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她的手抓着环在她腰部的手,他抱得她很紧,他的手很凉。
她还来不及思想,又是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落下,太后面部朝地斜躺着,她七窍流血盯着宁蔓。墨晟熠落地以后一下跪倒在太后面前,他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只听见他痛苦地嚎叫,“娘……娘……”
宁蔓眼如铜铃,血,好多血,血淹了她的腿,淹了她的身子,淹了她的口鼻,她已经无法呼吸。好多人在她眼前死去,漓江的水被血染红,漓江的水被死人的尸体阻断。
血,好多血,火,好多火,人,好多人。
她盯着天穹,眼睛睁大到极致,脸色苍白如纸。
她的眼珠不能转动,她听见墨晟熠喊着,“娘……”
太后还未断气,她看着墨晟熠,沾血的手伸向他的脸,她虚弱道,“熠儿……答应娘……夺了如渊的皇位……”
他全身颤抖,血从太后的嘴里大量涌出,他擦着她嘴角的血,“娘……不要……不要再说了……您会没事,太医……太医一会儿就来。”
太后摇了摇头,“熠儿……你若不答应……娘死不瞑目……”
墨晟熠全身猛颤,手更是颤抖得厉害,“娘,您说什么胡话,您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太后眉头深皱,她推了一把墨晟熠,发出最后的怒吼,“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是……”,话还未说完,太后的手无力地垂下。
墨晟熠睁大了眼,他抓着太后的手,“娘……您为何不说话了…。。您继续骂熠儿……熠儿听着……。熠儿听着……”,墨晟熠紧握着太后的手,把头埋在太后的胸前,他抽泣着,“熠儿……以后……听娘的话……”
抱住宁蔓的手动了一下,宁蔓如同惊雷一般清醒过来,她手脚僵硬翻下身来,蓝衣男子胸口微弱地浮动着,他对着她微微一笑,终是晕了过去。
宁蔓惊在原地,救她的人是靖炔,竟然是靖炔,靖太师的儿子,大墨的骠骑大将军,爹爹的死对头。
“阿蔓。”,墨如渊扶起宁蔓,她目光呆滞地看着韩子轩为靖炔查看身子,她看着很多人围着墨晟熠和太后,她听着四周的声音很嘈杂,似乎都在议论她。她听着,又似乎没有听见。
墨如渊宽大的袖子遮住她的眼,他的手堵住她的耳,他轻声说着,“不要听,不要看,不是你的错。”
可是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抖,她慢慢拉下墨如渊的袖子,她看着众人恶毒的眼神向她投射来,她看着众人的嘴张张合合议论的全是她。
她的脚下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她的头很重,像是顶着千金重物。
她白唇微启,“韩太医,靖炔将军如何了?”
墨如渊在场,韩子轩还算给了宁蔓几分薄面,他的声音虽然不悦,但却是答道,“有几处骨折,养几个月便会无碍,只是……”
宁蔓上前一步,她眉头深锁,“只是如何?”
“靖将军是习武之人,恐怕以后武艺会大受折扣。”
宁蔓的身子颤了一颤,靖炔虽然是靖家的长子,但同时也是大墨的将军,他若武功大受折扣,以后这大墨必定必将成为诸国眼中的肥肉,她脚下一软,幸得墨如渊扶住她,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何靖炔要救她,为何靖炔晕厥之前会对她笑。
一老臣一甩衣袖,“妖妃,真乃祸国妖妃。”
另一大臣道,“她害死了太后应该要她偿命,千刀万剐不为过。”
墨晟熠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嘘,娘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瞬间,所有声音都止住,墨晟熠抱起太后,鲜红的血已经变得黑红,连成块状,墨晟熠的眼神冰凉,他道,“圣上,母后这一生最在乎的就是父皇,活着的时候,父皇的心没能留在母后身上,臣希望圣上能够让母后与父皇,死能同穴。”
宁蔓的身子依旧微微颤抖着,先皇与琏太妃葬在一起,这是全大墨人人皆知的事情,如今墨晟熠如是说,她想起太后最后对他说的话,她终是明白,太后用她的死避反了墨晟熠。
墨如渊深眸如海,他盯着墨晟熠的眼,“逝者已矣,朕不想惊扰父皇母妃。”
墨晟熠的眼神又冷了几分,“臣有些痴心妄想,请圣上恕罪。”
说罢,抱着太后的遗体往茈凌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023章
墨如渊眼中起雾,他缓言道,“阿蔓,以后你便住在凌墨殿。”
宁蔓全身一颤,墨如渊如此做,是在护她无疑。而太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下跪,求她不要杀她,她已然成为他们眼中的杀人凶手,成为大臣口中的祸国妖妃。墨如渊这般做,他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皇位更是悬在悬崖边上。
宁蔓的双手在袖子里面紧握,她盈盈道,“圣上,这件事情没有查明之前,阿蔓还是住在安宁苑吧!”
