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这样要面对面的活动就暂时不必了——主要是沈端言。身为毒草中的君子,顾凛川只是看出来沈端言的尴尬和想法,然后觉得她的想法可以同意一下而已。
况且,顾凛川明日要去翰林院上差,稍坐便得回府去,自然还得想想回府后,怎么处理秦素芳的事。那孩子……一想起沈端言浑身染透鲜血的那个画面,就觉得未来并不可期。
顾府后院的那些破事,至此,算是和沈端言没有任何干系,顾凛川既然答应沈端言,他就会做到。就算偶尔有做不周详的,只怕沈端言也会一次一次一次地提醒,并且身体力行的不担任何干系。
顾凛川也非常想快刀斩乱麻,毕竟他的心思在庙堂之上,断不肯多放分毫在后院之中。在对权利充满**的毒草心中,其他都是要靠后排的,哪怕是如今在他心里影响已经很深的沈端言。
另一边,沈端言换了屋里穿的便装,素衣宽袍趴在薰炉边捧着姜糖水灌。黄茶盯着她喝完了,正要下去,沈端言看着桌边的点心就要伸手去吃,黄茶又赶紧把那碟点心给端了走,沈端言:“我饿了,吃块点心都不行吗,那是桂花粟子糕,吃一两块没事的吧。”
“这会吃点心,待会饭就不想吃了。”黄茶递给沈端言一个“太太,我最懂你”的的眼神,捧着装姜糖水的盏子飘然而去。
沈端言:……
这还有没有点人权了,还让不让大吃货国子民活了!
青茶这时补上黄茶的缺口,侧着身子,软软柔柔地在沈端言耳边递话,却是沈端言眼下最最最不愿意听到的:“太太,婢子瞧着爷近来已转了许些,太太何必还这么梗着呢。太太往日里便爱说,人和人之间总是相互的,当初爷硬着,您也硬着,如今爷软和了,太太您不妨也软和下来,如此才是夫妻长久之计,太太说是也不是。”
不是,一点都不是,都约法三章了好不好,真是谢谢操心了。沈端言沉默好半晌,才长叹一口气,目光幽远飘忽地开口:“如今我心也都冷了,情也都凉了,又哪里还回得去,纵回去了,也不再是从前那般滋味。如此,又何必勉强自己,谁知他有几日热度呢,又谁知他不是因爹爹寿辰将近才扮出来的眉高眼低呢。我是怕了,怕一旦重拾又要再被推开,那当真就是万劫不复了。”
一听这话,青茶不敢劝了,这话明摆着是说真要那样,可能就是个死字。那还不如保持现在这样,好好活着呢,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嘛。
见青茶不出声了,红茶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咽回去,余下的年纪小一点的,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了。屋里一下沉闷下来,因为沈端言这一番话,几盏茶都有些担忧起沈端言的将来。
私下里,待沈端言安置后,几盏茶商量着道:“说是太太什么也不缺,纵无子无宠也能活得肆意无比,可女人家,总该正经有个家,有夫有子才是好。如今太太还年轻着,正当是时候,待到日后太太年岁渐长,就想要只怕也迟了。”
“太太虽贯是个有成算的,可在这事上当真一点成算也没有,咱们还是要想想法子才是。一味由着太太也不是办法,只是太太一说起这些,就长吁短叹,多说几句不是青灯古佛之心,就是无望求死之想,总让我们不敢往下说。”如果不是沈端言惯来是个娇的,只怕几盏茶早就开始喝骂了,借着王婉芫这虎皮,几盏茶还是敢骂沈端言几句的。
“我看着如今在庄子上倒是不错,如果姨娘们不来,太太和爷相处得也算不错,待到日后相处多了,只会更好。是以,我倒觉得就先这么着,慢慢的太太自己八成也会想着的。”这是绿茶的想法。
青茶点头:“是这么个理,左右太太陪嫁的庄子院子尽有,便是一年到头不回府里也能歇得好。那就先这么作打算,先劝着太太在府外住着,一来府里的事不用操心,二来和爷之间也不必那么拧着,三来嘛没有福妈妈从中作梗,爷许也能瞧出太太的好来。”
几盏茶纷纷点头,青茶又作了一番安排,最后又问黄茶沈端言如今身体养得怎么样。黄茶一直调理着,沈端言虽然怕冷得要死,身体见点风见点雨就要死要活,可要说怀孕,当真一点问题没有。
计划作定,青茶和红茶负责和沈端言说不回府,在庄子上继续过着的事,恰好这个本来就合沈端言的想法,她打从顾府出来,就没想过要回去。在外边多好,天宽地广没约束,还有美少年与美食加以犒赏,比在顾府后院那憋死人的生活不知舒服多少倍——如果毒草不来,可能会更好,不过世事没有十全十美嘛。
青茶红茶任务迅速完成,接下来黄茶和白茶、绿茶、花茶不着痕迹地哄着沈端言。偶尔带几个庄子上的小孩来,特地挑那聪明乖巧嘴又甜的,把沈端言逗得嘴都合不拢。喜欢美少年的怪阿姨,怎么可能不喜欢萌萌的小正太和小萝莉呢!
