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安陵漱玉宫
宫内弥漫的皆是近乎死亡的气息,正中大床华幔依旧堂皇,却颓丧半垂。静妃,这个躺在床上的女人,不过是过了四十的年华,却不待垂垂老去,已然气色耗尽,看着便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几个宫女端着痰盂远远站着打瞌睡。
环佩叮当,一众脚步声由远而近。门前的宫女慌忙跪倒,“棋妃娘娘吉祥!”
棋妃点了点头,挥手让众人留在外面,拿帕子掩了口鼻,皱着眉走进门去。她讨厌这宫里垂死的气息,如果不是儿子南宫烨的嘱咐,虽与静妃同在宫中这么多年,她也必不会来。
站在塌边看了看燃着的紫藿香,棋妃俯下身,轻声问道,“妹妹,你醒醒,妹妹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床上的人如死人一般没有动静。
棋妃仔细观察静妃紧闭的双眼,无甚异样。冷冷一笑,直起身便欲回宫。却不妨手上蓦地一冷,却**上的人紧紧抓住了手。
棋妃一惊之下本能一甩,却被床上的女人挣扎着紧紧抓住不放。静妃一脸恐惧地对着棋妃,颤声道,“妹妹,不不,容贵妃,阿容,你回来了。。。你没死对不对你别带我走,真的不是我。。。”
棋妃一愣,唯一思忖,换了声线,冷冷道,“静贵妃。。。枉我与你情同姐妹,你却这样害我。。。你害死了我和我的孩子。。。拿命来。”说着佯做张牙舞爪地去抓静妃。
静妃已吓得魂飞魄散,“那。。。那寮香的剂量只会伤到孩子,并不会伤你的性命啊。。。我亲眼看着放进去的。。。不会有问题啊。。。不会啊。。。我不知道。。。容妃。。。阿容你别带我走,我求求你。。。”苍白的脸已经扭曲。
棋妃狠狠道,“死到临头,你还是不肯说实话,那你就下去跟阎王说吧!”
静贵妃被恶言一惊,仿佛有点清醒了。
她仔细看看棋妃,看不清,眼前的人模模糊糊。
影影绰绰,是谁的身影走来,风华绝代,却绝望到声嘶力竭。有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响,“不肯说实话。。。肯不肯说实话?”
她迷茫地摇摇头“不对。。。你。。。你不是阿容。。。你是楚袖儿。。。对,没错,哈哈哈,你是楚袖儿。”
岂是窗前月(二)
棋妃一惊,本以为被认了出来,原来不过是疯话。后进宫的楚袖儿与当年的容贵妃,无论神情相貌都是毫不相似的。容贵妃天资聪颖,活泼机敏,而楚袖儿贤良淑德话很少。
当日南宫烨拿来药粉,问母亲要不要报当年所忍之辱。当然要了。于是这个女人便染上了恶疾,现在神智也不清醒了。
棋妃突感手一阵剧痛,静妃一口结结实实咬在她悉心保养的手上。棋妃惊怒,也不顾形象,抬脚把静妃踹倒。静妃跌落在床里,兀自狂笑,“就为了你。。。就为了你。。。你没有死。。。明明该死的是你。。。”
“那个贱人早死了,疯女人。”棋妃冲着披头散发在床里痴笑的女人啐了一口,本想听听她还要说些什么疯话,却焦虑着手上别落了什么伤痕,急急地走了。
走到门口还听得里面的女人夹杂着笑的刺耳声音“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祺妃匆匆走至宫门口,巧了,迎面走来几名小宫女,簇拥着一位鲜丽的女子。女子杏眼桃腮,葱绿斗篷衬得肌色如雪。正是得宠的月华荣。月华荣躬身行礼,祺贵妃却没心思搭理,挥手让她起来便走了。
走出不远,祺贵妃停了一下,叫过身边的大宫女雪儿,吩咐道“让四爷今天尽快过来一趟,去吧。”
月华荣起身整整斗篷,看看祺贵妃出来的宫门,微微一笑,道,“咱们去看看静妃,又不好空手而来。你们回去拿点儿像样的东西来。”几个宫人应声去了,月华荣便转身进了漱玉宫。
宫里的女人靠在床上,兀自在摇着头喃喃道,“不说实话。。。不说。。。她没死。。。”
