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夏秋妈,“阿姨,您想开点儿,夏秋也就是嘴巴犟,你别气着自己。”
夏秋妈一口气喘不过来,夏秋这才反应过来她妈有高血压,赶紧服软,“妈,我错了,你别生这么大气嘛。”
杨冬子在一边脸色有些发白,只见他走到夏秋妈身边,声音有些发颤,“阿姨,您注意身体,别因为我把身体气坏了,我答应您,我搬走。”
夏秋眼眶瞬间红了,杨冬子的拳头握紧,他原本做好牺牲所谓的自尊,可是再彻底的牺牲也换不回一个认可的眼神。
杨冬子的东西不多,收拾只需要很快的时间,离开的步伐却沉重而缓慢。夏秋哭的像个泪人,她对着恋人离开的背影大喊一声,“冬子……”
满心欢喜的开始,又满心疼痛的离开。杨冬子走后,夏秋跑到房间摔上门,夏秋妈被摔门声一震,她推了推眼镜掩饰自己的情绪,只问我,“小蛮,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却无从回答。
杨冬子那一夜住在一间简陋的招待所里,剥皮的墙随处可见,价格也便宜,他就那么平静的躺在一股霉味的被子上望着破败的天花板,想着他的小秋。
他耳边一直回荡着夏秋的那声,“冬子……”
她甜美的声音里满是恐慌不舍和疼痛,而他却不能转过身去安慰她一丝一毫。
他这么年轻,年轻的只能给夏秋爱,年轻的不懂除了爱他还能给她什么。他努力让夏秋高兴,只要她笑了,哪怕是低垂着颈子轻轻笑着,他也觉得世界春暖花开。这样美好的姑娘,他曾暗暗发誓,绝不让她掉一滴眼泪,他要让她一直活在他营造的美好世界里。
可是他还是没能做到,他在心底默默对夏秋说对不起。
他就这样一个人躺到天亮,枕边没有那抹熟悉的香气,他起身去上班,他这时依旧天真,天真的以为自己努力工作,和夏秋不住在一起,夏秋的妈妈会在虚耗的时间里慢慢心软。他唯有这样想着,才不至于绝望透顶。
他望着北京的天空,灰蒙蒙一片,仿佛垂暮之人哀怨的脸色,他并不熟悉这座城市,更谈不上爱这座城市,这里处处是人,拥挤纷杂,每个人都神色匆匆,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够快乐。他是为了一个人,才奔来一座城。若是没有了他心爱的姑娘,这座城只不过空有繁华,没有一丝热度。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在拥挤的地铁上打开手机,屏幕上他和夏秋相拥而笑的画面让他温暖而酸楚,他凝视着夏秋的笑容,手指轻抚着她的唇边,一遍又一遍。到站了,地铁里的嘈杂却不能淹没他心底的声音,“小秋,等着我,我绝不会放弃。”
夏秋和她妈好几天不说话,这娘儿俩同床共枕心结却难解,彼此心里都装着一肚子苦水,一个埋怨对方太冷血无情,一个埋怨对方不知父母心。这天夏秋又照例以加班为由待在办公室不回家,夏秋妈却坚持在家做了一桌子菜等女儿回来,已经十点了,夏秋妈还坐在桌边,我劝她,“阿姨,菜早凉透了,我去帮你热热,你先吃吧,夏秋加班呢,早就吃了。”
夏秋妈抬头看着我,“小蛮,你别骗我了,她加班不加班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她就是不想见到我。”
我思虑再三,“阿姨,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夏秋妈用她那双略带酸楚的眼睛看着我,点点头,“小蛮你不要这么客气,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了。”
“阿姨,杨冬子这个人还是有不少优点的,他烧一手好菜,而且不让夏秋干一点家务,知冷知热,跟现在很多年轻的男孩子比起来,他是我见过最会疼人的。夏秋如果加班,他都大老远去接她,绝不让她一个人走夜路,夏秋的一日三餐,都是他一手包办,每天早晨五点半就起床,做早餐,然后再做午餐让夏秋带去公司吃,他这么做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夏秋的健康,每天他都在认真研究食物搭配。我作为夏秋的好朋友,这一点一滴看在眼里,说实话,我都被杨冬子感动了。”
夏秋妈听我说这些,眉头有微微舒展,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长长一声叹息,“现在他们是热恋期,做这些都是正常。这世界痴情的男人常有,但是长情的男人却不常有。他现在可以做,但不代表他会一直这么做下去。男人结婚,特别是有了孩子,变化是很大的。”
