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断魂(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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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断魂(清穿)-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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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日,蕙宁照样早早就寝,不准喜环留门,从里面落了锁。

夜里浅眠,外面稍有动静便会惊醒,她也知道,他总是半夜回来,却也不敲门,在门外停了会儿,又转身离去。

她心里酸酸的,面子上却依旧端着。

白日里,宝儿来逗弘佑,见弘佑睡了,便央求着要搬过来住,她没多想也就答应了,让喜环领她去收拾,前脚走,弘历右脚便追来,未见到宝儿,才怏怏的要告退。蕙宁想起前日子又得了几本好书,取过来给他,弘历拱手道:“姑姑,皇阿玛让孩儿读的书还未读完,所以——”

“弘历,当年你第一次叫我姑姑时,说的话可还记得!”

她的语气有些难过,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可难过也是无可避免的。

弘历跪了下来,说:“弘历记得!弘历永远都不会忘!”

“你起来吧,让别人看到了不好。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只是弘历,姑姑也没变过,姑姑对你的期望一天也没有减少过,从来没有!”

“姑姑,您的意思孩儿知道,弘历不敢奢望其他,只是尽自己的本分。也听姑姑的劝,希望尽早能替皇阿玛分忧解难。姑姑待弘历如何,弘历自个儿心里最清楚,也晓得姑姑待弘历和宝儿是一样的疼,一样的亲。外面人怎么说,弘历管不着,自个儿心里明白着呢。”

蕙宁见他这么说,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便拉住他道:“那好,若不忙就陪姑姑说说话,弘佑难得睡着,我也能清静清静。”

弘历没再推辞,在一旁的坐下。

她本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张口却又是另一回事。

“弘历,将来你若去了济南,便去大明湖看看,那儿有个姑娘叫夏雨荷的,是位佳人,可惜福分浅了一些,不过……”

她絮絮叨叨,只怕把半部还珠说了个全。

弘历静静的听着,全当是儿时的故事般,听得迷糊,也不知记得几分。

转眼间,春去夏至。宫女们都换上利落的单衣。姨娘从宫外托十三爷给弘佑稍了件衣裳,说是百家衣,能保平安的。

蕙宁望着那大小不一,颜色鲜艳的寸寸补丁,想必是姨娘在灯下针针线线赶制的。问了十三爷如今府里的情况,请他务必多多照顾。十三爷只道一切如常,又说给乌图在九门某了件差事,虽是一直住在府外,但勉强能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阿玛如今撒手不理事,每日提着鸟笼逗鸟,活跃在京城大小戏院听曲,也是极其自在。

姨娘年初病了一场,好在眼下已经无碍,身子也好,还算健朗。

蕙宁听着,抹了抹眼泪,取出些早年积累下的珠宝,想要托十三带出宫去,不料他却满口拒绝,托词还要出宫办差,便起身离开。

胤禛过来已经晌午过后。她一直有午睡的习惯,刚刚躺下,见有人推门进来,知道是他,便翻个身子继续装睡。

他在她身侧和衣躺下,没多久便传来轻微的鼾声。他向来睡不踏实,梦里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扰着他,眉头紧锁。

蕙宁叹气,心道,古来世事便是皆难如愿。

表面上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称孤道寡,无上尊荣,只是这些紧随其后的责任和寂寞,又是常人难以消化的。

他当初机关算计,费劲心机得来的一切,如今却是他最大的束缚。

只是,这紫禁城的牢笼,关住的又何止是他一个。

她从来没有想过篡改历史,更没有想过是否能在其中得以两全,不过就是看着,冷淡的旁观者。尽管身处其中,她已然不再是十字格上的棋子。 。        。        。 。



第八十三回

。 第八十三回。 再见到年玉萱是快近中秋。舒雅皇后在御花园设宴招待各宫的主子,蕙宁因为弘佑一直哭闹不休,去迟了些,刚落了坐,才看见年嫔在宫女的搀扶下翩然而至。

过去半年,虽都是在宫中,她果然不曾见过她一面。

胤禛还是会偶尔去储秀宫小坐,却也没有什么闲话传到她耳朵里,日子依旧清静。

年嫔不胜娇弱,福了福身子,便听见皇后急忙忙说:“妹妹免礼了,身子才刚好,可别见着风了。”又替她寻了个避风处赐了坐。

身子刚好?

