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最后一科英语时,王羽萝提前交卷,早早就去了8中,要去找他的家珏了。
而我,慢悠悠的走回宿舍时,正要拾阶而上,突然一声轿车的引擎声让我猛地抬头,车窗打开,走下一位穿着西装革履的男子,脸上表情得体而庄严,一看就是个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男人。随后一名穿着穗花百褶紫罗兰色的连衣裙的女子,挽上男人的臂弯,朝我露出一脸阳光的笑。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父亲,这个女人,则是云伊。
看到他们,我觉得丢脸极了,于是加快脚步,我不想看到他们,哪怕是一分一秒都不可以。父亲则上前快我一步,“怡梵,走,爸爸接你回咱们的新家。”
新家?什么新家?我冷冷的笑,指着云伊,“新家,她是不是我的后妈?我妈还没死呢?”
听到我的怒吼,我以为云伊会生气,但是她依然淡淡的挂着相宜的笑容,对着渐渐围观看笑话的同学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都又渐渐散去。
我也觉得,有什么事情上车说会比较隐私,在这里,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怎么可以把家丑如此公布于众呢,我是不是疯了?
上了车以后,我坐在后面,云伊坐在副驾驶座上,父亲拉过安全带,稳稳的转弯,很快驶出了校门口。
车到宽阔的马路上,云伊对着坐在后面的我说,“小梵,希望你能理解我和你爸爸的事儿。”
我低着头,在剪指甲,对于云伊的话自动选择过滤,不去理睬。
云伊又说,“小梵,我希望我和你爸爸结婚后,你能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你学业上哪里不会也可以问我。”
眼泪在眼眶中再也噙不住,咕咕噜噜的往眼窝外淌,云伊表情有一丝的惊慌,赶集给我递过来纸巾,父亲则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男人的沉默像是一座冰山,父亲的沉默就是万年的冰雕。
云伊也坐到了后面,和我坐在一起,她抓住我的手,她的手柔荑一样,如羊脂般的洁嫩白净,果然是画家的手,艺术家的手,可是却很凉。
她的手,凉的可怕,像是敷了一层冰,和母亲的不一样,母亲的手总是暖烘烘的。当我接触到这层薄翼一样的碎冰时,那一刻,我猛地把手抽了回去,交叉放在胸前,这是一个极具防卫性的姿势。
“小梵,爸爸知道对不起你,但是我和你爸爸是真的结束了,你和你云伊阿姨没有相处,你会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人的。”父亲转过头来,看我的眼神满满都是真真切切。
我低下头去,真的,他们一唱一和,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去抵御?假如他们是敌人,我恐已是俘虏。
“小梵,我们给你时间。”父亲又认真专注的看了我一下,又对我身边的云伊很是无奈的挑了下眉。
云伊再次试图去抓住我的手,这一次我恶狠狠的瞪着她,而且坐到车窗前,云伊感到我的排斥,干坐一会儿后再次坐到副驾驶座上。
她的手放在了父亲的大腿上,头则轻轻枕在父亲的身上,父亲一动不动,云伊微微闭了眼,父亲也眯着眼,而彼此共有默契的嘴角悄悄上扬,那种喜悦是遮也遮不住的,见微知著,那是幸福,一种发自内心满满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盈盈一握
车到加油站,父亲下车加油,我也走了下去。
“小梵,去哪里?”父亲走上前,试图拉我。
我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小梵……”父亲正要追我,云伊从背后拉住他的手,“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吧。”
父亲果然没有再追来,只是看着我越走越远,从后面的叮嘱声越来越辨识不清,“别在外面一个人逛太久,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家?我还有家吗?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我现在正是这首诗的真实写照。
一个人,走路,往往越走越寂寞。
心,每走一程,就沉淀一程,那些老事儿,虽然泛黄,虽然发馊,虽然不堪,但是一齐涌上心头,竟会生出一种,歇斯底里,死的绝望。
想着,想着,就蹲了下来,心力交瘁的感觉让我再也无法往前迈动一步。
路边有高大的樟树,今年春上移植过来的,现在俨然亭亭若盖,森森实实挡下头顶一片云,投下一片阴影。我钻到阴影里,用手掩面,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原来,真正心痛的感觉不是用眼泪就可以表示的。
