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史蔚晴挑眉。
“妳家不是将有两个考生?其中一个还正值青春期。这个年纪挨不得饿的,会影响以后的发育;更何况念书需要体力,妳不会希望他们明年学测分数全都落到缴卡最低分边缘吧?”他还记得那天她在海边描述的家人概况。
“我当然不希望。”奇怪,怎么听起来很像在讽刺她?
“那就对了。”傅熙棠嘴角噙笑。“妳不觉得,撇开妳个人立场不谈,妳不该拒绝对弟妹有利的援助吗?”
史蔚晴脑袋开始出现转不过来的迷团。这么说是她无理取闹吗?
“我说的有道理吗?”傅熙棠斜眼睨她。
“……好象有。”唔……她还是觉得自己被唬弄了……
“那好,我还是会不时送一些东西过去。至于那些新鲜的鱼肉蔬菜,那是“香榭”每天固定要采买的,只是请厨房替妳家多买一份,并不麻烦。”
他打了方向灯,靠边停车。“另外,针对妳父母的部份,我会找时间登门说明。”
“呃……你要去我家喔?”那不太好吧,那么破烂又脏乱的环境,难保他不会不到五秒就掩面逃走。“耶,你干嘛下车?”见他突来的举动,她疑惑地问。
“妳也下来。”傅熙棠半拖半扯地将史蔚晴带进通讯行,叩叩手机陈列窗。“挑一支。”
“干嘛啦?!”实在是很讨厌他这样耶,做事情从来不先讲清楚!
“叫妳挑就是了。”傅熙棠坚持道。
史蔚晴随便指了一支手机,傅熙棠随即示意店员取出,又与店员叽叽喳喳片刻,填写几张单据,便转身将一个盒子拋给她。
“给妳。手机号码已经写在盒子上,不要忘记。”
“你办手机给我?”史蔚晴失声惨叫:“不用这样吧──被我爸我妈知道,一定当成你在包养我!”
“其实也差不多了。”傅熙棠低声轻笑,随即表情一敛,又是正经八百的模样。“我说过了,妳父母那边我会找时间去说清楚。另外,给妳手机不是要妳当随传随到的小情妇,是因为没手机实在太不方便。别忘了,再过几天妳就要开学,妳会需要它的。”
“喔。”她每天在“香榭”混得寒暑不知年,都忘了开学在即。史蔚晴垂下头:“可是帐单……”
“只要妳不偷打贵死人的国际色情电话,我会帮妳缴清电话费。”傅熙棠愈来愈觉得自己像是史蔚晴的另一个家长。
史蔚晴沉默了。她静静地随他上车,在车辆发动后才又开口:“我真的不喜欢你一直救济我。”
尤其在那一吻之后……她本以为两人之间会有什么微妙的变化,没想到却还是一如往常,傅熙棠并不常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只不过隔个两、三天就会到“香榭”吃饭、找她说几句话,然后又匆匆离去。
他这种施舍金钱的方法,简直就像是在收买……虽然她不清楚他想收买的是什么。
“觉得自尊受伤?”他随口问道。
“不,只是我讨厌我们之间只有金钱关系。”她嫌恶地皱着脸。
傅熙棠一怔,一抹兴味十足的笑逐渐从嘴角蔓延开来。
“否则妳想要怎么样的关系?”肉体关系?父女关系?
“什么关系都好,就是不要只有钱钱钱!”她嘟着嘴。这样让她在他面前总是抬不起头,非得要用瞻仰恩公的心态面对他,感觉……就是她比他卑下。
傅熙棠没再答话,只是专心开车,嘴角仍挂着浅浅的弧。
在等待红绿灯的当儿,他突然出声:“我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
“所以?”史蔚晴瞪着他。说话没头没脑,总该有个下文吧。
“帮助妳解决经济困境,是我表达好意的方式,并不因为想施舍。”否则他拿钞票去路上洒不就得了。
闻言,史蔚晴只觉得一阵感动。
这番话是为了安抚她因受到太多帮助,而隐隐自卑的情结吧?!没想到他察觉到了这点,还用这么不着痕迹的方法表示……
“所以请妳不要再吹胡子瞪眼睛向我发怒。”傅熙棠拐个弯,车就停在史蔚晴家附近。“明天是假日,妳父母不用工作吧?替我转告一声,明天早上我会来拜访。”
“喔,好。”她乖乖点头。
下车前,她挣扎了大半天的理智突然松弛,于是主动倚向他,伸长脖子在他无防备的脸颊上轻啄一口。
“那个……明天见。”话说完马上一溜烟夺车门而出。
傅熙棠轻触遗留有她嘴唇余温的脸颊,发现自己心情大好。
这是他持续关怀她的第一项回报吗?
那明天到她家之前,他最好替他们一家子买好早餐送过去,她一定、一定会更高兴……
史家客厅。
史家两老呈高度戒备状态,四肢僵硬地固定在座位上,脸上是一式一样的不苟言笑,眼光一致射向大门。
史蔚琪好笑地打量双亲的姿态。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又不是洪水猛兽要来访!