蕙宁疑惑的看了眼身边伺候的喜环,她倒是真没听说年嫔身子如何不好的。

话又说回来,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她清楚的也没有几件。

不过这倒是第一次,她同他的女人们如此近距离的相处。端庄贤淑的舒雅皇后,面色沉郁的禧妃,还有一眼望去眼花缭乱,只辩衣裳不适面容的各宫娘娘,以及新进宫不久的淑贵人。

淑贵人很安静,安静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也并未同她们似的浓妆艳抹,不过只是素色宫装,略施粉黛,却又另有一番风情,远远地坐在侧首,好似周遭的一切同她无关,偶尔浅尝香茗,同身边的侍女低声说话。

蕙宁觉得这个淑贵人很像某个人,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她实在无聊,奉承的话听得腻耳,连回应都懒得开口,正估摸着如何寻个借口先行退去。

本来这种场合她就不肯参与,若不是宝儿一催再催,她宁可抱着本书,找个安静的地方打盹补眠。最近弘佑夜里闹得凶,怕他吵着胤禛休息,晚上便让嬷嬷照顾。可还是睡不踏实,耳边总若有似无传来弘佑的哭声,翻来覆去。日里照顾弘佑,自然没多少歇息时间,弘佑又缠她缠得厉害,转个手便哇哇大哭。一天下来,她双手乏力,抬手的酸疼酸疼的。

这些个姹紫嫣红,愈发让她困顿,给喜环使了个眼色,正欲开口,只听见高无庸打先跑来,“皇上驾到!”

场面一下子混乱,整装的整装,起身迎接的忙着起身,皇后打头,各人紧随其后,她却与淑贵人落在最后。

她有些了然的冲婉莹一笑,婉莹却是一愣,很快缓过来,也是一笑。

一阵娇吟若春芳的请安后,胤禛便直直走进人中,拉着她的手便说:“你在这儿,弘佑醒了,正哭个不停。”蕙宁一听,便要起身离开,哪知年嫔忽然窜出人群,撞了个满怀,眼见着要朝后摔去,胤禛伸手一拉,人便进了他怀里。年嫔就没这么好了,整个人歪倒在地上,姿势虽是娇弱,却也有几分狼狈。

见她面色苍白,蕙宁却觉得好笑。这么大力撞过来,难道没有候补的计谋吗?

伺候她的宫女连忙将她扶起,胤禛缓言问了几句,年嫔却是眼泪如珠,哭得甚是委屈。蕙宁懒得听她聒噪,先行告辞,径直回养心殿。

远远的就听见弘佑在哭,推门进去却瞧见宝儿和弘历一左一右,正扮着鬼脸逗他,扑哧便笑了出来,将弘佑抱起,笑说:“你们这么逗他,只怕他会哭得更凶了。”

宝儿焦急的说:“佑佑一直哭,我没辙了,才叫四哥来的。哪知道他也没办法。”说完撇嘴瞪着弘历。弘历却有些尴尬的陪笑。

说来也怪,弘佑被她一抱进怀也就停了哭,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一瞬不眨的望着她。

弘历见状问:“七弟是不是饿了?”

“不是,他就是这么粘人。抱着晃晃就好。”

胤禛进来时,弘历正笨手笨脚的抱起弘佑,动作僵硬,却不知是他晃自个儿还是晃弘佑。宝儿在一旁哈哈大笑不止,直损弘历。胤禛什么也没说,从他手中接过弘佑,万分熟练的抱进怀中。

“皇阿玛!”

“往后让你四哥教你识字可好?”胤禛对弘佑道,说完却又感慨了一句:“当年,老十三也是这么点大,朕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如今想来也还似是眼前的事。”

“识字就好,可别教什么规矩。”蕙宁追了句。

弘历听了他的话,却是神色一怔,跪在身子,说:“儿臣遵旨!”

宝儿虽是懵懂,却还是高兴的道:“四哥教佑佑识字,我就教佑佑弹琴,皇伯伯,好不好?”

望着胤禛的笑脸,蕙宁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那日是中秋的前一天,刚过晌午,外面依旧是大太阳,蕙宁刚给弘佑洗完澡,让他穿着单衣躺在一旁的软榻上。弘佑挥舞着手臂,嘴里依依呀呀的叫个不停,别说爬了,他如今连个翻身都不会。

蕙宁问过嬷嬷,嬷嬷也只是说,七阿哥还小,再大一点自然就好了。

可她一直隐隐有些担心,所以当弘佑身手够着桌布,把一盏温热的茶水倒在自己腿上时,她也是怔怔的瞧着他。

那盏内的热茶不是很烫,却还是有些温度。可弘佑依旧咯咯的笑着,丝毫不以为意。她惊醒过来,上前查视时,稚嫩的小腿已经被烫红了,可弘佑显然毫无知觉。

不知道是吓住了,还是担心什么,蕙宁伸手按在烫处,弘佑依旧笑着伸手要她抱,那红肿的烫处似乎不在他身上。

蕙宁只觉得心跳也停了,呼吸也顿了,拔下了发钗,便往弘佑的腿上轻刺去,他依旧一副笑颜,无知无觉。

眼见着银钗刺入皮肤,血丝微渗,他仍是一副模样。

蕙宁心一横,银钗又刺往他腰际,这次弘佑终于有了反应,“哇!”的哭了出来。她把他抱在怀里哄着,连哭都没有力气。

随即,传了何太医,只说自己身子有些不爽,遣退了旁人。

东暖阁本就安静,弘佑好不容易睡熟,童颜天真,不知悲苦。

何太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

“七阿哥,可好有救?”蕙宁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眼睛干涩得厉害,想闭却又闭不上,只是空洞洞的瞪着。

何太医听她这么一问,已是魂飞魄散,直拿脑袋撞地,根本不敢回话。

“你且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娘娘,七阿哥只是年幼,等些时日,调理——调理一番,自然就——自然就——”

“你莫要哄我!说实话!”

