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太太眯着眼睛淡声道:“这事以后再说。”
五太太赔笑道:“娘,云家大少爷今年十五了,虽然也是一表人才可是与玉儿隔的年岁大,媳妇也觉得不太妥当。不过这位二少爷……媳妇今日瞧着与我家玉儿那就是一对金童玉女。”
任老太太一把拍开林氏的手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混账话!传出去以后玉儿的名声就毁了!”
林氏撇了撇嘴:“娘,云老太太这个时候将孙儿托付给我们任家难道就没有那个意思?现在的燕北王可是云老当家的亲外甥,那位云太夫人虽然不是老燕北王正妃,却是有正式诰封的,加上有燕北王在,燕北王府还有谁比她尊贵?云家也因此成为我们燕北的第一世家。我们任家若是能与云家结亲,好处多了去了。您与云老太太是堂姐妹,是她的娘家人。若是您向她老人家开这个口,她定是不好回绝的。”
任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摆手道:“我说了这事儿以后再说。”
林氏还想再劝,对上任老太太瞪来的目光,还是摸了摸鼻子住了口。
心里却是想着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与云家二少爷多亲近亲近。
也不能怪林氏“开放”。她与任五老爷就是因为自幼感情就好,两人青梅竹马,所以最后才嫁到任家来的。
因此林氏也想为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姻缘。
任瑶期对家里的这些暗涌毫不在意,一如既往的每日早晚两次去荣华院报到,然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不是待在李氏房里陪她说话做女红,就是去西跨院的书房陪着任时敏写对联制桃符。她很荣幸的得到了任时敏施舍给她的磨墨递茶和用砂纸打磨桃符的资格。
这日晚上,任瑶期去给李氏请安的时候,正好听见周嬷嬷在向李氏禀报家务事。
“……两只火腿,四坛金华酒,一对活羊,六只风鸡,两张狐皮,一张猞猁皮,还有六匹锦缎……”
李氏在一旁听着点头:“家中人少,这些也足够过年了。另外再给两百两银子,全都换成十两和五两重的小锭子。”
顿了顿,她有些无奈地强调道,“记得把银子交到母亲手上。”
周嬷嬷叹气:“奴婢省得的。”
听见身后帘子有响动,两人立即回头。
看见是任瑶期李氏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期儿你来了?”
任瑶期一无所察的回了李氏一个笑脸:“母亲在与周嬷嬷商量事情么?我先去西次间等着吧。”
李氏忙道:“那你先去坐坐,我与周嬷嬷处理完了事情就过去。”
任瑶期从东次间退了出来,去了西次间。
不多会儿周嬷嬷便出来了,对任瑶期笑道:“太太还在更衣,五小姐今日来的倒是早些,三小姐还在老太太院子里没有回来吗?”
任瑶期点了点头:“三姐姐过会儿就来了。”想了想,她突然问道,“外祖和舅舅那里……还好吗?”
周嬷嬷一愣,想起来之前任瑶期可能是听到她与李氏的对话了,忙道:“好着呢,好着呢。”
看了任瑶期一眼,周嬷嬷赔笑道,“爷他捎了年节礼来,太太便让奴婢明日送些回礼回去。”
任瑶期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并没有过问她舅舅让人捎了什么年节礼来。
周嬷嬷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任瑶华掀了帘子进来了,随口问道:“什么年节礼?”
看了一眼面色紧张的周嬷嬷,任瑶期笑着接话:“我在问嬷嬷一些亲戚间的人情往来。三姐之前不是在与表哥他们陪祖母打叶子牌么?谁赢了?”
“你不是不喜欢玩么?谁赢了与你又有什么相干?”任瑶华走到炕上坐下,周嬷嬷借口要去请李氏退了出去。
任瑶期也不与她争辩,笑了笑,提起手边的小茶壶给她斟了一杯茶水。
面对任瑶期友好的态度,任瑶华也不好再伸手打笑面人。自从她这次回来之后,就感觉到任瑶期与之前判若两人。以前任瑶期与她动不动就争锋相对,现在却总是避免与她争执。吵架这种事情果然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两人也一直相安无事。
“三表兄和文公子说要办一场冰嬉戏比赛,祖母已经应了。”任瑶华端起茶喝了一口,突然道。
任瑶期虽然有些惊讶任瑶华主动对她开口说这些,却还是装作有些兴趣的样子道:“哦?什么时候?家中的兄弟都参加么?”
