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夜炫轻睨成淡星,笑容华丽妖娆,眼底却湿漉漉地冒着雾气:“我不是谁的幸福,谁也不会是我的幸福。”忽然风起,金色落叶哗啦啦卷了一地。
“风夜炫——”
夏水希喊出声的那刻,行走在她身边的人全都侧脸过去,视线齐刷刷地射向大步朝这边走近的风夜炫,然后惊艳地张大了嘴巴。
仿佛有一束聚拢的探照光,只照着风夜炫一人。光芒流转在他的身边,他面容俊雅,身材高挑欣长,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衬衣。衬衣薄而透明,光芒穿过布料射进去,恍惚间可以看见他莹白如雪的肌肤。
“风夜炫!”医院大门口,夏水希眼睛发亮,脸上露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刚醒来时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心里竟会隐隐地感到害怕,这是从小独立坚强的她从来没出现过的怪异现象。
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下,她跑到风夜炫身边,然而风夜炫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她奇怪地追上前:“风夜炫你怎么了?风夜炫,风夜炫——”
她一直叫他,可是他根本不予理睬,径直朝前走着。
夏水希忽然站住。
“你……怎么了?”
她望着他高大疏远的背影,那是他从未丢给她的冷漠背影。心脏一阵紧缩,有点刺痛的感觉:“你生气了吗?为什么会生气?因为我昨晚在你的车上睡着过去,所以,你才生气?”风夜炫越走越远。
夏水希站在原地,风将她白色的裙摆翻飞起来,散乱的刘海在额前舞者。她慌张地看着风夜炫走远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慌张:“风夜炫——”
“对,因为你在车上睡着过去,所以我生气了。”
风夜炫声音冰冷低沉,回头过来,表情冰冷阴沉:“因为你睡着后,讲了一些神志不清的话语,让我十分生气!”
夏水希睁大了眼睛,他生气的面孔清清楚楚地映在她明亮的眼瞳中。
他走进她,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她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终于,他走到她面前,手抬向半空,半根明晃晃的银链在阳光下亮光闪烁。
夏水希更为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在你昏睡的时候,不停哭着重复说:你很伤心,成淡星为了夏蓝啦打了你。其实你和夏蓝啦发生争执,完全是因为这根被她弄断的项链。”风夜炫眼神锐利,声音却苍白而痛楚,“你还问我,幸福是不是永远跟你隔着一朵双生花的距离。为什么你只能看见成淡星留给你的背影,为什么他不可以回头看你。”
夏水希的脸色瞬间煞白!
“你……你胡说!”她下意识地反驳,“我才没有说那种话,我才没有……”
“是吗?!”风夜炫掀起嘴角,瞳孔里的蓝冰冷冰冷,“如果没有,那么,这条断掉的手链也就是废铁而已,即使丢掉也没关系的废铁,是不是?”
他轻轻扬手,夏水希飞快地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脸色焦急:“不要——”她飞快地将链子抢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攥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她抬头,眼瞳睁得大大地望着他,像被枪声惊坏了的小鹿。
风夜炫的心重重一颤。
看着夏水希紧张兮兮的表情,心中腾地冒出一股怒火,又腾地涌起一股失落。他沉重地闭了下眼睛,在眼睑一开一合的刹那隐去了眼底的痛楚。
“你果然是喜欢他。”他嘴唇煞白,“既然喜欢他,他不回头看你,你不知道回头去看他吗……”说着,他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向后逆转。
夏水希折身过去的时候,看到了洋紫荆树下的成淡星。他忧伤的眼神像天空飘忽的云,在于她的眼神相碰的时候,停留在瞬间。
金色树叶华美飘落。
他看着她,她亦看着他。呼吸静静的,思维静静的,世界消逝了声音。
第十二章 囚爱,把灵魂交给地狱
1、粉身碎骨也不后悔
傍晚,暮色四合,桥栏杆行的各色花灯亮起。一时间,桥廊五光十色横跨在河水上,水上灯桥水下影,映衬得十分好看。
夏水希脚步虚浮地走着,一辆六开门的黑色房车以缓慢的速度跟在她身后,她停下后,房车在距离她五米远的地方停下。
上午在医院的时候,风夜炫居然终止了与夏水希的书童合约,她自由了。只要过了这座桥,搭上开往“拉罗拉”小镇的班车,可以很快见到思念的李叔叔和李阿姨,应该是很高兴才对,为什么现在如此压抑难过?!
天色渐暗,天空里翻滚着火红的云朵,五彩灯光照着大地。一切事物都静静的,长长的桥廊上,只有静默的房车和靠着桥栏歇气的夏水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响起车门打开的声音,成淡星从驾驶座里走了下来——
黄昏的余晖染上他白皙的面颊,修长的身段被勾勒出漂亮的剪影,就像一幅美丽的画!
