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九阿哥以马车送行,想独自一个人慢慢的散步。走在街上,曾经和他一起漫步街头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在脑海回放。
那天恐怕是这些年最开心的一天。
阳光不似这般刺眼,带着融融的暖意。每个人的笑容都如此灿烂,仿佛在见证我们的幸福。只是,幸福终究如泡沫般转瞬即逝。
眼前恍恍惚惚看不真切,只一味向前走,耳畔似乎传来很多人的惊叫声,可是嗡嗡的,我什么都听不清,我凝神想听个仔细,下一刻已经发现自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其间还夹杂着浓浓的惶恐与惊惧。
“你吓死我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这才缓缓回神,僵硬的转头,望进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里。他的眉头纠的紧紧的,眼底是劫后余生的释然。
我情不自禁的想伸出手抚平他眉头的纠结,才做了一半,惊觉自己的动作有多么不妥,就这般停在了半空。
和他的眸子对视,只觉得心也跟着视线而去,再不知道转移开去。仿佛遥遥岁月里,就只这双眼,温柔的、执着的,攫住了我所有的心神。
两年了,有时我会觉得北京城很大,大到似乎永远都与他只能擦肩而过。心里无数次的祈祷,能让我再见到他,不需要太过靠近,只要躲着远远的贪恋那挺拔的背影便好。可如今,温暖触手可及,我却只能决然的推开。
他似乎怔愣的看着我推开他,眼睛微微眯起,几分不解、几分隐怒。我别过脸,他却不容许我逃避似的抓住我,把我塞入了一边的马车里。他在生气,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他始终带着笑容。大笑的、微笑的、窃笑的、浅笑的、似笑非笑的;捉狭的笑、淡然的笑、会心的笑、漫不经心的笑。
只是没有见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可我明白,他在生气。他的掌心熨烫的吓人,丝丝灼热自其间传来,有种焚烧一切的疼痛与愤怒。
“究竟为什么躲着我?”他沉沉的声音响起,我紊乱的思绪得以终结,抬头看他,想把两年的想念统统补回来。
“没有刻意的躲避,只是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甩了甩头,把一些非理智的东西抛开,用最冷静的口吻回答。
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加重,我不得不对视着他。“你骗不过我的眼睛。”他沉默许久,肯定的道。
我挣脱他的手,力持淡然的道:“用过去的了解来看待变化的人是一种自欺欺人。十三,是你在害怕。”
他的手一抖动,我心底暗暗叹息。我们都是了解对方的,因着了解,有一天若变成两只刺猬,必然能把对方伤到最深。
他一使劲,把我带到他怀里,马车里寂静无声,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一样的狂乱而没有节奏。
“究竟是我自欺欺人,还是你不敢去承认?”他捧着我的脸,表情严肃而锐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爹去世以后为什么躲起来不来找我?”
“找你做什么?”我不再和他纠缠适才的问题,顺着他的话题转移,“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个不能相见的圣旨。”
他一怔,手上忽然僵硬。“你从前何曾在意过这些?”
“你既也说那是从前,你我三年不见,如今的我心里在想什么,你又知道多少?”我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里的笃定变作深邃的疼痛,无声无息,却叫我心口急剧的收缩。
“我不介意现在的你告诉我此刻你心里在想什么。”他着重强调现在两字,咬字极慢,是一种克制怒意的缓慢。
“我只是想给自己自由罢了。”我同样回的缓慢,那是生怕自己脱口而出心里话的缓慢。
“倘若你要的是自由,何必舍近求远回到京城?”他一针见血,不给我躲闪的余地。
“姐姐是我牵挂的亲人。”我如今似乎只剩下这一个挡箭牌,而他却要把所有的挡箭牌统统掀开。“倘若你记挂你姐姐,又何必等到今天?九嫂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为什么你没有早早的来看她?为什么你一直抗拒你所关心的一切?”他眸子里有害怕有忿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不给我丝毫躲避的机会。
“因为——我不想见到你。”心一横,给了他最决断的理由。
他眼睛一闭,再度张开时有种焚烧我心窝的力量。“我不信。”他沉沉的摇头,“颖然,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为了什么原因,你把我摒弃在心门之外,就是对我的不公平。我说过,你躲不开我的眼睛。因为,这里,装着你的心。”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声音变得缓慢柔和,带着蛊惑的力量,我几乎想要脱口而出,却在临出口时找回了残余的理智。
“十三,八福晋的事情给了我很大的教训。尊贵如她尚且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孩子,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在你的府里过的平平安安?更何况,我先已指婚给八阿哥,纵然指婚取消,还能再嫁给你吗?与其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倒不如做我自己,不做任何人的负累,也不做任何人的附属。你,请放过我吧。”一口气说完,明知道内容经不起推敲,却也再没有别的理由。
他果然神情一凛,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对我,没有信心?”
