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但是这样说好像也没有什么错,我确实是因为太想严默了所以才会这样,我有些患得患失,我知道。
严默就这么一下一下揉着我的头发,过了不知多久才轻轻的拧了我的脸蛋一下,然后笑着说到:“那快穿衣服吧。”
“哦!”我欢呼雀跃了起来,“老默儿你最好了!咩咩姐姐最爱你了!”
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不折不扣、喜怒无常的疯子!
可我还是尽力的调整着我的情绪,在洗脸的时候我一直在大声的唱歌,冲着镜子扮鬼脸,我要让自己高兴!高兴!再高兴一些!
不过在我们出门之前我妈还是把我拉到了一边小声的叮嘱我别老是那么折腾,昨天晚上我真的是太过份了,另外就是去长辈家要有礼貌……
于是当我坐上严默他们公司那辆破宝来的时候我已经真的兴奋起来了,就像要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可是我没想到严默他舅舅家竟然会搬到那么远的地方,这回真的像春游了。
好在严默开了GPS导航。我们的车开上了高速公路、开出了城里路边都能看到庄稼地了,然后我远远的看到了宛平城、卢沟桥,最后我们竟然开到了我还没有去过的世博园附近。
“你确定是这儿吗?”看着周边“春游公园”一般的荒凉景致,我不由得问严默到,“都快出北京了。”
“大概是吧。”严默说得很不确定,“我是按舅妈给的地址搜的,应该没错。”
“你没来过?”——兴奋的另外一层含义就是:好奇。
“没。”严默言简意赅的回答到。
“唔……”我靠在椅子背上感叹到,“我好像有十年没见过舅舅舅妈他们了。你呢?你有多久没见过舅舅舅妈了?”
“差不多吧。”严默看似在找路线,所以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可是这会儿我的兴奋劲儿却被调动上来了,继续问到:“你怎么会也这么久没见过他们了?你逢年过节的也不去看看他们啊?你可真够戗。不过在医院的时候我就觉得挺奇怪的,为什么你在医院住了那么长时间,可是舅舅、舅妈还有……你表妹叫什么来着?嗯……哦对了,小冉,还有小冉他们怎么谁都没有来看过你呀?按说他们也应该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哈,报纸上都登了,可是……不过当时我忍住了所以没问你。”
“中间出了些问题。”严默说完便咬住了嘴唇。
“什么问题啊?”我继续八卦。
这次严默没有回答我。
“不能说啊?”可我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像在医院的时候那么能忍了,继续问他说,“你什么都不和我说,那一会儿我见了舅舅舅妈说错话怎么办?”
“……房子的事儿。”严默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张口了。
“房子的事儿?”可是这个答应我听了依旧不明白,房子能有什么事儿?
“我之前的户口不是一直落在舅舅家嘛,”严默又咬了一会儿嘴唇才和我说起了事情的原委,“后来舅舅家的房子要拆迁,我妈知道了以后就非要舅舅家给我一套房子或者把钱折给我,我妈自己不知道算出了个数字,说要100万。”
“啊?100万?”我吃了一惊。
100万可真不算是一个小数字,我很怀疑舅舅家原来那两间小破平房能不能值得了100万。
其实为了房子的缘故,亲戚间弄得不来往,这样的事情好像还挺多的,虽然我们家亲戚中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但是听也听多了,北京台有一个节目不是专门调解这种事情吗?亲戚们在电视上戴着墨镜、带着面具互相对骂、指责……以前听说这样的事情总觉得这些人真是不可思议,怎么能只认钱不认人呢?还要闹到电视上也不怕丢人!可是这问题现在发生在严默家,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评论了,我只知道100万是很多钱。
可是或者是因为我即将成为妈妈了吧?我突然觉得我能理解严默他妈为什么要这样做了,我觉得她是在为她的儿子争一个生存的地位,所以她不惜和她唯一的弟弟反目成仇。如果我是严默他妈我会这样做吗?我想我会的,我会为我没有工作、没有房子、更没有钱的儿子争取这个机会的,而且是不惜任何代价来争取这个机会的,要不然他老了以后怎么办?
我也得为诺诺攒够100万,再拼两年应该就差不多够了。
“你也知道舅舅家的情况,”可是严默大概并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而是对我继续说到,“他们两口子都下岗了,那会儿小冉也是刚工作没多久,根本没什么积蓄,给的那点儿搬迁款连搬迁的房子都不见得买得起,怎么可能分我一套房子或者给我100万块钱呢?其实他们即使给我房子和钱我也不能要啊,我凭什么要?”
