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绝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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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绝吟-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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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只得忍气吞声好着言语,掺了些示弱意味:“求嬷嬷开恩,准扶摇留下来照顾云姐姐。”我知道她怕兮云将身上的病症传染给她,便也正好欢喜着没去开门,“毕竟云姐姐是待选的秀女,又为朝中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身份高贵。”且思且言,我微顿声,又不软不硬继续道,“若是有了差池,只怕嬷嬷那边儿……委实难做人呐!”

关键之时,我只好搬出兮云母家地位来救她这一救了!还好兮云有着这等高贵出身,不似我这等无依无靠的无根野草,即便生命垂危也只能己自飘凌。

果然,门外边那嬷嬷有了片刻缄默,旋即再开口,语气已平和不少:“罢了!那便辛苦扶摇小主好生照顾。一日三餐、以及用度需要,我会安排专人给你们按时送来的。”然后就是一阵渐渐浅淡的足步声,她不多话的离开。

这秀女宫的嬷嬷也是西辽后宫里的老人儿了,心机深沉、逢场作戏的本领从不是虚的。她懂得时局变幻最是无常,也懂得时时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我适才吁下一口吊着的气,仿佛整个人都被放空了一般。

转眸去顾榻上气息微弱的兮云,忍不住抬手与她十指相扣,希望可以将我微薄的力量借着掌心的传承,而过渡给她,愿她重新康健起来、也振作起来……

只我一人衣不解带的照料着兮云,结果就在当天深夜,我身上果然也跟着起了小红疹子,一时没法再见人。但不严重,仅少许而已。

我有了经验,愈发注意洗手、换水。照料兮云的同时,也不忘料理自己。

太医署开的药多是些消炎去肿、亦或些排毒止痒的,也不知有没有效果。这小红疹子并不痛、也不痒,只会做弄的人没了精神、且一连串一连串的看起来可怕。

嬷嬷倒是差人将三餐及熬好的药汤按时送来,却也只放在房门外便径自走了。

我想着那药多为温良之方,应对身体无害,便不落次数的喂给兮云、也留些给自己。

身上的红疹子似乎不再蔓延,可消退的也极缓慢。兮云一直昏迷不醒,眼看三日已过,再不见一个人来谈及皇上的那档子事情。

早在这之前,我便已于其中嗅到隐隐的阴谋气息!直觉告诉我,兮云病倒之事必有古怪……却也是无奈。

我们的力量实在太过微薄,诸事种种除了提心吊胆的躲着、躲不过的生生受着,现今时又能如何!

风过窗格,紧闭的木格子窗跟着打起沉冗闷响,偏生又瑟瑟簌簌,俨如呜咽不止的一曲断魂哀歌……

' 卷三 ' 第三不知最好,免得苦念煎熬。 第二十三话 断肠恨·偷龙转凤

就这般昏昏沉沉、仿佛没个尽头的病着。原以为这浑噩不知要持续多久,好在到了第四日晨曦时,兮云终于虚虚弱弱的醒了过来。

我因也染上这轻微病症,身子骨亦不大利落,故正以手支额、撑着榻面半睡半醒着,忽地被兮云微弱的呼吸惊回了神智。

抬眸,见她正凝起孱弱目光流转在我面上,枯槁唇兮一张一合,似在竭力吐露着什么字句。

“云姐姐?”她这一醒,我的精神头自然也跟着好了起来,忙凑近过去。

这才听清她依稀言的是:“扶摇,辛苦你了。”

我忙摇头,才欲劝慰兮云打起精神好好养病,忽而那紧紧闭合的轩窗之外起了一阵人语。

极明媚、又掺杂昭著的嫉妒和艳羡:“哎,你说这公孙酌鸢她是走了什么大运气?一大早的,便传来她被封‘韶才人’的消息!”

有如晴天霹雳!我失惊。

另一个启口娇滴滴一扬声,带几分慢条斯理:“不过是个从六品的才人罢了!”

“啧,可不能这么说儿呢。”那一个也带起几分讥诮来,“同为秀女,我们若被圣上留用,按照祖制也只能初封个正七品的淑女。哝,可人家呢?这伺候着皇上***好,便比我们直直高出了半个等级去!”

往后便是一干没什么含量的碎语闲言念叨,或薄薄嗔笑、或含酸带醋,但归根结底还是嫉妒的。

木格子窗虽然紧紧闭合,可隔音效果还是不太好。那几个秀女无心间的碎嘴,被我一字一句听得个直白真切!

酌鸢,为什么会突然被封为韶才人……涓浓心绪于此猛一兜转,灵光浮现,我于瞬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好!

又甫念及此,我又猛地掉首,再看兮云,只见她本就萎顿素白的面靥肤色,更是纸般的白惨惨!