“嗯,就在镇外的小白河上。到时我们也都要去。”任瑶华难得友好的赏脸回应道。
任瑶期愣了愣:“我……不会。”
任瑶华转头瞪向她:“那又如何?又不用你上场比。到时候自然会安排府中仆从们上去,我们不过是在一旁看热闹。”
任瑶期轻咳一声:“哦,这样啊。我最近容易着凉,外头太冷了,我就不去了。”
“祖母交代了家中的兄弟姐妹都要去,东府的人也去。三表兄今日还特意问了你一句。”任瑶华说到这里,皱眉打量了任瑶期一眼。
第39章 姐妹论婚
任瑶期一脸惊讶地看向任瑶华:“三表兄?他找我有事?”
任瑶华见任瑶期的表情,似是真的不知情的样子,便转开了视线:“我怎么晓得。想必是见你很少出现在祖母的院子,随口问了一句吧。”
任瑶期闻言微笑道:“三表哥向来礼仪周道。”
任瑶华摩挲着茶杯,低头想了想,又看了任瑶期一眼,微皱着的眉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三姐?”难得遇到任瑶华软和的时候,任瑶期笑着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任瑶华一愣,不由得瞪向任瑶期。
这还是任瑶期第一次在她面前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她有些不适应。
任瑶期笑容不变,微微偏头看着她:“想什么想得出神?”
任瑶华原本想说“干|你何事!”可是不知道为何,话到嘴边竟然变成了一句:“祖母似乎有意把四妹妹嫁到丘家。”
此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按理这种没头没尾没根没据的话,又是关系到姑娘家的婚姻大事,她即便是知道了也不应该说出来,而且还是说给与自己向来不合的妹妹知道。
任瑶期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会从任瑶华口中听到这种事情。
不过任家想与丘家亲上加亲的事情上一世就有,任老太爷和任老太太也确实是打算将大老爷嫡出的四小姐任瑶音嫁给丘氏一族下一任族长的嫡长子丘韫。
只是上一世两人的婚事不知为何到最后终究还是没有成,任家没落后,丘家为丘韫另娶名门淑媛。
而任瑶音好像是给云家大公子云文廷当了贵妾。
只是上一世原本任家给丘韫的未婚妻人选有两个,一个是四小姐任瑶音,另一个是任瑶华。因为两人都是嫡出,且在任家诸女中年纪与丘韫最为相配,又是任老太太最喜欢的两个孙女。
据他所知,当初任老太太似乎更中意任瑶华一些。
关键时刻偏偏半路杀出来“韩云谦”这个程咬金。任时敏对韩云谦十分喜欢,不等与任家的长辈商量就先向韩家提出了结亲。任家最后觉得将任瑶华嫁给韩家独子韩云谦也没有吃亏便同意了。而任瑶音就被定给了丘韫。
这一世韩家的婚事根本还没有影,任家给丘韫的未婚妻人选就定了任瑶音么?按照排行的话,也是应该任瑶华的婚事先提出来吧?
想到这里任瑶期看向任瑶华:“怎么突然提起了四姐姐的亲事?”
任瑶华这才想到两人私下里谈论这些事情有些尴尬,脸上也带了些不自在的神色,偏偏看到任瑶期一脸正经的镇静模样,任瑶华不想在这个做妹妹的面前矮了阵仗。
于是她勉强镇定了神色,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上午二伯母过府来了,提起了二哥的亲事。大伯母正好也在,便与祖母商量要给三哥说亲。之后不知怎么的大伯母又绕到了四妹妹头上,祖母说四妹妹的事先别急,她心理有数。这时候二伯母就提到了一句丘家。我原本是与四妹妹在暖阁里的,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些话。后来见四妹妹也出来了,不好再听下去便与她一起离开了。不过当时没有听到祖母和大伯母反驳的话,想必二伯母说的并没有错。”
他们的祖父任永和与叔祖父任永祥这一支是任家的嫡枝,分住任家主宅。
任永和与任永祥还有几个庶出的兄弟,已经分出府去单过,那些堂叔伯所出的兄弟姐妹与她们也不走一个排行,每年也就是过年和中元节祭祖的时候会见到。
二伯母是一墙之隔的东府当家太太,是她们叔祖的长媳,出身云阳城苏家。
二哥任益林是二伯父的庶子,二伯母苏氏没有儿子,只生了在任家排行第七的任瑶亭一个女儿。不过苏氏是个大方人,给二伯父纳了好几房美妾,有两个庶出的儿子。
苏氏家世显赫,又有贤惠的名声在外,因此她虽然没有儿子,却比同样无子的三太太李氏处境要好的多。
“二哥的未婚妻不是还在孝期吗?”任瑶期随口问道。
