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首在雨化田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小李子本来以为，自己很难睡着了，谁知，这一睡，便睡到了大天亮。
天亮起床的时候，小李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到春儿那张有些微胖的圆脸，“春儿，这些年，你好像越来越胖了！”小李子感叹道。
春儿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公公，您一睁开眼，就给小的说这个么？”话说，公公都这样说了，他要不要少吃一点儿啊，可是，“我娘说，能吃是福！”
小李子咧咧嘴，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问道，“雨大人呢？”
珠子此时也进来了，接口道，“雨大人一大早就出宫了，说是去刑部的大牢看看。我在外面听了一嘴，好像说是昨天晚上，大牢被劫，很多犯人都逃了出来。”
“怎么早不赶晚不赶的，赶到昨天晚上劫狱呢！”小李子嘀咕了一声，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伸了伸懒腰，开始洗漱。
上午的时候，有司礼监专门送信儿的小太监带来西厂督主的调令：调浣衣局李子元，李春，郑松珠三人入西厂公干。
春儿接过调令，喜滋滋的掏出荷包打赏了送信儿的小太监，才抱着这手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公公，咱们这就不用去浣衣局了吧？”
珠子哼了一声，忒看不上春儿那咧着嘴的傻样儿，“调令都下来了，你若是想去的话，自己去就是了！”
“我这不是确定一下嘛……”春儿嘟嘟囔囔的来了一句，只是在闭上嘴的一刹那，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是为自己前途的担忧。毕竟，西厂，是如此恐怖的地方，他和珠子，他们两人能在这里长久吗？
小李子摇摇头，也不管这两人的斗嘴，只是心中有些担忧：雨化田这样明目张胆的下调令，这不是直接驳了曹吉祥的面子。这曹吉祥，会善罢甘休吗？
中午的时候，雨化田回来了。小李子迎了上去，伸手替他解了披风，挂在一边的屏风上，又端出茶，奉到了雨化田的手中。
雨化田看着小李子忙忙碌碌的样子，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柔情来，仿佛自己今天在西厂的不顺全都消失了一般。他拉住小李子的手，将他拉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你也别忙了，坐下来歇歇，你的身体还是差了一些，我想以后……”
两人说着话，小李子也没有注意到珠子和春儿两人那苦涩的眼神儿，以及看到西厂人进来，缩进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身体：他们真的是害怕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西厂的人啊！
小李子不注意，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两人会恐惧西厂恐惧成这个样子。
或许上一世，作为浣衣局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的他，也像春儿两人一般，害怕着东厂，西厂，还有锦衣卫，这些凶神恶煞的人。
可即使如此，他也有直面这些人的勇气。
他却不知道，不是所有人的神经，都像他这么大条的。
这一世，他是看着雨化田长大的，看着雨化田慢慢的，一步步的从南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慢慢的成长成了现今西厂的督主，如今在天下手握权柄的有数的几人之一。更何况，他也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是的小太监，也当了那么多年的总管，即使是自身的实力，即使不及雨化田，但是论诡异的程度，他若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所以，他此时对这些凶名昭著的杀手们无感，却忘了，他身边的这两个小太监，不是他，也不像他。
不过小李子没注意，却不代表着雨化田没有注意到。
过了不久，雨化田有匆匆的走了，小李子跟着谭鲁子去学骑马。若是连马都不会骑，又怎么跟得上雨化田的脚步呢！
小李子是夜半回来的，此时雨化田还在宫外，宫门已经下钥，看来今天晚上雨化田是不会回来了。
此时，屋里还亮着灯，小李子快走了两步，却没想到，听到屋里，春儿和珠子两人的谈话，小李子沉默了。
本来他还想，这西厂是个好去处，虽然杀气腾腾了一些，但最起码在雨化田手下做事，不像是在别处，他们主仆三人还能在一块儿。却没想到，这西厂，让春儿两人过得如此的战战兢兢。
或许，天下真的没有不散的宴席！
“公公，你回来了！”珠子眼尖，看到站在门口的小李子，连忙止住了两人的谈话，站起身来道。
