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装传国玉玺的盒子。
打开盒子的方法历代帝王口口相传。不以文字记载,一般来说内阁首辅会知道,托孤之臣会知道。所以,没错,沈观潮肯定知道。但是皇帝陛下连看沈观潮一眼,先抖抖心计的想法都没有,只想着赶紧打开确定了,以后到地下也好去见祖宗们。
研着花纹取下一枚枚铜楔,需要严格按照顺序,错哪一步都打不开盒子,所有的铜楔下出来后,盒子盖轻轻一揭就看到躺在略显陈旧的丝绒布上,那妥妥当当被安置着的青碧玉玺。龙首钮,“昊天授命,皇帝寿昌”的阳刻大篆,皇帝陛下都不是很认得这几个字,不过看印文猜也能猜得出来。
“果然是,果然是……”皇帝陛下压根没想要去问怎么找来的,从哪里找到的,他没几年好活了,他这辈子得意的就这么几个既友又臣的基友,他绝对不想为这件事而闹出满城风雨来。
若早几年,就算是沈观潮呈上来的,他也不免心生疑问,但此时此刻,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终于完成了少年时,长辈交代的任务。虽然晚一点,但绝对不算迟到,所以,皇帝陛下不打算追根究底。
总有些东西,是一旦回到你手上后,它曾经经历过什么,你一点也不感兴趣的,对它的失而复得,你唯想做唯能做的,只是感谢上苍的厚爱。而在皇帝陛下这里,这份失而复得是在他以为自己永远也看不到传国玉玺回归的时候,重又得到。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永嘉皇帝,将不再是白版皇帝,当传国玉玺到他手上的这一刻,不管来得多晚,不管他只剩下多少年,这都意味着天命。而且传国玉玺的回归,能让他的继位者更名正言顺,他也更好面对他的继位者,而不是再把传国玉玺的那些破事说一遍。
“朕承昊天受命,承昊昊受命……”皇帝陛下低喃两声,笑出声来,瞬间又仿若重新活过来一般,整个人从内到外焕发出勃勃生机。胸中原本已渐熄的火焰,如今仿佛续上了炭一般,又开始雄雄燃烧。
“贺陛下。”沈观潮其实也盼着皇帝多活几年,教萧霄这样的孩子成为一个不错的皇帝固然不难,可却也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且,有些帝王教育,只能靠皇帝陛下亲自教导,毕竟他再如何也只是臣,而不是君。
视角不一样,眼界就不一样,眼不一样,心不一样,手自然也就不一样。所以,萧霄最后的教育,必需由皇帝陛下来完成,他纵再得世人认可,也无法替代皇帝陛下去做完这件事。
“朕应谢卿,年少时相伴,年轻时相助,中年时相策,暮年时相携,与卿一世相得,乃朕之幸。”皇帝陛下捧着传国玉玺,看着已经老去的小伙伴。再想起年少时他们之间的种种,禁不住有些被从前和现在感动着,眼眶都有染上些许湿意。
“亦臣之幸。”沈观潮心中长出一口气,也感激着皇帝陛下的这份不疑。沈观潮何尝不知道。如果早几年,不会这样,正因为这几年什么也都看在眼里,他才会毫不犹豫进宫来。
好罢,替自己感激完,还得替女儿女婿在皇帝陛下面前过过明路,他固然想整死女婿,可绝对不是这么死。虽然顾凛川一个字没写过来,但沈观潮看到这些东西和缴获的物品一道送来,就知道这些东西的来路了。而装玉玺盒子的木箱上积的灰和潮气都证明这东西在那里已经很久,边边角角都有些腐蚀的迹象。
沈观潮说完,皇帝陛下不知道是该立刻发兵去把鳌州的匪都给平了,还是给鳌州的土匪们送上金漆牌匾以示谢意,再赏他们个奉旨打劫什么的……当然。皇帝陛下想想而已,他还不至于老了老了老到那么昏聩的程度。
这边传国玉玺的事得到完美解决,沈观潮立刻让人给鳌州去信,把顾凛川从头发丝骂到指甲缝,真叫一个恨不能生啃下肉来吃掉。顾凛川接到信,直接把这些都忽略掉,看到事情圆满。就叫人把信收起。言言说的,凭她爹那笔字,千儿八百年后拿出去卖,卖得的钱估计都够一个人过一世富富有余的生活。
“眼看着要下雪,南方天气湿冷,你和小红未必受得住。陈道台在鳌州有间宅院。说是砌了火墙,走前给我来信,说如果不适应南方的冬天就搬过去。”陈遇崇在鳌州待过,这边的院子就是当时砌的,顾凛川自己倒是没什么。他家本就是在南方。但沈端言和小红明显耐不得这样的天,顾凛川只得动起陈遇崇那院子的心思。
沈端言是没想到自己有这么怕冷,现代的南方冷是冷,可家里有空调,外出有羽绒服羊毛衫,大小商场都有中央空调控温,晚上睡觉电热毯、热水袋、鸭绒被什么的。可古代的南方冬天哪里有这么些,屋里烧炭,外边冷死人,出门也就有个皮毛,这还是富贵人家才有,可沈端言觉得还不如秋衣加羽绒服暖和。
“行,早点搬吧,原想着西地北地够冷的,没曾想南方冷起来,冷得骨子里都是冰的,被窝都老感觉有一股子湿气,晚上……”晚上若不是有顾凛川这暖炉,她才不要睡觉!
