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妃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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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妃 (完结)-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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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天”到底有多强大,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可是“逆天”到底有多脆弱,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

    “起死”的建立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个被放弃的萧炎用自己剩余的生命保护着她,保护着萧梁,萧梁百余年来只想着复兴国家,可是当他得知自己的双胞哥哥忍受屈辱病死西蜀王都时痛苦不堪,终至双腿瘫痪,遂将“逆天”之位给了萧陌……被放弃的那个萧陌。

    被放弃的那个萧陌却怎么都无法走出迷障:他自十一岁时被国家被母亲被所有人抛弃,他的恨意和不甘这么重,一直支撑着他活到十八岁遇到萧炎,他因萧梁而承受了世间最不堪的痛,为什么还要去保护那个没有人性的王政?

    他不愿意。

    换了眼睛,接手“起死”之后,他便易容换貌南下去了西蜀王宫,冷眼旁观着萧梁世子受到契约奴的所有屈辱……被选中的那个幸运儿,既然成了萧梁唯一的世子,那么不管是荣是辱,他都该一并受了!

    他的心肠这么地冷漠,表面上是救死扶伤的宫廷御医,所有人对他极尽赞美之词,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哪怕整个西蜀败亡,整个萧梁沦落,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是这么地矛盾,萧梁放弃了他,西蜀谋害了他的亲生父亲,萧梁是他最痛恨的,可是父亲却是他心底唯一的一丝暖意……十一岁以前,父亲对他最是偏袒,常常会去他的寝宫探望他,他生来身子就不好,父亲很担心,遍寻名医名药为他治疗,父亲的目光望着他的时候总是带着满满的悲悯,从前他不懂,后来才明白,父亲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将要被放弃的可怜孩子。

    然而,他最后还是被放弃了,母亲的眼神毫不留情地从他身上划过去,只丢给父亲一句话:“强者留,弱者弃,这是萧梁的祖训!”

    亲生骨肉,抵不过一道祖训。

    只因那一句祖训,哪怕他拥有万夫莫敌的才能,哪怕他让任何人都找不出一点错处,哪怕他一开始就勉力挣扎,他最后还是只能因为体弱而被放弃,命运警告他,他是个天生的无用的弱者,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

    父亲死于西蜀的刁难,成为了九州的笑柄,西陵王为父亲建了一处陵墓,他常常会在深夜前去探望,一家团圆的日子里,只有父亲睡在那里,可是父亲再也不能开口和他说话。

    他起初没有想过要与西蜀王宫的宛妃有什么联系,他之所以选择了她不过是因为四皇子西陵寿……那个与他一样天生体弱的人,整个西蜀王宫,他唯一真心对待的,只有西陵寿。

    一面是师父的嘱托,一面是自己的怨恨,两年来,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众人在眼前做了各种各样的戏码,他也知道西蜀终会败亡,萧梁为了夺回九州霸主之位忍辱负重了百余年,怎么可能甘心沦为“奴国”?

    所有人都问他,你想要什么?他自己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想要什么呢?他不过是想要命运给予的一个交代,不过是想回去萧梁问一问那个狠心的母亲,丢弃他的时候有没有一丝不舍?当初的所有情分难道都是假的么?他不过是想证明,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弱者。

    命运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它送来了那个他念念不忘的小姑娘。那一天夜幕降临,她闯入了他的屋子,那么猝不及防。她是他整个颓唐生命里最后的色彩,命运把她送来了,却让她认错了人。

    她记得他的名字,她记得灵芝草,她记得初遇时的所有,她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喜欢上了他,即使那时候他一无所有,即使他们只是见了一面而已。

    西蜀终究要灭于萧梁之手,他一而再地想要把她送走,可是他的小姑娘却如此固执,为了那个错的萧陌一再地退让,他见过她为萧陌流下太多的泪,他不能对她凶,不能对她训斥,却也不能告诉她他其实才是当初她遇到的那个人……

    如果他的小姑娘那么喜欢他,他却陪不了她长久,也许他连三年时间都熬不过,怎么能给她幸福呢?

    其后的事情越来越乱,她真的喜欢上了那个认错了的萧陌,且离他越来越远,那一年的花朝节他心如死灰,于是借口离开了西蜀王都,因为解满庭芳之毒耗了太多心头血,他只得回敦煌续命,顺便问了师父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忘记从前的所有……

    师父告诉他,敦煌卷轴中有一味药……“红颜未老”,只要服下去,就会忘却前尘旧事。

    没有想到,他闭关续命一月整,又因为提炼红颜未老耗费了不少时间,出了敦煌时便听说西蜀已经灭国!

    不该是这样的!大漠黄沙中他纵马疾驰,想着当初萧陌看着他的小姑娘的眼神是在望着心爱的人,萧梁的所有兵马暗军按兵不动,怎么会突然就起事?