“阿姨,你不能为了还没发生的以后就否定现在啊,他们毕竟这么相爱,人生苦短,能找到自己爱又爱自己的人,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要知道这世界很多人都无缘遇到自己所爱的人。”
“他们是有缘,但是无份。他们这种女大男小的结合,大多数都是悲剧,秋儿的表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和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人结婚。当时爱的死去活来,家里人不同意,他们恨不得要私奔,仿佛全世界就他俩最相爱最适合。结果呢,现在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好日子没过一年,那个男的就在外面有女人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阿姨,你听说过爱情天梯的故事吗,那也是女大男小的结合,但是他们却坚守了一生,他们的故事都被拍成电影了,感动了很多人。”
“我在电视里看过,那是因为他们住在山上,就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他们是远离俗世尘嚣的,要放在充满诱惑的都市,就不会是这样感人的结果。”
“阿姨,我们总不能因为一个人学习不好就否定他以后发达的可能吧,事实上有很多成绩不好的孩子在社会上大有可为。我们也不能因为杨冬子年纪比夏秋小,就否定他爱的持久性,现实生活中不只有姐弟恋的悲剧,也有很幸福的啊。”
夏秋妈笑了笑,“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是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不能天真和乐观的认为我的女儿是属于那为数不多的幸运,这是关系到她一辈子的事情。女孩子走错路,不是不能回头,而是付出的代价远比男孩子要多的多。”
“夏秋很可能就是幸运的那种啊,这样生生打断,太可惜了。”
夏秋妈眼睛望向远处,沉声落下,“不可惜,很可能就可怕了。”
我没有做通夏秋妈的思想工作,我们站的位置悬殊太大,为人父母考虑的总是多之又多,远没有我几句话所说那样简单轻松。我可以把夏秋妈的想法说成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偏见,但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或者更多如她一样的家长,会认为是真知灼见。
夏秋妈第一次见到杨冬子就毫不留情咄咄逼人,一个问题全世界可以有多种解决方式,但是在子女的配偶选择问题上,很多父母只选择了看似最愚蠢的这一种,如夏秋妈一样的强硬无商量余地。不是她们不在乎子女的感受,而是他们觉得输不起,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平时温和的父母很可能变成一个不可理喻的人。夏秋妈冷酷的快刀斩乱麻,在她看来这样的伤害是她所能承受之最轻。
我妈来我住的地方给我送她做的包子,遇到了夏秋妈,知道了这件事。为此在周末家庭聚餐时,进行了一番大讨论。
我妈虽和夏秋妈站在同样的位置,看法却颇有不同,“很多事可以急着办,唯独让相爱的人分开是急不来的,她急切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做法却有欠妥当,在爱的正浓时拆散他们,除了带来难以磨灭的痛苦和对父母的怨恨,更是无形中加深了对方在心里的位置,想不开的很可能会做傻事,到时候就不是后悔这两个字可以言说的了。”
我爸在一边点头赞同,“对,应该让他们在一起自己发现矛盾然后主动分开,教训来自亲身经历的痛苦而非他人的忠告,在这种事情上,父母的意见只能是意见,不能强制的为孩子做决定,棒打鸳鸯,不太好。”
我想起夏秋妈说的那一席话,心生感概,“她可能觉得她现在不棒打鸳鸯,以后的现实就会棒杀鸳鸯了。”
我爸笑了起来,“大道理谁都会说,做起来却完全不受控制。你当初和那个裴一鸣谈恋爱,你妈还不是急的一夜睡不着,做你多少思想工作啊,她啊,恨不得把裴一鸣赶出北京城!”
