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惹来薛匀尘肃杀的警告眼神——
马夫被吓到了,再不敢言。
少爷在他的眼中,在他们这些下人的眼中,从来都是笑脸迎人的温和形象,敢问,何时有过这种眼神?那腾腾的锋芒,那铮铮的嗜意,直射他五脏六腑,他全身发毛,感觉已经小死一回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看着彼此,就那样静静的,没有说任何的话。
薛匀尘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似乎一眨,她就会如同泡沫一般消失不见。
他深深地看着,直直的盯着,黑宝石的眼里,倒映着她。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
梳着她最爱的仙侣发……
一枚蝴蝶发髻顶在头顶,细长的缎带缠着她几缕如瀑布般的青烟丝墨发,随着清风,一圈一圈。
还有她最爱的纯白广袖雪纺裙……
胸前莲花装饰,周身绣着淡雅而精致的小花,束身宽腰带凸显出她的玲珑曲线,衣袂飘飘,罗带飞舞,宛若绵柳随风舞,又似睡莲出清波,芊芊袅袅,无限美好。
☆、第 225 章
第二百二十五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 (十五)(2085字)
她的肌肤会被映的出奇的白皙,仿若是透明的。
那么美的脸庞,美得彷如成了妖!
而现在,她就在自己眼前……
她就在自己眼前!
薛匀尘眸中的波澜愈来愈大,越来越大。
他下了马车,长腿迈开,步履从容的走去!
他走的很慢,每一步却迈得很开,腰间那块鸡蛋大小的翡翠佩玉随着走动而轻晃着。
锦儿怔愣的杵在原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挂着鲜明的哭过后的痕迹。
待他走近,她才有了反应,分明的,她的身体动了一下。
她在退后。
薛匀尘皱起了眉头,那一刻,心重重的往下坠,墨一般浓郁的双眸须臾变得别样的深邃,气恼,他伸手,就是恶狠狠地将她拽了过来,冷眉怒目,“为什么要躲我?!”
他放在心里了那么久,她的背叛,她的抛弃,她的无情,她的闪躲,在这一瞬之间,他再也压抑不住的通通发泄了出来!
他从未待她如此近乎暴力过,锦儿略一愣神,抬起看向他,盈盈秋水的眸子有受屈,有讶异,手腕的疼痛也远远不及心里,她启唇,却颤抖的厉害,进而,控制不住的让双眼成了泉眼,让脸颊化成了泪河。
他的心不争气的狠狠一抽痛。
她明明是在哭,却要咬着唇无声的落泪,那些流淌的珠泪,似滴在他的心上一般,令他疼痛的心脏又软化了。
薛匀尘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在她面前,他就算连想狠一点儿都做不到!
又将她往自己身上拽了拽,薛匀尘硬生生的把她按进怀里,大掌顺势一抬,压住她的脑后,将那被泪水浸湿的脸蛋,死死地贴上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力道很大,但是锦儿却不觉疼,从刚才到现在,她心中本就难过的要死,所以急需一个港湾来给她依赖感。
他的怀抱,有着神奇的安定,仿佛在抚慰着她的心,锦儿就这样任他抱着,顺从乖巧,泪,却不止。
他的衣襟绽放出一朵朵透明的泪花……
好似在证明着她究竟有多伤心。
垂下目光,看着趴在怀中黑色的小脑袋,感觉到她不住的抽噎着,薛匀尘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她眼睛肿的像泡泡鱼,现在又哭得这么伤心,断然不是完全因为他的粗鲁,那是什么原因?得知了她的事,他方才本来就打算去王府看看她的,可是,她却刚好这么魂不守舍的走在大街上?她不是应该在王府好好养伤吗?怎么会在这儿?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总算恢复了原本的语气,但锦儿虽然哭够了也没吭声,正考虑着该不该说,薛匀尘已轻轻拉离她,双掌箍着她的双肩,女子一双明净灵动的双眸红得飘散,他心中仿若一下多了一潭浑噩的死水,心痛期间,无奈而央求,灰败无比,“锦儿,别不理我,好吗?”
