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星期三一上班我就和Cassie交待好了近期的工作任务,叮嘱她一定要盯好明天出菲林、下印厂的事情,然后连午饭都没吃就从办公室跑了出来,跑到最近的一家商店给严默挑了件深灰色的毛衣,颜色和款式应该都是严默可以接受的,而且重要的是这件毛衣很厚实、很保暖,这样他就不会冻着了。
接着我又下到地下超市采购了一大堆的食品和生活用品,足够严默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了,我还是不希望他把房子卖掉,于是他那张卡我也带上了,我希望我能说服他不卖房,而是把这些钱给司机一家。
大概是上班时间,严默家整栋楼里都静悄悄的,只有他家房门里传出电视的声音。我知道他没有电视,应该是在用电脑看电影。
“严默。”我提着东西在门外叫着,叫了半天都没人来开门,便开始敲门。房间里除了电视声好像还有人笑的声音,我突然没来由的害怕起来,于是开始使劲的凿起门来,又过了半天严默终于笑呵呵的开门来了。
我一下子就被严默搂进了房间,买来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屋子里特别的乱,不像我之前几次去的时候那样干净整齐。而搂着我的严默,他没用他的“左腿”,也没有用肘杖,一条棉质运动裤松松的挂在腰间,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裤T恤,哈哈哈的笑着。
“咩咩,又没上课?”严默搂着我亲了起来,“我刚写了首歌,你听听!”
“滚蛋!”我一把把他推倒在了门口的椅子上,擦了下嘴,开始翻箱倒柜。
很显然,严默已经飞了,屋子里散发出来的都是那种味道,而他倒在那儿还在笑,电脑里正在放着“Trainspotting”。
我认识严默之前他就有抽叶子的习惯,只是我一直不知道,因为自从我们开始在一起之后他就再没碰过那东西;直到我们第一次分手,他从云南回来我才发现他有这个毛病。那了阵子他吸得很凶,据说在云南那东西很容易找到,以至于他回来之后我们正在纠缠那阵子被我撞上了好几次一屋子的人在吸。
那一阵子我们在苦苦的纠缠,那会儿我已经毕业刚开始跟着老乔跑新闻,可是老乔却看不起我,本来心情就不好的我和同样绝望的严默也走到了绝路。
毫无征兆的有一天严默突然就不见了,我发了疯一样到处找他都找不到,过了好几天才收到他发给我的短信,在短信中他告诉我,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去了云南。
多可笑,我们分手我却不知道。
在我们分手之前严默已经有一年没有过一场演出了、也没有写出过一首歌了,从2000年开始酒吧改叫夜店了,愤怒的摇滚变成了华丽的R&B。严默不屑于跟R&B同台共舞,更不屑于去歌舞厅伴奏、去地下道卖唱,他天天做着出唱片的梦,跟一家唱片公司谈了好几个月也没谈出个结果来,于是整天就跟营子里那帮人在一起画饼充饥,充完饥就开始聚在一起抽叶子,这样他们就觉得精神世界完整了。
接着有一天他就走了,我们的分手我只是被告知,我很愤怒,却找不着可以吵架的人,因为我不只见不到他的人,连他的手机都被停机了。我给他缴了手机费、给他打电话、发短信,可他就是不回复我。我想我们彻底完了。
可就在我试着要走出他的阴影的时候,却开始陆续收到他寄给我的信,在信里他给我讲述云南的一切,不得不承认,他的文字是传神的,就像他的人一样,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光彩。他笔下的云南与我去过的云南甚至不是一个地方,他笔下的那个云南是乌有乡,是乌托邦。但是我信了。我相信他有一天会凭借他的天赋、他的音乐,改变这个世界。
接着有一天他给我寄来一张照片,是他左脚脚踝的一个特写,上面是他一个新纹的图案,简单的三条横线,他告诉我,那是《易经》中“阳”的象征,而“阳”就是我……我就因为他这些文字、照片,停住了刚想迈开的脚步,在原地苦苦的等他回来。直到他有一天跟没事儿人似的回来了,他给我写的那些信使他恢复了创作的能力以及信心。
回想起来那段往事真的很糟糕,只因为他那些热血、那些海市蜃楼般的理想,只因为他答应我再也不碰叶子,我就原谅了他,又回到了他身边。
可现在的事实证明,他又一次骗了我,他根本不离不开那种植物!
严默还在那里笑,电影里响起Lou Reed的“Perfect Day”,真是嘲讽的一天!