她记得任益林的亲事两年前就定下了,定的是蓟州的一个姓刘的举人的次女,按理说也算是一门好亲。
原本婚期定在今年的四月,偏偏才出了正月任益林的未婚妻的祖父去世了,要守一年孝,而刘举人之前正好花银子补了莫州一个通判的缺,因为父亲去世上任还没有两个月就回家丁忧了。
祸不单行,前阵子蓟州传来消息,刘举人父亲孝期未出就出去与友人喝花酒,最后为了躲避熟人,慌不择路,不知怎么的掉到了河里淹死了。
刘小姐一年孝期还未过,三年重孝又要来了。
任益林今年已经十七了,那位刘小姐今年也十六了。
“奴婢听说东府里已经闹翻了天了,袁姨娘天天跑到二老爷和二太太面前哭诉。说那位刘小姐命不好,还没嫁进任家就克死了自己的祖父和父亲,是个扫把星,吵着要退婚为二爷另娉呢。”
答话的是任瑶华身边的丫鬟芜菁,对这些事情她知道的比两位主子都清楚,忍不住插嘴答了。
说完了之后又有些紧张的看了任瑶华一眼,深怕她怪罪自己多话没规矩。
任瑶华眉头虽然皱了皱,却是没有说什么,只低头喝茶。
任瑶期朝着芜菁微微一笑。
芜菁松了一口气,知道任瑶华这是不阻止她继续说话,五小姐也想要听的样子,有些高兴的继续道:“二太太向来对二少爷和四少爷似如己出,如今自然也是急了。我们任家虽然分了东西两府,但是大事也都是我们西府老太爷和老太太做主。所以东府的二老太太便谴了二太太来向老太太讨主意。”
任瑶期闻言不过是低头一笑。
其实东府的老太太廖氏与西府的老太太丘氏年轻的时候就不合,别的事情廖氏是巴不得自己做主与西府分的清清楚楚最好。可是这种需要违背信义的事情,她自然是希望西府帮她拿主意,所以让二太太来找丘氏。
这个时候任家上下应该都是希望与刘家退婚的。原本任家看上刘家的姑娘也不过是因为刘小姐父亲的举人身份。刘举人之前能谋到通判的位置,任家是出了不少力的。
任家是经商起家,投入多少都是要收到回报的。
如今刘举人这个“可造之才”死了,刘家又没有别的可利用之处,这门亲事也就失去了它的价值。
任瑶期记得上一世刘家的亲事最终还是退了,只是那位刘小姐也是个性烈的女子。被退婚之后不久就悬梁自尽了。
想到这里,任瑶期不由得看向任瑶华。
任家将别人家的女子视为物什,想弃就弃,最后还是报应到了她们这些无辜的任家女子身上么?
“怎么了?”任瑶华见任瑶期看着自己发愣,不由得皱眉。
任瑶期回过神来:“哦,我在想那位刘家小姐真可怜。”
任瑶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这世上可怜的女子又何止刘家小姐一人?端看命数罢了。命若是不好又能如何?”
任瑶华的声音中隐隐有些惆怅,也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李氏这些年在任家内院的艰难挣扎还是想到了自己将来未知的命运。
任瑶期看着任瑶华,神色有些复杂。
她原本也是信命的,可是这一世,她不想信。
第40章 出行
任瑶期没有过多的纠结去不去冰嬉比赛的事情。
这些天她不过是借口天冷很少出紫薇院,丘韫就当着众人的面提了她一句,若是刻意避开云文放和丘韫两人反而会引人注意。
冰嬉是燕北人在冬日里常玩的一项活动,任瑶期虽然没有自己玩过,却也看过几回。
她们这些女子不过是坐在岸边临时搭建的暖棚里观看。男子们则分成几队穿着冰鞋在结了一尺来厚的冰层的河面上竞技。
当然观看之人也有各自出些彩头博哪一队的输赢,只不过出的都是些碎银子,且即便是押对了,那些银钱也是用来打赏那些上场的家丁仆从,没有真靠这个赌钱的。否则就不是风雅而是有辱斯文了。
这日出门之前任瑶期先去了李氏那里,原本想着等与任瑶华一起请了安然后去乘车,不想任瑶华已经先一步去了荣华院了。
李氏让周嬷嬷拿了一个绣花钱袋出来递给任瑶期道:“这里面是些碎银子,给你当彩头和打赏用的,你交给丫鬟收好了。”
任瑶期接在手里,抬头冲着李氏笑道:“知道了,母亲。”
出来的时候,任瑶期却是把钱袋又给了周嬷嬷:“我的月例银子一直在箱子里没动呢,加上年节收到的打赏少说也有两百来两。前几日父亲又给了我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让我添置自己喜欢的书籍和笔墨。这银子还是嬷嬷收着吧。”
周嬷嬷忙道:“这是太太让奴婢给小姐备的,三小姐也有呢,您还是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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