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霄他们都是头一次参加会试,鲤榜要比贡院前的红榜要晚上半个月,沈观潮对这几个小的还是有信心的,各有所长,开阔的开阔,体察入微的体察入微,深刻的深刻。沈观潮深信,他们身上的闪光点会被阅卷的大臣们一一看在眼中,不过……他们那文笔就实在有些让人看着头疼。所以能不能过,还有点运气的成份在,这届阅卷的大臣沈观潮多半都有些了解,所以七三开,没考上是运气不好,考上也是意外之喜。
等到鲤榜放出来,就已是六月初,虽立夏已久,但因着今年偏冷,气候还似是春天。绵绵细雨总不断,巷里巷外草迷烟,放鲤榜的时候,萧霄他们几个都没在家待着,又怕落榜不敢到沈观潮那儿去,就约着一起到醒园来。
“端端姐,我觉得我够呛的,偏我爹娘都觉得我能中,先生也说我能成,可我心里实在没底。”顾汝中苦逼得有合适。主要是家里人都想着,教他的可是沈观潮,这样传奇的存在,出现什么样的奇迹都是应当的。再说。他们也没盼着他考前三,只想着他能榜上有名而已,就算垫最后几名都没关系。
“呵,你只是你家里的人觉得你能中,我更离谱,连宫里皇伯父和皇祖母都想着我能中呢,要比谁更呛,我觉得你们都比不过我。前几天去宫里,皇伯父还殷殷问我,觉得自己能考第几名。我的天老爷啊。别说第几名,能有倒数第几名就不错了。”萧霄大倒苦水。
顾凛川在一边老神在在,一副“我倒是知道你们的名次,但我就是不告诉你们”的找抽样,张钧在旁边早就跃跃欲试想揍他。顾凛川一瞥眼,笑眯眯地说:“放榜还有一刻钟,在出榜之前我不能泄榜,等着吧,时间一到自会告诉你们,或者你们宁可心惊肉跳地跑到宗正司前去看榜?”
张钧也笑眯眯地回一眼,心中暗道:“等着吧。等你说完,看小爷我怎么揍死你。”
一刻钟后,宗正司放榜的钟声响起,钟声传来时,顾凛川首先看向萧霄:“恭喜世子,第九。”
听完。萧霄直接傻掉,完全是“这不可能是真的,我的耳朵一定是在骗我,要么就是顾凛川你在哄我玩”。萧霄对自己能考中都不抱很大期望,何况是第九这么好的名次。前十啊前十啊!
“汝中,三十三,修棠,四十一,张钧五十。上一回鲤榜取前三十名,你们记得吧。”顾凛川说完摇头叹气,充满愉悦与同情。
萧霄这时反应过来,他还来不及为自己告诉,先宽慰他的小伙伴:“没事,不还有两回,再过三年我们还一起考,只当这回我们谁也没过呗。”
“你确定?”顾凛川问道。
萧霄点头,顾凛川:“那得考武科,文科是不用再考了。”
瞬间,原本意兴阑珊的顾汝中猛地抬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顾凛川:“顾姐夫,这回鲤榜取的是多少名?”
“五十啊。”顾凛川这包袱抖得,差点把一干人都给绕进去。
张钧一听,不用再考,欢呼一声用力蹦出起码一丈高,然后一边蹦着一边绕着小池塘转悠:“我过了我过了我过了,不用再考了,哈哈哈哈哈……”
本来也十分兴奋激动的晏修棠和顾汝中一看,立马充满鄙视:“不就是倒数第一嘛,用这么高兴。”
“嘁,我就不信你们不想蹦两圈,制论真不是人学的,我现在相信了,那些能考中进士的都是文曲星下凡。以前我还想哪有这么多文曲星,现在明白了,他们不是文曲星,他们是文曲星上下来的。”张钧说完继续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沈端言看着他们到最后跟着一起绕池塘转圈虽然有些头晕,可也很高兴,有种“我家的美少年终于长大了呀”的满足感。她看着他们在短短不到一年里就有这样的变化,从真正不解世事的小少年,到现在成为指点天下也不是不可以的少年,心里如何能不愉悦。
美少年,果然是上天的最好恩赐。
“啊……”沈端言忽然一声低低的惊呼,把顾凛川的视线从少年们身上收回,疑惑地看着她。沈端言还在云里雾里呢,好半晌才不知是笑还是惊地看着顾凛川:“小……小红她踢我了。”
小红……
顾凛川不知道是该表达一下对小红这个名字的怨念,还是也该跟在少年们身后绕着池塘蹦圈儿。也过好一会儿,才放软声音开口轻轻问沈端言:“她踢你,你疼吗?”
