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山,倦鸟飞。
东华山又名雁荡山,靠近极北苦寒之地,山后便距离蛮荒交界处不远,蛮荒遍地都是灵长类生物,又分为灵兽和妖兽,灵兽乃是先天便有灵智,懂得修行,却极少能够化形,能够供修行之人作为坐骑和修行所用的灵兽,妖兽能化形,能够修行,后天开启灵智,不同于灵兽以灵草为食,不食荤腥,妖兽以血肉为食,凶残难以驯化。
蛮地又分为三大部分,北蛮、南蛮、极地,在蛮荒的最深处有常年不化的冰雪,弱小生物和寻常人类难以生存,处处皆是险峻地带,就连寻常修士也太轻易靠近,害怕丢掉xìng命,一身修为毁于一旦,北蛮和南蛮本乃一家,在三百年前分开,此中纠葛待后文分说。
此时几道身影停留在极地的千里冰原之上,此处还属于极地外围,虽有常年不化的冰雪平原,但却没有冰雪风暴和强大的妖兽,弱小生物一般生活在蛮荒外围,极地的恶劣环境非一般灵长类生物都能够适应。冰原上刮着冷冽的寒风,虽不及风暴般强烈,但却一样能够冻裂肌肤,寻常修士大多到此处止步,因为继续往里走,便是极地深处,那里的天然环境不允许生存,否则便有xìng命之忧,修行之人大多不愿冒险,那些自持修为高,硬要去闯,那也是有的。
一道透明的光幕内,老者微怒的教训着其他几位年轻的修士:“你们几个小子,为了一只雪狐竟然一路追至此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再往深处去些,那冰雪风暴能将你们吹的魂都飞到九霄云外。”
那几位年轻的修士明显是修道不久,否则也不会为了一只雪狐而追至此处,要知道雪狐虽然罕见,却不是能够供给灵气的灵兽。
一位年轻的修士好奇的问道:“天玑师叔当年不是独身闯进了极地深处吗?回来的时候好好的啊,没听她说极地有什么危险,再说寻常的冰雪风暴哪里能伤我们分毫。”
这几位都是东华山上东华剑宗的弟子,那位老者是追寻他们而来的东华剑宗外门长老清霄,东华山乃是修道界五大宗门之一。
几位年轻的弟子都知道,这位老者平时最爱唠叨,弟子们所知晓的修真界之中的隐秘传闻,大多都是从他嘴里听来的,果然,清霄老头唠嗑道:“此间的冰雪风暴不是寻常的冰雪风暴,极地是修真界三大绝地之一,此间主人罗刹鬼婆喜怒无常,经常有修士无辜丧命在她手下,你们天玑师叔那时候的修为早已到了炼神境界,在罗刹鬼婆手下却依然走不过三十招,哎。”
一位年轻弟子问道:“师叔,那位罗刹鬼婆是妖吗?”
清霄翻动白眼道:“你们知道什么是妖吗?”老头子略显尖锐的怪腔怪调,当真是一点威严也无,小辈们一个个嬉皮笑脸:“当然知道,进门的第一堂课清玄师伯就讲过,妖怪有禽兽之妖、草木之妖、戾气之……”还未说完就被老头子挥手打断,喝道:“你知道个屁,全是废话。”见他一脸不屑,众人连忙做好洗耳恭听的模样。
老头子冷哼:“哪有那么复杂!你们只需要记住我一句,遇见比你们聪明,又不是人的东西,便是妖。”这简易的解释,晚辈们面面相貌。
老头子低哼一句,骂了声:“笨蛋。”晚辈也只有陪笑听着。
所幸,老头子才多说了这么一句,便又回到正题:“罗刹鬼婆本是极北苦寒之地极富盛名的凶恶婆娘,除了xìng情怪异之外,也没做过什么有悖天道的事情,而且她终年不离开极地,并无仇家,可是就在数月前,七大妖仙之一的妖火凤凰,阎罗殿的鬼手鹰扬,欢喜佛笑弥勒,三位返虚境高手,齐聚离火城,为的就是要杀那———罗刹鬼婆。”
“哎,虽然凶恶之名远播,可她并没做有悖天道之事,也无甚仇家,再说她占着修为高绝,一身修得万载玄冰的寒气,她这一身寒气,就是从极地深处的冰雪风暴中修来,能够将人冻成白骨,这就是为什么寻常修士不敢轻易涉足此地的原因,那不是寻常的寒气,是万载寒玄,若是在寻常时候,也没人敢到这极地深处去寻那罗刹鬼婆的晦气,你们天玑师叔当年也是年少不经世事,而因为她当年跟着南宫师祖修行过,罗刹鬼婆自然不敢将她如何,即使远在千里,南宫师祖也能够一剑取了她的xìng命,任他修为高绝,也不是南宫师祖的一剑之敌,可是一旦出了极地,没有了极地这无尽的万载寒玄支持她一身的寒气,对于有些人来说,罗刹鬼婆也就不是那么可怕了。”
说起南宫师祖,众人脸上自然是一阵骄傲的神情,但没过多久,年轻道士又忍不住问道:“师叔,就是那夜发生在离火城外的战斗吗?”老道士手抚白须,点头叹息:“三大返虚境高手竟也拿不下一个罗刹鬼婆,哎!”
