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记着她为自己准备的封后仪式,那样狠毒而疯狂。
垂眸,眉头凝结着悲伤,他喃喃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74·大礼
李府一见,司邑青再也没有给莫忧任何见李弘誉的机会。至于为何受伤,他亦未深究。
莫忧躺在榻上,闭目似是睡了,身边三两宫女正小心清理被她打翻的药汁。那药才喝了几口,就被她以太苦为由给掀了。
玉钿急得简直要哭了,原定的封后大典因莫忧的伤势而延迟,前来庆贺的羯岭大皇子也只好暂居宫中,司邑青命她照料好眼前这招惹不得的姑奶奶,伤势见好就要立即封后,可如今这样,她该如何是好。
忽地,莫忧睁开了眼,使唤道:“我饿了,要吃东西。”
玉钿已经记不得她上次主动要用膳是何时了,慌忙答应完便立刻传膳,心想或许吃些东西,能再劝她喝点药,说不定她心情好了,还能准许御医给她号号脉。
受伤以来,莫忧不准御医给她号脉,就连要开药,也只能远远查看伤势,发现未伤及要害后,司邑青也不再强逼,让开些调理伤药就好。
边疆之战急得人焦头烂额,朝堂上,文武百官商议多日无果,今日,又传来消息,越殷已攻破南虎关,殷爵修领军直入,一路朝着烨城打来。
满堂哗然,就连不少老臣都慌了阵脚。只有司邑青,他高坐于皇位,听完这一消息,沉默半晌。
宣,退朝。
华姝宫,莫忧正就着小菜喝清粥,吃得太认真,就连司邑青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司邑青命人添了副碗筷,静静地陪她一起吃。
“伤好些了么?”语气似乎不经意,却是注视着她说的。
“好不了了。”莫忧吸溜一口粥,抬头见他温润谦和的模样丝毫不减往昔,平静道“这场仗,你若不输,我就好不了了。”
“南虎关已破,殷爵修已经朝着烨城来了。他用兵不循常理,两次从我军埋伏中脱险,我知道,是你在帮他。”他语气没有一丝起伏,让人看不出情绪,“你伤得不重,只是身子虚。你的伤不只是为了阻止封后,还为了向弘誉传信,让他暗中向殷爵修透露芸姜军排布,对么?”
莫忧不高兴了,声音尖细道:“这你可冤枉我了,你防我防得这样紧,芸姜行军排布我怎么能知道,不知道又怎么传?再说了,李弘誉有没有暗中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他无奈一笑,“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他成日待在府中什么都没做。”
“那你还怀疑我?!你可以这样想啊,这次是我和李弘誉早就互相看不顺眼,都想杀了对方让你伤心,只不过我打不过他才受了伤而已。”她瞥他一眼,“还有这次南虎关一役,我哥都说过,爵修是块料,更何况他又那么恨你,人家就不能凭自己之力打你个落花流水啊,你真小心眼儿!”
说话一不小心牵动伤口,她“嘶”一声打住,捂着伤口索性不再理他。
“即便如此,我也不怕他。毕竟芸姜称霸这么多年,论国力军力,比起越殷还是自有长处的。而且在芸姜地界,要想为所欲为更不可能。”司邑青往她碗中夹了菜,淡淡地说:“还是下个月初,病也好,伤也好,就算被人架着,你也会成为我的皇后。这算是为了我,也为了给殷爵修一个大礼。”
莫忧一愕,愣在当口。
“要说起来,他似乎还该称你一声嫂子,就这样做了我的皇后,这面子可扫大了。”
莫忧声音尖锐,讽刺道:“战事如此紧张,你还有心思封后,怎能不让人骂昏君?!”
司邑青起身,微整衣袍,“你多吃些,我晚点再来看你。”
可直到他离开了一刻钟,莫忧也再没动过筷子。她一动不动坐在桌前,攥紧了拳头极力忍着,最后,她还是怒极地一把掀翻面前的碗碟。几个宫女慌慌张张上前收拾,她踢开脚边的一个宫女,呵道:“滚!”
