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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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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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年幼的孩子授爵。而如今未满周岁的小公子即要做海都第二人,实成了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题,虽然大多议论只为博饭后一乐,一笑而过,但有些人,如那酒馆中对传奇演绎如数家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说书祖孙却编了段子讲得头头是道,娓娓动听,引了不少路人驻足。

小姑娘佯装生气,撅嘴道:“这位大哥哥可是说笑,我又不是那王宫里的鹦鹉,王妃养的八哥,偷听了王的心思,出来跟你学舌。”

那人不依,笑道:“方才还说天上地下无所不知,这么快就露馅了,啊?哈哈。”他端起碗来豪饮。

“罢罢罢,”小姑娘跺脚道,“今日高朋满座,我就破个例,泄露‘天机’。”

“好好!”众人吆喝。

小姑娘开口道:“那史书上说得清楚,凤都二百年,王女尚在襁褓,王暴病,立世子,是未雨早绸缪,提前做打算”

“欸,”众人摇头,不以为然。

小姑娘续说道:“如今咱们海都王而立之年,青春正盛,是器宇轩昂精气好,爱民如子寿数长,且听我再把话讲。”

她清清嗓子,又道:“书上又言,帝都三百年,紫微星黯,主弱臣强,陛下立储,借那后族势力,除了当道权臣,才有这盛世安泰又百年,河清海晏春复秋,我有这说书的清平地,你有那听曲的清闲心。”

“这就更不对了,”又有人反驳,“小大姐,不知道就别瞎说,谁不知咱们王妃是殷太傅的独孙女,老太傅二十年前辞官还乡,哪来的什么权势?哟,那时候你还没出世吧,怨不得不知道呢。”

这话一出,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小姑娘也不羞恼,笑道:“各位也忒心急。”

有人起哄道:“要再说不中,一屋子人的酒都要你请了。”

小姑娘倒是豪爽,拍胸脯道:“凭你赌上三天三夜流水席,我也不怕。”

她顿了顿,换了一脸暧暧昧昧的俏笑,“说起咱们海都王和殷王妃……”

“怎么样?”

“那真是羡煞神仙,妒死鸳鸯,一个是宅心仁厚温如玉,一个是秀外慧中质如兰,一见钟情,此情不贰,夫妻三年,如胶似漆。晨起画娥眉,晚坐剪窗烛,你同我浓情蜜意,我共你耳鬓厮磨,三生石上刻盟誓,七弦琴上诉衷肠,愿只愿与你来,朝朝暮暮年年岁,生生世世不弃离。这册封世子啊……”小姑娘嬉笑,“若非爱屋及乌,却又因何?”

“好,说得好!”

自从月前王宫传出消息,渤瀛百姓乐此不疲,同样的戏码在这拥挤的小酒馆里隔三岔五总要演上几回。衣食足、仓廪实,无灾无难,无忧无困,谁不对那宫墙内天骄红颜的情事存着几分好奇?

小姑娘说罢,向众人鞠躬致谢。忽有人闹道:“小大姐,看你说的脸都红了,不是自己也想要个情哥哥‘你同我浓情蜜意,我共你耳鬓厮磨’了吧,啊?哈哈。”

小姑娘的脸忽的烧了火,瞪那人一眼,不理众人的哄笑,转身逃到酒馆后堂去了。她出气似的的捽了几片柳叶,仍在地下,踢着小石头来到后院。

井边,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的女子对着一满盆的盘子碟子,埋头干活。

“英哥,你不在前面说书,跑来这里偷懒,当心掌柜骂你。”那女子不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除了小姑娘,这酒馆里还有谁会把石头踢得四处乱蹦?

英哥坐在井沿上,抱怨道:“才刚说完一场呢,就不兴人歇歇啊。无容姐姐,你也歇会儿吧,我来了好几次,都没见你停过呢。”

那叫无容的女子,也不抬头,只笑道:“我哪能歇啊,生意这么好,过会儿没了碗用,掌柜会发火儿的。”她将刷好的碗一个一个摞起来。

“哼,”英哥小嘴一撇,无聊的看了会儿天,忽问道,“无容姐姐,你以前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无容手中一滞,“我哪有那好命。”继续刷碗。

英哥眨眼道:“我不信,你编的段子那么上口,又有学问,肯定读过很多书。”

唱词吗?雕虫小技,不值一提,那“晨起画娥眉,晚坐剪窗烛,三生石上刻盟誓,七弦琴上诉衷肠”不过是她对自己和心上人长相厮守的幻想罢了,无奈她与他有缘无分,也只能编排别人的恩爱,做一场你侬我侬的梦了。

“我在大户人家做过活,听多了,自然就会了,你将来书说的多了,知道的比我不知要多上多少呢,”她如常的语气听似无懈可击,英哥也无话可说。

停了一会儿,英哥怂恿道:“无容姐姐,大后天歇业,我们一起到街上看仪仗吧,我们早点去,站在前面,兴许还亲眼见着王和王妃呢,我以前远远的瞧过,王长得可英俊了,王妃也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英哥自顾说的神采飞扬,无容却似乎不为所动。

“真的,我不骗你。”英哥信誓旦旦。

无容轻笑,她突然停下,低头看着手中的碗,问英哥道:“英哥,如果除了殷绾王妃,王还喜欢别的女人,你觉得怎么样?”

