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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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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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他站在树下,望天;

那晚,她站在楼上,望他。

作者有话要说:无论是商晟还是花少钧,他们都尽自己的可能给雪谣他们所能给的最好的东西,只是有些东西是给不了和放弃不了的,譬如商晟的欲望和花少钧的心。

请亲绵保持平和滴心态,人物是为故事服务滴,不是为某个主角服务滴,所以,呵呵,总之,和气和气,会有转机的:…)

初嫁了  四(总28)

雪谣坐在门槛上,肘主着膝,手托着腮,出神的望着天;璟安走过去,学她的样子坐下,托着小脸看天:一片云彩飘过来,一片云彩飘过去,什么有趣?!他歪过脑袋瞧雪谣,后者呆呆的样子仿佛在等天上掉豆糕。

“唉。”雪谣叹了一声,璟安也跟着提高嗓门,“唉!”

觑一眼装模作样的璟安,雪谣皱眉道:“你叹什么气啊!”

璟安反问道:“那姨娘又为什么叹气?”

“我有叹气吗?”话无意识的出口,雪谣随即看到了璟安鼓鼓的小脸上愤愤的神情——大人为什么总爱睁着眼睛说瞎话?原来自己真的是叹气了呀。

“唉……”

雪谣无精打采道:“已经冬天了啊,可天还这么暖和,要在玄都的话,早就下了好几场大雪了。”她长这么大,可从没过过这么没滋没味的冬天。

“不下雪是很了不起的大事吗?”璟安深不以为然,又不是没有豆糕吃了,就为这点子小事有什么值得唉声叹气?

哼,斜一眼璟安,雪谣心道:小鬼,你才几岁,没见过就乱说!

“那,不过,下雪是什么样子呢?”璟安呼扇着两把小刷子似的睫毛,黑黑的眸子里满是孩童的好奇。

下雪的样子啊?雪谣抬起头,这儿跟玄都,该是同一片天吧……

“在玄都,八月就飘起盐粒儿大小的雪,打在脸上沙沙痒痒的,渐渐的,就变成了杨花、棉絮,比梨花还白,比鹅毛还轻,有一丝沁人心脾的清冷香甜。它飘落下来,一层叠着一层,铺满厚厚一地。有时候雪会整天整天的下,时大时小,时紧时密,随着风,时而汹涌,时而轻盈。下雪的时候,人们都不出门,围在火炉旁,男人们烧烈酒烤鹿肉,女人们拉家常做针线,噼啪作响的热气熏腾着油滋滋的香味儿,让人觉不出寒意;雪晴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除了天的蓝和雪的白,世上再没有别的色彩。孩子们跑到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雪地像厚厚的棉垫,即使跌倒也觉不出疼;还可以扫出一块空地,支上箩筐,撒些谷子箩麻雀……冬天,湖上结起厚厚的冰,孩子们乘着冰橇玩耍。如果在冰上凿个洞,就会有大大小小的鱼儿从湖底蹦出来,支个架子就可以烤鱼了。”

雪谣说着,不由嗤嗤的笑,仿佛诱人的香气已经从冰雪中的火焰上徐徐腾起,惹人垂涎。

璟安巴巴的听着,不由砸吧了砸吧小嘴,雪谣瞧着心里得意,炫耀道:“不过这些也只有玄都才有。”

璟安原本听得热闹,听到最后却将两条淡淡的眉毛蹙在眉心,怨念着小脸,揉着肚子埋怨雪谣,“讲了半天,说得人家都饿了,却只听得见,吃不到,姨娘真坏。”说完从腰间“百宝囊”里掏出些东西塞进嘴里,细小白牙将虎皮核桃、玉带蚕豆嚼得嘎嘣嘎嘣。

雪谣呵呵的笑,揉着小家伙的脑袋,“璟安,等你长大了,我带你去丈雪城看雪,好不好?”

至于璟安满嘴果仁豆子含含糊糊的回答了什么,雪谣并没在意,她只是在想,这辈子,是不是还有机会回到玄都,到丈雪城看雪?还是只有在梦里才能一解思乡……

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了鸟兽的踪迹,美的、丑的、嗜的、杀的、血的、腥的统统不见,只剩白茫茫的雪地,白茫茫的阳光,干干净净……

又梦见故乡的雪了,每当这个时候总舍不得醒来,可今天这梦竟出奇的真实——雪谣已将两床锦被都裹在了身上,却还是抵挡不住入骨的清冷,冻得瑟瑟缩缩;扰人清梦的还有外面唧唧喳喳的说笑声,往日清晨总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花瓣醒来的声音,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桑,小桑……”她迷迷糊糊的唤道,心想得加床被子,再让她们安静些才好。

小桑急急从外面跑进来,脸涨得通红,也不顾雪谣是否睡醒,便兴奋的喊道:“王妃,下雪了!”

雪谣围着被子坐起来,半梦半醒。

“下雪?”

“是啊,下雪了,锦官城都有五六年没下过雪了,而且,我从记事起也没记得有过这么大的雪……”

下雪了!雪谣惊醒,完全没听到小桑后面的话,她唰的掀了被子,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散着发跑到窗边,猛地推开了窗户,迎面扑过一阵凛冽的寒意,眼前一片耀眼的白色——真的,下雪了!

