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绝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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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绝吟-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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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何必自暴自弃?”安侍卫极快一接口,连缓神、连思忖的间隔都不肯给我。

语气太凛,霸道不容置疑,震得我只得下意识去顾他,便见他垂于身侧的双手重又负后,轻靴点地、慢悠悠行至我身边,与我更近一大步:“当日你那好姐妹托关系找到了我,又托我帮她把画像从紫宸阁弄出来,放于皇上案头。”声音并着面目已几多正色。

我敛了一下眸子,纷乱心绪更加纷乱,但须臾便又有了一点清明。

安侍卫口里的“好姐妹”,自然是沈兮云不必说了!在这里我只有云姐姐一个姐妹。

只是兮云暗地里曾找过安侍卫一事,我并不知晓,她并未同我说过这样隐秘的事情。如此,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着兮云的心机,以及兮云对我的保留……可另一方面,我也是理解兮云的。

“我答应了。”又听安侍卫自顾自接口。

我抬眸,见他一张俊美逼人的面目忽地有了沉淀,表面看来似乎是在讥诮戏谑,可那双眼睛里时不时浮起的莫名情态,使我一眼便看穿了他的伪装、演戏。

只是无论他言这一番话时,心下里究竟怀着怎般心绪,后面那接连着的补充被我兀地听来,还是忍不住浑然一震!

他沉目稳声:“但我托了总管公公,择时机在皇上案头悄悄放下的,并不是沈兮云的画像,而是小主你的……”

' 卷三 ' 第三不知最好,免得苦念煎熬。 第二十六话 揭真相·两两含殇

我又是猛地一震,旋即随心念兜转而变成了错愕:“不对,不对啊……”垂眸又抬,昙唇小口嗫嚅微喃,“我与云姐姐并不相像,可那日嬷嬷说皇上那儿来了人,那描述字字句句就是云姐姐的样子没差的!”

“呵。”安侍卫一转眼波,鼻息忽地轻笑,似乎我在他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他片刻定神,深深目光含一抹诮的落向我,一声一息漫不经心的很,“我虽还算年浅,但毕竟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见惯了这宫里头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于此敛目,嗔笑一下,旋即又道,“若我直接同嬷嬷说是小主你,你决计不可能安然面圣,众秀女里怎么都有出挑者暗中害你!”他顿声又道,“就算你逃过明枪暗箭,也免不得中途一番波折……”

真相已随他渐次深入的解释,而慢慢缓缓抽丝剥茧。我一颗纤心不禁开始打起瑟瑟微颤。然而那不容置疑的后续,才是更加直白残酷、阴霾非常的一记闷击!

他沉声稳稳,几乎一字一句:“所以我在皇上案头放了你的画像,但让小公公去照着沈兮云的样子,跟秀女宫嬷嬷描述。”

这又却是何意?心念兜转不迭,却越来越梳理不清!我蹙眉,心跳紧密的似乎就要刺穿胸腔腹肺一跃而出了!

他一挑长眉,闲闲然自顾自,接过前面言了一半的话,继续无波无澜的稳言道:“这样一来,大家便都会以为皇上看重的人是沈兮云。故此,各种矛头接连指向的便会是她,你便安全了。”又呵出一口气,月影暗夜中的他,活脱一只嗜血眯眸的华丽锦豹,“我原想着她替你挡了这三日,待三日过后,便接你去见皇上。”俊目凝光,流转着顾我一圈,“不想你却因为顾及别人的死活,而害得自己身染顽疾,生生错过了时机。”复目光收回,鼻息轻哼,斜斜勾唇、只是不屑,“倒便宜了那个韶才人!”

月华晃曳,稀薄清影耀他笔挺长身俨似玉树,一袭琉璃白隐隐显显在暗夜里,风乍起,月流白衣君颜弄清影,堆发间碎玉珍珠流苏的两根飘带也在风中舞。分明俊俏飘逸,只是那眉那眼又美得惊人、虽素却艳得摄魄……宛似妖孽!

我莲步一转,直直被他邪煞人的气场震得后退两步。又因这真相终于自潭水深渊间一跃而出,而气息再难通顺、喉咙俨若水肿!

我想此时此刻我一张纯然净颜一定是苍白的。面对我眉宇间愈发浓重的异样情态,安侍卫显得无动于衷。但他很顺势的一侧首将俊脸转过,望似很顺势,却不敢再将那双潭星深眸与我直视一处。

杨柳柔枝合着夜风徐徐的撩拨在空,这般纷繁的景致,忽地使我心底生出一股莫名哀凉:“这么说,云姐姐这遭难是替我受的?”我歪一歪头,苦笑着重迎安侍卫慢慢走近,唇兮噙一抹游丝浅淡的茕然。

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云姐姐,让我浑然不觉的便伤害了云姐姐!你,怎么可以把我往外推……我避之还不及呢!

我重吐口,起初还是几不可闻的有若幽叹,即而便没能收束住的骤一扬起:“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卑鄙!”

