:“你……”不会的,不会的!
可是……那双眼……为什么?怜儿早已不在人世了。
另一匹马上的人正是天龙会冬巡金冲天,他灰袍白须,自有股清奇之气。此时他当然看出了会主有些恍惚,难道是因为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女孩吗?怎么会呢?他轻咳一声:“会……哦!云贤侄,有什么不对吗?”
云天梦强自镇定,缓缓摇头,但目光仍不由自主地凝在怜儿身上:“小妹妹,以后走路小心点儿,明白吗?”虽然她不是怜儿,但也许是爱屋及乌吧?云天梦竟然破天荒地为她的莽撞担忧起来。
怜儿歪了歪脑袋,然后背过手去:“我……我这人一向都很小心,是你骑马不小心!才不怪我呢!你还把我的坛子打破了,你赔我!”白嫩的小手直接伸给高高在上的云天梦,虽然他很像大哥哥,可是坛子破了,自己又该挨骂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云天梦往地上已经成了碎片的坛子瞥了一眼,随意从袖口中抽出一张银票递给怜儿:“这些够了吧?”
怜儿探头过去仔细把那张银票看了看,然后又望了眼地上的醋坛子,再看看银票,再看看碎坛子,最后她气呼呼地说?“你以为我很傻吗?你摔了我一个那么大的醋坛子,却赔给我一张这么小的纸,我……我才不上当呢!”
云天梦愕然,这……小女孩是白痴吗?我好心赔给她一百两银子,她竟然……不知怎地,他心中又泛起一种酸涩,不知道怜儿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呢?
“喂!”怜儿觉得眼前人真奇怪,总是望住自己发愣,“你别难过了!我不让你赔坛子就是了,不就是挨骂吗?反正我也习惯了!”她以为云天梦是因为赔不出坛子所以在为难呢。
云天梦立即弄懂了她的后几句话:“你总挨骂吗?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是忍不住去关心她。
就连金冲天也觉察到一向冷酷无情的会主似于对眼前女孩有些不大一样,眉梢眼底竟流露出一种……罕见的温柔!
“当然了!”冷儿赶忙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倾诉一下心中的不满和委屈,“他们总是骂我,不管我管我做什么,都得说上几句,好像不骂我他们就会很难受!还有……你看,他们竟让我在中午之前到城里去买一坛醋回去,可……路这么远,我怎么赶得回去呢?”
云天梦翻身下马,金冲天刚要出言阻止,云天梦已经向他一挥手,示意他不要多话。
来到怜儿跟前,云天梦问:“你准备怎么去?”
怜儿想了想,问答他:“走着去,我没有马骑,虽然我很想、很想骑马!”说完,还羡慕地望了眼云天梦的坐骑——一匹如雪的骏马。
抿抿唇,云天梦断然说:“我带你去城里!”
“会主!”金冲天也顾不得要隐藏身份了,因为这太荒谬了,会主竞要带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去……买醋!天!这世界变了吗?
云天梦根本不理会金冲天的瞠目结舌,他一把将怜儿抱上马背,自己再跃上去,右手拉住缰绳,左手围住怜儿的腰,为了不让她坠下马去。云天梦掉转马头后,才抛下一句话:“你在这儿侯着!”便已扬长而去。
留下金冲天独自一人在那里苦笑,他手抚白须,心里却疑惑之极,会主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坐在马上的怜儿哪有一会儿老实,她兴奋得简直是手舞足蹈,
云天梦费力把她的手压回原处:“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的,你就不能文静淑雅些!”
怜儿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自己的胳膊从云天梦的臂弯里“救”出来,辩解地说:“我天天都刷牙(淑雅)的,你别冤枉我!”
云天梦撇撇唇,懒得理这个小白痴。
见他不说活,怜儿扭过身子,用手指戳戳他胸膛:“喂!你叫什么名字呀?”
云天梦皱眉,怎么—点儿礼数都没有?不说那声“喂”是对人的极大不尊重,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她竟戳自己的胸,怪不得天天挨骂,看来都是她自找的,根本是欠骂。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他没听见吗?可我明明碰到了他,难道是因为用力太轻了……想到这儿,怜儿很用力很用力地拧了下云天梦的胸膛:“喂!你名字……”
“哎呀!”云天梦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抓住怜儿“施虐”的小手,“你做什么?我可是好心送你进城,再若无礼,别怪我……”
“我只是问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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