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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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苍雪-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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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度。

“苏无翳,就算是座冰雕,你也要用锁缚住么……”终于,傅轻瞳失力了般地跪倒在雪地里,对着那尊冰雕泣不成声。

青阳大街。

满城风雪,满城繁华。

一名素衣男子从空落落的倾岳楼走下,渐渐汇入人群之中。倾岳楼上有一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背影。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过后,姬流觞握着长戟登上楼来,顿了片刻,终于对着倚在窗边之人道:“王,傅姑娘不见了。”

茶杯脆裂于地的清响。

“上不知天文,下不晓地理——!人面相准,只看桃花——!”从街角远远地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略带着一抹俏皮的无赖气,“人面桃花,唯我独家——!”

不少人因那几句谐语而纷纷围拢来,他们看到一个粘着两撇花胡的少年,翘着腿搭在一张长桌上,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晃荡,一顶狗皮帽遮住了大半边的脸。

一面白布幌子架在一边,上书“人面桃花”四个大字。

“我说,真那么神嘛?!”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汉子满是兴奋地凑上前问道。

只见那少年绷直了脚,用脚尖勾起桌上的一把破扇,熟练而潇洒地用手接了,“唰”地展开:“不准不要钱——”说完,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那麻脸汉子眼睛瞪得溜圆,双掌撑在桌子上:“那你给我算算,我几时能娶妻啊?!”

周遭的人皆低低地笑了。谁人不知道这王麻子是青阳城出了名的光棍,都四十开外了也没敢摸过女人的手。这辈子,恐怕是要光棍终生了!

少年不言不语,先是大喇喇地伸出手来:“多谢,问金二十文。”

王麻子鬼迷了心窍,当真摸出二十文来放到那少年的手中。那些铜板一到手,就一溜儿地滑入他的袖中。少年似是心满意足地将露在外的唇扬了扬,清声道:“你明年开春的时候出青阳城西门,拿一个装满清水的陶罐子和一张烧饼等在那儿,姻缘自然就来了。”

“瞎扯的吧!”人群中有个人大声说道。

“一罐水加个烧饼就能等来姻缘?笑话!看你年纪轻轻,该不是个骗子吧!”又有人附和道。

不少人纷纷表示质疑。

少年不发一言,狗皮帽下遮住的眼,似明似寐。

倒是王麻子满心欢喜地唱着曲儿,拨开人群向自家走去。

人们见此,皆无趣地一哄而散。

忽地,少年的眼睛一亮。

他掀起帽子,直起身子,朝着大道上走过的一名素衣男子喊道:“天下无双的美人——!要不要看看你的桃花?!”

那素衣男子似是对他不甚理睬,自顾自向前赶路。可那少年不依不饶,继续喊着:“就是你——美人——!”

素衣男子终于被喊得停下了步,冷着一副平淡的面容朝少年的方向看来:“阁下有何指教?”

“好说好说,就是想为你相个桃花。”少年笑道。

素衣男子虽有些无奈,但仍是有礼地问道:“不知这位相士姓名。”

“唰”地一声,少年甩开破纸扇,露出一张极清灵俊秀的一张面孔。只听得他声线清朗:“好说好说——人面桃花。”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第三十八弹(下)

“在下向来桃花萎败,恐怕阁下要错算了。”素衣男子立在长桌的一侧,听得那自称“人面桃花”的少年的掐指一算,微微一笑。

少年俯身向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素衣男子的下颌,眯眼笑道:“谁不知临泽仙人,容色天下无双。当年行走江湖之时,轻轻一拂袖,不知就褪了多少桃花的颜色……”

柳重言见自己身份被这个少年识破,心下一怔,退了半步,只得涩声道:“阁下甚是好眼力。”

“好说好说,只因我是——‘人面桃花’。”少年用破扇掩了满面的得意之色,又道,“若不是因临泽仙人你满身的风华是粗布衣衫掩不住的,光是瞧那人皮面具,真是无懈可击。”

“我隐姓埋名已久,不问世事。还望阁下能替我守得这一秘密。”柳重言垂下眼,言语甚是真挚。

少年勾起唇,欺近身来,压低声道:“好说好说。不过,美人,先揭了你的人皮面具给我瞧瞧吧?”