墨如渊墨眸一凝,“暖风,送婉容娘娘回到凌墨殿。”,说罢,墨如渊便大步朝着茈凌宫的方向而去。
宁蔓站在风中,微风撩起她的发,鼻间还充斥着血腥的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暖风扶住宁蔓,“娘娘,我们回凌墨殿吧!”
宁蔓木偶人一般由暖风搀扶着走着,身后是一众恶毒的目光,他们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如此,她不仅将墨如渊至于险地,也将宁家至于险地。
宁蔓缓言道,“白玉木槿花簪、胭脂水粉以及清粥,真的是圣上亲自吩咐你准备的吗?”
暖风愣了一愣,没有想到经历这么大的事情,宁蔓问她的问题竟然是这个,暖风答道,“圣上早朝的时候走得匆忙,兴许是半道才想起,圣上是派李斯公公来吩咐奴婢准备的。”
宁蔓全身一颤,她停住脚步,“李斯?”
暖风点头,“就是李斯公公。”
宁蔓仰头迎着太阳,强烈的阳光刺得她的眼睛生疼,两行清泪流出,她深吸一口气,“圣上可是去了茈凌宫?”
“嗯,太后殡天,圣上自是要和贤亲王一起料理太后的后事。”
一起料理太后的后事?宁蔓脸上的表情一滞,“暖风,本嫔要去茈凌宫。”
暖风愣住,“娘娘,您现在不适合去茈凌宫。”
宁蔓盯着暖风的眼,“你也认为太后是本嫔害死的?”
暖风摇头,“奴婢知道娘娘不会害太后,可是现在其他大臣以及宫女太监一定认为是娘娘害了太后;娘娘应该回凌墨殿,圣上会尽全力护住娘娘。”
宁蔓凝眸,墨如渊自是会尽力护她,她有他护着,她可以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可是他却会直面所有的矛盾冲突,谁又来护住他?
宁蔓的眼神坚定,“暖风,你去取一套宫女的衣服,本嫔扮作宫女混入茈凌宫,没人会发现的。”
“不行,圣上吩咐过奴婢,让奴婢送娘娘回凌墨殿。”
“暖风,你跟在圣上身边多久了?”
“四年。”
宁蔓又道,“圣上的处境你应该比我清楚,你若真的对圣上忠心,就该知道把本嫔留在凌墨殿会有怎样的后果。”
暖风自是全身一颤,她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言半语。
宁蔓继续道,“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本嫔害死了太后娘娘,这件事情是有人想要陷害本嫔,本嫔相信,他们也一定准备好充足的证据想要置本嫔之死地,圣上虽然会护住本嫔,但是等到真凭实据一旦被拿出来,顶着全国的舆论与文武百官的压力,圣上定然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依旧护住本嫔,那时候再治本嫔的罪,圣上会失尽人心。”
暖风听罢,腿上一软,“娘娘……娘娘……此言当真?”
宁蔓点头,“命是本嫔的,本嫔自然很珍惜它,可是本嫔不敢忘自己进宫的目的,也不敢忘爹爹在本嫔进宫时候的教导,本嫔若是此时躲在圣上的身后,本嫔将对不起爹爹,对不起暗中支持圣上的大臣们。”
暖风的眼中已经有了动摇,她低头凝思着,不消一会儿,暖风抬起头,她拉住宁蔓的手,“娘娘,跟奴婢来。”
茈凌宫内,墨晟熠一身孝义,跪在太后的灵位前烧纸钱,墨如渊立在他的身旁,墨晟熠的身后,是忠心墨晟熠哭天抢地的大臣们。
礼部尚书哭喊道,“圣上,您一定要将谋害太后的凶手绳之以法,否则难以服众呀!”
兵部尚书道,“圣上,宁家妖女祸国殃民,圣上应该将其处死,否则定是要伤了众大臣的心。”
御史大夫哭道,“宁太傅将此女送入宫中,祸害朝政,本就是居心不良,圣上不该再相信宁家了。”
墨如渊的手已在袖子里面握成拳头,他的身子微颤,声音却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春风和谐,“此事,朕一定会查明真像,谋害母后之人,朕不会放过,但是也绝不会允许诬陷忠良之事发生。”
众大臣愣了一愣,将目光移至墨晟熠的身上,墨晟熠依旧烧着纸钱,对刚才的对话置若罔闻。众大臣一见墨晟熠没有表态,也就低着头继续哭泣。
林福凑近墨如渊的耳,小声道,“圣上,靖太师已经带着诸位大臣到了茈凌宫,此时在殿外候着,太师说要与圣上商讨此事。”
墨如渊墨眸一凝,“朕知道了。”
墨晟熠的手亦是顿了一顿,很快,他又开始烧纸钱,眼里极度隐忍,娘,从此熠儿便会听您的话。他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茈凌宫的左偏殿里面,墨如渊入上座,宁太傅与靖太师分他左右而坐,他们之后的依次便是各位文武大臣。
靖太师面色冷淡,看不出喜怒,宁太傅亦是。
靖太师道,“圣上,今日之事,老臣略有耳闻,不知圣上对此事有何看法?”
