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皇后瞟了他一眼,“你不在外头快活,守着我这老太婆做什么?”
“姑母,您这是什么话,您哪里老?在侄儿眼里您就跟姐姐差不多。侄儿就是想守着姑母尽尽孝心。”潘庭拍起马来轻车熟路,见潘皇后一脸不信,这才又补充道,“这不是刚遇上一*大厨就给您送来了,侄儿还没看过瘾呢。”他笑嘻嘻地看着凌书南,总让她有种被当枪使的感觉。
“行了,你爱住就住吧。”虽说外戚成年男子是不许在宫里过夜的,但潘皇后是一朝国母,潘大康又手握重兵,加上潘庭自幼就伴着潘皇后,连潘皇后都默许了,其他人自是不敢说个不字。
潘皇后指着那道“桃花井”道:“这道菜可有什么出处?”
凌书南毕恭毕敬地回道:“娘娘圣明,这桃花井取自长孙皇后的那首《春游曲》,‘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
“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潘皇后将那首诗吟诵了一遍,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冷了,“这菜做得美,可这首诗我却不大喜欢。”
凌书南的心一咯噔,没道理啊,这首诗可是她精心挑选的。本是历史上有名的贤后唐太宗的长孙皇后所做,整篇诗句都是美人心情愉悦的赏春景想春情,不论是身份还是诗的意境都没有问题,怎么潘皇后就不喜欢呢?难道这位潘皇后太一本正经了,不大喜欢这种稍微有些露骨思春的诗句?
她有些忐忑地看着潘皇后,哪知她却将提起的筷子忽然放下,转而对旁边服侍的宦官道:“这么精美的饭菜,本宫一个人吃着多没劲啊,去卷帷宫请贺夫人过来。”
一旁的潘庭不禁面色一变,陪着笑道:“姑母,什么叫您一个人吃着,侄儿不是人吗?您说咱们一桌子佳肴,咱们吃着多开心哪,何必又把她找来,平白给您心里添堵呢?”
哪知潘皇后却压根不理会潘庭,只是用眼示意宦官,脸上已再无半分喜色。
曾国的宫制学的是孙氏的吴国,皇后之下设三夫人,听两人的对话,那贺夫人自然也是郦圭的妃嫔,而且还是潘皇后的冤家。
果然,当宦官领着贺夫人进来时,潘皇后的脸上像打了一层霜。但那贺夫人却着实令凌书南*了一把。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称得上是国色天香的窈窕神女。
她一进来便向皇后行了个万福。
潘皇后道:“贺夫人是许久没见本宫了,不会将该有的礼数都给忘干净了吧?这妃嫔见了正宫皇后,要行的应该是大礼吧?”
凌书南在旁边听了直咯噔,完了,果然这宫里的女人就是喜欢斗,眼瞅着这皇后就是挑刺来着,她忍不住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可千万别把她牵扯进去才好。
贺夫人明知潘皇后刁难,却也只好乖乖地跪地行叩拜之礼,潘皇后刻意不唤她起来,任由她在地板上跪着。倒是一旁的潘庭在旁边乐呵呵地道:“姑母,我看这汤都凉了,大冬天的,您可不能吃冷的。”
卷七 长夜烛烬 第五十八章 桃花井针锋(3)
潘皇后这才让贺夫人平身,命人给她置了筷箸。贺夫人告了座,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佳肴,不禁眼前一亮,赞道:“天下间竟有这样精致的菜肴,不知是何人所作,皇后娘娘可真是会网罗人才。”
潘庭指了指后边垂首而立的凌书南,“是我从宫外找来的,夫人喜欢就好。”
贺夫人看向凌书南,随口说道:“女子能有这等手艺当真不错,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南谢娘娘赞赏。”凌书南小心翼翼地答着。
“阿南?”原本有些恹恹的贺夫人忽然眼前一亮,重又打量了她一番,“不知姑娘姓什么?”
凌书南总觉得贺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只是警觉地说道:“奴婢没有姓。”
“是吗?”贺夫人抿了抿唇,然后朝潘庭嫣然一笑道,“潘少爷可真厉害,找到这般有趣致的人。”
“是吗?”潘庭被贺夫人一夸,竟有些飘飘然了。
潘皇后见潘庭这副模样,不禁眉头一皱,冷笑着就吩咐分菜的宦官道:“还不给贺夫人夹菜?让她尝尝这道鱼。”
贺夫人忙道:“娘娘恕罪,臣妾自幼便不能吃鱼的。”
潘皇后冷笑道:“贺夫人这是不给本宫面子吗?还是压根就瞧不上本宫这儿?这样吧,本宫亲自给你夹菜。”她说着,便站起身夹了一筷子雪白的鱼肉放进贺夫人的碗里,“贺夫人,除了皇上,本宫可就没有给谁夹过菜了呢。”
贺夫人为难道:“臣妾一旦吃鱼,就会心悸呕吐,高烧不止。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可是……”想必这贺夫人是对鱼类过敏,而且还挺严重的。
潘庭在一旁道:“姑母,要不这鱼就给侄儿吃吧。侄儿最爱吃鱼了,这一整条侄儿都能吃下。”他说着就想要去端贺夫人面前的碗,还没站起身,潘皇后就已是使劲地一拍桌子,狠狠地瞪向潘庭,“你给我坐下!”