刚呵斥完,伤口撕裂的痛令她躬起腰身,额头冷汗直冒。玉钿见状连忙搀扶着她坐下,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一回,司邑青是绝心要这样做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因为她不肯喝药,又常行事激烈,伤口久久不见愈合迹象。
凤服做好送来华姝殿时,一众宫人正跪在地上求莫忧喝药。她一如既往掀了药,拿过凤服就一阵撕扯,无奈气力不够,又牵动伤口,只得作罢,接着命人拿剪子来,却无人敢听命。
正僵持着,内侍总管已让人夺了凤服,留下话说让她好好休养身体,待大典之日再来服侍她更衣。
她真的慌了,她低估了司邑青,她怎能低估司邑青,他总能让她一日比一日更恨!他甚至已经猜到了殷爵修正暗中拉拢羯岭,此次前来祝贺的羯岭大皇子说是受邀,实则也是被他威胁而来。
说起这羯岭大皇子,虽说是个草包,政事不懂战事不精,但对自己的妹妹安平公主倒是呵护有加,只是呵护似乎只停留在面子上,安平被打入冷宫一事,他从未提起。
好在司邑青对安平倒算宽容,特意在他来烨城前就把安平从冷宫放了出来,还是原来的封号,静妃。
大皇子到了烨城,不但对安平入冷宫一事毫不提及,还在宫中暂住的分外愉悦,又送上不少羯岭的奇珍异宝,以示祝贺,顺便表达对芸姜的耿耿忠心。
而他的贺礼,成了莫忧打砸的对象。
伤才见好一点点,莫忧又开始摔东西砸东西,力气不在大,摔得不在狠,摔着摔着倒似乎成了她每日的乐趣。她无处泄愤,也找不到人说话,甚至连华姝殿都不能迈出一步,只能一得闲就砸司邑青的慷慨赏赐。
羯岭的贺礼正是这时候引得她注意的,她拿着一块香木正要摔地上,忽然浑身一僵,定定地站在原地,一脸震惊。
她将香木凑近闻了闻,甩手扔在一边,又开始在一堆贺礼中翻找。
身边的宫女都绷着一根弦,生怕她又要有什么大动静。
终于,她翻翻找找,小心地拿起一个枣红色丝绒礼盒,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顿时脸色都变了。
那是她魂牵梦萦的气味,久违的龙涎之香,牵动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问一旁的宫女:“这些……都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宫女毕恭毕敬答道:“回娘娘,羯岭大皇子恭贺皇上和娘娘大喜,这些贺礼是今早刚送来的。”
她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幽蓝透碧的珠子,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怎么看,都如此熟悉。这世上,龙涎只有两颗,一颗在殷爵修身上,还有一颗她赐给了安平。她紧紧握着那颗龙涎珠,声音颤抖着传唤宫奴:“快!快去把安平给我带过来!”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得照办。司邑青不准她踏出华姝宫一步,却没说不准别人来。
在芸姜,莫忧有些话只能对李弘誉说,而安平,或许能带给她更多。
她没想到的是,和安平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正是羯岭大皇子和他所带随从。
安平衣着素净,不似宫中其他妃子花枝招展,更别有一番神韵。见莫忧让所有宫女宫奴都退下,她一脸茫然地走上前,显得有些无措,但更多的,是身为一国公主的端庄仪态。冷宫折磨她的身体,却没能消磨去她身为公主的尊严。
莫忧急忙上前,不顾其他人在场便在她身上察看起来。
安平的脖子上,静静地挂着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珠子。她将两颗珠子放在一起对比着,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
莫忧眼中泛起湿意,却是笑着,低声喃喃念道:“我就知道,他来了,是他来了!”
是啊,安平脖子上的珠子一直在,那手中这颗龙涎珠就定是殷爵修的了。能够将龙涎珠混在羯岭贺礼中送到她面前,那么他一定已经在芸姜了,说不定他现在就在烨城,而且一定已经说服拉拢了羯岭。
想到这里,莫忧觉得心中气郁都烟消云散,她笑着,感激所有的事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安平本以为她是要找自己麻烦,见她这般激动,还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不禁疑惑地打量起她来。
“华姝娘娘,您这么激动作甚?您可吓到安平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安平一惊,不知自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
莫忧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羯岭大皇子,正如她听闻的那样,一脸草包相,脸上满是对她的不满,兴许自己的名声还是太好了,他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这叫不知者无畏?
大皇子上前拉开安平,带着她往外室走去,“你们这些不要命的休想拖累羯岭,我们只求自保,反正每年都朝贡,也不在乎贡给谁。”
莫忧还没明白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就见他已经拉着安平走远,却没出门,就站在外室,似乎在和他妹妹低语解释什么。
她再一回头,又见身边还站了个人,正是大皇子带来的随从,长着络腮胡子,一直低着头。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那人便退开一步。
她心如擂鼓,难以置信地掩嘴,以防自己惊呼出声。她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他!即便他乔装改扮了,即便他这几年成长的更英伟了,她也认得出,就是他!
终于,那人抬起头,用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对她道:“莫忧,好久不见。”
莫忧眼眶一热就哭了,却不敢哭出声,能再见到殷爵修她该高兴的,如果不是在这里的话,她简直想上前抱住他。而此时,她只能低声喝道:“你不要命了,这里是芸姜皇宫,是他赐给我的寝宫!你怎么敢冒这个险?!”