栏杆边,夏水希揉着走痛的脚,站起来背对着他的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了。”她的声音颤颤的,有掩饰不住的难过,“你不是说,已经感到疲倦,不想再尝试获得我的谅解了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跟着我?”
“对不起,我……”成淡星嘴唇苍白。他看着她,眼神里的忧伤像六月的雨,轻盈微弱,却依然可以在空中划下足够深的痕迹,“你要去哪里?”
“去属于我的地方。”
“属于你的地方,是哪里?”
“除一我要去的地方,都是天堂。”闭上眼,夏水希继续抬脚朝前走去,“而你,是属于天堂的!”
“夏、水、希。”
没走多久,成淡星一字一顿地叫住她,宣誓般地说道:“我不会再允许你离开了。如果你走出独木桥,我会陪你,下面是万丈深渊,你拉着我的手就不会掉下去,要是你置我不顾,我摔下悬崖,即使粉身碎骨也产后悔 ”
夏水希的心重重一颤!脚步停滞了一下很快又连接上去,一颗硕大的眼泪,在好眨眼的瞬间,毫无预警地砸落下去。
在她的面前,架着一座通往幸福天堂的玻璃天梯。妈妈、李叔叔、李阿姨,都在天堂之上微笑着俯视她。她一边上去,身后的阶梯一边消失。她踏上的是一座只能前进不能退后的梯子。尽管她知道成淡星就站在她的身后,可是她无法回到他身边……
“夏、水、希——”成淡星绝望的声音在身后挣扎,“你真的决定丢下我吗?”
夏水希在些无力地擦去眼角的泪,打算向成淡星作最后的告别,却在回头的刹那怔住了——高高的栏杆上,成淡星站在那里,落日盛开在他身后,他整个人都陷在血红的残阳之间!
此时,就像电影慢镜头,他的身子一点一点向后倒去。风吹得他的衬衣沙沙作响,他的身体,轻飘飘如同坠落的花瓣——
夏水希浑身血液倒涌,喉咙像被一只大掌死死地扼住,拼命张大了嘴,去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置我于不顾,我摔下悬崖,即使粉身碎骨也不后悔……”
淡星哥,淡星哥!淡星哥……
“淡星哥——”在夏水希凄厉喊出声的那刻,成淡星迅速从桥栏上坠落直去。
夏水希的世界轰然爆炸!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桥栏表情呆泄,眼神迷茫。下一秒,她清醒过来,疯狂朝前跑,眼泪无法克制地涌出眼眶。她哭喊着朝桥栏边跑去,由于跑得术急踉跄着跌倒,赶紧爬起来继续朝前跑。
心跳停止了,流动的血液停止了,思维也停止了……伤心铺天地蔓延。
她满脸泪水地跑到桥栏边,探着身子朝下面看去,然后在看见眼前的情形时呆住——
在桥栏底下有一排种满双生花的花 ,此时成淡星全身沾满了花瓣坐在花 里。他仰头,夏水希含满泪水的脸倒映在他的眼瞳里。他黑如宝石的眼瞳,惊奇地闪啊闪,闪啊闪,闪得让人忘记了如何呼吸。
“希希……”
夕阳跳跃在他的脸上,他朝她伸手,沉郁的眼神覆盖上温柔:“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对不对?”
夏水希吊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
“呜——”前一刻的惊吓让她克制不住地哭出声音。她后怕地哭着,肩膀轻轻颤动,她整张脸都是泪,大大的眼睛饱含泪水,眼底还残留着没有散去的恐慌。
就在成淡星的手指触碰到她脸颊的刹那,她别开脸,大力擦掉泪水,转身过去:“再见。”当她走到第五步时,身后忽然响起“扑通”的泪水,声音浩大剧烈,像一枚坚硬的子弹,笔直射向她的胸口。
黄昏渐渐黑夜代替,桥廊灯火通明,五光十色的灯倒映在水面上,漆黑的天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亮起了星星,明亮的星星和灯光在河面上闪烁。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河水漆黑,像一张黑色的大口,将成淡星整个吞没,连一丝挣扎的涟漪都没有。夏水希脑子空白,飞快地跃过桥栏跳下花 ,没有任何思考地纵身跳进河里——
木头对火说:抱我。于是木头幸福地消失了。火哭了,火也灭了。人们常问幸福在哪?其实,只要心爱的人陪伴。
2。将灵魂交给地狱
“我已经及时派人救下了皇太子和蓝小姐,现在他们开车通往皇室住宅的途中。二皇子,请问我们还需要继续跟踪下去吗?”
