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响起。
“你是陈吉儿,和我一样是男的,不是女的陈楠,你究竟还要逃避这个身份多久?”方景煦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我去北京,还有一个原因,甚至还托路栾帮我旁敲侧击,其实你潜意识里一直有依赖我的想法吧?因为你还是按照女孩子的想法行事,所以你本能地厌恶一切和女孩子不搭边的事,下意识地还是将自己当作以前的陈楠,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女孩子躲在男孩子背后是天经地义,所以一直觉得我包办了大部分的事没什么不妥。不过,说实话,我一直希望你能自己发现这个问题,毕竟无论怎么回避,你都回不到陈楠的身份了,在以后的合作中,我不想因为这个问题的扩大化而产生你我的分歧。”方景煦冷静地说道。
“方景煦,你真是个冷血动物。”我冷笑道,“你懂什么?又不是我愿意变成这样的,我承认,我一直按照陈楠的想法去思考问题,但有些事不是你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就能适应的!”
“不适应也得适应。”方景煦“霍”地站起身,直视我努力保持语调的平稳,“现实就是这样残酷,除了我,谁知道你的事,谁能理解你的苦衷?如果你挣不出‘陈楠’身份的枷锁,到最后吃亏的就是你!”
“不用你管!”我不是好脾气的人,声音忍不住尖锐了起来,“方景煦,你站着说话腰不疼,有一天你变成了女生,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冷静地分析吗?不见得吧,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稀罕这副臭男人的躯体,要我舍弃‘陈楠’的思想,别想!你不是我,你根本无法理解我的痛苦,一个人妄图以自己的行为模式去解释他人,不是很可笑吗?我已经很努力地去做了,你凭什么指责我!”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方景煦惊讶地看着我:“吉吉……”
“方景煦,我讨厌你!”我跺脚说完,哭着冲了出去。
迎面是方伯母微笑的脸,却在看到我一瞬间愣住了。
“吉吉,怎么回事……”后面传来方伯母着急的呼喊,我已经顾不上了,三部并作两步跑回家,不管家人惊异的目光,冲进房间一把锁上,然后号啕大哭起来。
“吉吉……”外面传来奶奶焦急的喊声,还有“砰砰”的敲门声。
我将脸深深地埋在床单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臭方景煦,坏方景煦!
“吉吉,告诉方伯母怎么回事,是不是阿煦他欺负你了,我帮你教训他!”很快,门外就换上方伯母的声音,间接还有斥责声,“肯定是你欺负人家了,阿煦,你是哥哥,怎么好意思的?!”
我依旧哭得伤心,才不理门外呢!
“吉吉,把门打开。”门外响起了方景煦平稳中略带焦急的声音。
你叫打开就打开,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照旧大哭,就是不开门,半个小时后,方伯母只能带着方景煦无奈地离开了,临走时我听到方伯母一直不停地向奶奶道歉,看来方景煦回去有的受了。
尽管还沉浸在悲伤中,我还是有些得意地想到。
第二天,我眼睛肿肿的,心情奇差无比,最重要的是我今天不想面对方景煦,所以虽然今天幼儿园上课,我还是决定翘课去妈妈那里。
留了张纸条告诉奶奶爸爸我的去向,我带了一张一百块钱,凌晨就偷偷出门了。
我完全没想到这张纸条让全家和方家鸡飞狗跳,害惨了方景煦,也害惨了我自己。
“呜呜呜……我要妈妈……”我哭花了一张脸,不停地哽咽。
“不许哭,小鬼!”一个脏兮兮的中年汉子恶狠狠地拿着匕首威胁我。
我哭着不停地往后退去,他身上的那股恶臭让我实在受不了。
“好了,老三,小孩子嘛,除了哭他们也做不出什么了。”另一个穿着还算整齐的中年男子叼着烟,用评估货物的眼光打量着我,“这次抓到的这个不错,年纪小,长得又白嫩,一定会卖个大价钱的。”
我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这个人,若不是他假扮“的士”司机,我又怎么会被绑架?
