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怜儿表情无辜极了。
那副表情真是让人无法小气,即使对象是以冷酷闻名的天龙会主云天梦,他叹气,想起自幼戴在脚踝上的金锁,那上面刻着四个字:龙腾云霄。于是他随口取了最后两个字,说:“我叫云霄!”他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云霄呀!”怜儿失望地摇摇头,果然不是大哥哥!哼!大哥哥也不会那么凶。只不过是“指指”他的胸膛,就发那么大的火!她有些无精打采了,“我的名字叫怜儿!”
云天梦握住缰绳的手猛然一僵,稍微怔愣后,他立即拉缰住马,看住怜儿:“你说,你叫什么?”
“怜儿呀!”怜儿并没发现他的异常,只是催促他,“别停下,快走呀!”
云天梦的眼睛就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晶亮了,天呀!他可以希望吗?在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怜儿——那个他不敢想。不敢念,偏偏又忘不了的小女孩儿,她并没有死!可是转眼间,他又苦笑了,—个三四岁的孩子摔下万丈悬崖,你认为她有生还的可能吗?没有,不是吗?
怜儿伸出小手在云天梦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云天梦神志略清,眼神复杂地盯着怜儿,天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她和怜儿长得如此相像就罢了,偏偏又是同样的名字,难道真是上天在故意捉弄我不成?
“不许你再那样子看我!”怜儿凶巴巴地警告他。“我这次根本没做错事,什么也没错!坛子是你打的,马也是你让我骑的,你干吗要那样子看我?”
云天梦失声笑了,这……这怜儿真是有些奇怪,说话语无伦次的,也不懂人情事故,可偏偏又很可爱,不管她是不是怜儿,和她相遇,也不算一件坏事!
“走吗?你还想不想进城了?”云天梦提醒她。
怜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回头,小气鬼,和他多说几句话都不成——
第二章
两人快进城的时候,云天梦自动跳下马来,毕竟男女同乘一骑并非是可值得炫耀的事。可怜怜儿就没他那么自觉了,仍然骑在马上不肯下来,她还没骑够呢!无奈何,云天梦只得委屈自己做个“牵马的小厮”,他实在是懒得和马上的那位废话了。
只不过当怜儿看到了冰糖葫芦时,立刻两眼发直地跳下马背,直奔卖冰糖葫芦的大叔而去。
“大叔!”怜儿亲切地叫着,“这冰糖葫芦好不好吃?”
卖冰糖葫芦的中年汉子立即笑容满面地答:“当然好吃,又脆又甜,保管你吃不够!”
“有那么好吃吗?”怜儿明明已经垂涎欲滴,偏偏又装成一副并不很在意的样子,让随后跟到的云天梦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怎么买个冰糖葫芦也这么麻烦?
“不信,小姑娘你可以尝尝看!”中年汉子怂恿她。
怜儿赶忙点头:“那我就尝—尝!”扬手就拔下一根冰糖葫芦,并且迅速地咬了一口,“真好吃!”
中年汉子向她伸出手:“两文钱。”
“呃!”怜儿咬不下去了,“尝尝也要钱?”
“你不是开玩笑吧?”中年汉子打量她,“我可是小本买卖,不要钱,我在这里难道是送给人吃的?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云天梦眼里满足笑意,坏心地看着怜儿——看你怎么办。
怜儿噘着嘴,极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来,打开后,那里正躺着两个铜板。怜儿有些舍不得,但没办法,一咬牙将它们递给中年汉子:“给你吧!这可是我所有的财产了!”
中年汉子接过钱,笑了:“谢谢!”
怜儿闷闷地转过头,一边吃冰糖葫芦,一边向云天梦说:“咱们上买醋吧!”
“慢着!”云天梦若有所思地看着怜儿,“我好像记得你刚才说你所有的财产只有两文饯,对吗?”
怜儿嫌他罗嗦,有些不高兴了:“是又怎么样?”
云天梦不理会,继续说:“而你刚才用你的两文钱去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对吧?”
“对!”怜儿双眼冒火地瞪住他。“你不是看到了吗?”
云天梦一拍手,终于说到正题:“那你用什么去买一坛醋呢,用你自己去换吗?抑或是你以为醋是不用花钱的?”说实话,即使怜儿用自己去换醋,人家还未必做这赔本的“买卖”。
怜儿的嘴张大了,因为她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买醋……好像也是要钱的:“那……那可怎么办?我钱都花光了。”
云天梦叹气:“怜儿,即使你不买冰糖葫芦,我想两文钱也买不来一坛醋的。我真的有些怀疑,难道从来没有人教你这些生活中的常识吗?”
怜儿急得快哭了:“我又没买过,我平常只是种种花,端端茶,有空都在山里跟小鹿小猴子们玩儿,哪知道这么多的事呀?”
云天梦有些明白了,和小鹿小猴子们玩儿?怪不得!他正经八百地说:“你的某些地方还真和小猴子没什么区别!”