“滚。”伴随着一声嘶吼,手机被狠狠砸在地上。
风夜炫将头抵在落地窗冰凉的玻璃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中的玻璃幻化成一面暗沉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他的影子,真实得就像一体两面的两个人。他仰头,将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酒从咽喉落下去,火辣辣地将他的胃烫出一个窟窿那么大的洞。
他靠着玻璃滑坐在地,思绪渐渐混乱,像有几千万台轰炸机在隆隆轰鸣着——
“风皇子是很脆弱的孩子哦,由于他的体质特殊,受伤后无法自己止血,大家都要小心照顾他、保护他,像呵护稚嫩的幼苗一样,不能让他受一点点伤害,知道了吗?”幼稚园时,老师摸着小夜炫的头,向同班小小的孩子们说道。
……
“对不起,妈妈说,你是个玻璃娃娃,轻轻一碰就会摔碎!我不能和你玩,怕会不小心伤到你。”抱着皮球的同班小男孩朝小夜炫摇摇头,跑进操场里,融入一群男孩之间。
……
“夜炫;不论发生什么;妈妈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将来你会成为:丁斯香兰〃国的王;最强大的王;你不是脆弱的……不要哭;你不是脆弱的。”妈妈轻轻将小夜炫腮边的泪水拭去;帮他把被子掖好;〃睡吧。〃
……
“小皇子的身体就好比是一个盛着水的玻璃瓶;如果不小心划破瓶壁;水就会源源不断地从洞口流出。不会凝固;不会愈合伤疤。他是个脆弱的孩子;如果保护不慎;很轻易就会……〃王医师停顿了一下;望着不停擦泪的风妈妈;表情凝重;“将‘丁斯香兰’国的未来交给他;恐怕并不适合……〃
……
“炫;伯母之所以会将你有血友病的事告诉我;是希望我能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保护好你。她那么爱你;不希望你出事。”女孩飞快地跑上前;拽住脸色阴沉的风夜炫的胳膊;“既然我们是恋人关系;为什么我不可以保护你;为什么不可以?”
……
真的受够了!每个人都将他当雪人一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不可以做剧烈运动;不可以触碰尖锐东西;不可以去随心所欲的地方。身边布满了监视他的眼线;还有无数双嘲笑或同情的眼睛。就仿佛在他心里悬着一颗定时炸弹;不停嚓嚓响着;提醒他:你很脆弱!你很脆弱!你很脆弱……一旦他离开了那些看护他的视线;就等于他一只脚踏进了死亡之门;他的生命也许会在未知下一秒结束。
与其做一只困在牢笼里的小鸟;寂寞地成长;寂寞地等待死亡……不如将灵魂交给地狱;在死之前享受蓝天白云的美丽。
可是为什么,他遇见她……那个眼底纷扬着花瓣、为了家人幸福可以牺牲自己的女孩;那个倔强地说要做能被他抱住的树、微笑着教会他如何去爱人的女孩……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驻扎在他的心间。
“茜茜……”
喉头上下滚动着,他模糊而沙哑地叫出那个令他心脏疼痛的名字来:
“蓝茜茜……”
眼前反反复复晃动着她的身影,笑着的、哭着的、伤心的、快乐的……不!他才不会喜欢她!不会!
宁愿没有爱没有任何牵挂地玩乐人生,在该离开的时候潇洒抛弃这个世界!
瞪视着玻璃里映着的和他一模一样的影子,伸出手去触碰那个他永远都触碰不到的影子,他们的手指在光明与黑暗的结果边缘轻轻触
碰……犹如黑暗与光明,真实与虚幻。他伸出的是右手,镜子里的那个他是左手,他们的掌心慢慢合在一起……他们,都是不能长久的纪象!
嘶吼一声,他操起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朝落地窗砸去——
从上空俯视皇室住宅——玻璃墙壁透出五颜六色的灯光,加上外侧出的反光照明,看起来金碧辉煌!在缠满五彩灯光的白桦林附近,有一座美如仙境的空中花园。
干净的台阶,一排排通向顶层花园,拾级而上,眼前视线开阔:长椅、立式灯柱、假山、玻璃花房。翠绿的草坪,缀满白的黄蓝的红的小花,踩上去软软的,深呼吸,幽幽花香沁人心脾。
这是一个盛开幸福的地方。
夏水希推门进去,走到立在玻璃花房上中央的二脚钢琴前,坐下。
十指在琴键上行云流水地跳跃,在她合上眼睑的瞬间,周围急速发生变化——修长的十指缩短,身体也渐渐地变小,身上的白棉布裙子变成四方领的水手制服,身后还背着大大的白色双肓包。
她已经完全是十二岁的夏水希模样,依旧扎着简单的马尾辫,一张脸干净白暂,配着精致绝美的五官。蝴蝶绕着她身边飞舞,仿佛被音乐吸引,停留在她弹琴的指尖上。忽然另一双手加入进来,十三岁成淡星在她身边坐下。他穿着白色的小西装,气宇轩昂帅气非凡。
两个并肩坐在三脚钢琴前,两双手在黑白琴键上欢快跳跃。微笑着侧脸,她看见他一脸幸福的表情,于是她的眼神也变得温柔、幸福……
钢琴完美重合的弧线,飞速跳动着的琴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