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回来了?奴婢正有些事情想要与您商量呢。”徐嬷嬷利索地朝任瑶期和任瑶华行了礼,笑着道。
任姚期点了点头,温和地道:“这段时日,家里辛苦嬷嬷了。我正要去芳菲院,若是事情不急的话,就等我回来再说吧。”
徐嬷嬷忙道:“哟,奴婢来的不是时候。那小姐您先忙,奴婢只是想要与您禀报一下这些日子的琐碎而已,奴婢等您回来再说。”
任姚期笑着点了点头,与任瑶华离开了。
方姨娘住的芳菲院虽然没有紫薇院大,不过也是一座独立的院落,以方姨娘的身份而言,任家对她也算是特别优待了。
任瑶期和任瑶华过去的时候被芳菲院守门的婆子给拦了一下,说是要先进去禀报一声。
任瑶华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儿?”
那婆子吓得直冒汗,就差给任瑶华当场跪了。
任家的丫鬟婆子就没有不怕任三小姐的,偏偏三小姐对芳菲院的人最是没有耐性,一个应对不当就会遭罪。连四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椿儿都被三小姐下令给打了板子卖出去了,老太太回来之后连问都没有问一句,椿儿还是被姨娘给定了人家的,听说连礼都过了就等下月过门,三小姐一个不高兴照样撵人。
这种主子谁敢得罪啊?
那婆子看向另外一个守门婆子,不想另外一个守门婆子是个油滑的,早觑空溜进去禀报了。
守门婆子不敢再应答,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站开了身子。
任瑶华冷哼一声,带着任瑶期进去了。
任姚期在一边偷笑:她带任瑶华来果然没错,要是她自己来,说不准连院门也进不来。
芳菲院不大,任瑶期一进门就看到东厢的门开着,刚刚偷溜进来的那个婆子正连滚带爬连哭带唱的扑倒在东厢的廊下给她们通报。
好像她们是土匪强盗,是进来杀烧抢虐的一样。
任姚期不由得失笑,任瑶华的脸色却是很不好看。
一个温雅磁性的男声不悦道:“说话就说话,你嚎什么!吓得爷手里的笔都打滑了!你说谁来了?”
方姨娘柔和的声音也适时响起:“我不是交代过老爷在修补古画,正在关键的时刻,不能让人打扰的吗?”
第236章 吃瘪
任瑶期轻笑着扬声道:“爹爹,女儿回来了!”
不多会儿,任时敏的身影出现在了东厢的门口,看见任瑶期还有些奇怪:“瑶瑶?你怎么今日回来了?”
任瑶期拉着任瑶华走上前去给任时敏行礼,一边笑着道:“我与姑父姑母一同回来的,听说爹爹在姨娘这里修补一副什么古画,就与三姐姐过来看看。”
任时敏一听任瑶期提到古画,眼中的光芒大亮,朝着任瑶期招了招手:“瑶瑶你快过来看,是蒋元益画的两幅美人图。”
“蒋元益的画?”任瑶期有些惊讶。
蒋元益是三百多年前的的一名宫廷画师,最擅长的是画美人图,据传他一生中一共画了两百多张美人图,大多数被收藏在了皇宫里。只可惜后来改朝换代的时候皇宫中起了大火,烧了不少的书画,其中蒋元益的画被烧毁了大部分,以至于最后流传下来的只剩下二十来幅。
蒋元益的画画风华丽,人物鲜活,且他曾发下过宏愿,要画尽天下美女,所以长相不好的还入不了他的画。好在他当时是一位宫廷画师,皇帝的后宫三千给他的佳作不断问世提供了保障,而在当时宫妃们也都以能入蒋元益的画而引以为傲。
蒋元益死后,不少人模仿他的画风,只可惜几百年来依旧无人能出其右。倒是出现了“蒋派”这一画风学派,“蒋派”画作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画风华丽且入画之人都得是美人。
任时敏年少的时候曾经很是迷恋过一阵人物画,而且恰好他也是“蒋派”画风的拥趸。虽然现在任三老爷已经转而迷恋上山水画了,但是蒋元益的画对他而言还是很有些不同的。
任瑶期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任时敏好像也得了两幅蒋元益的画,不过那一次他没有亲自修补,而是交给了云阳城一家老字号书画铺子来做,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那两幅画没有拿回来。好像说是毁了?