年轻道士们低声讨论,惊奇不已。
老道士斥道:“现在你们知道厉害了?”说至此处,老道士起身道:“好了,歇息的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几位年轻道士涎着脸叫:“师叔,再多歇一会儿嘛……”
老道士却翻动白眼:“生死悠关,一刻也不行。”
小辈们一个个嬉皮笑脸:“哪来的生死攸关?倒是师叔这样催促赶路,大伙儿还真是要生不如死了!”
“正是,明知这里酷寒,偏又不让咱们御器飞行,否则这千把里路,还不是一炷香的工夫?”
老道士嘿嘿冷笑:“哦?好像我要害你们似的,你们这群小辈,平rì里在自己师傅面前,一个个稳重乖巧,对我这孤寡道人,倒是不客气!都给我起来。”最后一声,却是气贯丹田,裂喉而出,几个还不知死活的小辈,都被震得气血翻腾。
一时间,光幕之内寂静若死。
老道士在一边笑咪咪的看着,这情形已在他意料之中,看他们都乖巧多了,咳了一声,正准备再开口,眼角处,忽然有一道光影闪过。
那是一道与极地夜幕所不同的红sè,在如此特殊的时刻,对老道士来说无疑是敏感的颜sè。
在小辈们吃惊的目光下,他猛地跳了起来,向光影闪过的方向张望,而摄入眼中的却只是一片雪白。
“难道是错觉?”
天空中挂着一轮苍月,将雪白sè的冰原笼罩在内,漆黑的夜幕下,老道士聚jīng会神,凝神静听,手中捏着法决,双指在眼前一抹,‘太极yīn阳瞳’法力全开,方圆数十里的情形尽入眼中,不遗丝毫,仍是一无所得。
正在迟疑之际,不远处一道幽蓝sè的yīn火凭空闪现,初始只有手指大小,明明细若游丝,却往复不止,之后形成手掌大小,下一刻仿佛是冰凌破碎,散落成五朵火花,老道士闷哼一声,身外的光幕支离破碎,好似有人在他的头上轰了一拳,将他打的眼冒金星,天地颠倒。
正在天昏地暗的同时,他心中跳出一个人影来,思及以往对方的凶名赫赫,只觉得浑身冰凉,尽力大叫道:“误会!误会!我们是雁荡山东华剑宗弟子,殿主请给我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在空旷的雪地里,他的声音远远传出,瞬间便被呼啸狂爆的寒风吹的破碎。
然而这也足够了,远处,传来一声极低的轻哼,之后一切都平息了下来。整个冰原忽然寂静了下来,在这幽深的夜幕下,在那一轮苍月下,显得yīn森诡异。
老道士一屁股坐下,喘着大气,至于其他小辈,早就被那铺天盖地的威压欺的昏死过去,倒是免受了这一翻折磨。狂风仍在继续吹,却没有一点声音,这已违背了常理,老道士却不觉吃惊,毕竟那人属于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宗师,除了那位无人敢撄其的锋鬼公子,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擅长幽冥之道?
阎罗殿主,果然名不虚传。
老道强按下胸口翻腾的气血,也不管这阎罗殿主身在何处,当下就展开嘴上功夫,将小辈不知厉害,贪玩入境,又被自己追回等诸般事项一一道来。
他本就是言辞灵便之人,在此生死交关的时候,更是手段超常,说得言辞恳切,致歉请罪的言语,更是以种种奉迎之术,迂回道来,舌灿莲花。
如此洋洋洒洒数百言,已是他今生的最高境界,如果这都不能打动对方,那么,他也只能闭目待死,血染冰原了。
苍月依旧照人,地上寂静许久,却不闻人声。
老道士等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开口,背后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将道袍黏在身上,难受至极。不知过了多久,老道士即将崩溃,恨不能拔腿逃遁之时,远处传来一声响,虚虚妙妙,愈行愈远,几个回旋便没入冰原,没有了痕迹。
夜幕下的冰原恢复了颜sè,不再是清幽惨淡,远处也传来了狂风的呼啸声。
老道士缓缓坐倒,他知道,魔头已经远去,至始至终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当然他也没有资格和阎罗殿主说话,又一波大风吹过,将他吹的一个激灵,脑袋一片空白,低头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小辈,脸上抽搐了几下:“还是快走为妙,莫要叫那个魔头反悔。”
抓起几个小辈,立即远去。
身后,极地的无尽冰原,大风大雪,幽冥青灯方才照亮的那个地方,又恢复如初。
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
