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醒了?”严默撑着肘杖站在床头,那条“左腿”已经接到了他的身上。
“嗯。”我应了一声想要起床,胃却又搅着疼起来,于是又躺下…身咬着牙忍了一会儿。
“胃疼?”严默紧张的看着我。
“没有。”我撑着床起身,严默立刻把我昨天脱在厕所的衣服递了过来,每一件都叠得整整齐齐的。
“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严默转身把门关上出去了。
本来昨天夜里那许多的担心,现在却变成了跳河一闭眼的决心。我觉得我骨子里有一股流氓的特质,被逼到一定程度我就不会怕了,心下倒有一股凛然。
推开卧室门严默正坐在沙发上,看到我就按着沙发站了起来,对着我笑了笑,“赶快去刷牙洗脸吧,一会儿咱们该走了。”
“咱们?”我站住脚步。
“我陪你一起去医院。”严默坚定的说。
“不必。”我转身去了卫生间,却发现牙缸里已经盛好热水,而牙刷上也挤好了牙膏。
严默是不是真的疯了?即使遭遇变故他也没必要这么讨好我吧?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有我给他挤牙膏的份儿,他从来没有帮我做过这些事情。
其实冷静些想想这也不能怨他,我总比他起得早,因为我要上学、上班;而他基本上如果有演出,演完再吃个宵夜到家就要凌晨3、4点了,如果没演出他晚上会写东西、写歌、看书、戴着耳机听音乐之类的,睡下的时候也基本是早晨了,而起床一般要中午以后。总之他过的是黑白颠倒的日子,这也是我们后来的分歧之一,因为我上班了便要融入正常的世界,而他还守着他的黑暗,我们几乎没有办法住在同一个世界里:我早晨上班的时候他还没醒,而我晚上下班回家他不是不在就是在练琴,我们甚至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了。
哦,不对,我们有交流。唯一的交流就是做…爱。我们分手之前那段时间我真的快要崩溃了,我觉得自己只是他的一个性…工具,仅此而矣。
我刷完牙洗完脸、方便完,推开门却看见严默就站在卫生间外,看我出来便急着说,“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很丢人现眼,可我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这样,阳,你去哪家医院?我打车去,到医院我跟在你旁边不说话,不会有人知道你认识我的,你放心。”
“你不用不放心,这么多年了我都一个人,我可以处理一切问题。”本来我去做胃镜的事情也没准备告诉任何人,谁知道我昨天怎么就告诉了严默呢?于是我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查看手机有没有未接电话。电话倒没有,只有洪子焘发来的短信,祝我圣诞快乐。
“我已经错了一次了,我不想再错下去了。”严默的声音黯淡了下来,不像昨天晚上那么有魔力了,“你昨天晚上说的对,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他哽咽了一下,“我不会再放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了。”
我的心颤了一下。如果这次走运没有挂……
“走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严默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我又呕出一口酸水,里面还带着血丝。
看着那血我楞了一下,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与此同时严默的手也在我背上停了一下,接着却温柔的说:“别紧张,没事儿的。我刚才问过医生了,他说有血丝是正常现象,可能是咽部和镜子摩擦,使咽部毛细血管损伤造成的出血,别担心,医生说24小时就能痊愈,不会造成损伤的。”
我没力气说话,而且声音沙哑的也没办法说话,咽下那根黑色管子的时候比我预想的还要难受。
“是不是饮食无规律啊?”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看了检查报告后问我。
“有时候忙就顾不过来吃饭。”我低声的说。
“吸烟、饮酒吧?”
我点了点头。
严默就站在我身后,我们俩大概怎么看都不像是不相识的路人。
“家属啊,”老大夫摘掉眼镜对严默说,“要多注意,尤其是冬天,要注意避寒。早吃好,午吃饱,晚吃少,忌暴饮暴食。另外啊戒吃辛辣、油炸、烟熏食物,不吃过酸、过冷等刺激强烈的食物,不饮酒,少饮浓茶、咖啡。”
“好好。”我听见严默急切的声音,却没力气回头去看他,“大夫,她这病严不严重?”
“慢性浅表性胃炎,现在没事儿不等于以后没事儿。胃病啊是靠三分治,七分养的。”
“是是,七分养,那她现在吃些什么比较好?”