    如果……如果萧陌之前都是在演戏,如果他连心爱的人也能欺瞒伤害,这是怎样不可饶恕的罪!

    赶回西蜀王都时,他的恨意疯涨,因为他的小姑娘已经死于十五岁生辰的前夜!更让他疯癫的是,她的尸首被弃于西城山乱葬岗!

    这是他一辈子无法释怀的事情,他十一岁被丢弃在深山之中,可是她的小姑娘却被丢弃在肮脏的尸堆之中等待秃鹰啄食,从前的怨变成没顶的恨,萧陌不仅夺了他的名字他的所有,还夺走了他心爱的小姑娘,让他的小姑娘死得那般不堪……

    此后许多年,九州仍旧将西蜀长乐公主当做引狼入室的笑柄,而纷纷称颂萧梁云帝的废奴创举,一个是登峰造极的荣耀,一个是万人唾弃的耻辱,他一直不能对此事释怀。

    即便他的小姑娘最后活了过来,即便她真的把前事都忘记了,他还是不能忘却,这个心结始终都打不开,他恨着萧陌,万分痛恨!

    那一年他带着他的小姑娘辗转几个月回到瀚海城时,风息谷的火肃神医已经过世两个月,只留下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他的。第一代的“逆天”名字叫火肃,即萧炎,被放弃的命运让他连自己的姓名和容貌都不能留住。可是他留下的信里面却已经释怀,他说,你的母亲一生执着于萧梁社稷,如今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我一生苟延残喘至今终于可以放下,敦煌的古老传说里有这样一个说法,如果一个人带着极度的仇恨和不舍死去,那么他的灵魂将入不了六道轮回,只能在天地之间游荡,再也遇不到想见的那个人,来世,我还想再看看她,哪怕她选择的不是我,我也想看看她……我儿,你也快些放下吧,你的心肺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就算有灵芝草和敦煌秘术续命,也至多活不过三年,如此我执下去,来世如何能遇见心爱之人?我们都是被命运丢弃的人,我活着,却不能回去找她,因为她不需要。我只能把所有的秘密埋在心里,只希望她能得偿所愿。我儿,如今大局已定,我也能放心地去了。

    另一封,是给夙瑶的。整个萧梁,及至整个九州,哪里还有人敢直呼萧梁太后的名字?又有几个人记得她的闺名叫夙瑶?

    三十年前的选择,葬送了三个人的幸福。不,就算不作出选择,仍旧是葬送。这,就是双生子的诅咒。

    “为什么?为什么活着却不回来找我?”萧梁太后握着手中的信喃喃自语,三十年的懊悔与痛楚换来了如今更彻底的绝望,她谁都不能责怪,只能痛恨自己。

    无人回答她。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彼此对望着,却再不像小时候那样看着对方就等于照镜子,现在,他们的眼睛一个漆黑,一个琥珀色,一个穿着单薄的青衫,一个系着黑色绣龙的长披风,一个乌发如墨,另一个却从表面的乌发中现出难掩的银白……

    萧陌忽地低下头,苦涩漫上来,多少年过去了,仍旧是这样,哥哥知道的事情他也许永远都不知道,哥哥懂的事情他总是慢了好一会儿才懂,哥哥与母亲说话的时候,他总是一句都插不上。

    小时候那些宫廷教习先生见了他会笑,可是听到他吹奏的曲子,看到他写的文章却从来吝于赞美,因为,哥哥永远比他做得好,他们背地里都在叹息,为什么两个人明明长得一模一样,才智和禀赋却差了这么多呢?

    他此生唯一的长处,就是他身体健康,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生过病,而哥哥唯一的短处,只是他天生体弱。

    才智和身体哪一个最重要?哪一个才能被人喜欢?从小到大,哥哥能讨得所有人的欢心,他却连说话都不会,一开口就是错,他一直是退而求其次的那个选择,因为他身体很好,能够活得长久,所以这个国祚留下了他。他做得好的时候,人们会说这是应该的,本该如此,要不然留下他做什么?他做得失误时,人们又会说,到底还是大殿下禀赋更高,如果有他在,整个萧梁断不会如此没落。

    就算再过去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他也只能活在哥哥的阴影下,被丢弃的那个人是不幸的,而被选择的那个人也从来都不是幸运的。

    隔着那么多年的旧时光,所有人都累了,恩怨不能忘却也不能报,青衫男子静默了许久,笑了笑:“如果不是靠着这张脸,也许我还进不了这萧梁深宫。”离开敦煌数月,他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他来这里,只是想带走他的小姑娘。

    转身往内室走去,却听一直沉默的萧陌道:“不准带她走!”