我回他坚定的点头,却再也不敢抬头。不是对你没有信心,是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信心,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走在你后面,宁愿让生的痛苦由自己背负,只是,生命终究不能由自己选择。
他久久没有开口,执拗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脸上,眼里决绝的光芒不顾一切的焚烧着,“不管有没有信心,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情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固执的把我揽进怀里,“就当是霸道,我也该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霸道。”
紧靠着他,似乎能感受到心里的渴望与恐惧。我忽然对自己的选择前所未有的否定。他不是别人,是我心心念念的人。他了解我、包容我甚于所有的人,我又凭什么私自代他做决定,一如他所说,对他不公。
“十三……”叹了口气,决定祸福与共。自私便自私吧,我是一个普通人,我无法做到像完美的天使一般,一个人独自承受所有的寂寞。我只想要抓紧可以抓紧的幸福。
他挑眉,等待下文。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十三跳下车,有人低声说了几句,他随即掀开帘子,一脸凝重的道:“宫中出事了,你先回去。等事情平息了,我自然来找你。这一次,不许再平白无故的消失。”
心里没来由的害怕,我强自镇定的回道:“好。”
也许,天蹋下来也该一起承担。心头的顾虑消失,我握了握他的手,道:“我在家等你。”
TO九袋:我认同你所说的前几章的确文笔很生涩,不顺畅。自己也不止一次对人说,前八章写的很不好。毕竟第一人称并不好把握,但请问,上帝视角明显在哪?也许我是第一次,但我始终很回避上帝视角的问题,这点,我不会接受。
其次,我认为你并不是一个心理学专业的人,你对这个专业的认识也许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这个专业的人就该理智冷静。可惜这不对,真正这个专业的人是敏感感性的,倘若对周遭的人事没有感性的印象如何做理性的分析?不能触到别人最深处与人产生共鸣如何让人乐意亲近?再者,她此刻是在生活,生活中的人没有必要对一切人事都冷冰冰的心理分析,如果她这么做,只会让身边的人反感。她不是学者,但就算是学者,心理学者也是活不是冰,是人不是神。请你不要用冷冰冰的神去要求她,也许你接触甚至了解心理学,但你绝对不是学习者,所以才会误解这个专业的真正内涵。
至于情节,见仁见智。
等待
月色如霜,微微沁出一丝寒凉,我抬头看着天空,思绪却飘散于外。竭力让自己冷静,如今不比多年前,即便死亡就横亘在前,我也该做到镇定如常。就算骗不了自己,也可以骗过他人。
可十三,他是我唯一的不可控制。
手指下意识的敲打石桌,一下又一下。一阵风夹杂着冷冽袭来,我蓦然震颤。
天明,却没有等到他半点消息。正欲出门探听,却被迎面而来的小厮撞上。那小厮定了定神,压低声音道:“可是颖然姑娘?”
我微一点头,一个激灵,欺前一步,问道:“你是哪个府的人?”
他从袖口掏出一张字笺,轻道:“十三爷嘱咐小人务必要让姑娘安心,烦请姑娘一定不要冲动,倘若他有事,请姑娘去四爷府上寻求庇佑。”
他恭了恭身子,转身离去。我展开纸笺,是他的字迹。“安好,勿念。”字迹潦草,看来是形势紧急时为了不让我担心匆忙间写下的。我忙叠好,放进怀里,进院子吩咐方叔备好马车,驱车赶往雍亲王府。
至门口,却被告知四爷也是一夜未归。想探知宫中何等变故,却又问不出个究竟。眼看太阳升起,阳光炽烈,我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醒来,床头坐了一个清雅文秀的女子。虽已过三旬,岁月的历练却给她平添一份从容自若的气韵,我眨了眨眼睛,辨认清楚正是四福晋那拉氏。
我正欲下床行礼,被她按住,淡笑道:“姑娘身子要紧,我们爷尚滞留宫中,姑娘且先静养,待爷回府,姑娘若有疑问,尽可向爷询问。”
“福晋知道我的来意?”我静静的看她,这个女子气度沉静高华,极聪明,是极有分寸的聪明。
“我不知道,也未必需要知道,能帮助姑娘达成心愿就够了。”她微微一笑,忽然想到什么,秀眉微蹙,“姑娘这晕厥的病症有多久了?”
