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蔓眼里一片澄澈,指尖的雪融化为水,她淡淡勾起一丝微笑,他虽是不见她,可是她的心依旧没有变,她愿意相信他,他如此做,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阿紫揉着手里的锦帕,她支支吾吾,“娘娘不必担心……只要娘娘先她们一步诞下龙嗣……娘娘的地位便无可撼动。”
宁蔓喃喃道,“是靖贵妃还是尚妃?或是贵嫔娘娘?亦或是倪贵人?”
阿紫的身子微微一颤,亦是低头不语。
宁蔓继续道,“本嫔吩咐你差尚衣局做的衣裳可做好了?”
阿紫点头,“快好了,一会儿阿紫便去取来。”
宁蔓点头,眼神空洞,看似未看一物,却是万物皆在她眼。陵国使者快要回国了,她的时间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1章
鹅毛大雪飘飘而落,墨如渊一身墨衣,他站于凌墨殿上,俯瞰着花无痕,他道,“花使者决意今日就走吗?”
花无痕微微一笑,“眼看年关将至,花某也想回到陵国。”
墨如渊眼神淡然一笑,“如此,朕便不再强留了。”
“告辞。”
花无痕转身,一阵清香传来。他驻足,深吸了一口气,这香味很熟悉了,他好似闻过。
一片雪白之中,一朵红色花瓣飞落而来,花无痕伸手,花瓣正好落到他的手里,他低头看着,这是玫瑰花,象征……爱情……
一朵……两朵……满天的玫瑰花雨遮住了大雪,花瓣落在雪里,像是大雪中披上巨大的红色锦布。
花雨中,一袭白衣女子正缓步而来,她面戴瓷白色狐狸面具,赤脚系银铃,玉足在衣裙之下若隐若现,拨人心弦。
花无痕痴痴看着,他手中的花瓣飘落却毫无所知。墨如渊身子微微后退一步,林福连忙扶住他,林福眼中疑惑,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白衣女子的青丝飘舞,花无痕已经屏了呼吸。她莲步轻移,走近花无痕,一只玉手勾起他的下巴,她嘴角上扬,亦是美轮美奂。
花无痕仍由她如此,一双眼早已陷了下去。
他的手欲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一个转身逃离了。
她退到花海中,轻舞水袖,激起一圈圈花瓣,花瓣萦绕着她,越转越烈,一袭白衣跃起,白色衣裙散开,好似红色花海中盛开的一朵白莲。
有花开便有花败,她的速度慢了下来,时间也近乎凝固。她一低头,她裙摆散开伏在花瓣上,花无痕痴痴地伸手想去扶她,却被一阵风吹起的花瓣迷了眼。
她的眼神落到墨如渊的身上,墨如渊亦是一直注视着她,眼神深不可言。她一转身,朝着与凌墨殿相反的方向跑去。
等到花落之时,雪地里的人儿已经消失了,花无痕痴痴愣愣,半响才回过神来,他想追寻,却是无迹可寻。
花无痕几步跨到墨如渊的面前,急促道,“圣上,刚才的女子是谁?”
墨如渊亦是凝视着她逃离的方向,他摇头,“不知。”
林福盯着雪地里的一串脚印,“圣上,只要沿着姑娘留下的脚印寻去,便可知刚才跳舞的姑娘是谁。”
墨如渊脸色如冰盯了林福一眼,林福便低着头不敢言语。
花无痕急急道,“实不相瞒,花某与那姑娘早就认识,只是那次匆匆一别以后,她就了无音讯。花某一直想寻着那姑娘,只是无奈那姑娘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再无踪迹可寻,圣上若是能帮助花某寻着那姑娘,花某一定竭尽全力让大墨与陵国百年交好。”
墨如渊凝望着远方,他淡淡道,“花使者可见到了她逃离的方向是大墨的后宫。”
花无痕不死心,他继续道,“花某知道,但是她不一定是圣上的嫔妃,或许她……只是一个宫女。”
墨如渊转身,他的声音清冷,“花使者,请回吧!”
花无痕有些急了,他上前一步,却被两名侍卫挡住,花无痕道,“陵国与大墨交好不是一直是圣上所期望的事情吗?圣上为了陵国与大墨一年不战便可以让婉容娘娘上场比赛,难道此女子在圣上心中,比婉容娘娘更重要?”
墨如渊依旧不该初衷,“朕心意已决,使者请回吧!”