“姨娘,姨娘。”璟安裹着厚厚的衣服,站在楼下使劲朝雪谣挥手,还故意呵出大团大团的白雾。

雪谣也朝他挥挥手,回头对小桑道:“快叫茉、莉来,我要赶快梳妆。”人已迫不及待的坐在镜前,自己梳起头发来。

“是。”小桑兴高采烈地应着,飞也似的跑到楼下招呼茉、莉姐妹。

雪谣锦衣轻裘梳妆完毕到楼下时,璟安已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塞了两个大核桃当眼睛,正四处找东西做雪人的鼻子。

雪谣把璟安叫到身边,憋着笑,“站好了别动。”

也难得璟安就那么乖乖的站着,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雪谣;雪谣取下他紫金冠上的大红茸球,笑笑,转身摁在了雪人脸上。就好像雪人的鼻子是被冻红了似的,惟妙惟肖的很,璟安看了,。电子书笑着拍手称好;廊下站着的花少钧也不禁会心而笑。

“爹爹,你看好不好?”璟安大喊。

他也在?雪谣转过头去,见花少钧正朝他们走来——他却只穿了一层单衣。

璟安扑到父亲身边;花少钧用手暖着儿子冻得冰凉的小手。

璟安开心道:“这个是雪人爹爹,爹爹,我堆的好不好?”

这个,是我吗?花少钧看看那张红色鼻头尤其生动醒目的大脸,说“好”也不是,答“不好”更不是,真是哭笑不得。

雪谣望望圆头圆脑、憨态可掬的雪人,再看看长身玉立、仪容俊逸的花少钧,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璟安却没让她得意多久,他抽出小手,叫道:“我还要堆个雪人姨娘。”说完便招呼侍女们和他一起滚雪球去了。

我也要吗?雪谣满脸错愕:不要吧。

或许是相处日久,也或许是知道花少钧并不喜欢她,雪谣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反不觉得拘谨了,只是让她在人前和璟安一起疯玩疯闹,王妃的身份,终究已成了顾忌;可看着璟安,雪谣心里是真的羡慕啊。

“姨娘,你也来啊。”璟安远远地招呼。

雪谣皱了皱眉头,面露难色:还是端庄一点的回绝吧;可身后却传来了花少钧的声音,温柔的只要一片雪花就载得动,“去吧,只当是哄孩子好了。”

雪谣心想:这个人,还真是“善解人意”呢。

不管雪谣再怎么不乐意自毁形象,绾芳宫的院子里还是出现了一大一小和一更小的三个雪人,微笑着,一个挨一个亲密的站在一起。

“是你吧?”他看着蹲在雪地里攒雪球的璟安,唇角的微笑驱散了寒意。

雪谣看着他朗如雪霰天晴的眸子,不知花少钧所指是何。

“是你这北方冰雪的精灵把雪带来这里的吧。”他道。

那明媚的微笑和明媚下如诗的赞美让雪谣充满了莫名的情绪:他不喜欢她,她也不怨他,毕竟那是陛下的旨意,又非他自愿,可恼人的是,她的心却早已开始为他疯狂,为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赞美而心跳不已。

“我应该感谢你,我从来没有见过璟安如此开心。”他的笑里有些愧疚,又有些欣慰。顿了顿,他道:“我该走了。”

“不再多留一会儿吗?其实你只要站在一边看着,璟安就会很开心的。”

“不了,我还有事。”他淡淡的语气竟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到底有多少大事?多到晚上在院子里看月亮也没有时间陪我,多到难得一场好雪也不能多陪璟安一会儿?!

雪谣为璟安委屈,也为自己委屈,甚至是气恼,她第一次对花少钧有这样的情绪。想质问他,却终是没有说出口的勇气,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淡入远处的白色,心底也茫然了一片。

转身看见璟安望着花少钧的背影,神情沮丧,雪谣正不知该如何安慰,后者却朝她“咯咯”一笑,“嗖”的一个大雪球飞了过来,正中雪谣额头,碎成一片蒙蒙雪雾,扑头盖脸的哗哗落下,令她狼狈之极。

……

花、璟、安!

作者有话要说:亲绵用鲜花砸我吧,砸我吧O(∩_∩)O

初嫁了  五(总29)

“少钧……”

他一个转身,对她一笑,林花谢了一地;

“少钧……”

他对她一笑,一个转身,消如朝露无踪。

……

雪谣嘤咛着挣脱梦魇,醒来时已是满身冷汗,她围着被子坐起来,低低的喘着粗气,试图平复自己随他的消散而落空的心情。

夜很黑,外面昏天黑地的下着雪,不知是什么时辰。最近她似是被这个梦纠缠住了:他一转身便不见了,只留满地桃花,红得凄厉,风一吹,却又将一地鲜红翻成雪白,仿佛是抽干了全身的血。雪谣诧异为什么近来总做相同的梦,是花少钧有何不详吗?她已经三天没见着他了,不过王宫如常的平静告诉雪谣,是她多虑了。