远远的,就见到低矮的栅栏边立着一个人。那人墨色的长发上落了无数瓣的雪花,轻轻一动,簌簌落下。怀中似乎抱着一样扭动的事物,活泼得紧。

他通身清冷如雪却又如此温柔。

傅轻瞳揉着通红的双眼,加快了步子。

待走到离那男子十步开外的时候,伫足,她忽地笑了:“景。”

久别重逢的欢喜。

四年的岁月沧桑,竟未在这个男子苍白的脸上落下任何痕迹。他依旧是那般笑容无邪,温柔纯真。

只是,他比四年前越发消瘦了,似是渐渐薄成了一轮瘦月。于每一个清冷的夜中,慢慢消融殆尽。傅轻瞳因着同柳五学过几年医,敏感地察觉到他越发严重的不足之症。

苏无景为她打开了栅栏,亦温柔地笑了:“好久不见……”怀中的雪兔转着红玛瑙似的眼珠,扭动得越发起劲。

“是容儿吗?”傅轻瞳惊喜地伸手去抚摩了那雪兔的身子,“相比你,它倒是越发胖了。”

苏无景掩着嘴轻咳了几声,换了话题道:“我听说宫里来了一位柳十一,与当年的傅姑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咳咳……就特去哥的寝宫探望。没想到,却是见着蝉儿被点了穴坐在圆凳上。是她……咳咳……告诉我,你来了霰雪森林。”

傅轻瞳蹙起了眉,关切地问道:“景,你真的不要紧么?”

“无妨,老毛病了。”苏无景笑了笑,面无血色。

傅轻瞳将一株雪莲放在木屋紧闭的门前,隔着门,轻声向屋中的老人道了别,便与苏无景沿着小路往回走着。

“景,这四年来,你过得可好?”

“我很好。只是我哥,为了寻你,几乎要将整个天下都踏遍了。”

“为何还要找我……我当年跳下悬崖,已说得……清清楚楚。”

苏无景停下步来,唇色苍白:“你……还在怨恨着当年的事么?”

傅轻瞳摇摇头,呼出一口白气:“都已经过去了……”说罢,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深厚的雪地中落下一行深深的脚印。

只苏无景一人还留在原地,轻声问道:“可是,真的回不去了么……”

她不曾回答,纤细的背影在风雪中渐渐模糊。

青灰色的天空开始落下更多的雪花。繁繁盛盛,挂着冰凌的树梢上,仿佛开了千树万树的梨花。几只雪候鸟扑棱着翅而过,树枝颤动,雪花倏然飘零于地。一夕落尽。

满目的荒凉。

应着傅轻瞳的请求,苏无景将她带到了息潋夫妇被软禁的暖阁。

一路上,只见苏无景微弓着背,不时地拿出手帕掩着唇咳嗽。他虽掩饰得极好,但终有一次被傅轻瞳着意瞥见。一见之下,她竟失了半分的魂魄——那帕中带血。

她望着苏无景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隐隐有了担忧。

仿佛尘封了太久的门被豁然开起。无论是这扇门,还是心门。

明媚的日光和着微微的尘随着那扇门的推开,落入了寂静无声的暖阁之中。好似漾出了圈圈的水晕。

息潋从满是梵文的佛经中抬起头来,轻眯起眼,向敞开的门口看去。

一道紫色的身影,背着光落下的熟悉的影子。

风扬起了紫色的裙裾,飘飘渺渺,不甚真切。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却连她的呼吸都感到都如此熟悉。

他扶着桌子,慢慢地站起身来。

仿佛时光倒转。

来人在门口凝立不动,静静地望着他。

一道低低的门槛。

他在里面,她在外面。

“是……瞳儿么……”息潋的声音哽咽。

来人轻轻地回道:“潋,是我。我回来了。”

如聆纶音。

“阿弥陀佛。”息潋终于垂下眼,合着颤抖的掌念了一句。半晌,他忽然抬起头来,“不要进来,有什么话,就在门外说罢。”

傅轻瞳收回了脚,一脸茫然:“潋?……”

“今日能得见你一面,空明已是三生有幸。”息潋慢慢睁开眼,缓缓说道,“我已皈依佛门,四大皆空。”

傅轻瞳终于看清了息潋身上所穿的一身缁衣,扶着门框黯然道:“你这又是何苦……”

“只是心念俱灰罢了。”

“你不必担忧,我定会求苏无翳,将你送回丰息的!”

“哪里都是一样的。若他真的能听你劝告,便让他不要再侵我丰息之地。”

“我会尽力一试。潋,我爹娘……还有我哥,他们没事吧?”

“前年,轻尘路过丰息时告之我,你爹娘此时在一处乡村生活得甚是安稳。你也就不用牵念了。”息潋柔声,“你哥寄情山水,亦是很好。”

“我生为子女,却未曾尽过一点孝道……”傅轻瞳的眼眶红了又红。

就这样,傅轻瞳始终未曾跨过那道门槛。

当她寻着来路而返时,曾遇见了一身淡黄衣衫,挽着发髻的华潆初。这位华国的公主提着一个食盒,似是要去给息潋送膳。

在她二人迎面而遇时,两人皆相视一笑,笑意释然间,错身而过。

都过去了,不是么?

暖阁内,息潋静静地坐在圆凳上,脑中回响着一句话。

——“潋,我不后悔,我曾喜欢过你。”

这是傅轻瞳于离开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是了,曾喜欢过。这就够了。

他笑了笑,像是心中已然拂去了些什么。伸出手,将经书翻到下一页:——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这章!!!!!!!虽然前面很虐。。。。。。。。。。。。.

