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七皇叔现在还是个平民呢，也不知道是皇帝没想起来还是另有大用，单单把他忘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据诚王府的下人说，是因为侧妃娘娘挺着七八个月的肚子在赵氏面前晃，赵氏想起自己早先那个流下来已经能看出人形的儿子，怒从心起，拿出早先赵将军给她用蛇皮做的鞭子把人给抽了。
蛇皮这种东西，没揉成鞭子之前看着像蛇皮，揉成鞭子之后就跟真蛇差别不大了，于是贾氏被吓的早产了，说吓是因为时候嬷嬷看了，贾氏身上只有几条红痕，倒不是很严重的样子。
贾氏生了个儿子，虽然不足月，但是贾氏底子好，所以这孩子养一段时间还是缓的过来的。
不过王府里流出的这段话很是耐人寻味，比方早先一直号称是因为劳累才小产的王妃为什么就看见贾氏怒从心起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在赵氏收拾了自己嫁妆回家之后，贾府也派人来了林府，兴许是几次老大办事都不怎么靠谱的缘故，这次来的只有老二一家。贾政坐在林如海的书房里，王夫人去了内院见了黛玉。
这种事情要是从贾政口里说出来还是有点尴尬的，所以他也只捡了类似于不受妇德，善妒之类的话说了两句，便换了个话题，扯到了贾宝玉身上。
贾政就剩下这么个儿子了，虽然平常打骂不休，也经常训斥他不争气，不过心底里还是盼着他好的。于是贾政道：“我儿宝玉，今年也有十四了，于私塾里也读了七八年书了，想请您指点指点。”
林如海脸上微笑，不过说出来的话就一点不动听了。“嗯，年纪到了，按理是该下场了。今年是恩科加正科，听陛下的意思，名额会多出三成来，平儿今年也要下场了，他来了刚好两个人能相互指点一番。”
说到恩科，不得不插一句康和这个皇帝当的憋屈。他去年七月底上台，到除夕死了，一共五个月的皇帝，皇帝上台最重要的两件事：恩科和选秀，恩科按理应在八月举行，时间太紧，选秀因为在先帝孝期，他一个都没赶上。
林如海这话说的稀松平常，但是听在贾政耳朵里就不大是滋味了。贾宝玉他得从县试开始考！
荣府是有个可以直接参加正式科举的名额了，可惜被贾琏用掉了。
贾政脸上顿时就有点不太好了，林如海已经是国公了，他儿子下场自然是要从乡试直接开始的，靠的是举人，贾宝玉是考童生……两者不在一条水平线上，连考试内容都不一样……
话句话说，一个还在学两位数加减乘数，一个已经开始要学微积分入门了。
贾政讪笑两声，觉得有点丢脸，换了个话题。
后院的气氛就没这么和谐了。
王夫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还想拉黛玉的手来着，不过被躲开了。这个技能也是跟婉玉学的，遇见不想搭理的长辈的时候，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要多，关键时刻要能挺身而出。
所以王夫人拉了两回拉到一块手绢和一个茶杯之后，暂时消停了。
一开始的话题倒还挺正常的，先说要找婉玉做主。这个黛玉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话说姐姐当了皇后，那可不得什么人都扑上来么。早先父亲当了国公就来过这么一回了。
“你姐姐她受委屈了啊。”王夫人哭道，抱琴回来报信的时候王夫人也吓到了，什么小姐被抽了，现在都下不来床，孩子早产了，哭的跟小猫子叫似的，听得真可谓字字揪心。
黛玉眼皮子抽了抽，我姐姐好好当着皇后呢。“表姐她……”欲言又止的神态，眉毛微微一蹙，“毕竟是侧室。”
这里面话就多了，比方参考一下贾政的两个姨娘。
“是侧妃。”王夫人强调一句。
黛玉想，若是跟王夫人这么一句“侧室”、“侧妃”的纠缠下去，耗够了时间，是不是就能直接把人送走了。
可惜不能，不过王夫人前面的一顿哭也哭了差不多有一刻钟呢。黛玉算了算时辰，估摸着林如海那边也谈的差不多了，使了个眼色给王嬷嬷。
“姑娘，该去学规矩了。”王嬷嬷虽是贾府出身，不过她是贾敏派系的，自然跟王夫人积怨已深了。这句话说的十分不客气，“过两日就是外命妇去宫里请安了，您亲自去跟皇后娘娘说，岂不更好？”
王嬷嬷这句话说完，林如海那边的嬷嬷来传话了，贾政已经告辞，外门已经套好马车了。
贾府两个人又无功而返，林如海觉得这样稍有些麻烦，于是他决定要给贾家人找点麻烦，确切的说，他要给内阁首辅的身上抹点黑，制造一个稍有残缺，被岳家拖累的黑点。
谁家都有两三门穷亲戚，于是林如海在贾家身上下手了。
过了没两天，外命妇请安正式开始了。
婉玉现在还借住在养心殿侧殿里，不过受礼已经在交泰殿了。这个地方是皇后接受朝拜的地方，婉玉一早起就在殿里等着了。