刚准备躺下再睡,却听屋外“轰”的一声——积雪压断了树枝,这一惊让雪谣睡意全无。雪从一开始下就仿佛没停过,已经三四天了吧,在玄都这是见怪不怪的事,有时候连着十天半个月的下雪那也是常有的,可在锦都恐怕就是百年不遇的了。仿佛坐了很久,没日没夜的雪把天搅得没白没黑,总也不见亮;炭盆里的火烧的很旺,慢慢的又把人的困意催发出来……

雪谣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涨,她拍拍沉沉的脑袋,无力的喊了声“小桑”,却没人应答,细听之下仿佛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却也分不清究竟是风在呜咽,还是人在悲伤,只是这声音让人心底湿了一片,说不出的纠结。

“王妃,您起了。”正在雪谣出神的时候,小桑进来了。

“什么时辰了?”她没看小桑。

“已经过了巳时。”

雪谣惊觉,这白天竟是被睡去一半了。有些发怔。

“我去叫茉、莉来给您梳妆。”

雪谣点点头,小桑就出去了,她这才觉得小桑今天仿佛有些不同,语调平涩,似是刻意压抑着什么,苦苦的,咸咸的。

小桑去不一会儿就同众人一起进来,雪谣却是被她们的样子惊呆——素装单衣,神情悲戚,刚才在外面哭的,就是她们吧。

“你们……出什么事了?”难道那梦……少钧……

“王妃,什么事都没有。”强做出来的笑容。

雪谣心急,掀了被子下床,赤脚走到众人面前,而她们却都低了头,雪谣走到谁跟前,谁就小退一步,都不愿对上她质询的眼神。

“没什么事你们为什么穿成这样?”她走到了瑾跟前。

“王妃……”瑾抬起头来,两眼红肿,显是哭过很久了。她咬了咬嘴唇,才道:“这是王的旨意。”

少钧?为什么?

“王今早下旨,宫里多余的衣服食物木炭都要拿去接济灾民,在度过雪灾之前,在外边的百姓吃饱穿暖之前,宫内一日两餐,不得生火取暖,不得穿棉着裘,违者重罚。”

“雪灾……是什么意思?”

“这雪一刻不停的下,已经压塌了好些房子,砸死了很多人,更多人无家可归,无粮可吃,无衣御寒。大雪封了山路,里面的人出不来,外边的也人进不去,锦都常年温和,大多人家都不会有太多御寒的衣物,天寒地冻,缺柴少炭,有米也煮不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这些日子……”说到最后茉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和妹妹抱在一起——如果雪谣没有记错,她们姐妹的家人是住在山里的。

想不到对玄都来说稀松平常的降雪在锦都就成了灾难,是啊,这儿从没下过这么大的雪,所有的人都毫无防备,没有备下薪柴,没有备下衣物,没有备下粮食,更没有备下与亲人生离死别的心。奇*|*书^|^网想着几天前她们还享受着雪带来的乐趣,今天竟已是暴雪成灾;想着前几天花少钧还赞她是雪的精灵,今天竟觉得如此讽刺。从天堂到地狱,仿佛只隔了一场梦。

“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是说……雪灾。”于雪谣而言,把“雪”和“灾”联系在一处是件极既陌生,又不情愿的事。

“四天前,第一场雪之后锦官城内就出了好些险情,不过我们都还不知道,那天王来看王妃和小公子,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就是亲自前去督察灾情了;没想到自那之后雪就再没停过,直到今天早晨王不得不下了这道旨意,我们也才知道了宫外的情形……”雯说着也不由掉下泪来。

原来如此。这些日子,她躲在暖暖的屋里做着无关痛痒的梦的时候他却正顶风冒雪身体力行,而那天,她竟还在心里怨他。

“虽说如此,可他这样究竟是太为难你们了啊。”

“王妃,我们甘愿受苦,我们的爹爹妈妈兄弟姐妹都在受冻挨饿,穿暖了,我们怕烧了身子,吃饱了,我们怕烂了肠子。”小桑说这话时竟把牙咬得紧紧的。

雪谣叹了口气,仍是紧蹙着眉头,小桑错会了她的意,立马解释道:“王妃放心,王关照过,王妃这里的吃穿用度一应不变。”

关照?她该感谢他吗?可她分明在生气,很生气!

“璟安那边呢?”无意向小桑解释,雪谣只着急知道璟安的情况。

“小公子那边和我们一样。”

一样?不许生火,不准穿暖,不让吃饱?花少钧疯了吗?璟安才只有五岁!

雪谣急道:“快帮我梳妆,我要去看璟安。”

梳妆完毕,瑾和雯拿过棉衣服侍雪谣更衣;气恼委屈顿时如浇了油的火,猛蹿三丈——花少钧、众侍女,他和她们都当她是什么?!

雪谣嚷道:“不穿这个,我要穿单衣!”

“可是……”瑾的犹豫立即被雪谣的怒气逼了回去——她们谁都没见过雪谣发火,可毕竟,玄都的公主是不可能没点脾气的。

出门前,茉还是抱着一件狐裘追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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