翻箱倒柜只找到一根卷好的大…麻…烟,我把它掰碎了冲进了马桶,然后把那张卡扔到了严默身上,冲出了他家,身后传来的只有严默的笑声和忧伤的歌声:“and then later; when it gets drak; we'll go home; just a perfect day。。。”
冲进车里我还在发抖。
“是你给严默的?”我冲电话吼着。
“什么?阳阳你说什么?”杜革一副不知情的音调。
“叶子,是你给严默的叶子!”
一阵沉默。
“你为什么要给他那个,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他的?!”我哭了出来。
“不是我给的,”杜革抵赖,“阳阳,那只是植物,你别太紧张。”
“那只是植物?!你们……他为什么还要依赖植物?你为什么要给他植物?”
“真的不是我给的,”杜革叹了口气,“阳阳,你能不能不折磨严默了?他已经有小10年没碰过那玩意儿了。”
“我折磨他?!”我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是他告诉你的我在折磨他?!”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谁来告诉我,我有我自己的判断力!”听声音杜革好像生气了,“严默那个人做事情从来都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以前他确实伤过你,这我知道。可你既然非要在他出事之后出现,你能不能稍微关心他一些?”
又是一阵沉默,我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上来。
“你知道严默的幻肢疼有多严重吗?”杜革问。
我不知道,我从没听他说过。
“你知道不知道下雪那天严默为了出去给你买菜,摔了一跤,左腿伤口渗血,右腿也受伤了,第二天又陪着你到处走,还爬了5层楼?”
我不知道……哦不,我知道他左腿在流血,也知道他右膝盖淤青一片,可我却没问是为什么。
“你们不是说好了以后不见了吗?你何必这样呢?你说叶子给不了他什么,你又能给他什么呢?对于严默来说,你和大…麻没有任何区别!你们给他的都只能是伤害,也许大…麻对他的伤害,比你对他的伤害还要小一些,不管怎么说那种植物可以让他笑。”
杜革的话彻底激怒了我。
“烂泥扶不上墙!”我骂了一句就挂上了电话。
我要飞去热带岛屿过我美好的日子,我再也不要与他们这些垃圾混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从严默那儿回到家里我就开始收拾行李,收拾完行李以后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把我和严默花了两天时间重新装扮过的家恢复到了原样。说是恢复其实很简单,我只需要把严默用过的东西扔掉,把其他东西都搞乱就好了。
折腾到累了,终于想起要给爸妈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元旦我要出差我不能回家了。一接起我电话我妈就又叮嘱起每次通电话、回家她都要跟我说的事情: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别舍不得花钱亏待了自己,有空儿回来看看爸爸……不过我妈从来不像其他家长那样,一来就说谈恋爱、结婚这类的事情,她不敢。
其实自从我和严默在一起以后我和我爸妈的感情就越来越疏离了,刚开始是因为我爸妈强烈反对我和严默,他们对长发、纹身、没有正经工作、没有稳定收入的严默完全不信任,他们甚至告诉我严默根本不爱我,只是觉得我家庭条件不错、长得也不错、人又老实,想要占我便宜,而我那时正值叛逆期,根本不信他们说的,一心认为我和严默之间是真爱,不掺杂一点儿杂质的真爱,所以和他们闹得很不愉快。
后来我和严默分手的时候又闹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我爸妈虽然全心全意愿意再接受我,可我始终觉得愧对他们,不敢回家。我知道那件事儿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他们在人前都是受人尊敬的人,而那一阵子关于我的流言蜚语闹得满城风雨,有的说我是被别人包养、被人玩残了之后被扫地出门了;也有的说我不要脸死追一个男人,人家不要我我就闹自杀……总之,都是看笑话的,我把我爸妈的脸全丢尽了。
所以我差不多每个月只回家一次,把我收入近1/2交给他们,我觉得自己没脸和他们亲近。
一夜,我都睡得很不踏实,虽然没再做那个梦,但总是梦见严默空着左裤腿手足无措的站在人群中被人围观而焦急的样子,醒了又梦,梦了又醒,一夜都陷在这个梦里。我知道,严默有许多事情都不敢或者说不愿意面对,所以他要逃。
第二天我我特意穿了一件颜色鲜艳的大衣去了机场,我希望换一种颜色就能换一种心情,我跟自己说:再也不要挂念严默了,我要面对新的生活了,不是吗?