月华荣轻轻走上前去,坐在床边,伸出手握住静贵妃冰冷的手,悄声说,“别怕,没事,没事。。。”静贵妃神色竟渐渐不再慌乱。月华荣抬起女人苍白的脸,紧紧盯着女人的眼,慢慢地说,“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她是谁。。。她从哪回来。。。。〃声音竟是极其魅惑。
静贵妃痴痴呆呆地道“没死。。。。不是。。回来。。。楚袖儿。。。回来。。。”
“告诉我,你想说的,看着我的眼睛;都说出来。。。”
而静妃翻来覆去,说不清楚的几句话。月华荣凝聚精神盯着眼前女人的双眼,那眼睛里也只是苍白。
半晌,月华荣伸手抚上静妃的眼睛,心里疑惑翻滚。正巧几个宫女端了东西进来,小声道,“月华荣,东西我们都拿来了。您看看合适吗?”
“放那儿吧,不合适难道要拿走吗?不好意思,静妃娘娘,让您见笑了。”月华荣道。几个小宫女忙低下了头。
“嗯。”静妃答应了一声。
“静妃身体不舒服,先睡了,我们改日再来吧。”转身时看到了岸上的燃着的紫藿,笑道,“静妃娘娘,您这儿东西真好,这香真好闻。”说着月华荣端起鎏金小香炉放在鼻端嗅了嗅。
“拿去吧。”静妃麻木地道。
“呵呵,这东西金贵,我可不敢用。”月华荣说着又把香放回原处,笑着走了。
可人期不得(一)
“毋宁死。决不邀欢于多情帝王。”绾婳仰着小脸对着南宫诺的脸咬牙切齿地说。
“熬着寂寞红烛一寸寸泪干,也熬着青春年华一岁岁凋零。即使富贵荣耀,也是如履薄冰;即使有子有女,却也是早在襁褓内便被送去给别的女人抚养;即使君恩,也是例行公事雨露均沾。”绾婳一脸愤慨。
“一入宫门深似海,婳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眼前小小的女子一身天青罗翠衫,身形轻灵,散花水雾绿草流云裙,三千青丝被盘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发丝间隙间插入一宝蓝玉簪,睫毛纤长微翘,秋水剪眸间的神采却有几分黯淡。
没有告诉他的是,绾婳便要进宫了。
这十二个字,重重的砸在南宫诺心里。
然后他被嫌弃地撇了一眼,“我说楚诺,你问我这个,意欲何为?”
“啊、小生至今一事无成一贫如洗,虽说身家一清二白,但也怕姑娘你不肯嫁我。”
“楚诺,你不要这么恶心好不好?我们俩才认识几天见过几次面,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我们两个人间的关系只有四个字、素昧平生。”绾婳无奈的摆着手。
何止是素昧平生,我们不过是素昧的两岸,描画了一场相逢。
“素昧平生吗?”南宫诺自嘲一笑,是啊,自己才认识了她几天。
可是为什么,她给自己的感觉却像是早已认识了十年、二十年,他看着她,会感到心动,会感到渴望,就仿佛她本身就是自己的一样。
南宫诺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早在边塞,在战场,在京都,他早已有过女人。软香吴侬,艳香热烈,他都曾染指,逢场作戏,是皇子的本能。遇到绾婳,却让他的心不知是忧是喜。偶尔就无意地漏掉一拍。
是喜欢?还仅仅是**?江山未握,生死存亡未定,不能让一个女人成为羁绊。
“楚诺”绾婳看向南宫诺的眼睛,面前的人风采如滴神般的容貌,疏朗的眉目间看不出喜乐,一双俊目停留在远方。
“嗯?”南宫诺侧过脸,一幅坏坏的笑容。绾婳看着他,一时间失了神。
“哦,不要这样看着本少。虽然姑娘对楚某有大恩,但楚某也不是随便的人。这婚姻大事需得待诺回了家乡与父母商议,再做定夺。。。。”
话没说完,被一个茶杯扣了过来,南宫诺看似笨拙地闪身一躲,伸手拍拍胸脯,“嗯,好险。”
茶杯后面是绾婳几分鄙夷的小脸,“不要以为长了一张迷惑众生的脸,就自我感觉那么良好行不行?”