任瑶期也不太记得了,因为提起那两幅画的时候任时敏都不太高兴,她便没有再问了。
任瑶期已经跟着任时敏进了东厢。
芳芷院在正房里也布置了一间书房,可能是任时敏嫌弃那间书房太小,怕施展不开,所以让方姨娘把东厢的其中两间相通房间收拾了出来。
东厢的正中摆了两张并在一起的黄花梨大书案。上面放了两幅画,笔墨颜料,还有一些修补工具。
方姨娘见任瑶期和任瑶华进来了,也没有再说什么,温婉地一笑。转头轻声吩咐自己的丫鬟去端茶点过来。
任时敏已经走到了书案便,转头与任瑶期道:“我已经仔细鉴定过了,是真迹。只是这画当初没有被保存好。听说是战乱的时候被主人草草埋在了后院,一埋几十年,被挖出来的时候差点碎成了碎片,从命纸揭表时的层次看出来之前应该修补过一次,只是那修补之人手法太粗糙了,差点被他毁了一幅好画!”任时敏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有些愤愤。
任瑶期正要凑过去细看,却听见有一道陌生的女声说道:“老爷请放心。小妇人揭裱之时会再当心一些的。”
任瑶期这才发现,有一名女子刚刚一直弯着腰站在书案边,她之前以为是这院子里的仆妇便没有注意。这会儿这女子转过头来说话。任瑶期便看清楚了她的脸,且确认并不曾见过。
这名女子三十出头的年纪,梳了妇人髻。从侧面看上去相貌很不错,倒是正面瞧着有些平常。刚刚听她的自称,也不是仆妇。
那妇人将手中拿着的一只小巧的竹镊子放下,朝着任瑶期和任瑶华行了一礼:“见过两位小姐。”
行动间体态婀娜,倒是很有一番风韵。
任瑶华皱着眉头打量了她几眼,没有动,她对于出现在方姨娘院子里的人都不会有好感。
“这位是?”任瑶期朝那妇人笑了笑,问任时敏道。
任时敏对那妇人的态度倒是很和善:“她是我请来的帮我修补书画的,祖上都是做这个的。这次也多亏了有她,不然我之前还差点犯一个大错误。”
请了个女人来内院修补书画?任瑶期想,这事儿恐怕也只有她爹做得出来了。
不过这个女人出现在了方姨娘的院子里,倒是容不得人不多想。
“哦?女修画师倒是少见,而且能得到爹爹您的赞誉肯定是有真本事的,爹爹是从哪里找到人的?”任瑶期走上前去低头看画,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我不放心把画交给书画铺子来修补,又担心自己一个人不能完成,方姨娘就找了孙十一娘过来。”任时敏用自己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搓托底纸上残留的纸屑。
果然是方姨娘找来的。
可是方姨娘找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来做什么?如果是为了固宠,也应该找更年轻貌美的才是,这位孙十一娘长相虽然不算差,但也不是顶美,且年纪也大了。
任瑶期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只有再去查查这孙十一娘的底细。
“爹爹,等到全色的时候女儿来帮你吧?”任瑶期坐到书案前,支着脸颊偏头道。
任时敏闻言有些犹豫地看了任瑶期一眼。
全色是整个修补过程中最为重要的步骤,那就是用笔墨颜料把古画上的残缺之处一一修补好,再将褪掉颜色的部分重描,极其考验修补之人的绘画功底。
这一部分任时敏是想要自己做的,不过小女儿提出来了他又不好说不相信小女儿的画工。
任瑶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我不管,我也要来修画,你不答应我就把画偷走自己来。”
任时敏头上冒出了冷汗,想要生气说教几句,可是看到小女儿那张笑脸又发不出脾气来,心想这也是因为瑶瑶像自己一样喜欢画画的缘故。
方姨娘端着茶盘进来,微笑着打圆场:“五小姐,老爷很喜欢这幅画,你还是让他自己来做吧。五小姐若是也想要试试修补古画。改明儿姨娘帮你找一副回来就是。”
任瑶华凉凉地道:“我记得五妹妹喜欢前朝温周子的画,既然姨娘这么热心就多送她两幅吧。对了,她只喜欢真迹。”
任瑶期很是期盼地看向方姨娘。
方姨娘脸上的笑容微僵,露出一个苦笑。
任时敏见她们闹得不成样子,心里惦记着他的画,便向任瑶期妥协道:“你要跟着来可以。不过要动笔的话必须得爹爹允许,到时候简单的部分就给你画。”
任瑶期立即点头,笑眯眯的样子:“知道啦,爹爹。”
方姨娘趁机笑道:“九小姐也说想要学呢,老爷能不能让她也跟着来看看?她也不动笔。只是跟着爷和五小姐多学点东西。”
任瑶华很不给面子地道:“要她在学画之前先学做人吧!上回说要向五妹妹请教作画,五妹妹给她修改了那幅“雪景图”,结果这次千金宴上她照着五妹妹改的画了一幅。连作画和临摹都弄不清楚!”
