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赵俊臣神色间闪过一丝赞叹,说道:“黄阁老这次竟是会有这样的魄力与果断,与往日的斤斤计较大不相同,我从前却是小看他了。所以说,挫折与危机。有时候并非是一件坏事,如今的黄阁老就是一个例子。从前的他早已是习惯了陛下的庇护、周首辅的忍让,这些年来虽说不上是顺风顺水。但也是少见挫折,早就忘记了党争间的残酷与阴险,所以这次与咱们在相争之间,才会屡屡被动;但如今遇到挫折与危机之后,不仅没有压垮他、吓坏他,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与魄力,若是他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心智胆识。我怕还真不一定能斗得过他,可惜了……终究还是晚了些……”
在得知了黄有容与沈常茂两派结盟的消息后,赵俊臣不仅没有任何担心。还饶有兴致的评点了几句黄有容的变化,看到这一幕后,旁边的陈东祥不由一愣。
如今,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的党争。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虽然因为德庆皇帝即将南巡的关系。接下来会战火稍歇,但毕竟已是结下了梁子,等到德庆皇帝结束了南巡之后,两派之间的争斗只会越演越烈、也越来越残酷。
而两派争斗之间,黄有容虽然暂时处于下风,但毕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如今又与另一位阁老沈常茂结成了同盟,可谓是实力倍增。又岂能轻松应付?说不定,接下来只要一不小心。赵俊臣一党就会由胜为败、功亏一篑!
所以,对于黄有容与沈常茂结盟的消息,赵俊臣虽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陈东祥却是担忧不已。
于是,陈东祥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赵大人,那沈常茂的权势虽然略逊于黄有容,但也绝对不可小觑,如今他与黄有容结盟,对咱们而言可谓是压力倍增啊!尤其是这两人一个性子阴毒一个做事狠绝,仅只是其中一人的话,咱们还有办法对付,但若是两人联手,就会心性互补、缺点难寻了,所以依下官来看,咱们还是应该小心一些,并早做提防才对。”
见陈东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赵俊臣又是一笑,挥手道:“这些你不用在意,虽然黄有容与沈常茂的结盟有些出乎意料,但并不会打乱我接下来的计划,只要我接下来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那么黄有容他别说是与沈常茂结盟,就算是与周尚景结盟,也难免要倒台失势……时机,就在南巡结束之后,我们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候就是。”
看到赵俊臣满是自信,陈东祥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赵俊臣,毕竟赵俊臣已是一再向他证明了自己的心机手段有多么的可怕。
于是,陈东祥恭敬道:“既然大人您早有准备,那么下官也就安心了,以赵大人您的手段,即使黄有容与沈常茂二人联手,想来也绝不是赵大人您的对手。”
至于赵俊臣口中的“计划”,陈东祥不免有些心中好奇,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计划,竟是让赵俊臣如此自信,但既然赵俊臣没有细说,陈东祥自然也不敢追问。
…………
赵俊臣轻轻一笑,却岔开了话题,问道:“别说黄有容与沈常茂了,咱们先说说你的事情吧。你这次来见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黄有容他们在今天早朝上吃亏之后,开始怀疑你这次的暗中投靠只是反间计了?”