    他沉声开口,带着九州云帝独有的强势与桀骜。

    第二天沅芷醒来时,看到自己仍旧躺在韶华殿内,环顾整个空荡荡的寝宫,找不到哥哥的影子!

    “哥哥!”她从床上跳起来,绕过屏风,便看到窗前站了一个人,那人身穿朴素的青衫,周身气质飘逸洒脱,他负着手站立,脊背却挺得很直。

    “哥哥?”沅芷不确定地唤出声。

    那个人回头看向她,却赫然是一双漆黑的凤目!

    “你不是哥哥!”沅芷慌忙退后一步,随即大声冲他吼道:“你不是哥哥!为什么要穿哥哥的衣服!你把哥哥怎么样了!”她冲上前去,扯住男人的衣服:“你把哥哥还给我!还给我!”

    男人麻木地任由她重重的拳头砸在身上,多少年了,还是这样,他就算要假扮那个男人也总是会被拆穿。

    八岁那年,他跟乳娘学了一首曲子《江南好》,献宝似的去吹给哥哥听,那是乳娘自己编的民谣,哥哥果然从来都没有听过,说很好,之后他便去教坊演奏,曲艺先生也连连点头夸了他,说这首曲子欢快灵动很适合宴会之上用,而哥哥的那首曲子却落选了。

    他终于赢了哥哥一次,小孩子的心性,高兴了好几天,直到宴会结束,他偶然间听到那个曲艺先生道:“二殿下的曲子虽然选得不错,吹奏得也不错,可是曲艺上与大殿下相比却差了许多,无奈大殿下选的那首曲子《绿袖子》过于哀伤缠绵,是以弃之不用。唉,天下之大,像大殿下那般天赋异禀之人何处寻得?就算容貌分毫不差,一开口说话就全然不同了。”

    八岁的孩子,彻底地绝望,因为不管怎么努力他都比不过哥哥,他永远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此后他每每听到《绿袖子》都会痛苦不堪,也渐渐地明白,当一个人喜欢上你夸赞了你,永远不要开心得太早,也许他们的喜欢只是虚假,也许你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就像现在,他穿上了那个人的衣服,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已经被拆穿,上天总是赠与他一场又一场的空欢喜。

    少女打得累了,突然咬紧下唇恨恨道:“萧陌,没有关系,哥哥……他本来身子就不好,他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我去陪他……”她的语气中带着哽咽,袖中的匕首狠狠地朝自己的心腹扎下去!

    “不要!”萧陌终于开口,生生握住了她的匕首,掌心的鲜血顺着匕首的锋刃慢慢地滑落下来,他握得太紧,血越流越快。

    看着与哥哥一模一样面容的人流了血,沅芷心里没来由地一慌,她猝然松了匕首退后一步:“你想做什么?你这个疯子!”

    萧陌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笑了笑将它扔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笑过,他的笑容总是那么僵硬,明明是极力想要讨好她,却让她因为害怕而后退……他总是什么都做不好,哪怕他如今已经是整个天下的统治者,在她的面前却没有一丝信心。

    就在少女迟疑的时候,他猝然上前点住了她的穴道,将她小小的身子禁锢在怀里,她再也不能挣扎,看起来那么温顺却又那么僵硬,他在她耳边笑起来:“桃子,我们成亲吧,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娶你了。”

    姚秦平帝廿一年五月初十,云帝大婚,封后大典结束后,云帝携帝后銮驾巡游大梁王都,百姓纷纷跪地朝拜,九州同贺。

    “累了么?”是夜,大婚的寝宫内,云帝将帝后扶坐在新婚的大红喜榻上,挑开了她头上的鸳鸯盖头,顿时一张绝美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如果撇去她漠然含恨的眼睛,她的妆容和打扮可以算得上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她还不能说话,他的问石沉大海。

    男人着一身大红色喜服,更显得丰神俊朗,人都说新婚的新郎最是意气风发,于是他的整张面容难得地十分柔和,漆黑的凤目满是柔情,他坐在床前认真地看了新娘好一会儿,这才伸手解了她的哑穴……

    他明知道只要新娘一开口说话,他为自己铸造了一整天的美梦就会全部破碎。

    果然,新娘子怒视着他,恶狠狠道:“萧陌!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真是一个傻姑娘,他只是一个得不到爱的男人,他还能做什么呢?从前的他被她的错爱宠坏了,一直对她很凶,现在她再也不喜欢他,语气也再不会温和。他却不在意,摸了摸她头上的凤冠,对她笑起来:“桃子,你今天真漂亮。”

    可惜,鸢尾珠钗摔碎了,再也没办法替她插上了。

    他真心的赞美却换不回少女任何一点动容,她不能动,只能骂:“萧陌!你把哥哥还给我!你把他怎么样了?”她这么地担心着那个人,那个人,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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