小李子扬起笑脸，利索的进屋，将手中给两人捎回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想要说些别的，但是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只能问道，“春儿，珠子，你们给公公我说实话，你们不想呆在这里吗？”
春儿和珠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来春儿在后面猛然推了珠子一把，珠子才开口道，“公公，你想多了，我们只是随口说说，真的没什么的。我，呃，我们真的是想要一直伺候公公的……”
小李子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真心实意的说道，“我真的想要给你们打算的。咱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即使你们仍跟在我身边，我现在也不是尚衣监总管了，也没有那么高的规制，所以，趁我现在还有能力，你们想去什么地方，能帮一把的我尽量的帮。”
第99章 龙驭宾天
春儿两人磨蹭了半响儿，还是说了，“公公，不是咱们两人不想伺候您，只是，只是……”春儿吭哧了一会儿，“只是这西缉事厂这种地方，我和珠子两人，是真的害怕啊！——除了这里，公公，就算是浣衣局，咱们两个伺候您也是心甘情愿的……”
春儿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小李子打断了，他终于明白，这两天这两人不对劲的原因。他对东西厂的人没感觉，不代表这别人对这地方没感觉。
想明白了缘由，小李子心中的结也去了，想了想，再次问道，“过两天，我去求求太子殿下，让他将你们两个调进东宫，这样可好？”
春儿两人兴奋的点头，事实上，在他们的心中，在东宫当差，可比在西厂强多了。毕竟，东宫是太子殿下居住的地方，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太子殿下登基，他们就算是伺候过皇上的人了。
这要说出去，谁不高看他们一眼！
见春儿和珠子两人答应下来，小李子也算是放下了这一桩心事。实话说，看着他们两个每天在这里无所事事的，不仅他们着急，小李子也着急。
太监嘛，这辈子图的不过是老有所依，死后有人捧灵罢了。自己已经挣够了养老的银子，实在不行还有个手艺，母亲还说将兄弟家的儿子过继给自己一个，老了死了之后的事情并不太担心。
而春儿两人了，进宫后做的便是端茶倒水的活计，虽然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银子，但是也少的可怜，他们还要顾及家里，自然是心急的。
小李子看着他们欣喜的样子，自己也是高兴的。他总希望对他好的人，他在乎的人每个人都过得好，“你们这两天准备准备，过几天我就去跟太子殿下说——虽然可能不能在太子殿下身边近身伺候，但你们若是做的好的话，还是能提升的。”
“多谢公公提点！”春儿两人互相看了看，猛然跪到了地上。他们知道此事说再多的话也无用，只是在心中记住了小李子的恩情。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小李子边让两人回去休息了。
等到两人走了，小李子慢悠悠的挪到床前，也没脱衣服，直接面朝下扑到了床上。
好舒服！小李子背着手按住自己的腰，他没想到，骑马居然是这么一件劳累的事情，一天下来，他居然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不过，辛苦是值得了，最起码，他能自己单独骑在马上慢慢的小跑了……
因为刑部大牢被劫，雨化田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回来。这半个月来，小李子成功的学会了骑马，甚至还能骑着马在校场飞奔一圈。
期间，还顺便去了一趟东宫，将春儿和珠子两人的事情给办妥，看着春儿两人兴高采烈的的上任去了，小李子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半个月后，雨化田终于回来了，小李子看了看，也没从他那向来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明显高兴或者气氛的情绪，所以，这说明，宫外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给雨化田奉了一杯茶，小李子感兴趣的问道，“今天回来，是外面的事情解决了？”
雨化田点点头。
小李子顿时兴奋了，他在宫里这么多天，很无聊的说。他终于明白春儿两人的感觉了，若是以前，不管他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八卦的说。什么柳贵人只有两个月的身孕，却故意扛着肚子扶着腰，好像是生怕人不知道她怀孕；什么郑淑妃每天必吃的零嘴儿被赵贵妃带人抢走了；什么交泰宫后面的小树林子里经常有人听到女鬼哭声什么的……这生活，简直不能太美好了！