墨如渊道,“此事疑点重重,未查明真像之前,朕不会妄下结论。”
宁太傅则道,“圣上,老臣教女无方,有愧圣上恩泽,若真是臣女所为,请圣上秉公处理,臣不会有半句怨言。”
宁蔓低着头,她倒茶的手颤了一颤,将茶水倒至大臣的衣上,大臣皱着眉头呵斥道,“你为何连倒茶这等小事也不会?”
宁蔓将头低得更低,她不能让人看见她的脸,亦是不能让人听见她的声音。墨如渊的眼神在她身上停了几秒,道,“爱卿,她这是新晋的宫女,对这宫中礼仪还未熟悉。”,又对着宁蔓道,“晴儿,倒完茶水便道朕的身边来,你前天夜里对朕讲的故事,朕还未听完,今晚继续给朕讲讲。”
宁太傅的眼也注意到宁蔓的时候,没有刹那的惊讶,依旧是平常的表情。
众大臣摇着头。而靖太师的眼里却有着一股异样的神彩,让人琢磨不透,他道,“既然是圣上在意的女子,房大人,你就息怒吧!”
宁蔓倒完茶水,便站到墨如渊的身后,她的眼色时不时投到宁太傅的身上,墨如渊能认出她,为何她的爹爹认不出她?
虽然她明白爹爹的大义,可是听到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的时候,心却是异常难受。墨如渊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亦是在尽力帮她,可是她的爹爹却让墨如渊秉公处理。什么是公?权利便是公。爹爹是要将她逼入绝境的地步吗?
她想起法场之上,宁家没有一人来看她。
她想起郑颜所言,宁太傅之女,可笑,自从你被抓入牢房以后,宁太傅可是犹如缩头乌龟一般,至今还未出来向圣上求情。
她想起尚妃所言,宁蔓呀宁蔓,你可真是蠢。你就不好好想想,你一介女流就算有天大本事还能扭转乾坤不成,宁太傅聪明一世,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你且仔细想想,你的母亲为何在一年前突然疯了?你的爹爹为何又从一年前开始便要你掌握朝中种种?
宁蔓全身冰凉,身子亦是微微颤抖着,墨如渊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温暖,让她全身的冰雪都被融化,所有的阴霾都被驱散。她紧了紧墨如渊的手,或许爹爹有事瞒着她,或许爹爹比起她更在乎天下大义,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待她却是一心一意的好。
墨如渊薄唇微启,“众爱卿都认为此事是婉容所为,但是朕却不这么认为,婉容已怀了朕的孩子,她是后宫之中第一个怀上龙嗣的嫔妃,她诞下的若是皇子,便是大墨的太子,婉容娘娘没有理由这自毁前程。”
全臣皆是震惊,宁蔓亦是如此。若是没有发生太后坠亡一事,墨如渊宣布此结果对他必定百利无一害,但是此事宣布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是一道暂时的保命符,但是于他,却是害大于利。
大臣哆哆嗦嗦道,“婉容娘娘当真怀上了圣上的子嗣?”
墨如渊墨眸一凝,声音威严了几分,“多年以来,朕的众位嫔妃依旧没有消息传来,朕好不容易有了子嗣,你们却要将污水尽数泼在婉容身上,朕想问,你们可是有不臣之心?”
说话的大臣诚惶诚恐,一哆嗦从椅子上滑下,他跪在地上,“臣不敢。”
墨如渊起身,“此事已无需议论,真像没有查明之前,要是再有人胆敢言宁婉容谋害太后之类的话,朕便以想要谋反之罪将他论处。”
靖太师喝着茶水,静看这一切。
“圣上……”
一声娇声传来,众人皆是将目光移至门前,只见尚妃衣着艳丽,摇曳着身子而来,她跪在墨如渊面前。
“圣上,臣妾带来了几个太医,太医皆言太后坠楼之前神志有些不清,像是被迷幻的药物迷了心智。臣妾恳请圣上下旨,让太医们检查太后娘娘的遗体。”
作者有话要说:
☆、第024章
宁蔓知晓尚妃或许和那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此番尚妃带着太医而来,说不定是早有准备。
尚妃仰起头,对着宁蔓妩媚一笑,宁蔓突然想起,昨晚尚妃与她在半道相遇,她是要去往凌墨殿,而尚妃此去的方向却是馨月宫。宁蔓的身子微微一颤,已是明白,为何昨晚尚妃会让路与她。
墨如渊紧了紧宁蔓的手,一双墨眸盯着尚妃,亦是没有作答,靖太师起身,跪在墨如渊面前。
“圣上,此事圣上若处理不周,不但会凉了众位大臣的心,也会让诸国耻笑,近年来,诸国对大墨皆是虎视眈眈,其中周国最甚,犬子为救婉容娘娘身受重伤,短期内亦是不能带兵打仗,而贤亲王是大孝子,也必定为太后守孝三年,不开杀戒,宁太傅渐渐老去,也不适合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