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自家夫君是这般的相似。
那日在朝殿上,那双紧握她的双手像极了第一次成亲之时,那个男人也是第一次如此,那双温润且修长的手指。
思及此,那连日里被自己隐藏的情绪便如同凶猛的潮水袭向她,将她冲击的溃不成军。
那丧夫之痛,让她变成了一个魔鬼,让她压抑自己的悲伤。
却殊不知,原来少了那个人在自己身边,竟然会如此想念。
整个人趴倒在那锦缎软榻上,三千青丝尽散,窗外冷风呼啸,不断地从外面灌入寝宫内。诺大的寝宫之中皆然只剩下她一个人而已。
所有的婢女皆被她遣退。
此时此刻,伴着不远处那烛影摇曳的宫灯,望着那仿若鬼魅的黑影,她的心却早已落成了灰,空荡一片。
手中不自觉的握紧那根玄墨钗。
思绪渐远,一瓣梨花悄然隐没在三千青丝。
悠然转醒,鼻尖仿佛浸着某种淡淡的馨香,一时之间却怎的也想不起来。
“吱呀~~”宫外大门想起诡异的开门声。
猛然回神,看到新帝派来的小太监正从宫外进来,毕恭毕敬的退到一边候着。
“不是让你们都下去么?怎么又上来了?”望着跟着那小太监后面四五个宫女,北堂静淡然说道。
小太监一脸讪讪模样,不敢大气出声,只能低着声诺诺道:“回皇后娘娘,皇上让奴才来接您呢~”
那一身宝蓝色的太监服将那小太监衬得更是皮肤粉白,满脸的胭脂气,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气,北堂静久不进宫,看到那相貌依旧清秀的少年模样的太监,依旧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于是便有些不耐烦的说到:“别称我为皇后娘娘,以后在寝宫里,称我为小姐或王妃就好,况且,我并不是你们的皇后。”眼眸瞥向那小太监。
小太监一个惊骇,吓得赶紧跪下,趴下身子赶紧磕头低声道:“奴才不敢,还请皇后娘娘饶恕奴才。”
身后的宫女也赶紧跟着跪下来,连连求饶。
北堂静看着烦,便随了他们的意。
她知道,如若的事新帝命令过他们这样称呼,他们何必如此紧张。
只是那新帝为何今天偏偏要见她?
“你方才说,是皇上让你们来接我的?”北堂静低眸望着那仍旧趴跪在地上的小太监。
“是的,是桂公公吩咐奴才们来接皇后娘娘的,还请皇后娘娘能够梳妆一番,好让奴才回去好交差。”那小太监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嘴里直哆嗦的回道。
北堂静凝眸望向那不远处的正德殿。
这么晚了。。。。。。。。。
究竟宣她过去是何事情?
新帝便是以前的太子,但那太子究竟又是什么人呢?
从前只知道太子行踪想来神秘且不喜跟朝中众大臣来往。
就连大婚那日之时,那太子似乎也只是远远地望着而已,不曾见过太子一面,可那太子竟然会忽然对他感兴趣,且舍弃那陪他风雨三年的太子妃而立她这个待罪之人为后?
要知道,那凤冠之位乃是后宫三千佳丽位置争夺的东西,也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大的荣耀与骄傲,就这般将她这个即将要赴死的人,在一夕之间成了这西夏母仪天下的皇后,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掌权者。
新帝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打得又是什么注意?!
脑子里似乎越想越乱,所有发生的一切似乎看似有关,却又无关。
于是她便决定,无论如何,定然要见过新帝方才能讲话问清楚。
那新帝要怎么做,究竟意欲何为?
且她还要向新帝表明,自己对自家夫君忠贞不阿,是绝对不会做出让自家夫君在九泉之下蒙羞之事。
故这凤后一位,还得请那新帝重新拟旨,向众人宣布另择它人才是。
她不过只是一个待罪之人,根本毫无权利坐上那凤冠之位。
让那宫女简单的梳妆之后,便由之前的小太监,一路顺着那漆黑的耸长的长廊,耳边听着那虫鸣之声,途径那夜晚巡逻的御林军,终于来到那正德殿。
今夜那北堂竟依旧一身素色长裙,外边大罩着一件翠绿色夹袄,肩上披上那宽厚温暖的披风,这个天气,往往到了夜晚便起风,若不照顾好自己,便容易受寒,方才出了寝宫瞬间便感到那寒风直直刮向自己面颊之上。
进入了正德殿,过了第二道大门,那小太监却忽然停下,回头对北堂静说道:“回皇后娘娘,容奴才先进去通报皇上一下,娘娘且在这里稍等片刻,奴才去去就回。”
征得北堂静的同意之后,那小太监便转身进入那内殿。
不出片刻,小太监便有从内殿出来,对着北堂静稍稍示意之后,北堂静方才真正踏入内殿。
沉闷的关闭声。愕然回头,却发现自己身后的那些人已然消失,整个内殿里就只剩下她独自一人而已。
不远处橘色的宫灯两列悬挂。前方那鹅黄色的幔帐依稀看到一模糊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以及加着些许草药味。
草药味?