花无痕脸色冷了几分,“大墨的皇上,就算没有您的支持,花某也一样能够找到她,无论她是谁,花某一定会带着她一起回到陵国。”
墨如渊的手在袖子里面捏成拳头,“花使者可不要忘了,你脚下所站的这块土地是大墨所有。”
花无痕唇角勾笑,“可是大墨却不一定是圣上所有。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圣上还是仔细想想。”
说罢,花无痕转身而去。
林福看着墨如渊的神情,眼中惑色更重,他道,“圣上,用刚才那个女子换大墨的安宁,老奴认为这极其划算。”
墨如渊缓缓步入凌墨殿,凌墨殿内很黑,他已经不习惯点灯,已经习惯待在漆黑冰凉的地方。花无痕绝对不是能伴她一生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花无痕知道跳舞的人是她。
墨如渊道,“林福,花无痕不会善罢甘休,你秘密差人抹去那串脚印。”
林福虽然疑惑,却是不敢不从,“诺。”
安宁苑内,宁蔓一袭白衣坐在铜镜前,她用一块沾水的白绢擦拭着脸上的妆,阿紫看着桌上的狐狸面具,她欢心地拿起面具在手中细细翻看着。
阿紫笑道,“娘娘,这面具好精致。”
宁蔓将目光移到狐狸面具之上,眼中无喜无忧,“阿紫,将这面具送到倪姐姐那里。”
阿紫一愣,将面具护在怀里,“娘娘,这面具虽然精致,却是木头制成,比起金银首饰是不堪入目的,将它送去倪贵人那里,不免失了身份。”
宁蔓淡淡道,“阿紫,快将面具送去。”
阿紫面色为难,却是不敢不从,她答道,“是。”
阿紫正欲出门,却又被宁蔓叫住。
“阿紫……”,她顿了一顿,又道,“放出话去,今日在凌墨殿起舞的女子,来自馨月宫。”
阿紫愣了一愣,“娘娘,今日大雪,就算圣上不知道今日是娘娘在舞,但是随着脚印而来,却是知道是娘娘所舞。”
宁蔓闭上眼睛,这会儿还未有人寻来,便是被他抹去了痕迹,看来在他心里,他还是在乎她。正因如此,她才要谨记,她是为何入宫。
“勿要再问,去吧!”
阿紫点头,她缓缓退出以后关上房门,再将狐狸面具收入袖中,朝着惠淑院的方向而去。
宁蔓将一件件首饰收入檀木盒子,她缓言道,“来了就出来吧!”
珠帘之后,一角红衣露出,他的声音无比低沉,“你是如何知道我来了?”
宁蔓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她莞尔一笑,“直觉。”
胥笙嘴角升起讥讽的笑意,“你的直觉如此准,为何不算算琅琊究竟在什么地方?”
宁蔓嘴角勾笑,“琅琊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她就不该再留在大墨的皇宫,你虽然被仇恨蒙了眼,但并不是冷血无情,至少……你疼惜琅琊。”
瞬息的功夫,胥笙已经移身到宁蔓面前,他的脸隐在黑暗里,他掐着她的下巴,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不要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般。”
宁蔓下巴生疼,却是毫无惧色。
“胥笙,你真可笑,一个女子如何能覆灭一个国家,你这般自欺欺人,将所有的罪推到我的身上,你当真没有一丝错误吗?”
危险的气息罩着她,她努力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的脸,可终是一无所获。
他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她尤见得黑暗中的那双眼,那双情绪翻滚的眼。下巴的疼痛让她近乎晕厥,可她咬牙忍着。
捏住她下巴的手渐渐松了力道,宁蔓瘫软在地上,“咳咳……你不肯放过我……也不肯放过你自己……”
“呵呵,还是这般喜欢讲一大堆道理。你认为,我还能听得进吗?”
一记手刀,宁蔓倒在地上。
他看着她瘦弱的身子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眼瞳一缩,屋里虽生了暖炉,但是地上依旧冰凉,他记得,她最是怕冷。
胥笙缓缓蹲下,他的手颤抖着扯住地毯的一角,朝着她的身上盖去,她说的没错,一个女子何以能覆灭一个国家,他是在自欺欺人。
突然他的眼神又变得阴狠,可是你加速了它的覆灭,我们都是罪人,都罪无可赦。
胥笙的手上青筋暴气,他的手一挥,地毯飞得老远。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宁蔓,嘴角升起邪魅的笑意,他道,“若是让你这般跟着花无痕走,还真是便宜你了,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游戏,宁蔓,你逃不了。”
说罢,胥笙脚尖轻点,轻身飞出了安宁苑。
阿紫到了惠淑院,却见着倪慧雅穿着和宁蔓今日跳舞时一模一样的衣裙,画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妆,阿紫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宁蔓要让她将面具送来。
倪慧雅见阿紫来了,满脸笑意,她盈盈道,“阿紫,面具你可带来了?”
阿紫点头,将袖子里面的面具取了出来,袁眉急急夺过阿紫手里的面具为倪慧雅戴上,倪慧雅已经完全变成了今日跳舞的女子。
阿紫痴痴愣愣,娘娘在凌墨殿跳舞不就是为了重获圣宠吗?如此这般,又是为何?
袁眉眼眸一转,她凑近阿紫的耳轻声说道,“阿紫,你的主子心思沉重,她让你来送面具,便是要将你拉入水,今日之事你若干泄漏半分。”,袁眉微微一笑,她的手指戳了戳阿紫的脑袋,狠狠道,“小心你的脑袋不保。”
阿紫全身一颤,她睁大了眼睛,看了看袁眉又看了看倪慧雅,为何平日里温柔的袁姐姐会变得这般?为何看似与世无争的倪贵人也变得这般?