父亲和云伊今天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是要通知他的女儿要做好迎接新继母的准备吗?他们总说我不懂他们的感情,他们的爱,可他们懂得我的感受吗?我要对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喊妈,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还有母亲,她要怎么过活?没了父亲,对她就是死路一条。
有一绺绺细细的风吹来,带着树叶的清香,有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一缕缕打在我脸上,我抬起头来,目光迷离中竟蓦然看到了单脚撑在地,在单车上的梁家珏。我彻底不淡定了,为什么每一次,总是自己最不想被他看到一面偏偏被他看到,为什么?我简直要抓狂了……
“咦,怎么是你啊,为什么不回家呢?隔很远我就看到了有个人在这里,蹲地上,头耷拉着,抬也不抬,我以为谁病了……走进一看,像你,于是就过来看看。”他说的云熙风微,语气已如往常,表情看似轻松,却还是暴露了他的一丝纠结和担心,都在半敛着的眉毛里含着哪。
“羽萝去找你了。”我答非所问,直起身子来,用手随意摸了摸脸,顺便抠干眼渍,故作轻松的说,“别让她等急了。”
“羽萝家里有点事儿,她提前回去了。我一个人无聊,瞎转悠,这不就看到你了。”他眼神闪亮,临近五六点的日光落在西边,淡淡的落晖逆鳞在他身后,他果真如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全身犹若罩了一层光圈,像是个神。
可这神,是拯救我的吗?不是,不是的。
“唉……”我轻呼一声,或许刚才蹲的太久了,猛地抬头,竟然感觉一阵晕厥,脚下不稳,向前倒去。慌乱中,潜意识的要去抓住眼前的支撑,可是腰间一温,梁加珏的手就环在那里,腰被他握住,我倒在他怀里,一秒的迟钝反应后,我回过神来,脸部骚红,赶紧列开身子,揉着太阳穴,“对不起,我贫血。”
他笑的很开心,“哈哈,贫血?是不是中午没有吃饭?”风吹乱他的额前短发,他的衬衣微微敞开,锁骨的位置是阳光落下的光点,一览无遗,显得性感迷人。身后是不时呼啸而过的机动汽车,再远处是正在建筑的高楼大厦,可落在我瞳孔里的倒影却只有他,所有的一切背景都边缘话,变得模糊,朦朦胧胧。“走,坐后面,我带你去吃东西。羽萝经常说,你不会照顾自己,看来是真的。”
我还沉浸在他刚才握住我腰那一霎的感觉中,是我的腰太细了,还是他的手掌太大了,腰部的触感竟然来的如此强烈。这盈盈一握,竟然让我陡然而生出许多别样的情感;这盈盈一握,甚至让我有一丝的恍惚,他那么温,那么轻,那么柔,力度刚刚好,不疼,难道他感觉到我喜欢他了吗?
喜欢是心灵呼应的,我们是呼应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和他独处
梁家珏请我吃了路边的自助火锅,我没什么胃口,一口菜也吃不下,看着他一个劲儿的涮菜,锅底的汤汁散发出一阵阵的香辣气息,扑上面来,鼻头有点发痒,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给我拿住纸巾,我擦了鼻涕,然后看着他笑,“对不起,你看……”
梁家珏说,“羽萝说你无辣不欢,是真的吗?今天怎么,不对胃口?”
我摇了摇头,满腹的心事儿,心,满满的,那里还知道饿?不是不饿,而是说心,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填满了,甚至留个线缝的间隙都无,痛到无以复加。
梁家珏又说,“我知道,你有心事儿,说给我听听,保不准我可以帮帮你。”
帮我?他要怎么帮?这种事情我又怎么开口说?我不说,即使是说了,他也帮不了啊?
我看向他,一脸的狐疑,“你不行的,这种事情没有人可以帮得了我,就是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
梁家珏看着我笑,坏坏的,“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怎么会没有神仙,每年二月初二,我们学校后山上,那座小小的菩萨庙,痴男怨女善男信女,一对对一双双,香火旺盛的很,你是没有亲临现场,焚香炉里的黄表和心香,那叫一个隆盛。”
梁加珏涮了一个木耳,沾上蒜蓉,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这木耳可是好东西,要场吃点,它可以润肠道,清肠胃,利于消化,换句话说还可以美容哪。”
我看到他吃的正欢,脸上辣出一层红,眼睛里都是美食所带来的畅快之感,由此我断定,男人,女人在面对美食的时候,真真是极开心的,“还有啊,你知道吗?每年大年初一的新闻图片头条,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说说看……”梁家珏摇了摇头,“我发现,你真的和别人真的很不一样。”
我心一滞,停了半拍,“我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啊?”