“那怎么可能?”——那简直不可思议!

无容摇头,“可是他是王啊,他有那个权力。”

英哥皱眉,煞有介事的愤愤道:“如果那样,他跟天底下其他男人还有什么区别?他要也是三心二意的,我以后就不喜欢他了。”

英哥听见无容扑哧笑了,心想,她是在笑她吗?可她确实是认真的呢。

无容低着头,英哥看不出她的表情,只见她把一只碗唰了又唰。

“或许在王妃之前,他就有喜欢的人了呢……”

“这个……”英哥托着腮想了很久,困扰道,“如果王早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娶他喜欢的人?如果王不喜欢王妃,又为什么要娶王妃呢?两个人不是互相喜欢才会成亲的吗?这根本说不通嘛,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不可能吧……”

无容抬起头来,似望着英哥,又似望着英哥头顶远远的蓝蓝的天,幽幽叹道:“是啊,不可能的,所以之前、现在和以后,王只会喜欢王妃一个人”——她的右颊,赫然是一块触目惊心的伤疤。

英哥吃了定心丸似的高兴,忽听有人唤道“英子”,她倏的跳起来,叫道:“不好了,爷爷找我呢,无容姐姐,我走了。”话音没落,人就跑了。

两个人不是互相喜欢才会成亲的吗?无容望着英哥如初夏的风一般新绿的背影,感叹道:世情若然如此单纯,哪里还会有遗憾?

……

“玄都大漠风雪,彤梧百鸟朝凤,前四百年江山砥定,后四百年天和人兴,那山中奇事,海上趣闻,书生遇见狐仙,酒鬼缠上小鬼,真真假假,不假不真,亦真亦假,无假无真……”

……

无容抬头望着天,海都的风似有咸咸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偶蛮喜欢英哥,虽然只是个稍好于路人甲的小配角,(*^__^*) 嘻嘻……

箜篌引  六(总45)

作者有话要说:要跟各位亲,大声大大声大大大声滴说,“HAPPY 牛 YEAR!!!”

祝各位元旦快乐(*^__^*)

暮春的马场,天是淡淡的青,云是浅浅的白,绿草鲜美,湖水明澈,远处山丘上几棵老树春末夏始才发了新芽,疏疏嫩嫩的叶子,望之如烟。散放的乌骓青骑骅骝五花或在湖边饮水吃草,或在坡上嬉戏追逐,或慢悠悠踱着优雅的步子,或踢踏踏旋着华丽的舞步。云下烟树,湖中天色,一幅暮春淡彩牧马图被微熏的风轻轻展开。

“怎么不把这匹马放出去吃草?”傲参指着马厩里一匹赤红色的马,问身后的马仆。

马仆道:“这马关在马厩里安安静静的,可一放出去就狂奔不止,拦都拦不住,上次好不容易才制服,再也不敢放出去了。”

傲参眉头微蹙,目光甚是忧虑,他走进马厩,拍拍那马儿:你是想去找主人了吧,我也在找她……

并燕似乎懂得傲参的心思,鼻孔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之声。

十几天前,盖磐在渤瀛城南数十里的马市看到并燕,惊讶之极,当即将马买下,送进王宫,而此时傲参仍还未从凤都王颜青羽暴病身亡的噩耗中平复下来,并燕的出现,令他心中再起波澜。

按照马主的说法,他是两个半月前从一位青衣蒙面女子手中花了十个银贝买下的并燕,那女子蓬头垢面、形容枯槁,看似贫病交加,急需用钱,所以即使价钱并不公道,她也急匆匆把马卖了。马主所述的时间与凤都所说青羽暴毙的日子前后相差不过三天,难道青羽没死,并且三个月前来过海都,甚至有可能现在人就在渤瀛城中?

盖磐寻找傲参来到马场,他摆摆手,示意马仆退下。

“王。”

傲参微微侧过头,见只有盖磐,仰天叹了口气,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盖磐从怀中掏出张纸递给傲参,“王,您看这个。”

傲参很快的扫了一眼,皱眉问他:“这是什么?”

“这是城内一家小酒馆里说唱的段子,我记下来的。”

“这有什么关系?”傲参纠结的眉头打着深深的疑问。

盖磐道:“王,我查过了,写这段子的是一个在酒馆里干杂活儿的外乡女子,名叫颜无容。”

傲参目光一闪,“她姓颜?”

“是,更巧的是,她恰好是三个月前来到店里的。”

傲参急问:“她长得什么样子?”