但;我爱人面桃花~~~~~~~~~~~~~~~~~~~~~

桃花同学就是桃小爱同学的男生版拉~~

我已经说不出什么了鸟~~~~~~~~

第三十九弹 旧日意难回

雪已停了。

傅轻瞳站在满是积雪的屋顶之上,望着九曜山上的无边雪景,眼底俱是无波的平静。手中的枯草已是摆弄多时,终是放弃了将它放于口中的积习,'奇+书+网'扬手扔了出去。

细长而劲节的枯黄色草茎随着寒风急旋而去,瞬息间已无了踪影。

尽管已是正午时分,九曜山上的日光并不眩目。傅轻瞳将手枕在脑后,径直躺倒。她眯起眼,直直地望着天上一朵朵的青云而出神。

丰息的天,日曜的天,还有,在朔月村看到的天。

究竟有何不同。

脑中转瞬间映过无数的片段,仿佛都烙上了时光的旧痕。

那样斑驳而昏黄的记忆,带着雪最初的白与血最终的红,还有那个人穿着黑狐大氅,于霰雪森林中向她微微一笑时的倾城容颜。

全都褪了色般的陈旧,却又是那般刻骨铭心。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傅轻瞳永远记得,那日,当她跳下悬崖时,终于见到他那从来都只是骄傲而狷狂的脸上露出了那样绝望而哀戚的神情。

他拼命地将手伸向她,挽留她,却只是抓住了她的一幅衣袖。只是衣帛裂开的瞬间,一切都作了了结。她坠落,冷风猎猎地鼓起了她的衣衫,发丝狂舞,如同失了翼的蝴蝶。

他左眼的一滴泪曾最终落于她的面颊,凝成了冰粒。晶莹的,闪烁的光芒。

只是她不会知道,那是苏无翳此生,仅有的唯一的泪。

沙沙的踏雪声由远及近,屋檐边的雪块簌簌地往下坠落。

傅轻瞳感到身边坐下了一人。她并不睁眼,只是勾起唇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只要是你傅轻瞳的习惯,恐怕是至死也不会改了。”苏无翳边说着,边同她一道仰面躺下。

仿佛回到了四年前,每一个同观夜月的时刻。

只见他二人并排而卧,颇有默契地皆不言语,四周静谧如斯。四周的风虽是凉的,凉沁入骨。但这是自从分离至今,两人难得分享这般平静恬然的独处时光。

“我什么都记起了。”半晌,傅轻瞳睁开眼,转向他,轻声说道。

苏无翳亦转过头来看着她,眼中带着些许莫名的哀伤:“你……还恨我么?”

傅轻瞳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终于伸出手抚摩着他清瘦的面孔。当她碰到他那因消瘦而高耸起的颧骨时,眼眶突然红了:“不恨了,一点……都不恨了……”四年,眼前的人等了自己整整四年。

两行清泪顺着脸旁滑落。

苏无翳的手覆上了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慢慢地将它放到自己的胸前,用柔软的唇轻而深地吻着她的手指,掌心。声音喑哑:“对不起……”

仿佛是迟到了四年的忏悔。

只觉得自己的心又像是当年一般沦陷了一般,傅轻瞳微微一怔。

那时侯的他,在青阳的郊外,亦是这样向自己流露出这样落寞而孤寂的神情,而自己,自以为走进了他冰冷的躯壳,直达温暖的心灵。仅仅,只是凭着一个粗乱的花环。

可笑的自信。

“何必要抱歉……翳,当年是我偏激了些,以至于走了死路。而你,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国君应做的事。”傅轻瞳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地笑了。她将手掌暗暗地握成了拳,好似不愿散失他赋予的气息,亦或是给予自己勇气,“我们当年,到底是太年轻了些。”

“瞳儿,其实我们……”

苏无翳伸出手,想要更靠近她一些,她却坐了起来,抬头望了望天空,回首对他笑道:“我们来回复从前经历过的事好不好?我记得不是太多……吃银雪鱼,同奏编钟,下棋……唔,还有去集市捞小鱼!”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喝一口雪寐银叶茶,吃一筷银雪鱼肉,真真堪比神仙快活。

傅轻瞳举着筷子,喜滋滋地夹起玉盘中的一块鱼肉,蘸了蘸淋漓的汤汁,习惯性地放入了对桌坐着的苏无翳的碗中。苏无翳先是一愣,忽地像是恍然大悟般拿起筷子,含着笑将那块鱼肉挑去了刺,又含着笑吃了下去。

“……”傅轻瞳眼睁睁地看着苏无翳将整块鱼肉用极其文雅的方式消灭干净,忍不住说道,“其实……”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无翳顺手拿了白巾,分外优雅擦了擦并无染脏的嘴角。

傅轻瞳曲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

到底是这四年来养成的习性。

就连吃鱼都是柳五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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