锦儿抹掉眼角的泪,带着哭腔说,“我没有不理你……”
“那就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不管喜怒哀乐。”他自然而然的语调很是轻柔,纵然脸上的情绪并无缓和。
“可是这次真的是我的错!”她忽然激动的说道,水媚色的眸又积聚上一层水汽,像小白兔的眼睛一般,红红的,看起来是那么的楚楚可怜,“我做了坏事,我帮了岩梳姐姐做了不该做的事,我是个坏人,我是个坏人……”
她的话使薛匀尘不安的剑眉微蹙。
该死的!那宋岩梳利用她做了什么?看来这女人还不止是有两把刷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保持冷静,薛匀尘又问了一遍,静静的看着她,目光紧紧地锁定着她,双手死死地固定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犹如新月弯弯的美眉纠结着,眼窝里流出了一滴滴亮晶晶的东西,悲凉的风中锦儿的衣裙纷飞如蝴蝶的断翅,她吸着鼻子,抽噎半响,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还是说出来吧,总比一个人闷在心里好,是她有错在先,是她做了亏心事,事到如今,再不能一错再错,不是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而且,说出来未必不好,至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说不定他能帮你解决呢?”就这样,挣扎了好久好久,锦儿终于坦白,只是,每说一个字都感觉那么的难以呼吸,那么的沉重无比,“我背着慕容佾……偷偷,偷偷拿了他的珊瑚玉……交给了岩梳姐姐……”
“什么?”薛匀尘猛地睁大的眼,显露出了震惊。
“我,我也不想给的……”清澈的泪水挂在她白皙的脸蛋上,锦儿手足无措的解释,“只是,岩梳姐姐说了,如果……如果不帮她得到,那么,你,璃韵,薛家,她一个都不会放过!我……我没得选择,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受到伤害,不想你们平静的生活因为我而再次受到打扰,我只想守护我想守护的人,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薛匀尘心中猛然一动。
无色的眼总算多了一丝光彩,脑中迸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原来,她还记着他……
虽然有可能只是把他放在和璃韵同样的位置上,但,也够了,至少有他!
但是,宋岩梳那威胁她而达到目的的话真的很让他忍俊不禁。
“傻啊。”由衷感慨,薛匀尘奈何的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口气平和的不能再平和了,“她的话,你也能信?”
“嗯?”锦儿眨巴眨巴眼睛,泪盈于睫,茫然不解的与他对视。
“你也不好好想想。”他笑笑,多了一丝剑拔弩张,“暂且不提任何,就凭她只身一人,言轻身微,能对我薛家耍什么手段?”
“可是她现在不是已经不同往日了吗?”即使他如此说了,锦儿还是不放心。
“她的那些靠山整天忙着扳倒慕容佾都来不及,又怎会帮她来做这种有弊无利的事情?”他风采才华的凤眸尽是一副了然之意,很有耐心的为她将此事分析的无比透彻,“更何况还是帮着她当上南菱王妃?慕容佾可是他们的树敌,这件事,我相信你应该也有所了解,所以,我看,也就只有宋岩梳把他当个宝。”
☆、第 226 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十六)(2114字)
锦儿恍然大悟!
暗骂自己太傻的同时,还有一件事情是始终都没弄清楚的,岩梳姐姐想当南菱王妃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但,这又和珊瑚玉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想和问,锦儿心想眼下还是先把珊瑚玉要回来再说,小手则是悄然的握成了拳头,娇美白嫩的脸庞染上一层冰霜,一派凛然,“我去一趟宋府!”
说走就走,薛匀尘拉回她,眯起眸,“费尽心机筹划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觉得她还会拱手让出吗?”
“那要怎么办?!”锦儿再次红了眼眶,烦躁的开始扒拉自己的头发,不管不顾的说道:“我一定要把珊瑚玉拿回来的!不然……不然慕容佾该有多生气?”
“你现在……就那么在乎他?”他低低的声音,有着压抑着的悲哀和哽咽。
锦儿明显一顿,心中一阵悸动,“我……”
“不要说。”他像是忽然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大拇指覆上了她柔软的唇,温温热热的,看似亲热的举动,他的表情却很痛苦,锦儿欲言又止,因为她看到他的眸内有了晶亮,那让她想起了慕容佾第一次为她落泪的时候,她忽然就心疼了,不愿再打击他,然后,她听到他又说话了,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他说,“不要说话,不要回答我……”
不要说,不要说话,不要回答他……无论是什么答案,他都不希望她说出口……
因为,他还没有可以完全接受这个答案的勇气!
不说,至少,他还能抱着那么他自以为是的一线希望,而一旦回答了他,告诉了他,那他连一点点自欺欺人的机会也都没有了!
这就是两个性质。一个万丈深渊,一个漫步云端。
所以,先缓缓吧……如果可以,他希望到他死都不要听到!
锦儿终于点点头,他悬在半空的心如石头落地。
但是锦儿也不想对自己撒谎,他的话似乎又提醒了自己许多,那惆怅弥漫在唇际齿间。
是的,如他所说,她真的是在乎慕容佾了……只是不知的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从她掉下悬崖他不顾一切的舍生相救时开始的吧。
她的心里,就莫名的有一颗种子被悄悄的种下。
然后,在他的温柔,呵护,宠溺,纵容,浇灌之后,竟奇迹般的发芽了!
