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缓和下来。闭上眼,所有的血腥圬恶仿佛都被一下下涤静,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被呵护照料的祥和宁静。
他从发根梳至发尾,让每根发丝顺畅,且细心的不曾弄疼她一下。角梳触到发丝深处,麻麻软软,他清清的呼吸吹拂在她的后颈,痒痒酥酥。
睡去,这样的宁静,似乎刚才的一切狂野只是一场幻境。
沉沉了睡了很久很久,也许是太累了。
萧允一直在身边,却没有叫醒自己。
终于睡到不能再睡着了。
萧允伸手附上她的眼睛,轻声的问道:“我不走,你就一直装睡下去吗?”
无痕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好慢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萧允长长的睫毛半垂着,遮住了那潋滟的桃花眼神,出奇的安静,似乎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我要走。”无痕轻轻的开口,丝毫没有犹豫。
“你还是要走?”萧允的原本平静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风云骤起,似乎要喷出火来,手狠狠的捏住无痕的下巴,迫她和自己对视,声音里透着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还要做什么才能将你留在我身边?”
“我什么都不要你做,我只要你放了我。”无痕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那被撕破的床帏,一如自己的内心,支零破碎。
回不去了,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好!”萧允的手和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虽然无痕感觉的到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那颤抖越来越厉害,似乎已经超出了他努力控制的范围。
他的手颤抖着抚摸上无痕的脸,冰冷的不带一丝的温度,无痕轻轻打了个寒颤,被他抚过的地方,毛孔舒张,鲜活跳跃。仿佛每一寸肌肤都有了独立的呼吸,每一个细胞都有了自己的生命。
萧允真的很绝望,只能眼睁睁的绝望的看着无痕和无忧坐上前往北冥国的马车。
巫相奇怪的没有阻拦无忧和无痕一起回去,只是紧紧的跟在两人的身后,一起去了北冥国。
念卿则跟着萧允回到了恒朝,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皇后没有跟着回来,这个名字在后宫里成为了禁忌。
一个夏天,萧允的寝宫里竟然没有动用过一块冰砖,不知情的人都以为萧允的法力已经让他超乎了炎热和寒冷,知情的人看着他每个深夜站在窗子边,目光远眺朝着北冥国的方向,就知道他不让任何人提起苏无痕,但是他心里满满的全都是她。
朱少羽追逐万穆追逐了整整一个夏天,都没有结果,倒是带回来太后病死的消息。
在得知蓝菲雨病死的那一天,窗外一直下着雨,萧允心里没有一丝丝的开心,他拿着朱少羽送来的洪流法杖,那是蓝菲雨随身不离的法器,念卿告诉萧允,蓝菲雨其实并不是病死的,她借了西王母的洪流法杖,却因为产生了贪恋,久久不愿归还,所以惹怒了西王母,她手下的巫咸怕时间到了还无法复命,就出手杀死了她。
萧允不想再追究蓝菲雨到底是怎么死的,人死了就是死了。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丝的慈悲,在王凤霞的惊讶中,为蓝菲雨举行了一个合乎礼法的隆重的葬礼,而且亲自为她守孝,斋戒,不近女色。
王凤霞得知蓝菲雨的死,忽然觉得很累很累,就在这个时候,万贞贞忽然祈求为太后超度,去觉远寺带发修行。
王凤霞自然也这么说,都累了,寺院是最后可以供栖身的地方。
萧允看着王凤霞鬓角花白的头发,忽然想起来曾经给无痕承诺过的要为她姐姐找王凤霞要一个公道,他现在很想见一见无痕,听一听她的意见。
可是她就像是消失在空气里一样,自己每个月三封书信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有时候琉璃会陪着萧允发呆,萧允也越来越喜欢琉璃赖在自己身边,不再苛求他的武功文章。
王凤霞缓缓的走到萧允的面前,要向他辞行,萧允示意随从给她端了两杯酒来,他懒洋洋的靠在贵妃榻上,看着王凤霞:“现在你所有的依靠都没有了,你也知道,朕最爱的女人是你害死的,朕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现在这里是两杯毒酒,你选择一杯吧!”
王凤霞冷笑起来,一把扫落两杯酒:“哀家原本是已经打定了出家的主意的,想不到你要逼哀家死,你放心哀家不会死的,你还是有弱点在哀家的手中!”
萧允半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死死的盯住王凤霞。
王凤霞冷笑着将头上的凤钗一根根的拔下来,摔在萧允的面前,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样子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死了,还管得到朕?”萧允觉得有些好笑,原本还以为她要翻出什么样的花样来,原来不过是临死前的恐吓罢了,蓝菲雨他都不怕,他害怕她王凤霞?