“哎,既然绾婳姑娘也这样认同,”南宫诺反手从怀中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精致蚕茧灯,送到绾婳跟前,“那么今天晚上的灯会。。。诺可有幸邀得佳人同赏?”南宫诺一脸谄媚,挑挑眉,微微俯下身凑近绾婳的脸。
茧灯幽幽,直视着面前逼人的灼灼目光,绾婳顿了顿,轻轻地说,“今晚。。。我答应了景哥哥。”
情堕灯会惊(一)
“诺,南部的方汝城提前到了,你要现在见他吗?”穆子琛不期见到此时回来的南宫诺。
“嗯,你现在就带他过来吧,一会儿跟原来一样安排人连夜把他送回去。”
“嗯。放心吧。”
南宫诺随即走进书房,眉目冷冽阴暗。窗外暮色渐浓,园内的槐树投下深重的影。
虞域街市,向来风月情长。此时绫丝绢绸,溢光流彩在高桥玉栏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微寒的空气里带着浓浓的喜悦和节日气息。
绾婳身边的人,袍服抹黑,腰间云带如水,玉立颀长,浓眉俊目。引得街上的女子红着一张脸,从他身边走过时拼着女儿家的娇羞也要抬头看上一眼,再满脸艳羡地瞄向绾婳。绾婳早已习惯,抬首向景离看去,却见那人嘴边带着浅浅的弧度,白玉般的额头有几丝秀发垂落,好似感受到了绾婳的目光,景离也低下头去看她,眸色里浓浓的都是宠溺。
周围气氛愉快,景离神情欢乐。绾婳犹豫要不要打破这美好心情,不过想了一想终是问道,“景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有关我母亲的死,是不是有人说了谎?”
景离的脸色变了变,却依旧笑着。“婳儿”
“嗯?”
“嫁给我。”
“嗯?”绾婳一惊,子不欲言,此语亦不必。
改向一指街边卖琉璃灯的铺子,“景哥哥,我们去看看这花灯吧!好漂亮的!”说着向那铺子提步走去,一头青丝在转身时拂到了景离微微抬起的手。
“我知道这很唐突,可是我,我知道你心里苦。伯母的死,我知道你介意,你内疚了很多年,伯父又是这个样子。我看着你心疼。”语气缓缓,又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嫁给我吧。风波险恶,我照顾你。”
“景哥哥”,绾婳突然心里一暖并一悟,打断了景离,“你待我好,绾婳记在心上,可是我。。。”
突然景离神色一顿,稍退一步,把绾婳护在身后,双手紧握成拳,警惕地环视周围。
见景离已发现,来人也不作掩饰。两人周围忽而有十多人,手腕一扬,亮出手中长剑向二人刺去,来势凶猛,便似要将二人团团围住。景离今晚出门并没有带武器,他伸手揽住绾婳疾速向上一跃,身法迅疾轻捷,已是避过那一群人凶狠刺来的剑。
沿着一处敞开的楼馆落下,向着楼馆门将绾婳轻轻推离自己,说了一个字“走!”便转身去迎那还未欺身到眼前的人。
景离本是一等一的高手,身形腾挪挥手之际已将数人震得后退几步,可对方仗着人多,又有武器在手且个个勇猛彪悍出手凶猛,双方一时难分高下。
绾婳被景离推入楼馆,馆内人员皆是瑟瑟发抖往桌下柱后乱窜,眼看那小二就要去关那大门。
“别,别关门”
绾婳慌忙上前拦住那小二,那小孩子一脸惊恐,听了她的话更摆出一幅要哭了似的表情。