同时,她也发现,其实自己对他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最开始,她发现自己的心意时,是真的很慌,也很怕。因为,她有太多的顾虑……所以,她决定还是回江南,把这爱还在开端的时候就狠狠地掐灭。
可是,到头来还是被三个字替代,做不到!
再加上,封奕宽容的给她自由,她被刘铭泉关在萧府后院时看到的幻象,和这几天来她内心那真真实实盼切的想念……
这一刻,她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她,爱上他了……
她陌锦儿,爱上了慕容佾!
虽然今天萧卓缦的话始终是个阴霾在她心头挥之不去,但这种承认了心中所爱的感觉让锦儿的脸上挂着异常兴奋的笑,那是从未有过的,笑中带泪,泪中带笑,原来,这就是爱!
然而,事实总是此般难料,给你最幸福的快乐时,总会给你致命一击。
纵然是无心的。
锦儿将他的拇指拿下,握在手中,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如皎洁月光的眸子迸出柔和的光芒,声音低柔的求助,“匀尘,不如这样吧,好不好?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想个怎样才能把玉佩从岩梳姐姐那里拿回来的法子?”
她一口一个珊瑚玉听得薛匀尘的心钝钝的痛,悲悲的疼,他闭了闭眼,将拇指生生的抽了回来,半响,他冷漠道:“我爱莫能助。”不是因为嫉妒燃烧着,而是他真的无能为力,这件事,也只能慕容佾亲自出马了。
锦儿呆呆的,没有听懂他的话,她迷惑的看着他。
小小的双肩,又被薛匀尘攥住了,他的十指在她的肩上微微发抖,像是在隐忍什么,他微俯着身问,“锦儿,你到底……知不知道珊瑚玉的意义?”
“不,不知道……”锦儿的唇瓣忽然变得苍白,很不安很不安,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告诉我……是什么?”
她想知道,她很想知道!
她一直都很想知道!
“那是慕容佾年满十六沙场封王时先帝为未来南菱王妃特赐的——”他漆黑的眸中有细碎的光芒,那是叫做自嘲的一个情绪,可是,因为她想知道,所以,他才说的,“珊瑚玉是南菱王妃的象征,换言之,也就是说,谁拥有它……谁便是南菱王妃。”
轰———
他平静自然的话对于锦儿来说无疑不是一道晴天霹雳。
她怔怔的站着,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他说什么?匀尘说什么?
他说……
他说……
他说她曾经拥有过的那块玉佩,也就是现在在岩梳姐姐手中的那块玉佩,珊瑚玉,意义就是南菱王妃?!
怎么会这么巧……
怎么会这么巧?!锦儿慌了,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心又慌了,她的胸口,就像溺水时的感觉,无法呼吸,即将窒息。
薛匀尘神情一凛,直觉不对,他又凑近了她一些,额前一缕发丝落下来,“锦儿?”他喊。
可是,锦儿却仿若耳聋了一般。
“不可以,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她轻轻拢着双手,努力吸着气,可是真的好困难!
她想去把珊瑚玉拿回来,她不想让岩梳姐姐得逞,她想珍惜属于自己的幸福!
“不可以,不可以……”眼神飘忽,锦儿一次次重复着这三个字,她扯着薛匀尘的衣服,她抬头去看他,她想让他帮忙,可是她的头却一阵晕眩。
她昏倒在他的怀里!
“锦儿!”薛匀尘骤然大叫,他搂着她,双眸隐隐泛出腥红光泽。
……
……
马夫正站在马车边,一下就看见薛匀尘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子快步走来,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然后,就是急切无比的声音响起,怒意腾腾,“还杵在那么做什么?原路返回!”
“啊!是,少爷!”马夫再次被吼得脸色发白,赶紧上了车头,调转马头。
☆、第 227 章
第二百二十七章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一)(2001字)
车子的身后,一小巷中,走出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他的身后,跟着暗绝门内唯一所剩的四名护卫,男子腰间那把宝剑,泛着幽幽蓝光,剑身剑柄无一不是天下无双。
最引人瞩目的,是那浓厚乌黑的披肩发,犹如黑色的瀑布悬垂于半空。而他的五官,有着慕容佾的疏狂,却也不失薛匀尘那一份温润。
尤其是那微微半掀的黑眸,如繁星般璀璨夺魂,落在渐行渐远的马车上,想起刚才碰巧路过这里目睹的那一切,男子舒展的眉头,渐渐紧绷了。
怎么会晕倒呢……
身体虚成这样,还跑来跑去,丫头,怎么能这般不爱惜自己?
不过,好在有人保护她。
不管那位俊美少爷是谁,只要不是慕容佾,只要能好好保护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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