她知道他以前来烨城都低调行事,少有人认识他,更何况乔装一番后她都要细看才认得出来。可是,司邑青也认得他啊!
殷爵修冷哼一声,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她是那样不堪,他一把扼住她的喉咙,将她抵在漆柱上,恨恨道:“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他赐给你的寝宫怎么了,我还不是照样来了,来看看我的好嫂子,看她是如何将我们的仇说忘就忘,转眼就断了联系要做别人的皇后!”
腹上的伤口又开始痛,莫忧疼得脸都皱了起来,他不知她有伤,见她痛苦的模样这才愤愤地松手。
莫忧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停住了。若他真是这样觉得的,也不会来找她了。他只是气她仇未报成还把自己贴了进来,又不知道书雀已被毒死,才将火发在她身上。想想他之前冲她发火的样子,莫忧觉得他这样算对自己不错了。
“他发现我给你传信,书雀……没了。”她不想提起还是自己亲自毒死了它们,“我原本已经认命了,以为只能靠自己了。”
她拉着他的衣袖,眼中莹莹的泪光闪动:“还好,你来了。爵修,我们该怎么办?”
殷爵修从她手中抽回袖口,冷冷道:“我做事不用你管,你只要不添乱就行了。”
莫忧苦笑,看着他有些出神。他比以前壮实了,脸上隐隐一道伤疤,那是战场在他身上打磨的痕迹。
自她离开晗阳已有几年光景,再见时,他的脾气还是那样坏。又或许,只是对她坏。
时间将他磨砺得越发深沉,厚重。他还是他,却和以前不一样了。即使还粘着胡子,即使他对她不好,她还是透过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你越来越像爵炎了,长得也像,脾气也像,有事总藏着,不让我知道。”
似乎想起了曾经掩藏过的事实,殷爵修拧起眉头,许久才轻声道:“皇兄是对的,我不该告诉你真相。”
“怎么会?!我还要谢谢你告诉我呢?”她的调子又提了起来,语气古里古怪,“你该不是觉得和我太交心了,后来才连你后宫的妃子孩子都给你生了两个了也不跟我说吧,还要我听从越殷传来的消息才知道。对了,想起个事儿呢。你的孩子我是不敢欺负了,不过你替我带个话给阿良,就说我也要给他孩子取名,女儿叫刚正,儿子叫翠花,让他有空了赶紧再生一个。”
殷爵修扫她一眼,觉得她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时间紧迫,我没闲工夫跟你在这儿耗,该走了。”
莫忧不得不又拉住他:“好了好了,不说别的。你真的什么都不告诉我么?来找我又什么都不说,难不成你就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你也太……”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狠推一把,跌在地上,就连外室的安平和羯岭大皇子都被这动静一惊,双双看向这边。
殷爵修面带怒容,低呵道:“我来看你是可怜你!皇兄走了,锦瑟和楚朝文也不在了,是你害死了他们,都怪你!你看看,他们死了,这世上还有谁在乎你的死活?!”
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咬着嘴唇,头也低着,任由他低声吼叫。
“对了,还有人在乎,司邑青在乎你,他那么在乎你,一个个害死了你身边的人,如今还要封你做皇后呢!”
殷爵修和她一样,恨起来了,就要说尽所有伤人的话。
她拿袖子在脸上胡抹了几下,抬头时又是笑嘻嘻的,说话带着鼻音,“爵修,不要这样嘛。你跟我说说你的计划,我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殷爵修索性往远站了一步,怒气消了下去,可脸上还是厌恶不减,生怕她碰到他的样子。
她跟着近了一步,倒是识趣地没再拉扯他,“我都已经知道你在这宫里了,你又什么都不跟我说,万一我不清楚情况,和司邑青在一起的时候露陷了怎么办?”
他沉思片刻,觉得此话有理,才道:“你可还记得以前司邑青常带在身边的那个侍从?”
“你是说……”莫忧瞪大了眼睛,惊道,“十风?!怎么可能?!”
殷爵修不理会她的质疑,冷笑道:“他这样奸险的小人,早晚会失尽人心,终究,还是要遭报应的。”
作者有话要说:
☆、75·输给自己
华姝宫前,莫忧乐呵呵地送走安平,还挽着安平的手对大皇子嗔怒道:“我就喜欢静妃妹妹这乖巧的性子,大皇子也真是的,我们就说说话罢了,还非要候在一旁,生怕我把你妹妹吃了似的。”
玉钿在一旁冷汗淋淋,心道这行事古怪的华姝娘娘定是要作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