王凤霞走上前,狠狠的踩着脚下的发钗,手指颤抖的指着萧允:“你不是外面女人的私生子,你是清妃的儿子!”
原来,她所说的就是这个,萧允低头玩弄着手上的翡翠戒指,轻笑了起来:“这,我早就知道了!”
王凤霞没想到自己隐瞒了这么久得事情,萧允竟然知道。
“那你知道她还活着吗?”王凤霞一甩手,将身体附近的一个香炉打飞:“据哀家所知,当年崔公公为了制衡哀家,想让哀家留他一条狗命,他竟然私自放走了清妃。那行云殿里的闹鬼不是鬼,却实实在在是清妃的人,哀家曾经布下天罗地网,明明都刺中了她,可是最后还是让她给跑了,只留下一滩血迹。”
空做相思字 25
萧允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很早很早之前就从念卿那里知道自己母亲的身份了,但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查却查不到母亲的下落,在他心目中或许早就认定了母亲已经去世的事实了,只是一旦没有确定的消息,他就一刻不能放弃寻找,就算是那么一点点微乎其微的希望他都不会放过。
看到萧允沉思的模样,王凤霞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冷哼着威胁道:“我只要不死一天,你母亲就不会有事,要是我死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母亲的消息。”
萧允双手背负在身后走到王凤霞的面前:“你知不知道,朕最讨厌的就是你,最讨厌你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讨厌你威胁朕,其实……今天朕最初是不想杀你的。”
萧允缓缓的弯下腰,捡起那破碎的装着“毒酒”的瓷片,伸出舌头往那上面一舔,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斜着眼睛看着王凤霞:“你看,其实并没有毒,朕只是想看看你心里最不安的那东西,有没有真正死去。朕给过你机会了……只是你没有抓住。”
王凤霞的面试忽然如死灰一样,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最终跌坐在地上。
萧允没有理睬她,冷冰冰的将手上的那瓷片扔在她的脸上:“你最好想清楚了,像萧诺那样,还是像蓝菲雨一样,你自己选择。”
王凤霞颤抖着,第一次那么恐惧的看着萧允,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萧允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面对自己的折磨,露出那么恐惧的表情,但是的自己是多么的得意,可是今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恐惧的表情竟然会风水轮流转。
她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萧允没有看她,镇定的走向自己的座位,怡然的坐在贵妃榻上,斜睨着王凤霞:“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来人!”
守在门外的太监急急忙忙的上前。
萧允指着躺在地上依旧是发抖的王凤霞:“搀扶太后回宫。太后身体不好,你们以后就不要让太后一个人随便出院子了!”
“你!”扔掉簪子,一头蓬松头发,狼狈的王凤霞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萧允一眼,他名义上是照顾自己,实际上是将自己软禁了起来,自己有多少次机会可以将他弄死,可是最终功亏一篑。
萧允冷笑着,目送着不甘心的王凤霞消失在了视线里,这时候珍妃从屏风后面缓缓的走了出来,双手轻轻的搭在萧允的肩膀上,轻轻的揉着。
萧允长长的叹了口气,微微的闭上眼睛,开始享受小珍的按摩,她的手法很好,萧允的身心得到了很好的放松。
“跟谁学的?”萧允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小珍细腻的手,沾上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
“万贵妃!”小珍似乎不解后宫勾心斗角一般,轻轻松松的答道:“她走之前,将皇上托付给臣妾,告诉臣妾皇上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爱好,她说她今生错就错在生在万家,这辈子穷其一生都没办法走进皇上的心里,所以嘱托臣妾来好好伺候皇上,为皇上分忧解难。”
小珍软软的声音,落到萧允的耳朵里,和她的双手一样体贴的将他所有的烦恼都不着神色的拂去。
要是无痕有一半万贞贞的体贴,有一半小珍的柔情,有一半水晶的大体,自己也许就那么累,那么累了。
小珍看着萧允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慢慢的蹲下来,将头温顺的贴在萧允的膝盖上:“听说无忧公子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臣妾想姐姐也该回来了吧。”
萧允的手指不自然的动了一动,也许无痕当初比她们都要温柔体贴,可是自己却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将她的似水柔情都扼杀在了摇篮里,明明能感觉到她依旧爱着自己,她为什么那么吝啬自己的柔情呢?
她对卿凌风,对无忧,远远超过了自己。
他甚至开始幻想,要是自己有一天发生了危险,无痕会怎样对自己呢?