陈东祥点头沉声道:“大人高明,下官的来意,正是如此。今天下了早朝之后,大学士霍正源突然约见了下官,期间虽然并没有明说,但试探之意非常明显。想来今天早朝上的种种,已是让他们开始怀疑下官投靠他们的真正意图了。只不过,因为下官送给他们的那份名单与罪证,确实让咱们损失不小,所以他们如今也只是在怀疑罢了,并没有确定什么。”
说话间,陈东祥犹豫了一下后,又向赵俊臣征询道:“只是,经此一事后,想来黄有容他们出于小心防范的心思,是绝不会再信任下官了。所以还请大人指示,下官是不是索性与他们摊牌,从此光明正大的继续为大人您办事效力?这几日以来,下官身处两派之间,早朝上也不敢随意的开口说话,实在是憋屈的很。”
赵俊臣考虑了片刻后,却摇了摇头,吩咐道:“既然你还没有露出破绽,那就先继续留在那边吧,我让你假意投靠黄有容他们,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扳倒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这两个人还不值得我如此大动干戈,你这次反间的真正目的,是尽量与黄有容的那些门下朋党们拉近关系,等到今后黄有容倒台的时候,咱们可以抢先一步接手黄有容的那些势力与朋党。
接下来,黄有容他们再怎么怀疑你也没关系,你也不需要打探消息,只要尽量与黄有容的那些朋党们搞好关系就是了,毕竟你在之前送给他们的那份名单与罪证,确实是发挥了作用,他们再怎么怀疑,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排挤你。
当然,我也知道,如今你明面上还是我的人,却在我的授意下暗中投靠了黄有容,处于两派之间,最是尴尬不过,但暂且忍耐一下,正如我刚才所说,等到陛下南巡之后,你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也自然会让你有所回报。”
见陈东祥点头答应后,赵俊臣想了想,又说道:“此外,陛下他即将南巡了,原本我是把你放入了伴驾的官员名单之中,但如今时移事易,形势与当初大不相同,所以你到时候还是继续留在京城中比较好,我对你另有重用。”
陈东祥连忙说道:“还请大人您吩咐就是,下官绝对不辱使命。”
赵俊臣笑道:“你具体的任务,我现在还不方便细说,但在陛下他南巡期间,京城中会发生许多事情,到时候我会派人送给你一封密信,你只要按着密信上的吩咐去就行,想来以你的聪慧,到时候自然能够明白我的深意。”
听赵俊臣的这些吩咐,似乎与之前隐约透露的“计划”有关,让陈东祥愈加觉得赵俊臣高深莫测之余,也愈加的不敢怠慢,连忙答应。
而就在赵俊臣与陈东祥谈话的时候,许庆彦突然出现在了客堂门外,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宫中来人了,说是陛下宣少爷您进宫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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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赵俊臣被德庆皇帝召见,又见赵俊臣没有其他吩咐,陈东祥自然是连忙告辞了。
而赵俊臣换了官服之后,出了赵府大门,也见到了宫中来使,却是养心殿太监张秀。
如今赵俊臣与内廷的关系颇佳,与张秀更是熟悉,所以在相互客气了几句后,赵俊臣直接问道:“张秀公公,却不知陛下他突然召唤本官觐见,是有何事情?”
张秀知道,赵俊臣这是不想毫无准备的去见德庆皇帝,所以才向他打探消息。
若是平常,出于讨好的目的,不需要赵俊臣开口,张秀就会主动透露,反正赵俊臣一向出手大方,绝不胡亏待了他。
然而这一次,张秀却也无能为力,苦笑道:“赵大人,陛下他这次召见您的原因,咱家也不清楚,只知道陛下在审阅完了折子之后,就突然下了这道旨意,并没有透露太多,不过应该不是小事,因为陛下他不仅仅只是召见大人您,如今首辅周大人、黄有容黄阁老、沈常茂沈阁老、程远道程阁老、还有六部的尚书们,全都得到了召见。”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张秀虽然并不清楚更多的消息,但他透露的这些细节,就已是足够赵俊臣猜想到许多了。
……(未完待续……)L
第二百四十四章。周尚景的提议。
……
当赵俊臣随着太监张秀入宫之后,发现首辅周尚景、阁老程远道、吏部尚书宋启文、兵部尚书王寿四人,此时已经候在养心殿外了。
因为德庆皇帝是召集诸阁老与六部尚书一同觐见,如今人还没有来齐,他们也只能在养心殿外候着。
此时,周尚景与宋启文二人正轻声谈论着些什么,神色皆是淡然平静;而王寿则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低调态度,默默的站在一旁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至于新晋阁老程远道,也依然是那副清高的模样,位置与其他三人隔着很远。
看到赵俊臣出现后,四人也是神态各异。
宋启文向着赵俊臣和善一笑,王寿也是对赵俊臣点头示意,程远道则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对赵俊臣的厌恶,发出了一声冷哼,至于周尚景,在微微一笑后,却是向着赵俊臣的方向走来。
周尚景身为当朝首辅,即使赵俊臣如今风头正劲,也不敢怠慢丝毫,也赶忙迎了上去。
…………
“晚辈见过首辅大人。”
“俊臣不必多礼。”周尚景依旧是一副好似对赵俊臣欣赏至极的神色,将赵俊臣扶起身后,笑道:“老夫与俊臣多有亲近之心,奈何俊臣你总是这般多礼,却是与老夫见外了。”
“首辅大人您言重了,您是前辈、是上官,更是晚辈学习的楷模,晚辈多些礼节、多些尊重。也是理所当然的本分。”赵俊臣依旧恭声道。
周尚景不由无奈摇头,叹息道:“俊臣你呀,什么都好。但就是太过稳重了些,若是俊臣你的年纪已经如老夫一般,稳重自然是好处,但俊臣你如今还不到二十五岁,就已是这般稳重了,却是少了些年轻人应有的轻狂,这就有些过犹不及了。”
赵俊臣也是跟着叹息。道:“晚辈从前已是轻狂过头了,在朝野之间,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如今想要扭转,却也只好矫枉过正了。”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周尚景看向赵俊臣的眼神愈加的欣赏,但隐藏在欣赏背后的心绪。却任谁也无法猜透。只是话锋一转,谈到了正题:“说起来,陛下他这次突然召集了诸位内阁阁老与六部尚书一同在养心殿觐见,这般情景已是许久未见,恐怕不会是小事。以俊臣你看来,陛下他这是有何打算?”