“小鬼,别怪我。”中年男子看懂了我目光的含义,笑嘻嘻道,“要怪就怪自己太招摇,凌晨一个人带着一百块钱到处晃,谁都会这么做的。”
我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他。从2006年过来的人,谁会对100块钱过分在意啊?没想到我今天就栽在这上面了。
“老三,把他手脚的绳子检查牢索,再找块布把他的嘴堵起来。”
“好咧。”唤作“老三”的汉子答应着,拿起一块脏布就往我嘴里塞。
天啊!这布上传来的汗臭简直没把我熏昏过去,我一辈子都没遭到这么对待过,一时间气急攻心,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我们走,小心别让这小子坏事。”
“我理会得。”老三拿起一个麻袋利索地往我头上套去。
妈妈,救我,我不想被卖到山区去啊!我着急地在心中大喊,但是眼前一黑,接着就被扛了起来。
冷静,冷静,吉吉。一路上我不停地对自己说。我听到了“马达”轰鸣的声音以及感受到了道路的颠簸,我想我应该是在车上。
我从来没遭遇过绑架,今天遇到实际情况,才发现成人的智慧根本派不了用处,他们将我绑得紧紧的,我又没有利器可以割断绳子,甚至连动一下身都很困难。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拼命想办法自救。
周围似乎是坚硬的、狭小的、四四方方的空间,我撞击了几下,突然得出一个不好的结论:他们该不会把我锁在箱子里吧?
天啊,我的眼泪忍不住又要掉下来,麻袋还好办,箱子的话,我就算扭动身体,外面人也看不出来啊!
而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渐渐发现自己开始呼吸困难。
窒息!一瞬间,我的脑海中闪过这个不祥的字眼。被关在这么小的箱子里,空气根本撑不了多长时间的,活活闷死绝对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空气渐渐稀薄起来,我也开始头昏眼花,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只有心里暗暗叫急。
方景煦,如果我就这样死了,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在失去意识前,我模模糊糊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醒来的时候,本以为会看到熟悉的牛头马面,没想到看到的是白色的床单,青色的墙壁,这让我大松一口气,因为我知道这里是医院,也就是说我得救了。
“你醒了?”耳边传来急切的叫声。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方景煦那家伙,哼!扭过头,不理他。
“吉吉,很抱歉,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就指责你,还害得你差点死掉,随便你怎么打我骂我好了。”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是我找到你的,我发现原来我们之间还有类似于心灵感应的存在,你一出事我立刻就知道了,而且凭直觉找到了你的确切位置,所以立刻报了警,不过还是让一个家伙逃了。”
“哦。你的脸怎么了?”我小小声地问道,方景煦的脸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巴掌印。
“被我爸打的。”方景煦苦笑了一下,“想不到我一把年纪了,有一天还能尝到我爸巴掌的威力。”
“哦。”我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分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早上五点,你已经昏睡一天了,大家很担心你,你妈妈出去倒水了。”方景煦细细答道。
我不说话了,方景煦有严重的低血压,而看他困乏的眼睛,想必守着我整夜没合眼吧!
“对不起。”
方景煦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不愉快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也很抱歉没能体谅到你的心情,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吧,吉吉?”
“恩。”我轻轻点头,现在的我还很虚弱,“不过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你说吧。”
“陈楠说,她有点喜欢你。”我指指心脏部位。
方景煦愣住了。
“不过,陈吉儿说,他会一直把方景煦当哥哥的。”
方景煦还是没有说话。
“睡吧。”我打个了小小的哈欠,无趣的反应让我失去逗弄他的心情了。
“……哦。”
各有所长
“吉吉,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不好,”路栾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一看到我醒来就忙不迭地道歉。
“没事。”我靠在枕头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这一切路栾都看在眼里,她更加难过了:“要不是我开玩笑,怎么会弄出这么一大堆事来呢!”
“路姐真的不必自责啦!”我软声软气地说道,“如果路姐不好意思的话,就麻烦你这几天帮我们看店了,因为我和阿煦可能没办法来了。”
“没问题,没问题,等一下,我先向学校请个假。”
“不必这么麻烦的……”我话还没说完,路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骗了一个免费劳动力,很高兴吧?”在一旁保持沉默的方景煦削好苹果,塞进我手里。
“怎么说路姐也得稍稍付出点‘代价’吧?”
“……吉吉,我发现你越来越有奸商的资质了。”
“嘿嘿,承蒙夸奖。”
“……”
可以算得上英俊的眉眼,稚气却高傲的眼神带着野性的张扬,来者不耐地仰着下巴看着我:“怎么一天不见,你就这么惨啊?看来果然是有报应的啊!”
“小文!”后面的高大男子急急喝住弟弟不逊的言语,“天没亮你就拖着我起床了,你不是很担心人家吉吉吗?”
“罗嗦!”弟弟的脸红了。
“谢谢张大哥来看我。”我微微笑着向张清林点头致谢,然后转向张清文歪着脑袋小声道,“你还在怪我吗,清文?”