“实话?娘娘,臣——臣不敢——奴才不敢说啊!”

“你是要皇上亲自问你是不是!欺君之罪如何论处,你是知道的!”

“这——这——当日臣给七阿哥号脉,就觉得脉息不稳,臣本以为是不足月,调理一番自然无事,可前些日子,臣依旧束手无策!老臣该死,老臣学艺不精,愧对皇上,愧对娘娘啊!”何太医说着,面上的不止是冷汗还是眼泪直流。

“可——可好有救——”

“回娘娘,这些日子,老臣一直勉力医治,七阿哥确无性命之忧,只是,只是——怕——怕难以——难以行走啊!臣该死!臣……”

“皇上知道吗?”

“皇上忙于朝事,还不曾问过!”

“你答应本宫,此事不能让皇上知道!”

“可是——”

“等到那日再说吧!下去吧!”

何太医见她面色苍白,已是无力支撑,跪拜道:“娘娘千万保重凤体啊——”

“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那一夜太漫长了,漫长得让她几乎以为天不会再亮了,只剩下周遭的黑和难抑的悲愤。她的悲愤不知从何而来,却快要湮灭了她。

胤禛起来上朝,见她还是张着眼睛,才惊觉她一夜未睡,侧身来唤她,她却猛然伸手抱住他,声音沙哑,低低的呢喃道:“有此迢递期,不如生死别,天公若是妒相怜,何不便教相决绝。”

他肃然紧搂着她,道:“你又要狠心离我而去是不是?朕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朕永不会与你决绝,只想和你长相厮守!朕要把你留在身边,绝不放你走!”

她轻拍他后背,柔声安抚道:“上朝该迟到了!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不要我们母子了。”

胤禛仍是不松手,高无庸又在门外低唤:“皇上,该上朝了。”

“该上朝去了。我会好好在这里等你的,等你下朝回来,我保证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我,好不好?”

好不容易总算劝他去上朝,蕙宁也不肯再睡,凑在摇椅旁打量弘佑的睡颜。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的不公平?

为什么要上天要如此待他?

为什么送他来又如此折磨他?

弘佑,你的阿玛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的周遭一直是无垠的黑,将来你如何闯过去?他能否真的容得下你?

弘佑,额娘知道,很多事情都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包括生与死,它们横在每个人的人生中,亘古不变。额娘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在此之间给你一段快乐的时光。

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只属于你的时光。

将来也许你会埋怨,他也许会因此而恨我,甚至再不肯原谅我,可在额娘心里,都是值得的。

为了你,都是值得的。

只是,额娘心中也有胆怯和难以割舍。 。        。        。 。



第八十四回

。 第八十四回。 冬至后刚过几日,胤禛突然开口允诺准了蕙宁归省。

他说,本是早就有此打算,只是她生完弘佑之后,一直忙于照顾孩子,才耽搁下来。

事实却是,他只是因为担心。

从始至终一直笼罩在她周身的黑纱,让他渐渐分辨不出她眼底的笑意到底是因为什么。更让他担心的是,她明明就睡在身边,却渐行渐远。

他想着法子讨好她,而她依旧面色冷淡,反倒说他是无理取闹。

于是,他决定让她出宫去散心。

喜环简单收拾了,让冬竹抱着弘佑上了马车。

胤禛一直送她到了宫门,见她跨上马车,突然又心生几许后悔。

他怕此去经年,人不归。

他本想留弘佑在宫里,可又劝她不过。

她浅笑着,轻吻他的脸颊,说:“难不成你会以为我一走不回来了?”他说不出话,只能望着她。

冬竹挑着车帘,掩嘴笑道:“主子,皇上还站在那呢。”

蕙宁从缝隙中看去,果然见胤禛依旧是方才的姿势,孤寂的立在道道红墙前,心里一阵酸软,也定定的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冲下车子,紧紧的抱住他,再不松手!

可眼下,不松手的是弘佑,他一手攥着她的衣襟,直往嘴里塞。

她望着弘佑的脸,深深吸了口气。

她会回来的,回来后必将如实的告诉他这一切。她无法不去正视他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如果以弘佑为代价的话,绝对不可以!

如果她存在历史中,在她的存在之下,弘佑又是否存在呢。

他寥寥数位皇子中,并无此人!

马车稳稳的行驶在老北京的青石板路上,喜环和冬竹四双眼睛几乎都忙不过来,不时掀起帘子朝外看去,嘴里说个不停。

这些她午夜梦回萦绕心头的场景,即便是闭着眼睛都能估计出个七八来。

过了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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