“我卑鄙?”安侍卫霍然转面直视我,铮然迎我一步跨过来。

距离迫近到跟我鼻尖相对;他鼻翼里一呼一吸的温热湿气掠在我面上,痒痒的。我凝目抬睫,依旧极哀伤、又极愤怒。

他深邃到看不穿的瞳孔在月的银辉下,依稀泛了浅淡的琥珀色、又似是揉碎了按进去的碎金子。半晌沉目,蓦地冷笑,毫无征兆的一句中伤之话,铿锵狠戾:“你接近我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啪——”

肌肤贴着肌肤的一声脆响,是源自我右掌心的力道。亦是毫无征兆,我给了安侍卫一个耳光……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混账话来!在他心里就是如此作想我霍扶摇的么!

个中情态于心海深渊中倒海翻江卷巨澜,一时似要全部都冲出闸门,又因太多太压而偏生什么都冲不出来。

须臾迟滞,那是心念并着情念的一通交错逼仄,归根结底还是什么也不曾表现出来。我紧紧一抿薄唇,旋即慢启口:“我看错你了!”牙关里挤出的冷意,我眸里噙泪。

借夜光明灭的清影,恍然窥见安侍卫眼里也是个中神情错综繁复……秀面被我发着狠的烙下的五道红痕依稀可辨,一时消不下去,就这么挂在那里,他也不去管顾。

“谁!谁在那边!”

气氛原本已冷在了这里,忽有尖利人言自阑珊暗夜间鬼物般突兀袭来。

我甫失惊,下意识转身抬目,突然看到有巡夜公公正提一盏昏暗宫灯佝腰往这边过来。

只觉腰身一个收紧,我不禁失声惊哂,好在直直卡在喉咙……转目只见是安侍卫忙一把将我拦腰搂于怀里。

“别出声。”他冷言告诫,说话已将我藏在树后。

隔着盈薄衣袂,似从他指间带起一阵稀薄寒凉渗于我肌体,我没忍住一瑟嗦,再看他已于柳树后现身迎前直直的走出去。

“是我,怎么了!”他朗声,不仅半点不见心虚,相反,更是跋扈威严、不怒自威。

那当值的小公公识得这声音耳熟的很,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提起宫灯迎前一照。见是安侍卫,登时便变了脸色,忙陪着笑点头哈腰行礼一通:“总……”

安侍卫握拳抵唇咳嗽两声,许是急于打发他走,故而打断了他。

宫里的人最懂察言观色,见安侍卫似不愿他行礼谦然,小公公便止住了行下一半的礼数,只点头哈腰笑容乖憨:“小的不知是大人……方才冲撞了,大人可勿要怪罪呐!”又一颔首半弯腰。

“行了。”安侍卫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也对,才与我一通争执,心情又怎么会好?他当空极随心一摆手,有些不耐,“你去吧!我要一个人看会儿这夜景,不要再来扰了本总……扰了我这通心情!”又咳了几咳,不知道为什么,我看来只觉他似乎在有意遮掩什么事情。

小公公自是应的连番不迭,复做了个礼后,重提好手里昏惑幽暗的溶溶橘黄宫灯,一转身离了玉华池,渐次径自走远了。

' 卷三 ' 第三不知最好,免得苦念煎熬。 第二十七话 情难却·退路似现

安侍卫长身亭立,单手负于身后,眯眸看那小公公渐次走远后,适才重新折步回来。

夜风浩荡,撩拨的发丝、流苏、袍袂翩然欲举。隔过周围四起的一层薄雾,我凝眸顾他,见他漠着的一张面孔间有温润浮起。凭着我对他的了解,这温润情态的显现,该是不经意的。

经了巡夜公公一穿插,彼时他那起伏情绪已平复下去一些。见我软眸顾他,只扫我一眼,便与我有意无意错开神光:“太晚了。”沉声于我,“小主赶紧回去吧!”语气平板如素。尔后抬手一行礼,却一个没防,自滚了金银线纹络的袖口里掉出一幅画轴。

我回神,忽地看见那掉落在地的画,心下骤起一好奇,便要作势去捡。

他亦惊神,忙抬臂欲拦。

只是我最初时还没有太过强烈的**,时今见他如此紧张那画,反倒非要捡起来看看不可了!

“小主!”他低低急言,又因怕被谁人察觉而只得隐忍着。

我也不理会他,径自迎那画轴曲身探手,他越拦我便越要捡!

谁想这安侍卫对这画轴居然护得如此执着?到现下还是不肯让我分毫!于是到了最后,我们两人各执了一角画轴,又都不退不让不松手,也都是心急得很。便听“哗啦”一声,因着我们画头画尾两端同时的争抢、拽扯,画卷被平铺展开。

“小心!”安侍卫几乎是在画轴展开的同时一扬声脱口,“还得连夜送回紫宸阁呢!”这般急不择言,与他素性煞是不合时宜,他失态了。

我却登时一惊,不觉又下意识前探身子凝起眸色。

月影婆娑、霜雾斑驳,荧荧的映那画中美人净水纯柔、花态柳情娇弱无骨。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我不由颦蹙娥眉吐言自顾自:“这不是我的画像么?”旋即一回神,抬软眸猛地顾向安侍卫,“我的画像怎么在你身上,不是在皇上那里?”语尽起身,凝在他面上的那抹神光没有移开。

安侍卫被我这铮然投过去的一道眸光,看得有些局促。一时他目光错乱、面色粉白变幻,眉心皱起、张口又闭、欲言又止。

观他如此,我愈发狐疑起来。

不歇天风将玉华池碧水吹皱了面,安侍卫干净、剔透似乎不染凡尘的衣摆也在虚空曳曳的翩然,几点银辉落于他周身上下,加之杨柳、澄水、晚风、明月……怎不是幅看痴了看狂了人的美人图?