“四福晋不必掩饰,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四福晋有话旦说无妨。”我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基本的医理是相通的,更何况这两年里我一直在学习中医,自然了解自己的病症。
“原来如此。”她恍然,随即安抚的笑道,“姑娘也不必多虑,安心静养,未必没有解决的法子。”
“我不担心自己。”我淡淡一笑,我只关心昨日宫中究竟发生何事,会不会牵连到他,“四福晋也请宽心。”
她微笑着赞同的点头,眉宇间的忧虑淡去几分,我亦微笑,只是笑意难以到达眼底。跟聪明女子说话不费力,却不易交心。我现在所能做的惟有等待。
头很疼,欲炸裂开来的疼痛。隐隐约约有两个并肩而立的人影伫立床前,我似乎听到一沉稳的男声问道:“她的病情很严重吗?”
一个温雅的女声回道:“大夫说了,怕是很难痊愈。这日子有一天没一天的,不确定哪天就……”声音忽然停了下来,长长的叹气,“还正年轻,又是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可人儿。”
四周一下静默,良久,那男声才道:“你先着人照看她,尽量调养她的身子。总之,拖延她犯病的时间。”
“我明白。”那女子轻柔的回答,“爷昨日也累了,还是先歇息。盈雷姑娘自由我来照顾,定会妥帖。”
再次恢复了沉寂,我再度陷入漆黑的世界。至夜醒来,踱步走向外边,身体时好时坏,但来自三百年后的医学知识能让我多少明白自己的病果真无药可救。心中不是不怨恨的,既然来到了这里,既然下决心要把自己的一切和他紧紧相连,又为何要用这人力不可违之因素生生的断了我所有的念想?
手掌不由紧握成拳,我已经逃避了两年,这一次,即便只有一天的性命,我都不许自己逃避,更不许自己倒下。
即使,被判了死刑。
夜似一泓深潭,幽暗寂寥。如水的风划过寂寞的心,缠绕成挥之不去的思绪,由远及近,由模糊至清晰。
远处一阵脚步声,我惘然的转头,果见四爷淡漠的脸正对着我,眼底深不可测。“看来,你的病完全是自己作践来的。”
他语气里透着不悦,不是平日里常见的青衫,反是一袭黑袍,如此轻易的与夜色相融。如山岳般巍峨的身躯却也种下如山岳般的寂寥。
“四爷说话定要如此刻薄么?”这个人,永远都把自己隔离在正常人之外,好似别人一点出格的举动便会遭来他的讽刺,可他又岂是一常人?
他微微转过身子,没有再正对我,眼光远远的注视前方,我正欲开口询问,他却抢先道:“太子再度被废黜,十三弟因此而受牵连,已经被送往养蜂夹道了。”语声镇定,再不是记忆里多年前会慌乱的他了。
我后退一步,眼前刹那间漆黑,我定了定神,忙抓住关键问道:“皇上曾答应我,对十三,永不圈禁。一国之君,岂能言而无信?”
“永不圈禁?”他目光微微闪烁,“这个条件早就拿来换取你的平安了!十三弟答应皇阿玛,一旦太子出事,他责无旁贷,将一同领罪。两个条件才向皇阿玛换取了你的自由,偏偏你却整整消失两年来做报答!废太子的病在两年前出现反复,皇阿玛也着人四处秘密寻找你,望你能缓解他的病情。只可惜,你下落不明。说到底,出现这种情况似乎与你脱不得干系。”他嘴角微微带讽,那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霎时让我清醒万分。
心里似乎有许多虫子在啃蚀,我咬住下唇,直到压下心头的疼痛。“四爷可否帮盈雷一个忙?”已经发生的事我无力扭转,亦无力与他争论孰是孰非。我只知道,此刻的他需要我,不论是健康的还是抱病的我,我都不容许自己让他一个人对抗寂寞,这般蚀骨的寂寞,这三年,我与他都尝够了。
他转过身,眼中射出一丝冷冽的光。“可以,就拿你的棋子来换。”
忽然间意识到他不再是曾经在乾清宫为十三整夜下跪的四阿哥,他冷静的让我害怕。这种冷静是对未来走势金石般笃定的冷静,即使他的心里未尝没有痛心,我却已然无法从外表窥探一二。
“四爷在说笑,四爷应该比谁都明白那颗棋子的下落。”因他的冷静,我似乎也格外冷静,还不甚明白他的意思,我绝对不能让自己乱了方寸。
“那姑娘也应该明白我给你的答案。”他甩一甩袖袍,“你应该很清楚你自己的身体情况,与其让十三弟一时快乐后再度失去,我宁愿让他就此和你永不相见!”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我上前拦住他,“这是我和十三的事情,要如何选择是我和十三的事。”
“可你似乎正在求我。”他不咸不淡的抛过来这句,倒让我面色一沉,“之前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躲着十三弟三年,现在我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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