不过,为什么冥冥中会有点不太妙的预感呢?就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事将要发生一般呐。
第十九章 吃不下苦,享不上福
顾凛川回去上差后,沈端言便又和美少年们打成一团,不过,和美少年们在一起纵然痛快,却也避不开遭遇家长这样的时候。萧霄是福王世子,他爹当然就是福王,福王今年三十有一,正是翩翩美大叔的好年纪,萧霄生得那样赏心悦目,他爹的精神面貌也十分出众。
福王本意是来打猎,捎带手地看看自家那不爱着家的儿子,与福王一道来的还有吴王。吴王今年二十七,没有子女,吴王妃年初产子,却因着这个儿子连大带小的丢了性命。吴王与吴王妃恩爱甚笃,后院就吴王妃一个,成婚好些年没孩子,好不容易吴王妃去年怀上,却没想喜事变丧事。因着这一遭这多半年来因伤感王妃逝去连门都不曾出,好不容易吴王肯出门,福王这做哥哥的二话不说,赶紧就拖了弟弟出门散心。
福王名作萧征,吴王名作萧徐,福王乍一见着自家儿子,忽然觉得有点不怎么一样了。要说往日里,萧霄见了福王,那是绝对要绕弯走的,无他,最怕福王问那句“最近学问可有长进”。福王虽说不是就这么根独苗,却就这么个嫡出子,平日并不严苛,只是学业上却不得不多要求一些,就为学业上这点事,萧霄烦福王着呢。
今日福王领着弟弟吴王一块上雁鸣山来,不意听着庄子里的老庄头说起,萧霄这个点儿居然在书房里温书习字,那可真让福王费神,莫不这儿子在书房里还能憋出什么坏来?
结果悄往书房亲去一看,他那不爱向学的儿子果真在温书,福王狠狠揉了几下眼睛,他得确定自个儿子是在看正经书,而不是在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看到书名了,福王还有些不敢相信,问吴王:“我说阿徐,别是我看错了,那真是《制论》。”
“我说哥哥诶,成日里你盼着萧霄向学,现在萧霄真个向学,你倒不信起来了。”吴王免不得揶揄一句,谁不知道福王为萧霄学问这点事有多着急上火。
“那可真是好日子来太得突然,你哥哥我一时承受不住。”福王话音才落下,就见萧霄提了笔,在案头上写了点什么,嘴里还在叨咕着。
福王萧征,别的不成,耳力却相当不错,支着耳朵便把萧霄正嘀咕着的话听进了耳里:“端端姐你不厚道啊,居然让我们一人写一篇制论给沈大人贺寿,有见过写诗贺寿写词贺寿的,谁见过写制论贺寿的啊……而且,什么叫写得好有奖励,写得不好你们懂的啊!端端姐,你的胡萝卜和小皮鞭永远这么没诚意……算了,端端姐也说得对,吃不下苦,享不上福,想一劳永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是沈大人那么打人爱打脸的,送上去被打了脸我还得笑呵呵,得,只能盼着比起他们几个来,打我打得轻点。”
听着这话,福王暗琢磨,悄问他弟弟吴王:“阿徐,这打人爱打脸的沈大人是谁?”
吴王更偏文官系,心里自然明白:“想是沈观潮。”
“我依稀记得沈观潮有一爱女,在闺中与雯儿相交甚好,雯儿便是总称她端端,想来不会差,就是他家了。我仿佛记得那闺女是嫁给哪一年的榜眼了,他们怎么会撞到一块去?”虽有些疑问,但福王心里那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更甚。
“上进了就成,不用管那么些前因后果。”吴王倒是想得开,当然,他如今是想不开也不成了。爱妻病故,留下他一个在空荡荡的王府里,要不想开点,只怕早闹出点好歹来。
“倒也是,沈观潮难道还会图我点什么不成,要图也图皇兄去。”福王说话间,见萧霄拿起案上写了一小半的帖子就要撕,赶紧上前一把抢下来。
萧霄:……
吴王:……
“父王,您这是做什么呢,吓我一跳。”萧霄差点被他家老爹给吓出点毛病来。
“难得你用功,写这么幅漂亮字,为父得留着挂书房日日赏看。”萧霄以往倒不是写不出好字来,而是不肯好好写,这帖字为了怕打脸,别说字得漂亮了,就连文句稍有不顺也得重来,平日里他哪里这样讲究过。
“行,您喜欢就收着吧,吴王叔怎么也与父王一道来了,怎么不把我弟也一起带来。”萧霄说的弟弟指的是吴王的义子萧宣,他想着,死党们倒是都来了,兄弟里也不能光他一个人倒霉,如果萧宣来了,也算多个人作陪不是。
“宣儿尚在孝中,便是我本也不欲出门,偏被你父王给拽了出门来。”本朝没有夫为妻守,或妻为夫守的规矩,便是儿女为父母守也只需守满一年既可。不过没这规矩不代表不可以守,吴王这半年来不出门便是为吴王妃守丧。