潘庭没想到自己不说还好,他一开腔,竟惹得潘皇后怒气值增大,当即不敢再说话,只是忐忑地坐在那里。
潘皇后的怒火既然被点着了,便再顾不得端庄得体,直接就对着贺夫人斥责起来,“贺夫人,本宫本宫好心好意地请你来吃饭,还亲自给你夹菜,可你倒好,架子端得还真是大!本宫本宫敬你让你,你却越发嚣张,你根本就没有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她这一怒,所有人都吓得俯下身去,凌书南额左右瞧了眼,也赶紧匍匐在地,这皇宫当真不是好玩的地方。
贺夫人却是不慌不忙地跪了下去,口里称道:“娘娘恕罪,可是臣妾真的不能吃。”
“贺夫人,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你把这鱼吃下去,要么,你便到外头去跪着。本宫到底是皇后,倘若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目无纲纪,那这皇宫还有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潘皇后话音刚落,就听“啪”地一声响,贺夫人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脸颊边赫然有了一道红红的五指印。
就连潘皇后都有些愕然地看着她,只见一行清泪从贺夫人的眼中流出来,她已是哽咽道:“臣妾怎敢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只是臣妾真的不能吃鱼……皇后娘娘若是觉得臣妾冒犯了娘娘,要怎样处罚臣妾都行。”她说着便匍匐在地,呜咽起来。
凌书南有些懵了,贺夫人方才虽然也是彬彬有礼,但对潘皇后也不过是敬而远之的味道,怎么一下子就委屈成这样了。正想着,却见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把贺夫人捞了起来,她正要偷偷瞄一眼,当瞥见那一抹明黄时,便又赶紧把眼低了下去,是皇帝郦圭!
卷七 长夜烛烬 第五十八章 桃花井针锋(4)
郦圭愠怒道:“皇后好大的威风啊!中宫之责,本是辅佐君子,礼教六宫,可皇后倒好,成日里无事生非,这母仪天下四个字,皇后怕是也不知道怎么写吧!”
潘皇后到底是郦圭的正妻,被他当着这么多人面数落,面子上如何下得去,她含着怨气道:“皇上,臣妾好心好意请贺夫人过来用膳,还亲自给她夹菜,怎么就是无事生非了?怎么就当不得母仪天下了?”
“那这是什么意思?”郦圭将贺夫人的抬了起来,指着面颊上的五指印道。
贺夫人梨花带雨地忙解释道:“不,皇上,您别误会,这是妾身自己打的,是妾身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好意,可是,可是妾身是真的不能吃鱼……”
她柔弱的样子和潘皇后盛气凌人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郦圭怒火中烧道:“自己打的,自己打能打得那么重吗?”只一句话,便说得皇后哑口无言,她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贺夫人是唱得哪一出了。
潘皇后也是彻底地恼了,“皇上,臣妾与您这么多年的夫妻,臣妾是怎样的为人,您难道还不清楚吗?我真想要对付她,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吗?”
“是啊,皇后今日真是说出真心话了,你早就想要对付她了吧!”郦圭冷笑着牵起贺夫人的手道,“不过,很可惜,皇后你没法如愿了。因为朕这辈子都不会让她离开我的,更不会让任何人动她!否则,朕一定要让动这念头的人生不如死!”
凌书南在地上听得心惊肉跳,万万没有想到这郦圭虽然黑心肠,却也用情至深。可听到这番“真情告白”的潘皇后却已是气得浑身颤抖。眼见郦圭拉着贺夫人扭身就走,贺夫人却忽然说道:“皇上,妾身,妾身有个请求。”
“能不能把她赏给妾身。”她的手指尖忽然指了过来凌书南打了个激灵,越发匍匐下去,KAO!太悲催了!怕什么来什么,她一向大脑单线条,就怕自己卷入宫廷之争,可这下真好,一进宫就被搅合进来了。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贺夫人低声道:“妾身知道这要求很无礼,可是妾身近日没有什么胃口,只看见这位姑娘做的饭菜,才有了些心思。不知道……”话还没说完,郦圭就道:“你想要什么便要吧。不过一个奴才,朕便替皇后做主赏给你了。”
他说着便瞟了地上的凌书南一眼,凌书南忙把身子俯低,以免郦圭认出来。潘皇后气得火冒三丈,她才是位列中宫,贺夫人竟然直接找皇上要她的人,摆明了是挑衅。她正要开腔,熟知她的郦圭便已经不耐烦地开腔道:“好了,皇后。朕现在已经被前朝的事弄得很烦了,你能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要来给朕添乱?还有,以后没事不要派人去卷帷宫。朕不想再为这件事专门跑一趟了!”