我忙又回身将窗边湘帘放下来,是以阻断那些不好的声音。

金灿灿一泓柔软天光便也被阻挡在室外,一室昏暗,仿若暗澜于八方四面渐趋潮袭。

“为什么。”兮云讷讷,无论面上还是言语,都是呆呆滞滞的样子。那模样让人心疼。

我缓缓落座,抬手覆在兮云消瘦的肩头。那张面盘依旧秀美,可却失了太多合该有着的鲜明颜色,俨自一枝丹桂变成了失水的残花。

“为什么……”又是一句,她目钝神痴,遗落了魂魄一般。

“吱呀”一声不太长的门轴转动。随厢房小门被猛然推开,阻于室外的万顷晨阳又于这瞬息里重新漫溯如潮。

我才想着怎样去安慰如此若了琉璃的兮云,被这一推门而惊得先一回首。

见湘帘被穿堂风吹撩微动,原是秀女宫管事嬷嬷立在门边,单手倚着门棱、踮起脚尖向里面看。只是看,并不敢进来,怕被我们传染。

心知她是来看看兮云怎么样了。毕竟是她秀女宫里的小主,又有着那般母家势力;若是有个差池,只怕她也不太好脱身的!

见势如此,我免不得去跟嬷嬷行了基本的礼。才欲起身,只觉腕处一僵,是被兮云按住:“云姐姐……”我不明她此举其意,低低问出。

不想兮云有些涣散、有些离合的双眸清光根本没看向我,只是借着我的支撑而强行把身子起了。

观她这般情绪激动,我忙抬臂扶住。既怕她动了情绪更加伤身,也怕她于此时正惝恍间一个不查得罪了谁。

“为什么?”又是这轻飘飘的一声诘问,这次是对着嬷嬷问的。

嬷嬷见兮云已经醒来,看得出面上有了一个明显松弛。才张口想言些场面话,忽听兮云蚊蝇般气息微弱的发问,她也没防的一个愣怔。

我的腕子被兮云擒着,她发凉、发嗦的指尖覆着我如是不太热的肌肤,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此时有多无助、又有多隐忍。

同兮云一样,我也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为什么酌鸢好好儿的会受封才人?那兮云又怎么办?

干脆也没动,漠一张面孔静等嬷嬷答复。

须臾沉默,嬷嬷似是明白了兮云话里所指。只见她一张老脸忽地绽出花朵笑意,音声柔媚的仿若怀春:“皇上无意间看到了酌鸢小主的画像,很是喜爱,便于秀女宫点了那画中人。”于此沉首,语气愈加郑重了,笑意明媚却不减,“那画中人便是酌鸢小主!于是酌鸢小主得了圣命,便去见驾了……”末尾一收声,轻描淡写的样子。

是的,不消说,往后发生了什么我们已经知道了……

呵,这一切的一切好不可笑,好不滑稽!

俨如小兽沉闷在喉咙里的闷嚎,突地一嗓子惊回了我的忖度思量。

慌得忙侧目去看兮云,见兮云一张憔悴花靥竟是连哭带笑,旋即又收了悲笑交叠之声,化作哀哀惨惨的薄愠嗔言:“画里的人是我……是我才对!”兮云一把扯下垂搭在榻边的米色帘幕,情绪突然失控,“皇上要找的画中人是我,是我!”几欲成疯、复又茕茕然含糊不清的低泣,“嬷嬷您不是才通知了要我准备么……”

“是酌鸢小主。”被嬷嬷兀地从中打断,语气不容置疑,“皇上说是她就是她!没什么好辩白的!”面色一冷,沉稳老成的与大失理性的兮云对比鲜明。说话间她又一扫我这边,“小主,你还是注意着点儿好,明显是也染上了。”于此收了目光回去,头首轻晃,几丝不屑,“别把自己弄严重了,决计没人再照顾你!”扔下这冷冰冰的一句话,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啪啦——”两扇房门紧紧关闭,一切喧嚣戛然而止,一切重归于平静。



兮云一病不起,只余我在她旁边衣不解带的照顾。

自白日生光、至了夜幕低垂烛影阑珊,她整个人竟是再难有几分好起色来。

我不展愁眉,落身静伏于她身边,听她不住徐软呢喃:“防着倩舞涓、怵着梅贵妃、敬着皇后娘娘……千算万算,偏生没有算来还有身边人!”玉齿碎咬,又倏然重归平和,她连动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借烛影绰约,我于半明半灭里默然相看她孱弱萎顿的颜。不过四日光景,一闪即逝的极短的四日光景,便让一个绮丽鲜活的美好生命这般消耗殆尽、似乎随时都可以飘逝流走!

就这样,看着看着我突然心绪紊乱,突然害怕的很!我怕兮云就此这般与我渐行渐远、以至于远到最后便是两隔阴阳、再也不见!

被酌鸢偷龙转凤一事,对兮云的打击是巨大的!无论放在秀女宫哪位小主身上,都是巨大的!