萧霄这才又想起吴王妃的事来,不免也叹口气,吴王妃当真是个极周到温柔的女子,待他们这些侄子也没话说,是个温柔又让人服气的,可惜却偏没福气。萧霄虽是个不太解事的少年,却也知道吴王心中苦闷,便把话题给转开去:“说起来,王叔来得正好,我这正一团乱麻呢,王叔可是雪中送炭来了。王叔,你快与我说说,贺寿的制论到底该怎么个写法,端端姐可真是爱给人出难题。”
制论有点像八股制艺,讲究个转承起合,开篇如何破题,结尾如何点题。本来萧霄还算会一点,可偏偏这回是写来贺寿的,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写了。因为没命题,只是用的场合不同,不是庙堂上对奏与君王,而是寿宴上给贺寿用的。
这题也确实出得歪,就像现代作文,没命题,光就几点要求,比如要赞美歌颂的,要喜庆的,还得读起来顺畅。想象力好点的,写作文跟喝水似的可能都得犯点难,要再是平时就不爱写作文的,那可真就是等同于要命了。
萧徐琢磨半天,到底比萧霄多吃几年饭,指点了几句。不过王爷们擅文,大多都是为应付科举,就是萧徐在皇子王孙里算擅文的,也不过高出那么一点,因此也给不了萧霄什么太好的建议。
“得,我也不担心,肯定有垫底的,待我写了给端端姐看去。对了,父王,吴王叔,我们下午去打野雁子,上雁荡里烧烤去,父王和吴王叔要不也一道,就父王和吴王叔有什么好玩的。”萧霄还想勾着吴王,到时候把萧宣也送到沈端言魔爪里呢。
福王觉着热闹点才能把他弟弟从王妃过世这事里拉出来,所以便率先点头答应,萧霄就差了人过去跟沈端言先说一声,沈端言那边回了肯定话,萧霄才领着福王,拖着吴王上小丰庄去。
在路上,先后遇到了晏修棠和顾汝中他们几个,到小丰庄时人就已经齐整了,只等沈端言来一块出发。沈端言对三五不时搞搞野外烧烤兴致很高,美少年、美食与美景不要太美好,虽说最后一样美景她不是很欣赏得来,可美少年与美食她太欣赏得来了。
听说有美大叔,更是嗨得不行呐。
结果换了轻便的衣装出来一瞧,哪里是美大叔,才多大点年纪,分明应该是美年青儿呀!福王三十出头,吴王二十几,都是正正当着好年华,福王身上有岁月加成,倒是比萧霄更养眼,总让人想起赏心悦目这个词来。至于吴王则有点忧郁文青味,打一眼都觉得充满沧桑与感伤。
沈端言:嘤嘤嘤,果然,美少年们应该一直美下去,沧桑忧郁的文艺青年果断比不上阳刚阳光美年青招人喜欢,福王简直是艺术品啊艺术品!至于吴王,略过略过,沈端言不好这口,她连喜欢美少年都是阳光型的,何况美年青。
“太太。”红茶心中暗道:您别这么赤溜着眼看人好不好,活像是要把人给吞下去似的,您是已婚的也不带这么看人,小心人家误会。
“诶,别挡着。”穿越人生如果一定要有点意义,美食美男,这个绝对可以。
“太太,那是福王和吴王。”话外音:你悠着点,人可是宗室子,要犯了人家的忌讳别说爷,就是大人来了,只怕也得犯点愁。
几盏茶惯把沈观潮称作大人,把顾凛川称作爷。
“我知道啊,刚刚已经见过礼了。”沈端言没明白过来青茶有什么话外音。
青茶把脑袋垂到胸口,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太太,别这么眼睛直棱棱地盯着人看,不太合规矩。”
噢,那就暗地里悄悄看就是,沈端言果断换了欣赏美青年和美少年的方式,把光明正大模式改成了暗中窥伺模式。只是后者好像怎么都有点猥琐,逮着空就暗瞥一眼,逮着闲又偷瞅一下,加上那眯着眼笑的样子,简直像个尾行犯。
吴王:我说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福王:笑话,这大凉天的,怎么可能不冷!
六盏茶:太太,求您了,眼神收敛点吧……
沈端言默默收回视线,算了,不看就不看,反正有美少年看也一样。不过,吴王老往她这边瞥又是怎么回事,她都不偷瞥了已经。
PS:吴王=男配的头号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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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从一而终,乃是笑话
肉烤好后,就聚在草亭中吃,雁荡周围尽是芦花,此时正当芦花如雪时,山风徐送,芦花轻折,遂撒漫天雪白绒花起起浮浮于青山碧水之间。
沈端言歪着脑袋去看,漫天芦花带着清辉如梦中天国般,纵是沈端言自觉不是个懂得欣赏美的,也被这样的场景看迷了眼。嗯,是真的迷了眼……
在她身边的红茶赶紧递上帕子,悄声凑在沈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