北堂静因为这个发现而蹙眉,脚下却像是中了某种魔力般,不受自己控制的朝着那幔帐走去。
还未走进,却在那微冷的空气中听到几声低沉的咳嗽声。
那修长的身影似乎正挨在床榻上,一手捂着嘴唇,一手撑着那软榻,身子微微颤抖。
此情此景竟然让她记忆中的某些东西重叠在一起,渐渐的产生某种错觉。
那人。。。。。。
究竟是?
脑子仍在回想,殊不知自己已经走到那幔帐面前。
满室木兰的清香瞬间侵袭了她的鼻间,怔愣间,身子感觉一轻。
一双修长有力却显得有些许苍白的手紧拉住她,将她穿过那层层柔软的幔帐。
抬眸,惊愕间依然对上那双温润如水的墨眸。
第六卷 凤若求凰两相依 第九十章 九重宫门凤缠凰(2)
手臂上传来的沁凉让她不由蹙眉,凝眸对上那双温润的墨眸。
心有瞬间悸动,仿佛那双眼曾在哪里见过。
眼眸无意间瞥过他身上明黄色的天子龙袍,心中一冷,随即心中不由自嘲。
他怎会觉得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家的王爷夫君呢?
同时兄弟,某些地方自然有些许相似,她竟然会天真地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看到自家王爷夫君的身影么?
可笑至极。。。。。。。。。
眼前男人是西夏的天子,是九五至尊的皇上,又怎是自家那与世无争且清淡如莲的夫君呢?
况且也只有那双墨眸相似而已,其余的地方不为相似。
那眉,如远山却又比远山更为悠远,那脸庞略显瘦削,俨然生出丝丝缕缕的妖冶。
眼中已然闪过防备与冷意。
看到她眼中的眸光,对面男人眸光瞬间黯淡,握着她的手也悄然松开,仿佛用了自己一生的力气般,只见一根一根从那细腻如羊脂的皓腕松开。
心底微愕他突然放开自己,北堂静脸上带着些许怔愣。
整理好自己方才惊慌失措下些微散乱的发髻以及那动荡不安的心。
不急不缓的躬身行礼:“臣妾北堂静见过皇上。”
螓首微低,眼眸低下的瞬间却看到一旁的楠木桌上盛放着一碗仍旧冒着热气的药汁。
似乎是刚送来不久的,那淡淡的草药味让她脑海中猛然闪过什么,却又快得让她无法抓住。
“你是我的皇后,何必行礼。”
恁是她在方才的路上想了千万个开口的理由,却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如此直接指明她的立场。
让她顿时语塞,随即些许不悦的冷然回道:“皇上,臣妾只有一个夫君,那就是恭亲王,西夏的三皇子,言子服。”
坦然的对视那双此时紧盯着他的墨眸,双手骤然紧握成拳。
此时夜深,宫内并未像未央宫般摆放着暖炉,依旧如此冷清,仿佛眼前这个男人一样。
方才那手指的温度,分明不似寻常人般温热,而是透着沁人的冰冷。
从宫外吹进来的冷风顿时窜入那层层幔帐中,将那幔帐吹刮得漫天飞舞。
他的身影顿时有些变得模糊起来。
忽闻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头颅微低,身子因为剧烈的咳嗽居然不断的起伏颤抖。
北堂静此时才发觉此时的新帝虽然仍旧龙袍加身,却青丝披散,慵懒的散在背后,衬得那俊美阴柔的脸庞更加苍白。
如此孱弱苍白的新帝与五日前在大殿上那斩杀重臣,凶暴阴戾的模样大相径庭,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这个男人。。。。。。。。
为何身上会有如此矛盾的两种感觉。。。。。。。
思绪渐远,却又被更为剧烈的咳嗽声拉回神,看那男子苍白的脸庞已显露淡淡的青色,想来这病倒是真的。只是为何她之前并未听人提及新帝的身子竟然会如此之差?
似乎她的眼神过于专注,那新帝忽然止住咳嗽,抬起头,虚弱淡笑:“竟然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想必你的心底会感到很失望吧,我到底不过只是一个孱弱的病人而已。”
我?!