我妈给我爸一记白眼,对我说道,“你爸那会儿天天跟我神神叨叨的怕你跟那个裴一鸣跑了,说什么生女儿就这点不好,别的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就给拐跑了,跟着别人吃苦受罪自己想想就特心疼什么的……”
我乐了,“爸,你还说过这样的话啊,看来你很宝贝我嘛。”
我妈敲了一下我的脑门,“说什么话啊,你爸不宝贝你宝贝谁。你们这些孩子,等你们自己当父母了,才能体会到为人父母的苦心!你回头好好劝劝夏秋,别记恨她妈。”
我爸在一边出主意,“夏秋妈没回去吧,你给她也做做思想工作,老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她想开点。”
我无力的耷拉着肩膀,“我做半天了,没效果。”
“也是,自己想不通的理儿,别人怎么说也都是废话。”
夏秋妈很显然就是怎么也想不开,即使夏秋不开心,哪怕夏秋半夜把她哭醒,她的态度都坚决不动摇,我有时真佩服夏秋妈的心肠,能一如既往的硬邦邦。
夏秋在家很沉默,人瘦的越发让人心生爱怜。夏秋妈因为老家工作的事情不能再在这里长待了,离开之前还不忘警告夏秋她会随时来查岗,若是夏秋再和杨冬子住一块儿,她就提前退休过来看着,夏秋眼神空洞,内心肯定苦不堪言。
夏秋妈走后,夏秋抱着我狠狠的大哭了一场,眼泪把我的衣领都打湿了,这一哭就是大半个钟头,我问她,“要让冬子过来一趟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杨冬子过来了,替夏秋擦眼泪,把夏秋拥到怀里,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憔悴和心疼,我回自己的房间,让他们彼此倾诉心中的委屈和痛楚。最终决定杨冬子在我们小区附近租一个床位,他们将恋情转入地下。这是夏秋的主意,杨冬子虽觉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但不得不应允了,眼下也只能这样,再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话
夏秋这边日子不好过,冯佳怡的日子也过的不舒坦,冯佳怡不止一次打电话跟我诉苦,列举她婆婆和她老公的罪状。不快乐的情绪如病毒在我们这三个人之间传播,因为工作身心俱疲的我还要应对盛森无处发泄只能向我释放的强烈荷尔蒙,盛森最近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疯,以前发信息干巴巴的犹如小学生作文,更别提情调了,现在的信息质量突发猛进,让我看的眼睛生疼心脏无法负荷,真是处男一疯狂文笔都变强。
信息一,“没有你,我不会死。有了你,我才算活。”
我那时正在开会,看到这条肉麻的信息,以为自己瞎眼了,盛森吃错药了?乔燃正一副领导的派头在讲话,见我低头看信息,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我状若镇定的回了他一眼,就当做没看见这条酸掉牙的信息,更没敢回。
盛森见我久久没反应,却像是屁股点着火一样,再接再厉的开始对我进行灵魂轰炸。
信息二,“小蛮,自从你走进了我的生命,我的生命就不再孤单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智齿都跟着一阵酸痛,怕他再骚扰我,我只好偷偷的给他回复,“可我不想拿我的生命当儿戏,别闹了行吗?”
盛大光头却视我的信息如儿戏,文思更加泉涌了起来。
信息三,“能遇到你,我并不开心,因为,我又会有贪念。”
我强忍想打电话去骂他的冲动,手飞快的按在手机键盘上,“你的贪念是这么的猥琐。”
我刚想多打一个字,乔燃突然拿笔敲了一下桌面,我立刻镇定的直视着他,他却把眼睛垂了下去,淡淡的一句,“散会。”
我顿时松了口气,心中却仿佛有种被老师抓包了的错觉,因为乔总监临走前拿他那双狐狸眼不客气的扫了我一下,好像在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开小差吗,是我好心放过你!
可是盛森显然是不会放过我的,信息四又飞快的来了,而且和之前一样莫名其妙又深情的让人胃疼。
“我并不满足,你只住在我的心里。”
我懒得跟他再玩下去了,一身正气的回复他,“我住在我的家里,谢谢。”
在收到这四条琼瑶大妈气息浓郁的信息后我觉得自己能保持冷静已非凡人,回到办公室我勇敢的拨通了盛森的电话,恐吓他,“再让我见你发一次,我就喝敌敌畏,连瓶子都给吃掉,你信不信?!”
盛森吓的大气不敢出,在我的拷问下,他才如实招来,“是我一哥们教我这么说的。”
“他是不是花中浪子情场小霸王人称摧花圣手的西门大官人?”
盛森惊骇,“这你都知道?”
我对盛森的情商表示质疑,同时又不忍心伤他的一番深情,于是我自己就内伤了。面对我爸妈的急切追问,我的心像是飘摇的破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什么时候我才能靠岸。
下班我悲催的跟乔领导一个电梯,这次乔领导难得的主动跟我说话,我本应深感荣幸,结果又没什么好事,“薛小蛮,你觉得开会时间应该做什么?”
我真想一铁砂掌拍到自己脑门上,该来的总是躲不掉,他这种人不秋后算账就新鲜了。
我故意不回答,也懒得回答,只干笑两声,“呵呵。”
他显然对我无厘头的不回答只干笑的行为很不爽,皱眉看我,“呵呵?”
我回眼看他,拿出我的敷衍大法,继续喉咙里发出令他不爽的声音,“呵呵呵呵……”
很明显乔燃根本就不吃我这套,“你以为你学傻瓜笑,就可以幼稚的躲过去?”
“啊?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干嘛要躲。”
我的演技是那样清新自然,我就不信他还能对我怎么样。
结果,他却不疾不徐的开口,“以后开会的时候不可以再谈情说爱,虽然知道你有两个男朋友,有时候可能会忙不过来。”
等等……我没听错的话这家伙是在讽刺我脚踏两只船,我的话也脱口而出,“谁有两个男朋友?”
“一个戴绿帽子的胖子,还有一个头皮光光的瘦子。”
我彻底败给了他对人像的形容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