“谁叫你欺骗我的感情!”张清文粗鲁地说道,脸却更红了。
我的脸上立即浮现出让人心疼的委屈:“可是,我从来没说我是女的呀!”
“……”张清文哑口无言。
“对不起,不要怪我了,好吗?”我认真地看向张清文快要滴出血的俊脸。
“总之,你快点好起来吧!这是给你的花!”
“谢谢。”我笑着说道,转而想起什么似的拧眉叹了口气,“我现在好担心店里,只有路姐一个人在,若是有什么麻烦可惨了……”
张清林不多久就拖着弟弟急匆匆地告辞了。
我咬了一口苹果,吃吃地笑着。
在一旁保持沉默的方景煦叹气:“……又骗到一个免费劳动力……”
“应该说两个。”
“……吉吉,我发现你也很有表演天赋。”
“嘿嘿,我也这么觉得。”
“……”
在医院的这几天,说是我出生来最高兴的日子也不为过。一拨拨的人每天不停地来看我,最后连幼儿园的老师都惊动了,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对我有求必应,我隔壁空病床上的鲜花和零食顺理成章地堆成了一座小山,最后还有方小帅哥不辞辛劳地服侍着我。
想必这就是古人说的“因祸得福”吧,我得意地想。
虽然说这次不愉快的经历使我从此对密闭的空间产生了一种心理上的抵触而落下了医学上所说的“幽闭空间恐惧症”,但能得到众人更进一步的宠爱和更多的自由时间,我也觉得没什么遗憾的了。
“吉吉,方伯母真是对不起你……”方伯母看着我第一百零一次叹气。
我连忙摆出纯真无暇的笑脸:“方伯母,那不怪阿煦,都是吉吉太任性了。”
“吉吉真是个好孩子,若是我们家阿煦也像你这么体贴就好了……”方伯母拉着我开始絮叨。
“方伯母,我去找阿煦玩啰!”我装出天真的样子。
“去吧,如果他再敢欺负你,告诉方伯母,我让他好看!”
“还疼吗?”我仔细查看着方景煦微微肿起的半边脸,“没想到事情搞得这么大条,害你又被打一次,真是不好意思。”
“算啦,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落下个‘幽闭空间恐惧症’,像这样锁着门没事吗?”方景煦很认真地问我。
我的心头微微一暖:“恩,没关系,只要不是一个人在就好。”
“哦,那我就放心了。”方景煦冲我微微一笑,然后拿起眼睛戴上,打开电脑。
我撑着下巴仔细地观察着工作中的方景煦,不禁感叹对这个男人来说,果然是工作中的神情最吸引人啊!而且戴着眼镜紧抿着嘴唇的他,怎么看都觉得……性感……
性感?我怎么会想到这个词的?我捧着脸颊微微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阿煦,我都没来得及问你,你这几天一直在做什么呀?”为了赶掉脑中的妄想,也因为自己的确很好奇,我凑过头看着电脑屏幕问道。
“你玩游戏吗?”
“算是半个游戏迷吧。”我点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3D引擎吧?”
“听说过。”
所谓游戏中的引擎(Engine),用个比方来讲,就相当于赛车中的引擎。赛车的引擎决定赛车的性能和稳定性,游戏也是如此。玩家所体验到的剧情、关卡、美工、音乐、操作等都是由游戏的引擎直接控制的,它扮演着中场发动机的角色,把游戏中的所有元素捆绑在一起,在后台指挥它们同时有序地工作。简单地说,引擎就是“用于控制所有游戏功能的主程序,从计算碰撞、物理系统和物体的相对位置,到接受玩家的输入,以及按照正确的音量输出声音等等。”
“无论是2D游戏还有3D游戏,都有这样一段起控制作用的代码,它相当于游戏的框架,框架打好后,关卡设计师、建模师、动画师只要往里面填充内容就好了。在3D游戏的开发过程中,引擎的制作往往会占用非常多的时间。《马科斯·佩恩》的MAX…FX引擎从最初的雏形Final Reality到最终的成品共花了四年多时间;LithTech引擎的开发共花了整整五年时间,耗资700万美元。”
“哇噻!真是费时又烧钱的玩意……”我哼哼道,转而又想到方景煦不是那种会解释一大堆无关紧要东西的性格,“阿煦,难不成你现在在开发3D引擎?!”
“可以这么说,我的最终目的的确是3D引擎,但目前正在着手构建的是1994年肯·西尔弗曼为3D Realms公司开发的里程碑之一的Bu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