他是一国之君,但是在面对她的时候居然并未用朕这个自古以来天子惯用的自称,而是如同寻常夫妻般对她用“我”。。。。。。。
究竟这个男人。。。。。。。。。。
“呵呵,今天让你来并未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看看你而已。”
温润的眼眸落在她的脸庞上,细细的临摹着她脸上的每一个部分。
墨眸清晰的倒影出她黛眉钱蹙的模样。
“皇上,贵妃娘娘才是你应该所立的皇后,臣妾不过只是待罪之身的犯人,不值得皇上如此宠爱臣妾,况且臣妾此刻的身份仍旧是恭亲王妃,且一直都会是。。。。。。。。。”
他望着她并未言语,只是这般安静的望着。忽然禁不住那病痛的折磨,再次剧烈地咳起来。
看起来这个男人似乎病的不轻,方要转头喊人进来,却被他出声打断。
“我没事的,无需惊动下人,我这不过是受了寒而已,过两日就没事了。”苍白的唇溢出淡淡笑意。
忽然觉得那笑跟那苍白的脸颊如此突兀。
不知怎的,或是那潜意识的动作。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依然发觉自己早已双指探上那男人的手腕,替他把起脉来。
不止是她自己,就连新帝也为之一愣,墨眸望着闪着不知名的眸光。
忽然身子一紧,整个人却被那个男人拉入怀中。
他怀中的体温比起他指尖更为冰冷,且力道更为紧致,似乎想要将她紧紧地压入怀中。
欲要挣扎,却发现这个男人将她抱得更紧,且不愿意放手。
那相似的木兰香让她瞳眸微张。
“皇上,请自重!”她冷言相道,但他却不为所动,那青丝撂得她的脸颊些许难受。
“皇上,请自重,如果你再不放开臣妾,臣妾就只好失礼了。”
他皱着眉,忍着身体的疼痛,那拥抱她的力道比起之前更为紧窒。
于是她便恼羞成怒,她的身子除了自家夫君之外还未曾有过别的男人如此轻薄相待。
即使抱着她的男人是当今天子,手执重权可以主宰江山又如何?
如此相待,她心中已是又气又恼。
暗暗施礼,想要将这个男人推开,却发现他的力道居然能够抵住她。
眸光一暗,清眸闪过冰冷的寒光。
“闷。。。。。。。。。”耳边力道比起之前已然小了很多。
广袖下滑出的玄墨钗狠狠的刺入男人的胸口,溢出星点刺目鲜红。
不知为何,那手居然有些颤抖。
咬着牙,狠狠的腿看眼前的男人,将那玄墨钗抓紧在手心。
新帝倒在床榻上,嘴角依然噙着疼惜笑意。望着她手中的玄墨钗之时更是布满柔情。
她慌乱如麻,脚步凌乱的跑出内殿。
手还在颤抖。
为何。。。。。。。。。。为何。。。。。。。。。。。
刺入他胸口的那一刻,她把脉的那只手也探出那个男人居然也有肺痨。
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如果不是,为何她的心会如此疼痛,为何拿着钗子的手会颤抖不止。
巧合么?
她苦笑。
如果是巧合,为何那笑,那眼神,那病。。。。。。。。。。。。那宠溺她的模样都一模一样。。。。。。。
冷风吹拂过她的面颊,将她的发髻吹得稍微凌乱,深夜的天气似乎变得越来越寒。
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那个男人的脸。
咬着唇,脚下踏着沉重的步伐,逐渐靠近那龙塌。
熟悉的咳嗽声骤然响起,明明隔着那幔帐却依旧能看到那男子不断起伏的身躯。
心中蓦然一紧,再也来不及多想的端起那楠木桌上的白瓷玉碗,掀开那层层幔帐。落座在男人的身边。
“喝药!”命令般的冷言道。这般的情景似乎回到了从前,她也是这般的恼他不曾爱惜自己的身子。
男人此时身躯一震,停止了巨咳,温润的眸溢出清浅笑意。
“瞒儿。。。。。。。。。。。”终究在他唤出那一声之时,她的泪滑落至那碗中。
怎能认错眼前之人呢?
她家的王爷夫君呵。。。。。。。。。
第六卷 凤若求凰两相依 第九十一章 九重宫门凤缠凰(3)
她家的王爷夫君呵!
又会认错呢?即使眼前那张容颜胜过之前,俊美妖冶,但那笑,那倒映出她身影的缱绻墨眸却未曾变过。
双手抚上她那带泪的颊畔,苍白的唇溢出浅淡笑意。
“瞒儿,别哭……”
沁着凉意的指尖抚过她的眉间,他身上的龙袍早已松垮披落在肩胛处,胸口那点猩红让她浑身一颤。
他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将她的掌心按在那伤口处。
苍白如雪莲的唇微启:“这里方才的确很痛,不过如今却已经感觉不到半分了。”
墨眸微垂:“是我让瞒儿陷入这般险境,即使瞒儿方才刺得再深也好,我却仍旧想要看到你的笑容。”
她没有问他为何会变成新帝,为何会是变成太子,是因为他知道,他的瞒儿未曾怀疑过他。
此生能够有她在自己的身边,便已是最大幸福。
江山不过是过眼云烟,终究有一天会如同浮尘般随风消散。
只是……他终究敌不过那心底的魔,终究策划这一切,走出了这一步。
眼前的人儿。
知晓她前往那匈奴之地,他快要疯了般飞奔到那里。
人未至,却听闻她一夜间血洗那匈奴偏殿。
只能溢出苦涩笑意。
原来,他只以为成魔的人不过只有他一人而已。且只能是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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