六月的夜晚不是十分难受,半温不冷、也不太燥。我却整宿整宿难以入眠。

这一夜,本就多愁善感的我,又数着更漏作想起很多事情。比如这美丽恢宏却遍地阴霾的后宫、比如对“善”的执着与命运的残酷、比如……

想着思着,不知什么时候,我亦朦朦胧胧睡去。

迷离朦胧里忽觉肩上一暖。下意识睁开眼睛,竟是……兮云将一条丝绸小毯覆盖在了我的肩头。

“云姐姐!”我唤得匆促,同时察觉到已是又一晨曦。

兮云素白素白的面靥因了一夜的休整,终于点起斑斑驳驳些微血色。我却突然怔住,怎么都觉眼前的沈兮云变得陌生起来。

她笑,妃唇薄勾、目光狠戾:“没关系,距离秀女大选还有一段日子。一切,才刚刚开始……”一字一句,瞳孔略略涣散、笑得美幻森然。她顿声,“若现下这个节骨眼上被圣上看重,反倒会耀了众人的眼、成为众矢之的不是么?”虽问句,却犹自语,她昙唇又缓缓抿住,齿颊萧瑟,“以后,有得是机会!”于沉冗中猛一着重,发着狠。

紧临起落话尾,我突然打起一个瑟粟……莫名的。

' 卷三 ' 第三不知最好,免得苦念煎熬。 第二十四话 暗示威·忍气吞声(1)

如是又几日过去了,因我与兮云双双染疾之故,倒也乐得清闲平和。

兮云身上的红疹已退去大半,我也渐觉自己渐趋恢复了元气、基本痊愈。

抱病的这些个日子,除却太医所开那些不温不痒的方子以外,便再没用过什么其余药材;且只在兮云突发疾病的那一日有太医来瞧过,往后便再没见谁人过来瞧病、问诊、号脉。

如此,我渐渐明白,我们自身所染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顽疾、病症,只怕是被谁给暗害了、下了什么药!

这药却也蹊跷,该不是单纯的某种毒素。因为若是下毒,又怎么会传染到我身上?如此分析,该是借了什么引子,使人体内因那引子而起反应、自身引起异病的。

那来瞧病的御医不是瞧不出缘故,而是诸如此类“病症”在后宫里实在常见,只一眼便知是什么玄妙!为避免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只说瞧不出来。

暮晚时分,有专人按时将熬好的两份药汤送了过来。我匆匆饮下自己的那一份,复照顾着体弱的兮云服药。

“好妹妹。”兮云轻唤。她的心境似乎已经不再似先前阴霾,精神头也渐好了一些,“你觉的,这次是谁在害我?”抿一口汤药,复蹙眉。

我垂睫启口:“不一定就是酌鸢。”委实如此。

“是。”兮云点头浅应,旋即抬眸展颜,语声依旧极其轻缓,“除了你,谁都想让我死呢!”银牙犀齿恨恨然一咬,即而苦笑,“但得利的是她。”临了一沉,倒没了太多愤恨不甘,只剩无奈。

我虽不是兮云,却也已对此偷龙转凤一事大为震撼与愠恼,更何况是直接的失利者兮云自身呢?她此时此刻到底有着怎样一番纠葛、繁杂的心境,我亦感同身受。

冷不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局势如逆水,万般不受控!再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徒增感伤、都是苍白无奈的打紧。我抿唇一默,一时无法再启言吐声。

肩头传来一阵薄薄的温然之感,恍惚里轻然抬眸,是兮云冰凉的指尖覆盖在了我的肩膀:“扶摇。”她莞尔垂眸,复一抬,抿唇正色,“好妹妹,谢谢你。”眸中有光晕流转蹿动,闪闪烁烁犹如星辰。

我纤心一动,宛若涓涓清泉贴着最柔软处小心淌过去:“我们姊妹还需说这些?”蹙眉摇首,扶住兮云的身子让她半坐起来,“扶摇还记得自己初次入宫时,被江于飞一干人欺负,姐姐是唯一站出来为我解围的人。”柔软心弦又是一阵颤粟,连带软眸似也润泽。

云姐姐,她真的帮了我极多、也教会了我极多。

初入西辽宫时的决绝相护、巧妙不令我失却尊严的底衣相赠、甚至于发式的如何梳理都是她手把手教会我的。除此之外,更莫谈在深宫里的行事技巧、处事为人……

兮云与我虽非亲生姐妹,但这份相濡以沫的可贵恩情,又比亲生姐妹胜却太多太多!我此生此世永远不会忘。

“唉……”她眸波一潋,小抿檀口只是幽幽,“妹妹为人太过乖憨实诚,故而吃了许多亏。”微停几停,“往后时日久长,可定要学会机变一些。”又忽地蹙眉,似在思量,旋即苦笑道,“却也是我多心,妹妹这般善良心性自有上天照拂,不像我……苦苦提防、处处小心,还是屡屡着了旁人的道!”话尾有几不可闻一声轻叹贴着滑过去。

我知道兮云又触及到了心坎儿里那件伤心事。说是没关系、说是不在意,又怎么可能当真不在意?

便什么也没说,亦抬手微拍拍她的肩头,扶着她重于榻面躺下,把锦被掩实在。

月华初上、宫影娑婆,一夜再无言。



六月中旬,天色本就亮的比平素早些,加之昨晚歇的也是很早,人这精神头也在潜移默化间被调动了起来。

眼见秀女大选之日一天天临近,这几日课程安排又逐渐紧了起来。我与兮云因着病体未愈而托病不曾去,竟日连天,空闲时光便是大把大把的。

晨曦起了大早,晨阳溶金、晨鸟啁啾,扯得一派景致如同活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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