………【第二章 苏牧】………
雁荡山枫叶林中,此刻正是夕阳西下之时。
两个少年背着竹篓,正嘻闹着走来,两个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粗布道袍,满脸稚气,略高的那个眉清目秀,白白净净,脸上却沾着几分泥土,显得有些滑稽。他的同伴则较为黑瘦,小小年纪一张天生的苦瓜脸,看上去,似乎胸中有着天大的苦闷。
两人各自背着一个小小的竹篓,样子虽不狼狈,不过脸上汗迹不显,且尚有余裕说话闲谈,此时正是那个苦瓜脸的孩子先开口,话未出,悲叹之声先至:“哎,又过了一个月,却只是从劈柴的变成捡草药的,大约再过三个月就要去启元堂了,过后熬过十年光景,才能去开阳殿修习纳气、练气的法门,然后再熬过十年光景,看看这山上有没有哪位长老仙师收我做个端茶倒水的童子。”
“那时候你已经不小了。”
同伴提醒他一句,却换来他的白眼:“童儿当不成,打打下手总成吧,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老人家一高兴,就把剑诀传给我了,可惜啊,前途渺茫…牧师弟,你瞧瞧人家白师兄,和你一样从西晋来的,怎么才入门就被仙长看中了,一飞登天啊。”
牧师弟嘻嘻一笑,正sè道:“白师弟有仙缘,自然比我们快一步登上仙道,我们只能慢慢熬,须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李君师兄不必羡慕。”
“大家都是万中选一的资质,才让仙师引上山来,得遇仙缘。而白师兄则是列外,是万中无一的资质,与他相比,却是没有必要的。与其去攀比这些,倒不如去刻苦修习,以后自然也能像仙长们一般驾驭飞剑,瞬息千里。”
李师兄认同般的点点头:“苏牧你不愧是读过书的孩子,和我们相比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苏牧微微一笑,不作言语。这两人都是东华剑宗的低辈子弟,东华剑宗,乃是号称修真界五大派之一的名门仙山,以无上剑道称雄于世。
李君抬头望天,只见暮sè西沉,东华山中倦鸟归林,天地间皆是一片如火般的颜sè,此刻身处枫叶林里,向天外望去,云舒云卷的景sè已然不见,只留下这天地被一片红彤彤的火云照耀,忽而有寒风吹起,惊起树木上栖身的群鸟,这片火红的天幕下,竟是寒意重重,冻得身子骨发冷。
“牧师弟,快些走吧,不然就要误了时辰。”
苏牧默然一愣,不知不觉间一天时光便已过去,山中的岁月容易过,不比世俗,总觉着一天的时光是如此的漫长。两人前脚方才踏出枫叶林,一道剑光呼啸而至,苏牧惊的背后一身冷汗,抬头望去,原来是草药堂管事的刘师兄,这才暗自叹息,紧绷的身子才松缓下来,脸上却已经带上了微笑,而这一切的情绪转变也只是在一刹那,无论是李君或是那位驾驭剑光而至的刘师兄,都未曾察觉,一旁的李君看苏牧面对刘师兄时的言笑自若,心里竟有些苦涩,为何我做不到这般从容。
“刘师兄,我和李君师兄正要回去了,今天运气不错,竟然采到了一株三百年的紫珠草,正好给师伯做紫灵丹的药引。”刘师兄显然也是有些意外,诧异道:“哦?你们去后山了?”“没有,是在云海边捡到的,或许是哪位仙长的童儿采药粗心落下的。”
刘师兄将眉头皱成一个川,思索着“云海对面是落霞峰,落霞峰左边才是后山,后山里如今也难以找到一株百年以上的药草。”刘师兄的目光像是忽然闪过一道jīng光,严肃道:“胡说!便是仙长也只是在后山采药,哪里会经过云海,好了,快些回去,我还要去替师伯寻一味药材。”
李君轻鄙刘师兄远去的身影一眼,低头轻哼:“百年以上的药草,便是后山也不多见,恐怕只有落霞峰才有,这刘清平时不采药,他如何分的清楚哪座山峰有什么草药,他就是比我们早入门几年,师伯看他颇有些资质,传了些练气法门而已,哪里知道他能修成飞剑,牧师弟,听别人说,他被瑶光仙长看中,要收去做童儿,否则哪里敢如此傲慢。”
苏牧心中一惊,从刘师兄字里行间和那一瞬间变幻的情绪中,竟然感到了刘清心里那一闪而过的不安,这股不安到底来至于哪里,从这草药中,刘清他究竟看出了什么讯息。
李君抬头看了苏牧一眼,略微有些庆幸道:“好在他没把紫珠草拿走,告诉师伯这是他采来的,呵呵。”苏牧内心顿时明如镜,是了,有人去过落霞峰,怪不得他走得如此急,这三百年的紫珠草只有落霞峰还能找着,而仙长们却都不敢去落霞峰,听说是南宫师祖下的禁令,苏牧突然感觉这珠草药十分棘手。叹息一声,快步离去。回到药堂,大胡子师伯自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