电视台的活动十分轻松,说白了就是请媒体吃吃喝喝,明年好再合作;它们通过这场活动更多的是为了挣名声、吸引眼球,外加挣门票钱,无论如何,这个世界总有些缺心眼儿的人人愿意花大钱、挤破脑袋的参加这种卖门票的晚宴,觉得就此可以进入名流圈、拓展了人脉,未来就有无数种机会可以发达了。
我在活动上碰上了以前的一个同事Amanda,她之前是和我一起进的老乔的队伍,可干了没一年就受不了走了,如今却也成为了某媒体的策划总监,光鲜亮丽的不再似当初的青涩模样。
他乡遇故知,我和Amanda就开始了夜夜笙歌的游戏,两个看起来还算养眼的大龄单身女青年,内心却空虚得可怕。我们每晚都相约去喝大酒,聊之前那些同事的传闻轶事,不醉不归,白天也就没精力去参加那些无聊Team Building水上活动,倒也快活自在。
有一天我还接到了洪子焘的电话,他祝我新年快乐,我们俩聊了半天,我答应了过一阵子等他去北京再带他去喝面茶,他竟然还想要去尝试豆汁儿!
可是,严默却没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短信,这回彻底结束了,新的一年就在我的醉后到来了,真好。
一晃四天的时间就过去,我的胃竟然一次都没有疼过,我甚至好几顿都忘记吃药了,我想我大概更适宜在温暖的地方生活,然后竟然憧憬起如果答应嫁给洪子焘,我也许可以永远待在和三亚差不多温暖的地方了,不用再过北京寒冷的冬天、不用再怕脚会冻伤……我突然特别想离开北京,只要能离开北京、离开有严默的地方,去哪里都好。可是再一想我就冷静下来了,我既不配嫁给洪子焘,也丢不下我的工作,我哪儿也去不了。
星期天在机场书店我找到了一本扎米亚京的《我们》,这本书很久以前在严默那儿看过,当时没看懂,可是突然再次遇到这本书的时候,我很想再看一遍,我想知道它那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在飞机上我看着《我们》,身边的Amanda却掏出一本八卦周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空姐送水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瞥了一眼Amanda那本杂志,竟然被惊出了一身汗。
杂志上出现了一张严默的照片,拄着拐,身边的人是我,正弯着腰在吐,题目是《严默拄拐,携女友秘密堕胎》。
“Amanda,能借我看看吗?”我声音有些发颤。
“嗯。”Amanda又随手翻了两页,递给了我,“这期没什么意思,还新年特刊呢,也就这个还有点儿意思。”他指着严默的照片说,“上次你们做那封面挺成功的啊,真人帅吗?”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是我们同事做的。”
我和Amanda之前只是普通同事,并没有深交,所以对于我以往的事情她并不太了解,何况她离开的时候我还没闹出那件大事。
我接过杂志赶快看了起来,整整两版都是我和严默的照片,但是那些照片看起来很像是用手机拍的,躁点很多,一看就是分辨率极低,如果是我们杂志,这种质量的照片根本我就不可能同意上刊。所有的照片都很模糊,尤其是关于我的,因为我不是低着头在吐,就是裹在严默的大衣服里匆匆的走路,所以,我想应该没有人能认出那是我来。不过有几张照的严默的正脸倒是挺清楚的,他想不承认是他都不可能。
“稍早前在车祸中造成一人死亡的摇滚歌手严默,竟然携女友秘密前往医院堕胎!已近不惑之年的严默,传闻在车祸中断了一腿,但小8获悉,早已花名在外的严默,虽一腿已断,但‘第三条腿’功力依旧。及女友返爱巢后,竟然又大战了近70小时未出屋!唉,严哥默嫂,可要保重身体啊!”
两版跟连环画一样的照片下面标注着各种“设计对白”,接下来又列了一张表,标题是“严默情史大起底”,罗列了一些女星的信息,当然之前和严默传过绯闻的才女歌手名列第一位,头像上还有个小皇冠,但皇冠却是折断的,表示她现在也“失宠”了。
看着那两版报道我气手有些微微颤抖,Amanda却在旁边说道,“你说哪个女的会找这样的男的?”
“嗯?”我没太听清她在说什么。
“人吧长得是挺帅的,也有才,不过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得多没安全感啊。你瞧他,出道也就刚三四年吧,瞧瞧这绯闻对象,够一个排的了吧?你说哪个女的能找这样的男的?哼,还给他堕胎,傻死!”
我不知道如何作答,我就是那个傻死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被他骗。
Amanda接着说,“而且啊,还瘸了,可惜喽。”
之后的行程我再没说过一句话,杜革明明和我说过他已经解决好了,为什么现在却爆出这样的新闻?以严默的性格,该如何面对?
到北京后刚一打开手机,就有一条短信进来了,是杜革发给我的,措词很正式:
“温阳小姐您好,很遗憾最近某周刊的不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