第089章
外命妇是相对于内命妇的一群人，也就是俗称的诰命夫人。这两者很好区分，只要是过了皇帝手的，都算是内命妇。
目前随着康德上任，宫里新添的内命妇只有婉玉一个，不得不说让人很是舒畅，而且因为在先帝孝期，再加上回两个人在太皇太后面前的表白，两年之内他都别想有新任内命妇了。
婉玉坐在交泰殿里属于皇后的宝座，接收着地下一拨又一拨外命妇的朝拜，她只要点头微笑就可以了，连名字都不用记。
新皇后上任，是某些品级不高的外命妇唯一得见皇后的机会，所以就算是五人一轮进殿一起磕头，这个朝拜也要花上三个上午。
第一天进来的多是皇室宗亲，这些人有一部分都在除夕夜里进宫祭祖了，对婉玉倒是有几分敬畏的。毕竟她们不少都惊慌失措，吓的手脚酸软了，而且事后仔细想想，皇帝的发难，是事前告诉过皇后的。
扪心自问，她们的夫君除了纳妾，还跟她们分享过别的事情么？
这么一比，看着婉玉的眼神越发的灼热起来。
皇室宗亲拜完了，第二拨就轮到国公夫人或者朝臣的妻子了，不巧贾母也在里面。
给自己的外孙女磕头，在这个时候也算是种荣耀了，因此贾母一脸骄傲进了门，她甚至觉得宫女太监嬷嬷们对她特别的礼遇，甚至婉玉也跟她很是亲切的笑了笑。
至于昨晚上王夫人说的帮元春出头什么的，贾母觉得现在不是很必要。早先她是哪个都想抓在手里，有点脚踩两船的意思，不过现在婉玉都做到皇后了，再不会有比她大的了。贾母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扒着皇后就成了。
至于出气什么的，等皇后舒坦了慢慢来。早先她们倒是惹得皇后不快来着，还是先补救补救再说。横竖赵氏都带着嫁妆回家了，回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更何况赵氏本身就不如元春得宠，还没儿子。王爷又不是傻子，两者相比，自然是皇后的表姐，会生儿子的元春更值得喜欢了。
贾母磕了头，又随着嬷嬷出去了。
婉玉在台上盘算着宫里的事情，皇宫里现在住了一家四代，当家的是她这个三代的儿媳妇，上下都得顾好了，别说其实也挺有挑战性的。不过首当其冲就是皇帝不会卸磨杀驴了，当然这三五年内肯定不会。
皇帝还指望着父亲帮他收服群臣，组建新班底呢，但是以后的事情说不准。康德现在看来是挺善良的，不过皇帝这个位置其实挺毁人的，虽然康德现在对她挺好，连乾清宫里都给她收拾了一处侧殿出来供她居住，但是皇帝怎么可能不选秀，将来宫里怎么可能不进人，一旦新人入宫，她又有一个位居内阁首辅的父亲，生了儿子说不定在襁褓里就能被立为太子……
然后呢？跟后宫一群嫔妃们争一根黄瓜？
跟皇帝两个于危难中走出来，最后在茶米油盐中抹掉最后一点温情？
婉玉不大甘心，不过这么多天她也没想出对策来。
要是康德没当皇帝，她倒是能借着林如海的势，再使点手段什么的，自信不会让康德有机会纳妾的，但是现在他成了皇帝……有点难办了。
婉玉再想着怎么合理掐断皇帝选秀纳妾睡宫女的机会，台下这一批觐见的外命妇想的则是怎么让自己的女儿进宫分一杯羹。
皇帝是这天底下最大的钻石王老五了，就算他是庶子，就算他现在已经有了皇后。
但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现在宫里就一个皇后，难道不值得奋斗一下吗？去掉皇后，宫里能排的上号的位分还有十三个名额，而且皇帝现在才多大？等到脱了孝也就二十出头，还是青年才俊一个。
于是这一拨人看着婉玉的眼神依旧热烈，似乎已经幻想着自家女儿得了盛宠，生下儿子，踩着皇后上位的场面了。
一个半时辰的觐见结束，婉玉心情有点不大好，不过看看一早就进宫，而且很久没见的妹妹，还是笑了出来，道：“先吃午饭，吃完饭我带你去宫里逛逛。”
今儿的午饭是婉玉特地准备的，有心给妹妹炫耀一下，就是那种有了好东西，跟亲密之人分享的那种喜悦。
属于皇后的全套大餐，六十六盘菜，全上来了。
四张桌子摆的满满的。
黛玉有点吃惊，虽然早就得知皇后的份例有多少，不过姐姐看着不像是这种人。
看着黛玉的眼神，婉玉发觉似乎过头了，急忙掩饰，语气里还带着点骄傲，道：“早先你不是有点挑食么，我想着这么多菜够你挑的了……”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有点心虚了。
咳，黛玉咳嗽两声，露出个“姐姐好厉害”的眼神，道：“第二张桌子左边第二列第三盘，我要吃那个。”
这一顿饭吃的略有艰难，婉玉想着下回还是来家常小炒好了。
吃完午饭，两人平平静静的休息了片刻，婉玉看看宫里的时钟，道：“按理说是要先拜见太皇太后的，不过这时候她还在午睡，我先带你去宫里逛逛。”