小珍见萧允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将话题继续下去:“臣妾知道皇上拉不下面子来,所以臣妾自作主张派了使者去北冥国迎接皇后娘娘了,还请皇上看在臣妾一心为皇上的份上,不要怪罪下来。”
萧允刚才涌起来对小珍的那么难的的一点点好感,因为她的这句话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小珍为什么要到自己身边来,他不知道,但是他顺着她的意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身边,他倒是要看看她要耍什么花招,要是紧紧为了爱慕英雄,他也乐得其成,但是要是敢心怀不轨……
特别是对无痕有什么想法,那就不要怪他下手无情了。
虽然心已经冷了下来,萧允面上却浮现出一丝和内线完全相反的表情,淡淡的笑意,看的小珍有些恍惚:“你做的这么好,朕怎么会怪罪你呢?今晚,朕就去你的寝宫,你好好准备一下。”
很明显的感到伏在自己膝盖上的小珍微微颤抖了一下,萧允的内心刚才凛冽了,这种女子一定是口是心非。
“好了,朕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好好准备,好吗?”萧允伸手捏了捏小珍的柔夷,又在她鼻子上轻轻的点了一点,似乎十分的恋爱她。
小珍脸上依旧是挂着笑意,却明显的看的出有些恍惚,这个动作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朱少羽曾经做过的一个动作,一个小小的点自己鼻子的动作,她因为这个动作而心动,而情发,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再过上几十年,她也绝对不会忘记。
小珍福了福身,有些狼狈的退了下去。
“朱少羽!”
“属下在。”
“你今夜不要出内宫了,陪着朕。”萧允半垂着头,懒散的躺在贵妃椅上,一头青丝盖住了他的表情。
“皇上!”朱少羽听到萧允的这个命令不由的愣了一愣,按照礼法,所有的侍卫都不能在内宫过夜,就算是巡城也只能在外宫,内宫是皇上和嫔妃的私人领地。
但是萧允却开口让他留下来,莫非——皇上知道今夜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
空做相思字 26
内宫是皇上和嫔妃的私人领地。
但是萧允却开口让他留下来,莫非——皇上知道今夜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
朱少羽有些担心的再次抬头看着萧允。
他面上的头发因为他的呼吸,有一些轻轻的动静,但是依旧是看不见他的表情,更听不到他进一步的指示。
想来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朱少羽摇摇头,正准备走,萧允忽然开口:“朕封了小珍做后妃,你恨朕吗?”
朱少羽多年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一丝情感,在这么不经意间被萧允提起,不由的打了个冷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要说再看到小珍的时候,想起那一夜小珍狼狈的跑到自己的房间,要自己带着她走的时候,要说不难受,要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内疚,这种思念非但没有减少,而且像发酵了的果酒,竟然泛起了酸楚的气泡。
再见到小珍,她已经离开了毕月国已经再次是自由身,但是自己去找她的时候,她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自己,他没有挽留,只是默默的走开了,他知道他再也没有资格。
朱少羽面对萧允的这个问题,实在是想不出来回答的答案,停住脚步愣在那里,似乎生了根一般。
“想不出来,还是不愿意回答?”萧允声音里不带一点点的情绪,“朕的心里只有一个人……朕不会再和别人抢女人……”
说道最后一句话,终于有了一丝丝的酸楚,这酸楚像闪电一般击中了朱少羽的心,他僵硬着背脊走了出去。
夜色沉靡,微风翦翦。
月色如一掬清水,悄然轻泻,拖出细细长长的人影。远处水红色的宫灯明明如遥远的星子,风吹着身旁的柳枝轻颤,月亮也仿佛有些悬悬欲坠。
萧允身边没有跟着平日里跟着他的小太监,而是跟着太监打扮的朱少羽。
最开始朱少羽对于萧允送过来的太监的服饰很反感,但是看着萧允默不作声的样子,只好乖乖的换上,并由着萧允在他的脸上涂抹了一些易容的东西。
就这样朱少羽跟着萧允亦步亦趋的朝珍妃的昭阳宫走去,一路上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就这样走到了昭阳宫的门口。
朱少羽蓦然的抬了抬眼,看着暗红色的三个字悬挂在自己的头顶,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砸在自己的脑袋上一样。
门口点着两排红色的宫灯,金色的流苏在风中摇摇晃晃,一排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女此刻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了,看到萧允走过来,齐齐的下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允抬都不抬眼皮,伸手示意她们起来。
为首的那个宫女却先行一步给珍妃报信去了,萧允和朱少羽才走了没几步,就看珍妃在刚才那个报信的宫女陪伴下,快步的前来迎接,就在离萧允一臂距离的时候,屈膝跪拜:“臣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