沈端言:……
青茶:红茶,赶人去,他们在这里太碍眼了。
红茶:知道,青茶姐,我这就去。
少年们莫明其妙被赶,问红茶,得到的答案是:“太太肚里的胎有动静了,让他们为人父母的慢慢静静体会吧,世子和几位公子就莫在这时候打扰他们了。”
可……可那也是我们侄女呀,这时候跟我们在一起才对吧,跟顾姐夫才不对呢,我端端姐又不耐烦顾姐夫。都是顾姐夫的错,把端端姐的丫头都给收买了,哼,回头上端端姐那里告他状去。
“算了算了,先走先走,过两天再来,话说只剩下四个月不到的时间了,我们是不是得给侄女准备点礼物。”顾汝中这见识过萌物的,一想到过几个月就会有个甜软甜软的侄女,就感觉心肝好像中了一箭,死去过来有没有。
“小姑娘喜欢什么?”
“我又不是姑娘,我哪知道。”
“你是姑娘也没用,那么小点,送点玉锁平安扣,来俩金镯子,再来点珠子串估计就差不多了。”
“你倒门儿清啊!”
“你要有我这么一娘,你也得门儿清。”
少年们你挤兑我一句,我毒舌你一句慢慢行远。
院子中间,沈端言和顾凛川还傻着,你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我,我睁圆眼睛瞪巴瞪巴看着你。顾凛川沉凝许久,缓缓向沈端言的肚子伸出手去,又想摸吧,又好像怕碰坏似的,总不能落实来。最后还是沈端言看着烦,伸手一拽说:“要摸就摸吧,不过不定会搭理你。”
顾凛川狠狠咽一口唾沫,睁大眼睛感应着手底下的温度,似乎真的能隔着肚皮摸到自家闺女似的。顾凛川表情无比庄严,内心充满敬畏,虽然这些情感表达得未必完全对,但这就是顾凛川初为人父时,感应到的对生命最初的震撼:“她现在有多大?”
沈端言想想,现在应该手手脚脚都长齐全,应该有个一二斤吧,于是比划一下:“大概这么大吧。”
“只有这么一点?”话外音:那你肚子怎么长这么大,别欺负我闺女行不。
“还有将近四个月呢,长个全靠这几个月,到生产的时候一般都六至九斤,有多的有少的,我也是听大夫说的。大夫说七斤左右最好,到八斤往上就不好生,要是产道开得不好,别说八斤,六斤都够呛。”沈端言其实最近被大夫吓得够呛,大夫为让她多动少窝着,说了许多产妇因孩子过大,最后血崩或难产死掉的案例。大夫是吓完她,又安慰她,说是只要照着做,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说这些的时候,黄茶总在一边信誓旦旦,说她保管孩子不大不小,就在七斤左右。
沈端言倒是一边被吓唬一边被哄,顾凛川就完全只有被吓唬,听沈端言这话说得,他心一抖一抖的,然后整个人都抖一下,脸色都白起来:“我……我去问问长安哪个稳婆最牢靠,黄家有位擅长孕产的女医,回头让黄茶把人请来,断不可出什么意外。”
瞧把顾凛川给吓得,沈端言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扶着腰说:“别闹,没这么吓人,黄茶也擅长,大夫也是找的最好的,稳婆黄茶已经找好,到时候去请就是。”
但是顾凛川被沈端言吓得太结实,哪能打住,待黄茶过来,就跟黄茶说。黄茶见状唯有答应,本就是要请的,沈端言体弱,她也不怎么很放心,自家有人当然是请自家人更放心了。
“再探探哪家的稳婆最牢靠,也一并请来,这事就交给你了。”顾凛川慎而重之地相托,把黄茶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沈端言:毒草,你的心理素质被狗吃了吗?
#亲爹亲妈是不会给孩子取名叫小红的#
#我爸是个胆小鬼#
#求不叫小红#
#求问:如果你爹妈给你取名叫小红,你还愿意被生出来吗#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一夜霜风起,秋深山愈红
朝廷里最近风平浪静,沈观潮说“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萧霄没心肝得一如既往,正满长安城找好玩意儿送给将要出生的“小红”。在顾凛川和沈端言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顾凛川和沈端言再过几个月会有个闺女,沈观潮将有个外孙女,并且这个小姑娘叫小红的事,已经被宣扬得满长安都是。
谢师严不知打哪里听来的,这天顾凛川上衙门当差,迎面就见着谢师严,两人遂一块进衙门里去。台阶刚迈上两个,谢师严就侧着脑袋看顾凛川,手捏着几缕胡须作沉吟状:“你家小红得秋天生吧。”
“嗯,应是季秋时节。”顾凛川恭敬答完,心里却不免嘀咕,什么时候我闺女叫小红的事已经传得人人皆知,分明都还没确定名字。
“名字不错,一夜霜风起,秋深山愈红,秋天生的丫头,合该取个红字。”谢师严觉得名字取得不错,又问是不是就叫顾红,得知叫顾醒红后,更加觉得这名字取得不错。