她突然惊恐起来,平日里待她不薄的娘娘可是与他们一般,娘娘对她的好是否全是装的?阿璇姐姐究竟是为何而亡?
阿紫后退了一步,她声音微颤,“面具已经送到,阿紫先告退了。”
她一口气跑出了惠淑院,终是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她仰起头看着重重宫墙,眼里无尽害怕。她摇头,她不要死,要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2章
阿紫抬头,却见得眼前竟然白茫茫一片,几抹黑影快速闪过。她转头,刚才她走过的脚印消失了,宁蔓走过的脚也消失了。
突然,她站了起来,嘴角勾笑。身为一个奴婢,只要做主子喜欢的事情便会活着,而且是好好活着。
她一步一步朝着惠淑院的方向而去,娘娘不就是想要让圣上以为今日跳舞的人是倪贵人吗?她必须帮她呀!
到了惠淑院以后,阿紫躲进矮树丛中,这四季苍翠的矮树,虽然外面被白雪包裹,里面却是空的,她小小的身子刚好躲进里面,既不易被人发现踪迹,也何以很好的观察外界发生了何事。
不消一会儿,一个异邦之人便偷偷摸摸到了惠淑院的门口,但他只是盯着地上的脚印踌躇几下便离去了。
阿紫满脸惑色,为何寻来的人不是圣上而是这异邦之人?此人她见过,是花使者身边的贴身侍卫。
阿紫钻出矮树丛,她的身上沾上少许积雪,原来娘娘如此为,是为了吸引花使者的目光。
阿紫自是明白倪慧雅练舞所为是何,娘娘这般是为了帮倪慧雅,娘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人,她是误会娘娘了。可是今日袁眉所言,却依旧令她心颤。
阿紫往安宁苑的方向而去,倪慧雅注视着阿紫离去的身影,她一直没有小看宁蔓,但是没有想到她的心计竟然如此深沉。
阿紫回到安宁苑,宁蔓正在倒茶,她听到脚步声,知道是阿紫来了。
“回来了?”
一声回来了无比亲切,让阿紫心里一暖,阿紫道,“娘娘,花使者的手下已经寻到惠淑院,许是明日便会想圣上求赐婚,圣上知道花使者所寻之人不是娘娘,必定会允。”
宁蔓将茶水送到阿紫面前,“你辛苦了。”
阿紫眼眶一热,“娘娘,阿紫对不起您,您将阿紫待做亲人,阿紫却怀疑您。”
宁蔓淡然一笑,“傻丫头,你真心带我,本嫔便真心待你,勿要再说谁对不起谁这样的话,在这深宫之中多长几个心眼也是极好。”
阿紫一把抱住宁蔓,她哭道,“阿紫这一生只做对了一件事,那便是将娘娘认作自己的主子。”
宁蔓也缓缓环抱住阿紫,“阿紫今日这般,可是遇到了何事?”
阿紫抽泣着,“袁姐姐太可怕了,今日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她说我若敢讲今日只是泄漏办法,她让我小心脖子上面的脑袋。”
宁蔓眼神空洞,她一下下机械地抚着阿紫的后背,“你也勿要怪她,毕竟这事传出去,本就是死罪。”
阿紫的身子微微一颤,她缓缓放开宁蔓,“倪贵人似乎并不似表面那般纯良,娘娘该小心才是。”
宁蔓坐于圆凳之上,她是该小心倪姐姐了。
“阿紫,有因必有果,每个人都会为她所做的恶事,食最后的恶果,不管是本嫔还是倪姐姐,我们都是一样。”
阿紫眼里满是惑色,“娘娘只是在自保,娘娘从未害过人。”
宁蔓盯着自己的双手,十指纤纤,沾了血的手便再也洗不净了。阿紫不懂,她也不曾记得以前的点点滴滴,只那些零碎的片段告诉她,她……已经不再纯良。
宁蔓回头,她缓缓道,“阿紫,本嫔该喝药了。”
阿紫惊了一会儿,道,“奴婢这就去将娘娘的药端上来。”
阿紫退下以后,宁蔓从袖子里面掏出一片叶子,她淡淡扫了一眼手边的医书,“倪姐姐,你在乎的那个人他会在乎你吗?”
无人回答,她也无需人的回答,她愣愣枯坐在暖炉边上,紧了紧衣裳将自己缩成一团,她比以前更加畏冷了。
后脑处隐隐作痛,有因必有果,只是她希望,她种的恶果由她吞下,不要连累他才好。
阿紫端来汤药,宁蔓一勺一勺喝着,韩子轩果真是恨她到了骨子里,不然这药不会这般苦,但是她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阿紫道,“娘娘,刚才奴婢听闻了一件大事,馨月宫突然多了一位青昌公主,三日后便会与陵国使者完婚。”
宁蔓掏出一个糖枣放入嘴里,青昌公主该是倪慧雅吧!花无痕如此心急,等不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