官场之间,往往最是虚伪,大家都是藏着一手。绝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知于人。
如今,赵俊臣也是如此。他确实猜到了一些德庆皇帝的心思,但也不会全都告诉周尚景——虽然赵俊臣也知道,以周尚景的老谋深算,自己能猜到的那些东西,周尚景肯定也能猜测到,但这并不意味着赵俊臣就要对周尚景开诚布公、毫无隐瞒。
所以,赵俊臣先是假装皱眉思索了片刻,然后缓缓答道:“天心难测,晚辈也无法猜到太多。只不过,如今殿试与南巡将近,全都是天下瞩目的大事,陛下他也需要把咱们这些人召集起来叮嘱几句,如此才能安心。此外……”
说到这里,赵俊臣苦笑摇头:“近些日子以来,因为晚辈与黄阁老之间的不愉快,在朝堂之间多有争吵,也让朝中局势显得有些混乱,陛下他为了接下来能够安心南巡,恐怕也要借着这个机会警告黄阁老与晚辈几句,让黄阁老与晚辈能够安分一些。”
听到赵俊臣的分析后,周尚景却是似笑非笑,再次问道:“哦?以俊臣你的聪慧,竟然也只猜到了这些?”
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知道没法瞒过周尚景,赵俊臣稍稍犹豫后,又说道:“还有就是,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朝中局势动荡,各大衙门之中,有不少官员或是被贬官、或是被罢职,因此也空出了不少官位,三品以下的官职倒还好说,只要各自衙门与吏部商议一下,接替的人选也就能确定了,然而三品以上的官员变迁,却并非小事,还需要陛下与咱们仔细商议之后才能决定,依晚辈看来,陛下他这次召见咱们,主要目的应该就是这个了。”
周尚景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正如俊臣所说,如今朝廷各大衙门空出了不少位置,其中三品以下的那些空缺暂且不提,但三品以上,却还有一个工部侍郎、一个刑部侍郎、一个副督察御史总计三个空缺,此外,刑部尚书冯坡如今年纪老迈,早已是不堪重用,又因为闫鹏飞的事情而受到牵连,陛下恐怕会让他告老还乡,如此一来,就又有了一个二品刑部尚书的空缺。”
“首辅大人您看的明白。”赵俊臣点头应是。
周尚景却是微微一笑,又问道:“但这么多的官位空缺,又都是三品以上的实权位置,怕是朝中各派都会眼红,也都会争取,所以也不会有谁能得到全部的好处,若是在争夺之前,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却不知俊臣你的目标,又是哪一个位置?”
不待赵俊臣答话,周尚景已是笑眯眯的又接口说道:“让老夫猜猜,俊臣你这次没有任何目标,并不会为门下官员争取那些空位置,反而会尽全力保住现在的刑部尚书冯坡,让他不至于马上就告老还乡,老夫说的可对?”
赵俊臣眼中精光一闪,却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对于周尚景的话,他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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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周尚景并没有猜错。
这一次,对于这些空缺的官位,赵俊臣虽然也眼红,但并没有任何要争取的打算。
并非是赵俊臣不贪心,而是因为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权势扩张实在太快,但底蕴尚有不足,不像是几位阁老那样门生故吏满天下,手下可以信任与重用的人才并不多,有资格担任朝中三品大员的人才则更少,如今即使赵俊臣有心争取这些空缺的官位,但门下也没有合适的官员去担任这些职位。
从某方面而言,这已是赵俊臣进一步发展的瓶颈。
这种情况让赵俊臣很无奈,但赵俊臣也知道,底蕴这东西急不来,只能慢慢经营积蓄。
所以,对于眼前的这些官位空缺,赵俊臣也只好无奈的放弃了。
但赵俊臣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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