方姨娘拽着帕子的手一紧。
任时敏皱眉看向方姨娘:“真有此事?”
任时敏最喜欢来名士风流那一套,最见不得那些为了搏名利所耍的下作手段,从来不屑于与这种人为伍。
所以上次韩云谦与他下棋的时候故意输给他,他才对韩云谦的人品有了怀疑。任瑶玉画任瑶期改过的画只为了在千金宴上出风头,这让任时敏十分不齿。
方姨娘脸色微微白了白,强笑道:“老爷,九小姐年纪小,还不太明白……”
任时敏冷淡道:“那就好好教!教到她明白为止!以后也不要再提让她跟我学画的事情了。”
方姨娘咬了咬唇,低下了头,泫然欲泣。
任时敏不再看她了。
任瑶华弯了弯嘴角,心情很愉悦。看到方姨娘吃瘪,她也不觉得待在这里看什么修画时一件无聊的事情了。
任瑶期和任瑶华又在芳芷院的东厢待了些时候,她们之后也没有再说话打扰任时敏,任时敏就没有赶人。
快中午的时候,孙十一娘就离开了任家,据说是家中有事要明日再过来。任时敏见她将修画的琐碎的事情做得一丝不苟,对她越加和颜悦色,还让方姨娘赏她十两银子。
任瑶期和任瑶华被老太太派人过来叫去用饭,走出芳芷院的时候,正好听见两个洒扫的婆子在说话。
“……你这么一说,我瞧着也有些像。”
“可不是像么,前儿个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方家那位小姐又过来府上做客了。”
“现在不知道是哪家的太太了吧。”
任瑶华走过去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方家小姐?”
那两个说话的婆子一转头看到任瑶华吓来一跳,又看到任瑶华不耐烦的样子连忙回道:“奴婢是说刚刚从芳芷院里出来的那位妇人,长得有些像好些年前来我们府上住过几次的方家表小姐。”
方家表小姐?方雅慧?
第237章 隐藏的阴谋
方雅慧是方姨娘嫡母的女儿,任瑶期没有见过,不过曾听说这位表姑姑在还在当姑娘的时候与任家的来往十分密切,还曾在任家小住过几次。
任瑶华挥手让两个婆子下去了,脸上的神情却是有些变幻不定。
“怎么了?”任瑶期问道。
任瑶华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之前在荣华院住的时候,曾经听到几个婆子说起十几年前的旧事。”
任瑶期笑道:“哦?与这位表姑姑有关?”
任瑶华点了点头,小声道:“祖母曾经想要让父亲娶方雅慧,方家也有这个意思,所以方雅慧当年来燕北避暑来了好几次,祖母与她的关系也很亲密。”
任瑶华的视线投向了芳菲院的方向:“方姨娘找个长得像方雅慧的人来做什么?难道当年方雅慧和父亲……”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任瑶期想了想,刚刚父亲对那个孙十一娘的态度确实是比一般的仆妇好多了,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孙十一娘不是任家的家仆且还能帮助任时敏修画的缘故。至于有没有因为孙十一娘和他的某位年少时的相似的原因任瑶期就不知道了。
至少在任瑶期的记忆里,任时敏从来没有对那一位女性表现出过不同寻常的喜爱,他所有的时间基本上都用来了写字作画,出门应酬也是与志趣相投的友人们谈论文章诗词。
他是一位才子,却并不风流。
不过……
想到这里,任瑶期突然记起来了,自己的爹爹也不是完全没有些风流韵事的。
上一世的时候有一阵曾经有过一个传言,说是任家三老爷在外头养了一房外室。任瑶期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有一次任家几个姐们出门做客的时候听到了这个传言,任瑶玉正与任瑶华不对付就偷偷跑到任瑶华面前来用此事膈应她。
当时任瑶华因为方姨娘的几次算计在任老太太面前不那么得宠了,可是任瑶华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挑拨下,还是带了几个紫薇院的婆子出去把那座传说中是任时敏用来金屋藏娇的宅子给砸了。只是后来又听说那座宅子里的女人其实并不是她们父亲的外室,那个女人不但已经有了夫婿且还有孩子,因为任瑶华不分青红皂白的一番打砸让那名女子的名声毁了个彻底,最后听说是悬梁自尽了。
那次以后任瑶华暴戾的名声就彻底传扬了出去,不单单是白鹤镇,整个燕州一听说任家三小姐就没有不摇头的。任时敏那一次也是大为恼火,对任瑶华更加不喜了,连带着李氏也吃了落挂。
那件事情过后不久,任瑶华也被关了起来,极少能见到任老太太的面了。加上方姨娘在老太太面前时不时的挑拨,祖孙之间的感情渐渐淡薄,任老太太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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