“这……”,盖磐想了一会儿,说道:“属下没见过凤都王的面貌,况且一个锦衣珠玉,一个荆钗布裙,实在很难辨别是不是同一个人,虽然我觉得眉目间确实有几分相似,。电子书但是……”盖磐不再说下去。

“但是什么?”傲参心急。

盖磐皱了眉头,为难道:“她的脸仿佛被火烧伤,已经毁了。”

烧伤?毁容?如果真的是青羽……,傲参不敢相信,只觉头晕目眩。

“王!”盖磐赶紧上前扶住站立不稳的傲参。

傲参摇摇头,有气无力,“我没事。”

盖磐松手,倒退一步站在旁边,虽心中焦急,却爱莫能助。无意中一抬眼,却见翠衫宫女簇拥着王妃进了马场,便立刻低声提醒傲参:“王,王妃来了。”

傲参愣了半晌,才轻抽了口气,从方才的心痛震惊中清醒过来,他转过身,果然看见殷绾带着侍女正朝这边走过来,一个侍女抱着天俊,小孩子伸着手,口中咿咿呀呀。

傲参快走两步出了马厩,迎过去。众人行礼,盖磐向殷绾行礼。傲参从侍女手中抱过儿子,爱昵的亲吻着他柔软的小手,小天俊咯咯笑得小脸通红,奶声奶调不甚清楚的喊着爹爹,像只小手挠在人心上。

傲参逗了一会儿天俊,问殷绾道:“夫人,你怎么来这儿了?”

殷绾道:“天俊吵着要爹爹,我听说王新得了一匹好马,想必是在马场,所以就过来了。”

她看向傲参身后的马厩,问道:“就是那匹吗?”

“嗯。”傲参回身看了看,眼带忧虑,轻不可察的低叹了口气。他回头笑问殷绾:“你看如何?”

殷绾瞧了瞧,随口道:“看这筋骨神气,倒与陛下赐给海都的流月相似。”

一语中的!傲参神情一滞,不知觉手上用力把孩子箍紧了,小天俊不满的扭了扭身子,“吭吭”了两声。殷绾不知道丈夫在她之前与颜青羽早有暧昧,更不知道就在他们婚后第三天,他和她在龙帝面前互诉衷肠、云雨交欢,她说者无心,绝非话中有话,暗有所指,可傲参还是不由心虚,轻笑一声掩饰道:“此虽好马,可比为天马神驹,这话大了。”

殷绾温婉一笑:“我本也不懂相马,信口胡说的。”

傲参望着妻子,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夫人的眼光果然不错。”

他将孩子交给侍女,不料袖中那张纸片却被不肯离开父亲怀抱,不满意的小手乱挥的天俊抓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飘然落地,傲参心一紧,那一刻,仿佛他精心隐匿的事情即将被公诸于世,大白天下。

单薄的纸片落在草地上,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周围一圈人瞪眼看着,却没有人敢伸手去捡。傲参平静了一下,俯身将纸拾起,掸了掸并不存在的尘土,笑着递给殷绾——那上面写的不过是坊间传唱的段子,没有必要紧张。

殷绾却摇摇头,说道:“若是军国要是,我不便看的。”

傲参微笑:“没什么机密,你看看吧。”

殷绾点头,接过来,轻念道:“一个是宅心仁厚温如玉,一个是秀外慧中质如兰,一见钟情,此情……”她念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傲参,后者正含笑看着她,殷绾敛声,将剩下的看完:一见钟情,此情不贰,夫妻三年,如胶似漆。晨起画娥眉,晚坐剪窗烛,你同我浓情蜜意,我共你耳鬓厮磨,三生石上刻盟誓,七弦琴上诉衷肠,愿只愿与你来朝朝暮暮年年岁,生生世世不弃离。

殷绾看完不觉失笑,问道:“王,这是……?”

“市井坊间的段子,你不会觉得不登大雅之堂吧?”

殷绾笑道:“怎么会,王关心民间的生活,这是好事啊。”

傲参问她:“你知不知道这段子里说的是谁?”

殷绾摇头。傲参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妻子微笑,直到殷绾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疑问,他才朗然一笑——她该是明白了吧。

解下外衣,为妻子披上,傲参柔声道:“外面风大,回去吧”,他回头看一眼盖磐——你去安排,我要见她。后者心领神会。

店里生意好,很晚才打烊,无容清扫完大堂,天已黑透。初一,没有月亮,她几乎是凭着对院子的熟悉走到了自己的房间。正要推门,却听到身后一个低低的声音,“请姑娘随我走一趟。”

路很长,她被蒙着眼睛,但是可以感觉得到脚下的路由宽阔平坦变得狭窄崎岖,最后简直是没有路了,幽夜中散着幽香,她识得,那是海棠。

“你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无月无星的夜,被人“请”进一间同样漆黑的屋子,她的愤怒居高临下,毫不示弱——她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世间的强盗无非劫财劫色,可她现在什么也没有。

“颜姑娘,在下并无恶意,但是有人想要见你,请姑娘少安毋躁。”那人语气甚是谦恭,说完,人就走了。

“哧”,黑暗中生出无根的火光。

有人!她猛地回头,见一人将桌上的蜡烛点亮,逐渐扩散的橘色烛光照到墙上、窗上和他们的脸上,这过程缓慢的就像是太阳跳出海面前长久的等待。

他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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