“蔚晴。”史家老妈清清嗓子。“妳那个朋友说几点过来?”
“我不确定耶……”史蔚晴一脸无辜,缩在客厅的角落里。“他是说早上,应该快了吧……咦,是不是有人敲门?”
其实不是敲门,说是撞门还贴切些;门板上传来碰碰击打的声响,史蔚晴连忙奔上前去开门,正对上门外一张臭脸。
“妳家的门铃坏了。”他一共在外头等了十五分钟又四十三秒。
“其实它从来就没好过。”史蔚晴露出很抱歉的笑容。“赶快进来吧,我家人都在等呢。”
傅熙棠整肃高度不悦的脸色、换上平日冷而疏离的表情走进客厅,放下怀里的纸袋,向依然钉在座位上的两老微一欠身。“打扰了。这是我顺路带过来的点心,聊表心意。”
“哦哦哦!”史蔚宗双眼亮晶晶地扑向茶几,扯出纸袋里头仍温热的餐盒。“总汇可丽饼──”馅料最丰富的那种!天知道他上一次尝到如此佳肴是多久以前了?
“史蔚宗!”史家老妈忍无可忍,一掌拍向儿子。“你有没有教养啊?”
一旁的史蔚晴纳闷地抬头盯着不住点头的傅熙棠。“你在干嘛?”
“没什么。我只是很肯定,妳弟身上跟妳流着一样的血液。”他一见食物就双目射出光芒的德行,根本是史蔚晴第二。
“噗哇哈哈哈──”一直站在旁边的史蔚琪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一面走近傅熙棠,以相当赞赏的心情伸出手。“你好,我是史蔚琪,史蔚晴的妹妹。”
她细细端详姊姊莫名其妙捡来的金龟婿。真是色香味俱全,姊这次赚到了!
“傅熙棠。”傅熙棠与史蔚琪略一握手,旋即掏出两张名片递给在一旁坐冷板凳的史家两老:“伯父、伯母,这是我的名片。”
史家老妈接过名片,轻声念出上面的头衔:“传熙集团全球副总裁,傅熙棠……”
“总裁是家父,目前我主掌亚洲区的事业,家父则长年居于美欧两地。”傅熙棠补充道。
史家老妈皱眉头。虽然没听过这集团的名称,可是光是“全球”两个字,听起来就好有气势,更何况对方还是副总裁……
“老公,你在干嘛?”史家老妈突然发现对方眼睛睁得大大、嘴巴撑圆的怪相。
“你是传熙的二代──”史家老爸轻抚胸口,一口气快要喘不过来的样子。
瞟瞟完全状况外的姊姊,史蔚琪叹气摇头解释道:“妳知道传熙集团吗?”
“没概念,不过应该很有钱吧?”看傅熙棠住的“皇宫”,就知道他一定是头金牛。
“何止有钱。”史蔚琪抬抬下巴:“看看冰箱,那行英文品牌名称妳大概不认得,不过那是传熙集团子公司的产品;还有上礼拜送来的电浆电视、烘干机、洗衣机……全部都是他们家制造的。”
闻言,史蔚晴的嘴巴张得比老爸还大。
原来她与傅熙棠的差别何止天与地,根本是大气层外与地心之别!
傅熙棠环视一片寂静的史家人。“我希望伯父伯母能了解,我之所以送来这么多东西,完全是基于朋友的情谊,并没有轻视或施舍的意思。东西要摆在需要的人家中才有意义,希望您们不要拒绝我的心意,也算是我与蔚晴相识以来,对她表达的谢意。”
史蔚晴听得呆了。第一次听傅熙棠说出这么长一串话,但是更让她心底一震的,是那句话……“朋友的情谊?”
傅熙棠转过头来,瞅着她的眸子很平静、很……凉薄,看得她心好冷。
他眼神一敛,避开史蔚晴泛红湿润的双眼。“伯父伯母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地方,请不要客气,拨名片上的电话,我的秘书会通知我与两位联系。不便叨扰太久,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迈大步离开史家,外头的阳光刺得他微玻ё叛邸L统龀翟砍祝⑾忠桓龈叨莸纳碛靶笨吭谒荡氨擤ぉ
“嗨。”史蔚琪懒懒扬手朝来人一挥。“我从后门出来的。”所以先他一步。
傅熙棠注视对方片刻,知道史蔚晴这位妹妹可不是简单的人物。“有事找我?”
“问句话而已。”史蔚琪露出意味深远的笑容,与她清汤挂面的学生头完全不搭轧。“你对我姊是什么意思?”