怜儿生气得叉起腰:“我比小猴子聪明多了!”
“好吧,我承认!”云天梦又拿出一张银票。“这银票给你,你换了碎银子去买醋吧!”
怜儿又开始观察那张花花绿绿的“小纸片”了:“你怎么又给我这个?它又不是钱。”
云天梦只觉得头昏脑胀:“错不了,它是钱,只不过和你的铜板有所区别!它足以买下一个酱油铺了。”
“咦!”怜儿兴奋地说,“那它不是和金子银子差不多了吗?”
云天梦真的很欣慰,赞许地点点头:“原来你还知道有金子和银子,真不容易!”
“我本来就很聪明……呀!”
她突然大叫起来,把云天梦吓了一大跳。随她目光看去,原来是一辆车停在前面。一个年近五十的老汉正要驾车离去呢。
“刘伯伯!”怜儿一边喊一边跑过去,“你在这呢!”
老刘—愣:“怜儿,你怎么淘气淘到城里来了,庄里人知道吗?”
“我是来买醋的!”怜儿解释说:
“买什么醋?”老刘敲敲怜儿的脑袋,“我早买好了,一定是你又乱跑,小心表小姐罚你!走了,快上车,跟我回去!”
“哎!”怜儿答应着,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向着云天梦喊,“云哥哥,我要走了,等有时间我就去找你玩儿!”她跳上马车走了。
云天梦自嘲地笑了笑。找我玩儿?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住在哪儿?找我,你又上哪里找我呢?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马鞭,云天梦竟感觉一阵失落涌上心头,怜儿,你到底是谁?
这里亭阁林立,显然是富豪之家
风景如画的庄院旁边还有一个大湖,碧水粼粼,波光荡漾,现出一派悠然。湖边枫林的一个凉亭中,传来一阵急骤如雨的琴声。只见—个锦衣中年人运指如飞,神情专注,完全沉浸在琴声中。
他的身后还站立着两个年轻人,看相貌似乎是父子三人。琴声越来越急,到后来就像是荡起了大波大澜,让人心绪翻腾,年纪较小的年轻人满脸通红,似是难以忍受了。就在这时候,弹琴的人十指猛地—拨,只见琴弦颤动,一股白气从他的指尖射出,直向半空,准确地击中了一只飞鸟。那鸟急扇了几下翅膀,终于支持不住,掉了下去。
年长的年轻人赞了声:“爹,好功力!”
谁想,他爹却没有回话,只是注视着远处的一棵枫树。果然,随他日光过去,一道人影走近了,那也是个年轻人。但他—直低着头,专心地看着自己手心,一只受伤的小鸟躺在那儿。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它,似在传递给它勇气。
“你是谁?到万剑山庄做什么?”原来,这里就是万剑山庄,锦衣中年人正是万剑山庄庄主叶秋枫,年青人里年长的是他的长子叶剑英,另一个是他的次子叶剑杰。问话的是叶剑杰。就在这时,一个老者匆匆忙忙地走过来,边走边问:“霄儿,怎么了?”
叶秋枫—见他,脸上立刻露出大喜之色:“金老哥,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怎么三年不闻音讯?”原来他正是东儒金冲天,但他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天龙会东巡。
金冲天迎上前去:“在下奔波红尘,碌碌俗务,怎比得叶老弟你逍遥于富贵乡。”
两人把臂大笑,叶秋枫吩咐自己的两个儿子向金冲天见了礼,注意力又转向了手托伤鸟的人:“这个少年人是谁?”
年青人这才抬起头来。他眉若远山,目似澄星,但在异常的清莹中却有几抹忧郁,薄薄的唇紧紧抿着,给他原本清秀出尘的的容貌平添了几分刚毅。他正是天龙会主云天梦。奇怪的是,此时的他全不见凌厉逼人的气势,反而是一副清纯温善的模样。他前行几步:“晚辈云霄见过叶庄主!”
叶秋枫连忙扶他起身,目光凝注:“好一副俊逸灵秀的相貌!对了,你拿着这只小鸟做什么?”
云天梦怜惜地看着手中的小鸟:“我只是看它受了伤,心中难过而已。”看小鸟受伤了,他就难过了?他好像忘了自己曾经是如何的见死不救来着。
叶剑杰奇怪地问:“你有毛病呀?这只不过是只小鸟!”
云天梦表情严肃:“小鸟如何?同样是一条生命。”
叶秋枫点点头:“难得你如此善良!不过,江湖险恶,你这种性格很容易被人伤害,你可要小心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金冲天差点儿没笑出声。天!竟有人教天龙会主小心别人?多少江湖人最怕得罪的就是他。
云天梦却脸色一黯:“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家破人亡。”
“怎么回事?””叶秋枫对云天梦很有好感,所以关心地问。
云天梦没答话,却看向金冲天。于是,金冲天面色沉重地低叹一声:“叶兄,金某此来就是为了他!”