绾婳顿悟,是啊,我这是做什么。一手急急的拉开门,提起裙角就跑了出去。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乍见此场景均吓得四处逃散,现在四下里空荡了许多,仅有几个看热闹不怕死一脸兴奋紧张地猫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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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景离,好久不见~
情堕灯会惊(二)
绾婳一手急急的拉开门,提起裙角就跑了出去。
热热闹闹的人群乍见此场景,均吓得四处逃散,现在四下里空荡了许多,仅有几个看热闹不怕死一脸兴奋紧张地猫在角落里。原本亮亮堂堂的街道变得明明暗暗,有几处的灯盏打翻了,火光溢到了街上,灼烧着。
景离的面前只剩下三个人,他手里已握着从对方手夺下的剑,左臂上都是血,四人激战正酣。绾婳贴着墙边,隐在一片阴影下,担心的看着景离。
四下打斗之际,只闻兵刃相接刺耳,提心吊胆。突然一只冷腻粗糙的大手伸了过来悄悄地抓住绾婳的手,紧接着颈间一凉。绾婳心中大惊之下几欲呼出声来,又知此时绝不能分了景离的神,于是想用手去捂住嘴巴,可是双手又被身后之人牢牢控制住,于是只能死命地咬住嘴唇把所有惊恐往肚子里吞去。
身后的人仿佛知道她的想法,冰冷潮湿的大掌用力扭紧绾婳的双臂,喷着粗热气息的嘴凑近绾婳脸边,“叫啊,大声,叫出声,让他来救你,不然,你这花容小脸,和冰清玉洁的身子可就保不住了;哈哈。”说着扎人的胡茬已经凑到了绾婳的腮边,狰狞的笑着。绾婳拼命扭着脸,几个蹭碰,刀锋就划破了玉颈,鲜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绾婳却如何也不肯发声呼救,身后的人低咒了一声,朝着打斗的四人提声喊道,“这妞香喷喷身子的,桃花簪子,配她颈边这点桃花砂还真是诱人啊!”
绾婳大惊,心知是那人用自己去扰他心神。而景离是什么人,全心打斗之际,若不是自己出声相求,那便只有拿自己的私人体征相逼。
果然,景离听到话后,浑身一震,将身边的人震退两步,飞身就向绾婳处袭来。而那几人也并未撤出几步,立刻便就重新跟了上来。
绾婳感到身后的人抓自己的手一松,心下转念飞快,知他应是准备了暗器,心里一急,大声喊道“小心、暗器!”
话音未落,又见景离身后的人已经逼近,长剑晃起一片冰冷。
绾婳不待多想,趁着身后那人松手的瞬间,竟顺着颈间那把长剑的方向抹去。景离见状更是急迫,而抓着绾婳的人此时也吓了一跳,知若是此时便伤了这女子,瞧景离的势头便是要拼命了,到时反不好办。便索性松了格拦的剑,只暗暗扣紧手中的暗器,准备一击即中。
绾婳一低身跑出了那个铁臂,眼见景离背后的剑尖便要指上他的背,却见景离只顾着看前方。原来景离早已知对面那人手中有暗器,这一出手,必然是要命中绾婳和自己两人,故是拼着受背后的那一剑,也要将眼前这两枚暗器拦下。绾婳已到眼前,景离一手持剑拟舞,一手欲去护住绾婳。却不料绾婳竟轻巧地避开他的拦护,直直的朝他身后他把剑上撞去----竟是要替他挡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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