梁家珏向老板娘要了一瓶啤酒,“反正就是不一样,说不上来。”
我轻轻的嘘,“吹吧,你……我看你才和其他人不一样。”
梁家珏放下筷子,呷了一口啤酒,放下杯子,看着我的,嘴边露出戏弄的笑意,“呵呵,我又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啊。”
“这个吗……”这还真是问到我了,没想到一个话题竟然像雪球一样在我们之间滚来揉去,最后问题再度抛给我,我竟然哑口,不知要从何说,于是也端起一杯酒,“得,我们都别贫了。”
梁家珏也倒了一杯,“瞧,这就是你的与众不同之处,知道适可而止。”
我笑了笑,笑出来眼泪,赶紧拿手去擦,可梁家珏的手却快我一布,眼眶蓄压的笑泪被他轻轻的一擦,被擦过得那片肌肤立刻变得灼热,烫烧起来。
红了脸,这已经是第几次红脸了,以至于我觉得我的脸本来就是红的,红种人。
“来吧,说说看。”梁家珏单手撑着下巴,邪肆的看着我,“多一个人分享,痛苦就会减少一大半。”
我把脸埋在双掌之间,内心隐隐的难过着……这家伙难道学过心理学,不管我伪装的多深,多么成功,还是被他分分钟的看穿,还是说我本身就装的很失败,被他一眼就窥出。
他之所以说了很多无关风月的话,就是在引蛇出洞,就是在哄诱我,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不这样做让我放松戒备,我又怎会和盘托出,告诉他,告诉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的故事,只关乎于我。
作者有话要说:
☆、枕着他胡胸膛
“其实,我从小就是孤儿,现在的爸爸和妈妈是把我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说这些的时候,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是麻木淡然,在重复着别人的故事,还是有种淡淡的沉浸在回忆里的悲伤。“他们是公务员,从小我就很乖,因为我知道,如果不乖,一旦淘气,他们可以随时随刻像丢掉一袋子垃圾把我给扔掉。后来,他们生了个小妹妹,他们尽管在平衡他们的爱,可还是会难免厚此薄彼……记得有一次,初二那年,我放学的时候一直在等他们,结果我等到所有人都走完也没有看到他们,于是我就自己摸黑往家里走,结果迷路了……哈哈,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笨,初二了都十几岁的小大人了,还会迷路?”
我定定的看着他,有些人天生没有方向感,怨不得别人,我都十八岁了,可还不照样在都市熙攘中找不到家的方向,“后来呢?”
梁家珏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给我那个两岁的小妹妹庆生去了,等他们庆生完毕,才想起到学校里接我,换句话,简言之,把我给忘记了,疏忽了,就当我是不存在。”
我突然觉得他特别可怜,没想到让大家都羡慕的帅气阳光大男孩也有着不为人知心酸的一面,倍感超同情他,“唉,那你现在恨他们吗?”
梁家珏微微眯了眼睛,看不到他眼睛里的光,却觉得他浑身散发出一种淡泊和超出同龄人的镇静冷冽,半晌,悠悠的说,“不说我了,你呢?”
我思考着到底说还是不说,又想到他都把如此隐秘的私事都告诉我了,我还有什么要扭扭捏捏的,于是就把父亲出轨,爱上了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小狐狸精,母亲一个人在家,都快疯了,我现在无家可归,还不如一个孤儿……但一想到他就是个孤儿,触及到了他的伤心事儿,于是对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梁家珏挥挥手,“殊途同路,都是天涯沦落人啊。哈哈……”他笑的很豪迈,除了豪迈我想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
当一个男孩在错误的年纪,尝遍了他人未知的酸甜苦辣,或许,少年老成的他真的看透了别人要晚些年才能参透的道理,所以,他有理由笑的豪迈。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笑,我却突然想哭,不知道是刚才喝了那些啤酒,酒的后劲儿窜了出来,我竟然微微有些眩晕,手撑住桌子醉眼迷离的望着他,满眼都是爱,是爱啊……继而那些伤心的口子,突然在肠胃里拉扯,一个反刍,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来的毫无防备,以至于我很自己都觉得,自己眼眶里是不是许多年都没有开闸放水,竟然在这一刻,找到了泄口。
梁家珏被我上一秒还是面带笑意,下一秒竟然是梨花带雨的样子,而被搞得很是莫名,手向我的手背上靠拢,我推开他,他不放弃,再次抓住我的手,还和我挤座在一起。我竟然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头枕着他的胸部,眼泪鼻涕泡泡都全部拧在他的衬衣上,敞开了喉咙,大声的哭,想必要把这些年的好的,坏的,委屈的,不委屈的,统统都要用眼泪,这种方式给表达出来。
“如果需要,我可以借给你一个怀抱,不介意吧?”梁家珏列开胸膛,看着我哭的狼狈样儿,像是在宽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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