“妳觉得呢?”他没正面回答。
“姊都快哭出来了。”可怜的史蔚晴,活到一十八从没谈过恋爱,傻头傻脑活到现在,却遇上一个超难懂的对象。“我不想她受伤。”
“我当然不会让她受伤。”傅熙棠直觉回答道。将钥匙插进锁孔,他停顿半晌,淡淡开口:“我对她好、想解决她所有困难。但我并不是平时就乐善好施的那种善人,只是遇见她之后,就放不下心……”
“我明白。”史蔚琪点头附和。她也觉得姊姊就像是夜市里被商人拿出来卖的迷你兔、天竺鼠或黄毛小雏鸡,远远望着并不起眼,一旦仔细端详了,就会油然生出怜惜疼爱之情。
“就算你把姊当成路上捡到的可爱小动物,也请千万好好爱护她,她是很单纯又很善感的。”
傅熙棠失笑。她怎么将他心底对史蔚晴的情愫说得如此生动?“妳真的是史家的孩子吗?”怎么姊妹俩心智、气质差那么多。
史蔚琪耸肩道:“我要不是护士抱错的,就是路边捡来的吧!”也可能是基因突变。“总之你保重。还有,下次鸡精可以改送冬虫夏草的吗?”她讨厌传统口味,喝起来好象酱油。
“知道了。”傅熙棠上车,朝史蔚琪略一颔首就驾车离去。
……路上捡到的小动物吗?
人之所以饲养宠物,是由于无从寄托的情感,或渴望陪伴的潜意识。因为有另一个生命的依赖与爱,才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与被需要。
很微妙的相处方式。姊和这位傅少爷。
史蔚琪缓缓踱步回家,想起傅熙棠谈起史蔚晴时,脸上那种稍有迷惘、又显露依赖的神情,忍不住笑了。
真好。她那单纯傻气的小白兔姊姊,终于觅着饲主喽!
第七章
光邑学园,大学部开学日。
史蔚晴忸怩不安地坐在教室里,不好意思东张西望,只好低头佯装专心研究课桌椅。嗯……这桌子像是用了上好的材质制造,维护得宜,怎么推都不会晃动,不像她以前念高中时使用的瘸脚桌、短腿椅。桌子上还有不少按钮,和一根看起来像麦克风的东西,真新奇……
“这里的设备好豪华喔!妳说对不对?”
身畔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史蔚晴转头一瞧,发现一个穿著T恤与牛仔裤、头发削得短短的男生就坐在邻座,大剌剌地对着她笑。
“是啊是啊。”她傻呼呼地点头。
“妳看喔。”男生很热心地引导她检视桌上的按钮。“按下这个键就可以启用麦克风,课堂上发问不需要起立嘶吼。这个孔可以接耳机,方便有录音习惯的人收音。这是网络孔,带笔记型计算机的人接线就能直接上网,如果计算机是内建迅驰或有无线网卡的机种,还不用接网络线,刚刚我在门口看见可以无线上网的图标哩。”真是大开眼界啊,富有的学校就是超气派的。
“你什么都懂耶!”史蔚晴听得一楞一楞,对这位新同学备觉崇拜。
“哪有。”男生抓抓头,笑得很羞涩,半晌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徐耀祖。”就是家人希望他光宗耀祖的意思啦。“跟妳应该是未来的同班同学,除非我跑错教室……呃,是这里没错吧,这是不是企管系新生报到的地方?”徐耀祖不安地左顾右盼。
史蔚晴差点笑出来。“你没走错啦!”这个人个性真有趣。她自我介绍道:“我叫史蔚晴,请多多指教喽!”
徐耀祖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伸出手与史蔚晴交握……咦,好怪,怎么觉得门口那里射来一道冰冷的杀气?
一定是他初来乍到,太紧张了才会产生幻觉。“我一进教室,就觉得妳看起来很亲切,所以才会跑来坐妳隔壁。”他笑咪咪地说。
史蔚晴睁大眼睛。“对耶,我也觉得你跟其它同学就是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她歪着头思考。好奇怪哪,到底是什么理由呢?
两人抓头搔耳好一段时间,突然同时灵光一现──
“妳是不是也拿清寒奖学金进来的?”
“你家是不是也很穷?”
两人同时出声,愣了一会儿后,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徐耀祖笑得超级开心。“我就说嘛,怎么跟妳一见面就这么投缘,原来是因为我们有同样的气味。”
这种穷人间的默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管是初次见面还是其它状况,他们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搭起友谊的桥梁。
“难怪我也觉得跟你讲话就是没压力。”史蔚晴也绽出大大的笑脸。“搞不好我们是这间教室里唯二的异类哩!”其它人种,想当然耳,都是家产雄厚的富家子弟们。
“那以后我们可要互相扶持了。”徐耀祖一阵欷吁。“幸好有清寒奖学金,否则我们哪有机会进这种名校呢。”
“唔……”她的脸一下子僵了。“其实我没领奖学金说。”
“什么?!”徐耀祖好惊讶,随即露出发自内心的担忧表情。“光邑的学费那么贵,妳要怎么办啊?”
史蔚晴低叹一声。“不知道,等注册单发下来再说吧。”
说着,讲台前的导师开始唱名发单据,史蔚晴怯生生地走到台前接过注册单,没敢当下看清楚上头的数字,只顾着埋头快走、跑回座位上。
“要缴多少钱?”徐耀祖探头过来,一脸关心地问。
史蔚晴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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