“嗯,可以多吃素菜和粗纤维食品,比如芹菜、香菇什么的。羊肉、狗肉等温热食物都有养胃的效果,大蒜消毒杀菌可以多吃,另外枸杞、银耳、红枣、核桃都可以零食或入菜。我建议可以做做按摩,特简单,睡觉前这么把双手搓热,以肚脐为中心顺时针按摩,按一阵之后再搓热双手按摩小腹。”
“哎。”严默应着。
“我给你开的药呢都比较温和,”老大夫终于和我说话了,“坚持吃,先吃一个疗程看看效果。另外,要定期来医院复查,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病,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谢谢您。”我说完便站起身来,声音哑得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对了,4个小时之内不要吃东西,过了4个小时可以吃一些流食。”
“谢谢您。”严默赶快替我道谢,然后跟着我出了诊室。
一阵恶心,我快步跑到卫生间又吐了一阵子,
医院门口,严默把他那件从我认识他那年就在穿的皮衣脱了下来,披在我身上。“外面冷,医生说要避寒。”然后犹豫了一下,“阳,我能送你回家吗?送你到楼下就行,你脸色不好,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开车。”
我也犹豫了,严默的腿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只是见他撑着肘杖腿还是吃不上劲的样子,而我今天实在没精力送他回那么远的地方,如果让他现在一个人打车走他恐怕不会同意,而如果让他现在跟我回家,我真没有这个勇气……
在门口发了会儿待,便看见只穿着毛衣的严默在瑟瑟发抖,于是我咬了咬牙,“走吧,回家。”
我住的房子是我爷爷奶奶走的时候留给我的,二环里的两室一厅,房子是老了点儿,格局也不太合理,可是好在地理位置优越,小区环境也不错,是我爷爷单位当年分的房子。况且我一个人住,格局什么的和我没太大关系,格局就是再不合理两室一厅在我住起来都是富富有余的。
我没有在楼底下就把严默轰走,那样太不尊重,我还是让他上了楼,虽然心里硌应的很。
在房间门口严默却犹豫了起来,“阳,我就不进去了。”
“怎么?”我回头看他,声音沙哑。
严默在门垫上蹭了蹭右脚,低声的说,“踩了雪,脏。”
我没说话,推开门对他做了个“进来”的手势,房间里已经乱得一塌糊涂,最近工作忙根本没时间收拾。
严默看了看我,还是撑住肘杖奋力抬起左脚,在门垫上蹭了一会儿,才进了屋。
我示意他把门关上,然后把包往玄关处的地上一扔,换了双拖鞋就进了屋,可过了半天却没见严默跟进来,于是又折回玄关,发现严默还站在那儿。
“怎么不进来?”我问。
严默看了看脚,我明白了。“进来吧,我这儿没有富余拖鞋,地好久没擦过了,随便踩。”
“我能借卫生间用一下吗?”走进客厅严默问道。
我指了指卫生间的门,严默便匆匆的进去了,我听见“啪嗒”一声,他肯定以为自己把门锁上了,可其实那锁早坏了,我不会修也懒得修,因为一个人有时候去厕所我都不关门。
大概过了10分钟,严默还没出来,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我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怕他会躲在我的卫生间里做不该做的事儿,虽然这一阵子我没有发现他有过什么不良举动,但是他是有前科的。
我一下子扭开卫生间的门冲了进去,却看见严默痛苦的蜷在浴缸里,牛仔裤连着假肢倒在浴缸外,地上扔着带着血迹的残肢套……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冲进来,严默竟然想要用手去挡住他的左腿。
我蹲了下来,手不自觉的摸到了他的左腿,那上面有血。“你的腿……怎么了?”我的声音哑得让自己想哭,为什么只是做了个胃镜,声音都要变哑?
“没事儿。”严默的腿抖得厉害。
“流血了还没事儿?”我一大声,声音就裂了。
“只是硌了。”严默赶快坐起身来,捡起残肢套,要往腿上套。
“不许穿!”我一把抢过那残肢套扔在洗手池里,血迹都硬了,硬了的血和肉摩擦,会把肉皮摩破的,这个女人都知道。
“对不起。”严默小声的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放低语调,问他,“你能起来吗?”