他说完,便拽着贺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把潘皇后一个人孤零零地撂在了那里。
地上的奴才一个也不敢起来,甚至大气也不敢喘。过了许久,才听见潘皇后压抑的呜咽声传来,以及喃喃地吟道:“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凌书南心念一动,这不是李白的《长相思》吗?原来那卷帷宫的寓意竟是从这儿来的。看来郦圭对贺夫人还真是用了真情,也难怪潘皇后会那么讨厌她了。
“为什么,二十年了,他始终还没有厌倦她?我一直等着,等着皇上的后宫美人一轮接着一轮的换,我就等着有一日皇上对她再没有兴趣,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万千荣宠?皇上居然还为了她来警告我!”皇后气得呜咽,潘庭忙在一旁劝导,还没开声就被潘皇后呵斥道,“行了,你到底是不是姓潘?”
二十年?凌书南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那贺夫人不过二十几岁,可现在听起来,至少也是30多岁近四十的年纪,没想到能保养地这样好。她忍不住偷偷瞄了潘皇后一眼,一个年老色衰,另一个却风流韵致,更何况贺夫人瞧起来便也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也怪不得郦圭的心仍被贺夫人吊着。
她在地上跪了半晌,见潘皇后终于平息下来,忍不住问道:“那奴婢……”贺夫人突然把自己指明要走,她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滚,统统滚!”潘皇后气得将那一盆桃花井端了起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潘庭忙和奴才们一起劝下,“姑母,您何必和皇上置气。皇上也是因为太子的事,最近很是焦虑,才会如此。说起来,皇上心里头还是看重姑母的,这些年,不论再宠谁,可也从来没允许谁僭越过您,不是么?”
“那是他还用得着我潘家,我早就对他没指望了。”话是如此,但潘皇后的气终于还是顺了一些,她冷冷地对地上的凌书南道,“你去吧,免得晚了,那小贱人又要在皇上耳边嚼耳根子。”
凌书南连忙顿首,心里却有些惴惴的,皇宫似乎不是个好地方。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脑袋一抽,贸然跟着潘庭入宫了!
卷七 长夜烛烬 第五十九章 宫闱有秘辛(1)
领凌书南前往卷帷宫的是个小太监,凌书南身上虽然没什么银子,但在楚国待了些时日,值钱的首饰还是有几件的,连忙给他行了贿,好一边向他打探宫里的事情。
那小太监不过是皇后宫外头打扫的,平时没多少油水,见凌书南打赏颇丰,自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原来这贺夫人在郦圭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就已经跟了他,听说出身低贱,娘家一个人也没有可郦圭却极为看重她。哪怕后宫嫔妃不少,这么多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郦圭会去她那儿,雷打不动。
“不过吧,说起来也奇怪,皇上虽然去得勤,却极少留宿在那儿,而且皇上管贺夫人也管得严,不喜欢她和别的人接触,尤其是男人。说一句话也不行!”曾国虽然尊崇儒教,但男女之防也不至于那么严苛。正是因此潘庭出入宫帷,虽然于理不合,郦圭瞧见了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太监不禁音量放低,暧昧地笑道:“估计是情之深,爱之切吧。”
小太监知道的东西有限,嘴巴又溜,不一会儿就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凌书南对贺夫人和潘皇后的争宠没有太大兴趣,她比较关心的是郦夭霄和黄昏的情形。于是,见小太监对自己没什么戒心了才问道:“对了,公公,不知道东宫在哪里?”
“东宫?”小太监一怔,嘴角往右前方努了努,“喏,那边。”
凌书南道:“一会儿咱们能不能从那边走啊?”
小太监不解道:“姑娘为何想要去东宫?”
“我没有想要去东宫,我就是好奇太子殿下住的地方是怎样的。”见小太监仍是一脸犹疑地看着自己,她只好说道,“这不是听人说,太子殿下长得年轻帅气,所以……”
小太监立马顿悟道:“所以姑娘想着要是从东宫旁边经过,或许正好碰上太子殿下。说不定太子殿下一下子就看中了姑娘呢!是不是?”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凌书南这样的想法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凌书南干笑了一下,便也懒得否认了。
小太监于是摆手道:“我说,你还是别做梦了。”
“做梦?”凌书南嘴角一撇,“怎么,莫非你觉得他看不上?还是他在宫里头的妃子太多了?他挨个轮一遍也得一两个月?”
小太监笑道:“姑娘您真有意思,太子殿下虽然是精力旺盛了点,但轮一遍也用不着一两个月啦。”
“……”凌书南瞧见他那猥琐的笑容,差点没一翻白眼,小太监聊兴正起,见凌书南一副爱理不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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