“这是哪年的事儿啊?我怎么记得小冉比我先工作的啊?”我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时间点好像有点儿对不上。
“咱们刚搬去霍营的时候。”严默想都没想就回答到。
所以……这些事情是发生在我们分手之前了?于是我楞住了。我一直在埋怨严默那些年完全不关心我,可我又何曾关心过他?他家里出了这些事情我完全不知道,这并不是一个作女朋友应有的状态,怪不得他妈不喜欢过呢。
“所以后来不来往了?”我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严默的头发,我觉得他好可怜,也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也怪我脾气不好,”严默也叹了口气,继续说到,“后来舅舅和我妈闹翻以后我还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可是他一接电话就骂我,骂得挺难听的,就这么被他骂了几次之后我也急了,心想我他妈的也不欠你的,好好跟你说话你他妈的还来劲,那就算了呗,我他妈的也不缺这一门亲戚,爱谁谁。所以等我后来买了房以后就把户口迁了出来,我迁户口的时候我舅也没出面,是小冉和我一起办的,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后悔了?”我怯怯的问到。
“有点儿,”严默苦笑了一下,“说起来我还真是欠我舅舅和舅妈的,要不是他们我可能长不大这到大,我舅舅在气头儿上骂我两句又能怎么着呢?问题也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啊。所以说我骨子里就是个挺混蛋的人。”
“别这么说,你当时只是年轻气盛。”我安慰严默到,“不过没关系,以后咱们还有的是报答他们的机会。”
“嗯。”严默点了点头。
“那你……紧不紧张?”我问到。
之所以会这么问严默,是因为我开始紧张起来了,就像要去我小姑家的感觉一样。我挺害怕一家人闹得不愉快的感觉的。虽然说严默已经后悔了,我们也真的希望以后能报答舅舅一家,但是我还是不能肯定舅舅会怎么对待我和严默,他的气消了吗?他会不会再次骂严默?他会不会赶我们走?他会不会……
“不紧张。”严默侧过头冲我笑了笑,“舅舅和舅妈其实都是挺好的人,当时要不是我妈做得那么过分,舅舅也不会生那么大的气。其实想想真不怪舅舅,是我妈有问题,什么事情都要争,你说她又不在乎那点儿钱,给她房她也不可能过来住,争什么呢?……哎,好像就是这小区唉。”
严默没有把话说完,我想,他其实心里也是紧张的吧?
“这次我能理解你妈,”可是我轻声的对严默说到,“如果我是你妈,我也会争的。”
严默有些吃惊的看着我。
“我也会争的,”我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会为诺诺争的,我一定要让他生活有保证,我是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4 章
“小默,阳阳,想死你们喽!这地方好找吗?快进来!”
严默刚敲了两下门,那门便“呼啦”一下打开了——给我们开门的是一位头发几乎全白了的高个儿老太太,皮肤黝黑、背有些色勒着。她穿了一件胡同里老太太穿的那种破花褂子,透过褂子可以隐约的看见她那干扁了却没有穿内衣的乳|房,完全没有一点儿女性的美感与矜持,可她却热情的向我和严默打着招呼,完全没有一点儿生疏感。
“舅妈?”我随着严默试探的叫了一声。
眼前这个女人完全和我记忆中严默他舅妈对不上,严默看起来也有些吃惊,因为他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我的手。
在我的记忆中,严默的舅妈虽然没有严默他妈长得那么出类拔萃的漂亮,但也算得上是中等长相,不算丑,反正放在人堆儿里应该算是顺眼的。我印象中的舅妈很高挑、很白净,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而且在我的印象中她也就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而不像我们眼前这个老太太这么的……脏、丑、老。
“阳阳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样儿,还是那么漂亮!”脏老太太笑呵呵的对我说着,然后又对我身旁的严默说到,“哎呀小默,你可变化不小,成熟多了,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了,真好。你这腿……还挺好的?快进来坐,别都站在门口儿说话啊。”
“我挺好的。”严默不自然的笑了笑,把带着的礼盒递给了他舅妈,“您和舅舅还好吗?”