“我……”终于,他抿了一下刀雕般的薄唇,又轻咳几声,以遮掩他不自觉起来的心虚,“我自紫宸阁,取了……两幅小像。”开始吞吞吐吐的言语出来,却没看我的眼睛,似乎不敢直视、不敢多顾,“一幅是沈兮云的,一幅是小主你的。”抿唇又顿,旋即缓声,“原想把小主引荐于皇上,可我到底,我到底……”

他一席话言语真切,又处处欲盖弥彰。惹引我一颗纤心也跟着他上下左右不停兜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仍旧不太明白:“到底什么?”片刻都受不了他这于关键处难得的支吾,我趁热追问。

他喉结轻动,张口微微,想吐声、又吐不出的急人样子。

就在我一颗心砰砰直跳、几欲成疯再也忍耐不住之时,他终于紧一抿唇,猛地抬目顾我,一个横心展颜:“到底……我舍不得。”

我木住。

他彼时慌乱又嗫嚅的面色早已重归沉静,又于这沉静中浅露出稀薄温润,再即而那温润变得极涓浓:“我到底还是舍不得。”稳声颔首,忽地几多动容,“没有将你的画像放于皇上案头。”又一句,话中真相足使我又惊又喜,“所以皇上看到的,确实是沈兮云的画像。”

夜色与月色与遥远宫灯烛火色相交相织,把开阔视野惹引一大片光怪陆离。朦胧若幻几多恍惚间,安知我此时含了一怀怎般复杂错综的纠纠心绪?

安侍卫他说,他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他,舍不得我!

心念兜转,氲出许多暧昧暖意。连带一双盈盈软眸也有水雾薄薄斑斓。

他对我动心了……他的心里,是有我的。

我抬睫,不由便有一抹茕然之色含及眼眸。再顾安侍卫时,他已经不动声色的收起画轴。

我心念又猝地一动,忙几步过去抬手拦住:“既然拿出来了就不要再放回去!”语气很急,动作也很急,一不慎便忘记了男女之防,恍然发现自己的手竟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缓然低头,目光触及到我们二人碰撞在一起的手心手背,眉目情态有些复杂、又有些温暖。

我痴了痴神,忙后知后觉的将手离开,复重抬眸看定他,抿了下糯唇,一字一句:“我不想选秀,我想你将这画儿毁掉,毁的干干净净!”

安侍卫收整画轴的动作猝地停了一下,俄顷,将目光自我面靥离开,继续把画轴揣进袖口中。

眼见他对我一番发于肺腑的动容之话置若罔闻,我心实觉戚戚,又一时不知该怎样继续吐言,便直愣愣的僵在当地,无声无息,唯有心潮起伏翻涌难以收束,仿佛这厚冗心念要将人儿压抑死去!

“小主是想让一干人承担丢失画像的罪名么?”终于,安侍卫最先开言打破这尴尬,声音依旧极淡泊、也极寡味。

却成功的将我理智唤回。我登地一默。

他重侧目看我一眼,那刀雕般好看的殷红薄唇恍若含笑,旋即抚抚宽袖褶皱,画轴已经收好并重藏回了袖里去。

只这须臾的光景,便让我重又失了神。一怀心海无处奔流,几多心事凭谁诉说……

便见安侍卫俊俏美丽的面孔染就一层薄薄光辉,他又将单手负后,长长叹出一口气:“小主。”他盯着我的眼睛,音色又低沉许多、也正色许多,“你当真不愿留在宫中伴驾,飞上枝头变凤凰么?”虽问更近乎叹,带着一股妥协的味道。

“凤凰?”我霍地笑开,旋即垂一垂眸,又抬起,“这宫里没有凤凰,只有鬼。”

月朗星稀,银辉溶溶下只见安侍卫错开了眸色,眉心虽是展开的,可面目忽地一变、几多沉默。

我本就不平静的心海登地被他重搅起滔天巨澜:“不要唤我小主……”莲转足髁与他又进一步,我神绪激动,扬睫沉声几多动容,“唤我扶摇……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万顷心事呼之欲出,便真的就这么出来了。

“小主。”他又一应,口吻轻柔,却将我刺痛的极深极重。

他喊的,还是小主……

“若小主不愿锁于深宫一试命途。”微顿言声,他移开的目光又往我有些素白的面靥一个流转,旋即垂目,“我可以保小主被‘撂牌子’,并安排小主到宫中一清闲又安稳之处做差事。不消五年,大抵只需过度两三个年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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