看着谢师严一边称赞一边进公房,顾凛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正在想着怎么改名字。这时候顾凛川还想着改,结果慢慢被同僚们攻陷,最后还被少年们会心一击,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的是沈观潮,他说:“叫醒红的话,小名正好可以叫阿季,一睁开眼看这世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秋深霜叶红。”
到这,顾凛川和沈端言都已经放弃治疗了,没办法,闺女,你就叫小红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人都觉得这名字好,唯你娘觉得不成,本来还想顺着她,且你爹我听着“小红”也不很得劲。可偏偏人人都认定你就是这名字了,若要改,回头还得一个个解释去。
都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嘛,为贴爹妈的心。你就勉强叫小红吧。
沈端言,既然女儿叫小红,那如果将来有儿子的话,就叫小明吧。到时候给他们出题,就非常典型了——小红有五个苹果,小明有三个苹果,请问吃完后一共有几个苹果,这是数学题。然后语文题可以这样,今天小红和小明一起认字,其中一个生僻字是这样。小红这样写,小明这样写,请问谁的书写是正确的。
又有奇怪的东西跑出来了,不过一个孩子都生了,不妨日后再生个。好歹凑个儿女双全,在这没有计划生育的时代里,这点微小的愿望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算了,都已经这样,小红就叫小红吧。”沈端言发现她这么一放弃治疗后,那点小烦恼就可以彻底不当一回事,只不过。她觉得正在她肚子里健康“愉快”成长的小红不怎么高兴。这倒霉孩子还在肚子里好生生呆着呢,就学会冷暴力抵抗了,以后还得了,是不能事事都顺着,乖啊闺女,叫小红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你娘我还有谁知道现代的课本上全是小红和小明呐。
小红很不高兴,直接表现就是再也不爱踢她娘肚皮,默默地在子宫里悲伤地待着,等待着被生出来的这一点,以惊人的嚎叫声向父母表示严重抗议。不过。白天不踢不代表晚上也不踢,这么一来可折腾坏了沈端言和顾凛川。
沈端言打怀孕后就睡得沉,等闲的动静弄不醒她,可捱不住小红夺命连环踢。沈端言一醒,最近一直浅眠的顾凛川也要被折腾醒,然后俩人就开始眼对眼,到刚看对方看到无聊想睡的时候,又照着来一通,并且照此循环,直到天亮为止。
“这孩子是成精了吧她,因为不喜欢小红这个名字,在胎里就闹腾,生出来不定得闹成什么,八成是猴子精投胎转世来的。”沈端言百分百确定,自打定下名字叫小红,连她也妥协的时刻开始,她闺女小红姑娘就开始用这举动进行抵抗。
“前些时候都白天踢,或者是最近转了习性也不定,别这么说孩子,没听老人说,孩子最是小气,最说不得。”顾凛川现在是什么都信,什么都听,就算有时候听来的有矛盾,他都可以兼听兼顾,简直能要人命。
“行了,你上衙门去吧,我再补会觉。”沈端言深为自己不用上班而欣慰万分,至少晚上她没睡足,白天还可以补,像顾凛川就别想,最近忙着从新科进士里选官的事宜。虽然这事礼部不全权负责,但礼部需要从中协助吏部,这事被看重顾凛川的好上司谢尚书交到顾凛川手里,并充满“我看好你哟”的殷殷期盼。
晚上不怎么睡得着,白天要去做牛做马,不出几天顾凛川的黑眼圈就跑出来,而且用什么都消不下去。不管土豆绿茶,沈端言以前试过有用的,用到顾凛川身上,再灵验的都不起作用。
顾凛川去上差后,沈端言想着想着,在被窝里笑醒:“哈哈哈哈……为什么有种好爽的感觉,小红啊,以后就全靠你了,你要做个坑爹的好姑娘啊。”
白茶:太太肯定是在说梦话。
做为一个有坑爹潜质的好姑娘,小红姑娘在折腾大半个月后,终于接受现实,不再夜里夺命连环踢,开始忠实地做贴心小棉袄。顾凛川也终于得着个安稳好眠,对闺女小红充满“谢谢闺女不杀之恩”的感激,每天回来都是“小心肝”“红小宝”之类的昵称,且越来越肉麻。
沈端言在小红满七个月的时候,开始坚信一个真理——女儿是爹上辈子的情人,顾凛川对小红,那绝对是比小情人还上心着紧。
顾夫人和谢楹来时,正好顾凛川他那小情人又开始不安份,黄茶还在一边发动她的新技能“用专业吓唬不明真相的路人”,这路人单指沈端言。因为她最近老是什么都爱吃,管她她就各种偷偷摸摸吃,被抓住还死不承认。
“太太,不是婢子要说你,这几样都是性寒凉的点心,吃多了对您不好,对你肚里的胎也不好。况您肚里是个闺女,女儿家最见不得寒凉,要是胎里就没养好,日后想调养且得费工夫耗时间。你可是不曾见过那些为求子近乎疯癫的人家,可不就是幼时没养好,长大后再怎么调养,又能好到哪里去,为大姑娘一生的顺遂安平,您可别再没个忌讳了。”黄茶专业吓完沈端言后,奉上盏暖乎乎的红茶,里边还别出心裁的加姜。原本好好的茶味,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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