我随着严默进了房间,迎面扑来的是一股骚气味儿,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而后便打量起这间房子来了。
怎么说呢?这房子和大多数的回迁楼格局差不多,房间显得有些局促,墙啊什么的看起来也挺单薄的,但这房间最让我注意到的则是——脏、乱、差。看起来这套房子还不如当初严默买的那房子给我的第一感觉好——严默那虽然东西不多,但还算整齐规矩——即使我第一次看那房子是在严默在医院住了小半年、那房子空了小半年的情况里,可是那房子依然不能算脏,只是灰尘多了些。不像这里,东西又多、又乱,而且哪哪好像都是脏兮兮、油渍渍的。
我觉得有点儿恍惚,不管是人还是房子,都和我的记忆对不上。
在我的记忆中舅妈是操持家务的好手,当年他们住的平房虽然小,但是还是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可以说是窗明几净,我记得舅妈当初还在向阳的那扇窗户旁养了几盆花,家里一派生机勃勃 的样子。可是再看这间房子,虽然是楼房,却黑洞洞的完全没有生气——当然,也许是这套房子朝向不好的原因。
在我打量房子的时候严默已经和舅妈站在那里闲话了几句家常,然后他拉着我的手示意我和他一起坐在那张沙发上。
看见那张沙发我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我看见那布艺的沙发罩上隐约泛着黄颜色的可疑印记,而在靠里面的沙发角上还露出了一角可怕的深蓝色——我怀疑那里塞着一只脏臭的袜子。
我知道在长辈家里出来乍到不应该显得太多事儿、太矫情,于是硬着头皮挨着沙发边虚虚的坐了下去。可谁知道刚一坐下去我就觉得臭味更加严重了,也许是心理作用,可是我的身体马上也跟着坐出了反应,一股胃酸涌了上来,我赶紧捂住了嘴,可还是发出了一声干呕的声音。
“阳阳这是怎么了?”舅妈拿着个大蒲扇,刚要在我们对面坐下去,看见我这样紧张的叫了起来。
“您家卫生间在哪儿?”严默也慌了,扶着我说到。
“那边。”舅妈慌忙指着客厅边上的门说到。
“对不起,舅妈,我……”我打了声招呼,捂着嘴赶紧冲进了卫生间,然后“哇”的一声对着马桶吐了出来。
“阳阳这是怎么了?”我听见门外舅妈又问了严默一遍,“晕车啊?我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药啊,我记得有B6。你们从城里过来坐车挺长时间的吧?”
“您甭找了,阳阳不是晕车,那个……孕吐。”严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害羞似的,“快3个月了,一直都吐得挺厉害的,医生不敢让她吃药,她不是一直身体都不太好嘛。”
“哟,是啊?3个月啦?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啊?这阳阳的身子是弱了点儿,那时候你妈就老说阳阳老跟个小娃娃似的,娇娇弱弱的。你可不知道,我们小冉3个月的时候胖的跟什么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妹都有孩子了,你是得抓点儿紧了。小默你今年多大了?我算算……有40了没有?不容易啊!阳阳岁数也不小了吧?我记得她好像和我们小冉差不多大吧?这岁数大了可得注意点儿了,不比年轻时怀孩子。哎呀小默,这回你妈可高兴了,给你妈生个大孙子她就更高兴了!小默你别嫌舅妈啰嗦,你这个孩子啊,要不是阳阳有了你是不是还不准备结婚啊?岁数不小了该收收心了,我还说呢,你怎么突然就说要结婚了呢……”
舅妈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吵得我脑门儿有点儿疼,于是我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出来,清净了许多 。
我又吐了一次,感觉胃里终于舒服了,于是用凉水洗了个脸,然后就楞住了。
我应该用什么来擦脸?卫生间里比外面的客厅更脏、更乱,一地摆得都是各种的瓶瓶罐罐,毛巾架上挂满了各种的……脏布。对不起,我只能说那些是脏布,而不是毛巾,因为它们不是毛巾应有的颜色。还有墙角那个纸篓,里面更是脏纸都快溢了出来,看着它我又想吐了。
我缓了缓神,决定不再去注意那个纸篓以及这卫生间里的一切,于是就听着水声、直楞楞的盯着
镜子中的自己,直到满脸的水差不多自然风干了,才关上水龙头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门一推开我就惊呆了,因为客厅里多了一台老旧的轮椅,而严默正蹲在轮椅前面对上面的人说着什么,他整张脸都是红的,脸上的表情更是让人看了心疼。
“哎,阳阳出来了,没事儿吧?要不要躺会儿去?”舅妈一边笑着一边扇着蒲扇对轮椅上的人大声的说,“还认识阳阳吗?那时候老和小默来咱家,漂漂亮亮那小姑娘,你那时候老说小默要是能和这小姑娘结婚就好了。这回啊小默真的要和阳阳结婚了,他还要当爸爸啦!”
我赶紧也赶到严默身边蹲下,抬起头看着轮椅里的那个男人。
我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严默的舅舅,这个男人头发掉了一大半,口眼歪斜,身上穿了一件老头儿穿的白色圆领汗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