内廷十二宫已经腾空了，现在殿里除了扫地的宫女太监意外，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婉玉带着黛玉看了两所宫殿，俩人就有点不耐烦了，宫殿基本长的都一样，特别是没住人之前的宫殿，都是标配，换句话说就跟现在酒店的标间一样，就那么多东西，没差别的。
“要么去看看御花园？”婉玉道。
叫了轿撵过来，两人又去了御花园，然后……
然后黛玉看婉玉的眼神就跟婉玉第一次看见御花园之后想到皇帝的眼神一样了……
御花园有点小，皇帝有点惨……
没事，婉玉拉着黛玉现在已经不怎么小的玉手，先是感叹一句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然后又来一句：真不愧是亲姐妹。
下来就是这次皇宫之行的最后一站了，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
不过就是这次觐见，让婉玉心里的危机感再一次加强了。
太皇太后倒是挺喜欢黛玉的，也准备了厚礼，这都没什么，考虑到她是皇后的亲妹妹，还是婉玉当了皇后之后的第一次进宫，这份礼物是应该的。
太皇太后拉着黛玉的手问：“几岁了？”
黛玉宫廷礼仪也学了不少，当下半低着头，声音虽然小但是很是清楚：“十三了。”
太皇太后叹道：“可以选秀了。”
就是这选秀两个字，让婉玉心生警惕了。
太皇太后娘家选个把秀女进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祖母给人，皇帝难道还能拒了？吴贵太妃娘家也有人，这个不管进来是不是摆设，依旧拒不了。
婉玉虽有把握从中作梗，让这些人都进不来，不过动了手脚总有拆穿的时候，一次次磨去的都是她跟康德的情分。
她其实还是有点喜欢康德的……
婉玉强打着精神送了黛玉出宫，又说了等空闲下来再接她进来作伴，然后就从神武门一路走回了乾清宫。
婉玉这一天想了不少次康德，康德这一天也想了不少次婉玉。
今天是外命妇觐见，这个康德也是知道的，康德自觉他家里的皇后还是很拿的出手的，唬住外命妇什么的一点不用担心。
毕竟栽在她手里的内命妇也不在少数，排名头一位的就是皇后了。
康德笑了笑，然后就看见林如海一脸诧异的神色。康德耳朵热了热，当人爹想人闺女，就算已经成亲了也有点羞于出口。
“今天外命妇觐见。”康德解释道，说完这句，果不其然，他看见林如海的嘴角也翘了翘，但是这个笑容里似乎多了点什么，比方回忆什么的。
康德是不知道林如海想了些什么的，林如海的脑袋里，婉玉也最多只能猜到三成。
“陛下不用担心。”林如海定了定神色，缓缓道。
这下康德可以肯定了，林如海的笑容含义很广。
康德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担心了，一点都不担心，康德还记得他当上皇帝不久，就是礼部和翰林院扯皮康和谥号那一天，他听的心烦，借着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借口溜出来了。
虽然是借口，不过当天他是真的打算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的，而且还有点试探性的想问问凤印的问题，不过在门口待了待就回去了，谁也没告诉。
为什么？他在不远处看见他家新上任的皇后把太后吓的腿软，甚至吓到安安生生搬去了冷宫，一点没吵没闹，整日念佛吃斋，完全成了个隐形人。除了这个，康德还看见翠竹姑姑亲自捧了凤印出来交给他家皇后。
一点不用担心。
康德吧，是个男人，当了皇帝之后也算得上是男人中的男人了，大概对梦想中的女性除了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温柔贤惠这些一般性的描述意外，还是希望她能有点特色的。
还得是独一无二的特色。
毕竟皇帝这全天下只有一个，所以皇后嘛，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了的。
婉玉其实挺称职的。
康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天色已晚，今儿不如就这样？早点回去休息。”
其实一点都不晚，不过老板要摸鱼谁也拦不住。林如海干净利落的告辞了，架着马车去神武门接二闺女了。
这个也有点心酸，早先接的是婉玉，不过现在婉玉是再也出不了宫了。
康德在乾清宫等了一会才看见走的有点脸红的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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