现在呢，只要他一出现，四周都是惊恐的眼神儿，他还没张嘴呢，那边已经跪下谢罪了，害他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听到了宫中的各种小道消息了。
这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他在宫中就剩下这么点儿爱好了，如今居然也自动消失了。
不过，雨化田回来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可以从雨化田嘴里听听消息？
小李子嘿嘿的笑着，“那什么，刑部大牢现今怎么样了？”快说快说，是不是里面的犯人都被抓回来了，还有还有，谁这么大胆子，说出来让咱也见识见识……
雨化田转过头来，看着小李子兴奋的小眼神儿，深知小李子“八卦”属性的雨化田知道他毛病又犯了。不过，现在问题解决了，跟他说一说也没什么。
“那天，你不是问我，用什么理由劝说于谦出兵吗？”雨化田起了个头。
小李子点头，跟雨化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当时可是奇怪的很。这于谦可是出了名的驴脾气，石亨发兵，用的理由可是“清君侧”。所谓的清君侧嘛，不就是铲除他们这些“奸宦”，这可是正中于谦下怀，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更何况，于谦和石亨可是老交情了，在他出任兵部尚书的时候，可是提出“社稷为重君为轻”主张，力阻南迁，和石亨一起互相配合，指挥数十万军民进行了名扬青史的北京保卫战，击退瓦剌，挽狂澜于既倒。
在他的心中，家国天下才是最重要的，而所谓的皇家，皇族，皇帝，没有一样能比得上这江山社稷。如今石亨攻入皇宫，要将他们这些祸国殃民的“阉贼”全部铲除，他即使不会帮上一把手，也只会两不相帮，又怎么会站在他们这一边，共同铲除石亨这个叛逆呢？”
雨化田“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小李子用“奸宦”，“阉贼”等字眼形容他们表示不满。
小李子尴尬的笑了笑，不自在的说，“我这不是站在于谦的立场上思考嘛——在他心里，咱们这些人不就是那样的人嘛。”可惜分析的还兴奋，把自己一竿子人都给骂了。
“社稷为重君为轻？家国天下？”雨化田嗤笑了一声，“你把他看的太伟大了！——当时，我只给他说了一句：若是能和我一起阻挡石亨的反叛，那么，我可以将赵怀安他们无罪释放！”
咦？小李子一头雾水，“这关赵怀安什么事？”
“那天，我不是让你将我告诉你的关于于谦的消息告知赵怀安吗？”看着小李子点头，雨化田接着说道，“这赵怀安和于谦两人不愧父子情深，赵怀安知道于谦的消息后，一心想要替自己的义父解决隐患，用了手段将那些江湖上的好手都召集了起来，准备刺杀曹吉祥，可惜，这计划正好被曹吉祥发现了，在他们动手之前，就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同时，因为这件事是赵怀安牵的头，以曹吉祥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在你出来的前一天，曹吉祥便准备对赵怀安动手。可惜，这计划正好被于谦无意中撞破了。”
“所以，为了自家义子的安全，于谦只能和我联手！”
“……”小李子死鱼眼瞪着雨化田，这计划说的这么简单，但是，你能告诉我，你从中下了多少力气吗？什么这计划正好被曹吉祥发现了，什么计划正好被于谦无意中撞破了。这天下间，哪儿有那么多的正好的！
小李子觉得自己不应该跟别人比脑子，那会让自己无地自容的。所以，他换了一个话题，“这么说，你依言放了赵怀安他们？”
雨化田勾起了唇角，不过小李子怎么看，那里面都有了那么一丝邪恶的意味，“不。在我想要宣布他们无罪释放的前一个晚上，江湖上有人劫狱，将他们救了出去。如此一来，就是我想要替他们脱罪，也心又无力啊！”
我看你是乐见其成吧！不对，“刑部大牢守卫那么森严，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人，是怎么把赵怀安他们从大牢里劫出去的？”在小李子的印象中，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就是乱七八糟，没有一点规矩的样子。
雨化田摇摇头，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我怎么会知道呢？那天可是东厂的万喻楼万大人坐镇刑部，咱们西厂可是插不上手的。”
难不成那些江湖人还有有几个厉害的？总感觉不像的样子，小李子掐着手指：这中间好像没什么问题啊，为什么他总感觉不对劲？
“咚，咚，咚，咚……”猛然间，巨大的钟声响彻全宫，小李子一数，正好九声。现在这声音响起，难道是：皇上龙驭宾天了？！
九声钟响过后，宫中隐隐约约就听到无数的哭声，呜呜咽咽的，此起彼伏。
小李子连忙站起来，匆匆的来到内房，翻出两件素白色的外衣，将雨化田身上那带了一点儿亮色的衣服给脱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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