叶秋枫神色一动:“金老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金冲天摇摇头:“云霄出身江南士绅之家,本来与江湖毫无干涉。谁想竟被—个魔头看中,想收他为徒。但他的父母不忍心见娇生惯养的儿子受练武之苦,便送走了云霄。谁料老魔找不到云霄,恼怒之下竟杀害了他的父母,家破人亡的他只得离乡背井,孤身一人,落拓天涯。”说得还蛮像回事。
他话一落,叶秋枫已忍不住大怒:“天下竟有这种人、这种事!就为了人家不肯当他的徒弟,就下此杀手,如此的心毒手狠!”吸了口气,他重重地问:“他是谁?”
金冲天看了眼—脸恨恨之色的云天梦,才慎重地说:“这个人你我都认识,但是……”他看看其他人,犹豫着却没有说下去。
叶秋枫心知必有隐情,就吩咐叶家兄弟离开,金冲天示意云天梦一同下去。
金冲天长长吐了一口气,才说出一个名字:“血煞魔独孤绝。”
叶秋枫似是吓了一跳:“怎么可能?三十年前,血煞魔已被七大世家联手打落万方之谷,难道他竟然死而复生了?”
金冲天背负双手,沉声道:“云家的死者,尸身枯干,滴血无存,分明是遭受惨绝人寰的血煞魔功。但此事还待从长计议,否则非江湖大乱不可,就连云霄最好也暂时隐瞒着。”
叶秋枫内心震惊,不由面带忧虑地轻叹一声,眼神落在厅外的蟠龙柱上:“云霄的仇人竟是他!看来江湖大劫又起,却不知抵流之人又在哪儿?”
金冲天默然无语,心里却松了口气,总算将故事编完。还好叶秋枫似是深信不疑,不知此时的会主是否又在弄什么玄机。
叶剑杰边走边用胳膊肘撞撞云天梦,嘿嘿笑着:“嗨!小老弟,金前辈说的大魔头是谁呀?”他和云天梦年纪相当,竟喊云天梦为老弟,也亏他叫得出。
云天梦不在意地说:“我怎么知道?”
叶剑杰套不出话来,开始蛮不讲理了:“有什么了不起,想我叶剑杰什么人物没见过?还在我面前神神秘秘的,真是没见识!”
叶剑英对叶剑杰的话不以为然:“二弟,金前辈慎重其事,必有原因。你这算什么态度?”说完。面带歉意地对云天梦说:“真对不起,舍弟就这个性子,你莫见怪!”
云天梦摇摇头,苦笑了下,眼神带着几分凄然:“在下落难中人,又哪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不过令弟心胸坦荡,正是性情中人。”
叶剑英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叶剑杰却有些得意洋洋。这家伙,看来是不太知愁的!
三人来到一扇拱门前,门内是—座很大的庭园,园内林木稀疏,秋花点点,—条碎石小径延伸在树木丛中。叶剑英肃手请云天梦先行,自己才偕同叶剑杰进园。
谁知,他前脚刚跨进园内,一个人便从另一条小路拐角走出。由于她匆匆而行,眼睛又只顾着注意双手捧着的托盘,根本没看到前方有人,等她发觉身前有人时已来不及煞住身形,手中的托盘直愣愣地就向叶剑英背部撞去。
茶盘翻了个身,上面的茶碗向地下落去,眼见就要“粉身碎骨”,她不由得“啊”了一声;却见叶剑英快速转身,足尖—挑,正好挑起那即将落地的茶碗,右手一捞,便接住了它,并且直接递给那惊魂未定的“闯祸者”,口中责问:“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没人会这么冒失,走路都不带眼睛。怜儿,我就不信你真有急得不得了的事!”
怜儿回过神来,并且把头抬起,她嫩白的脸颊透着几许红晕,圆圆的大眼清亮得宛如净水一潭,闪烁着天真与无邪。
云天梦听到“怜儿”便已身形一震,当他看清眼前人儿那嘟唇恼怒的小模样时更是不由得—阵欣喜,原来她就住在万剑山庄。
此时,怜儿小小的唇抿得紧紧的,眉儿轻皱,—副生气的模样。
“怜儿,没人得罪你吧?”叶剑杰双臂抱胸,看笑话似的看着怜儿气鼓鼓的双颊。
“明明是大少爷差点撞了我的燕窝莲子羹,却还要责怪人家,怎么可以这样不讲理!”怜儿当然不满。
叶剑杰“咦”了一声:“我看得可是清清楚楚,是你自己向大哥撞去的。”
怜儿眨眨眼:“是吗?我怎么记得是你们挡住我的前面,而且见我拿着东西也不肯计路,我就从没见过这么坏的人!”她加重了语气,以示他们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于是,“坏人”叶剑杰不可思议地叫嚷着:“老人,我们何曾见到你来着?我们在前,你却在身后的路上,人的后脑袋又不长眼睛,又怎么能看见你还给你让路呢?”
怜儿闻言愣了下,好像有点道理!可我也没错呀,她支吾了好—会儿才小声咕哝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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