“嗯。”严默点了点头,双手撑着浴缸壁身子往起抬,然后孤零零的右脚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脚指蜷了蜷。
我也站起身子,从壁橱里翻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把右脚扔到地上,“穿上,地上凉。”
严默坐在浴缸边上,带着血的左腿直直的横在那里。他弯下腰去拽地上的牛仔裤,停了一会儿,想了想,把他的左腿从牛仔裤里掏出来,立在了浴缸与马桶中间的缝隙里,然后便要穿裤子。
“先别穿了。”我说道,然后弯下身去,把那只软塌塌的一次性拖鞋套在了严默的右脚上,他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我没理他,转身把我平时用的毛巾用热水洗了一下,“忍一下。”说着便用热毛巾把他腿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又重新洗了一把毛巾,再用热毛巾敷在他的腿上,接着就在壁橱里翻了起来,家里除了胃药,别的药基本上都没有,找了半天只找到一瓶碘伏。
“这个可以吗?”我问,我一直害怕处理外伤。
“嗯。”严默咬着牙点了点头。
我拿出一根棉签,使劲蘸满了碘伏,却迟迟不敢动手。
“阳,我来吧。”严默接过我手上的棉签,自己往伤口上按了下去……我已经吓得背过了脸去。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阵声音,转过脸一看严默已经穿上了裤子和鞋,撑起了肘杖。虽然是厚实的牛仔裤,但他的左半边裤管依旧很怪的垂在那里。
“对不起,吓着你了。”严默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不再是刚才的虚弱声调。
“没事儿。”我也恢复了沙哑低声的声音,“去外面坐会儿吧。”
“不用坐了,我给你熬点儿粥就走了。”
“我不能吃东西。”
严默看了看表,“再有两个小时就能吃了,粥熬的时间长一点儿、烂一点儿好。米在什么地方?”
我指了指厨房,于是严默就手脚麻利的熬起了粥来。
从医院回来我的胃好像疼得更厉害了,于是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也不再去管严默。
一会儿,严默站在我跟前,低声的说,“阳,有件事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严默犹豫了一下,便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卡来,伸手要递给我,想了一下又伸手放到桌子上了。
“什么?”我蜷在沙发上只觉得自己在冒冷汗。
“这是……”严默看了看我,向后退了一步,像是怕我会冲过去跟他拼命一样,“这里面是10万块钱,给你……陪嫁的。”
没错,我很想冲过去和他拼命,我的青春、我7年的感情就值10万块钱吗?可我实在没力气起身,想嚷也嚷不出声来,只得哑着嗓子低低的吼着,“滚,拿着你的钱滚!”
于是严默低着头往厕所方向退去。
“等等!”我不知从哪儿突然来了一股子力气,从沙发上跳起来用肩膀撞了严默一下就跑进了房间,一会儿拿着个盒子,连同桌子上那张卡一起塞给了严默,“你和你妈全是一路的人,你们以为用钱就可以搞定一切?我温阳是贱,但是我再贱也伦不到你来侮辱我!”
说着说着我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血便吐在了严默身上。
“咩咩!”严默的惊叫声和玉镯落地的清脆声一同响起,真好,一切都结束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躺到沙发上的,只是看见严默跪在我面前,低着头在啜泣。
为什么每一次离别都要这么激烈呢?我叹了口气,挣扎着坐起身来,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的话语,“严默,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那个镯子就算我欠你的了,咱们这辈子扯平了。”
严默低着头不说话。
“钱你拿走吧。”我心疼得厉害,我只值10万!
“阳,对不起,”严默依旧低着头,鼻音浓重,“我不是要惹你生气,但是这钱还希望你能收下,你只有收下我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你好过?你有没有想过我好过不好过?我很想冲他吼,可我实在没力气。
“我知道10万块钱什么也不够,可我只有这么多了。”严默抬起头苦笑了一下,撑着地、撑着桌腿站起身来,“我把粥给你盛出来,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喝了。”
“严默,你把话说清楚,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咱们以不要再见面了。”严默撑起靠在桌子上的肘杖说道。
“好啊!”我深吸了口气,大声的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哈,没想到我还能值10万块钱,谢谢您啦!我就不说欢迎您下次光临啦!”我站起身来,脸上在笑,可心里在滴血。
严默听我说完转过头来,脸有点儿抽搐,“阳,你为什么这么说话?”
“那您叫我怎么说?您买了我您叫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我听话。对了,您要不要和我上床?哟,不知道您现在这样能不能上床了?”我阴阳怪气一边说一边脱着身上的衣服,反正我在他眼里也是贱,只不过值10万,那不如就贱得更干脆一些。
严默扔下肘杖,向前跳了一下,紧紧的搂住了我。
“您也太心急了吧?”我眼泪流了出来,“您等我把衣服脱了啊!”
“咩咩,别闹了!”严默搂着我闷闷的说,我觉得后脖梗子一阵发凉,“这只是你结婚的份子钱,你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