“明儿就过去,上午让人去收拾一下,吃过午饭就行。衙门里现下也无甚要事,我们一道过去就行。”顾凛川说这话,一点也没顾忌到刘经历大腊月天还要到衙门一个人做牛做马批复公文的凄凉心情。
刘经历一听说顾太守又要陪他家太尊,真恨不得把顾凛川弄出来打一顿,他保证不打死顾凛川还不行嘛。偏那位出身高,背景足,刘经历也真不能做什么,只能叹口气抱着火盆继续批复公文。
真是官大一级夺死人,真是婆娘娶得好,如同捡个宝。
#皇帝爷爷和外公绝对是真爱#
#唔,就是皇帝爷爷的真爱似乎多了点#
#南方的冬天真要命#
#桔子一定要就着炉火把皮烤到焦黄再吃#
ps:
ps:决定多给皇帝陛下几年好活,这么萌的陛下,还是留着再多看几章才好,本来三章之内就要挂掉的。
pps:草莓问玉玺是不是小红的嫁妆,其实还没决定好,小红到底嫁给萧霄还是嫁给顾汝中,因为不好取舍,就看他们之间的缘份了,写着写着看谁合适就谁了。反正就是这几个少年里选一个,沈观潮辛辛苦苦教好,总不能白费蜡吧,总得找个好外孙女婿出来。女婿被别人教歪,外孙女婿自己教的,怎么也不能歪是吧。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春风吹彻,有花香来
陈遇崇在鳌州的宅子名作“藻园”,便是冬天,也因为是南方,水草丰美,花开叶碧。南方的冬天不管下不下雪,都有各色花开,加之鳌州山多,地气偏暖,据说经常是一二月就有桃花开。
藻园占地不大,住一家人将将好,也正好他们从长安来,并没有带那么多仆婢。园子小也有园子小的温馨,经常是小红在这边吱吱呀呀学语,顾凛川在书房就能听到闺女“呀呀依依”的声音,或在旁人听来会有些嘈杂,但在顾凛川听来,只觉得内心更加平静。
转眼就到年三十,这天顾凛川要去做一件地方官员必需做的事,给全鳌州城,共一万七千余户人家发福字。福字每年都是由皇帝陛下亲手所书,然后刻版开印发到鳌州来的,除福字外,袁州还发来由江南西道著名书法家所书的“春禧”,鳌州府衙还准备了花生瓜子米糖糕等六样包成一小包,每样其实也就一点点,图的是个喜庆。
顾凛川只需要意思意思发几户就行,但人必需到场,剩下的则由衙门里的差役发给各里正,由里正去派发。就这样,发放结束也已经是正午,顾凛川赶忙往家回,鳌州三十有“下数”,“下数”是鳌州话,官话应该说习俗,中午吃团圆饭,晚上围炉吃茶果点心,守夜迎新。
吃过午饭,下午沐浴洗尘换新衣,仆婢们打扫完,也就差不多到该围炉的时候。仆婢们自围成一圈,顾凛川则与沈端言小红在屋中围着高州白炉烤桔子。小红最喜欢桔子皮挥发出来的那股芳香,当然,她更酷爱吃烤得暖暖热热的果肉。剥俩桔子给小红吃后,顾凛川从袖底掏出一个小匣子递给沈端言。
沈端言不明所以地看一眼,接过:“什么?”
“年礼……咳,今年清苦些,银钱都套在园子上。这三年大约都要这么过,你别介意。”顾凛川是知道沈观潮怎么养大沈端言的,论富养,世家豪族如沈观潮没有给不起的。更没有不肯给的,论娇养,受宠的公主也不过如此。什么好东西是沈端言没看过的,所以,今年的年礼,顾凛川略有点底气不足。
小匣子打开,里边是一支簪,看着颇像半透明的玻璃,却在炉火映照下仿如一汪流动的金水。玻璃作花瓣,宝石作花蕊。去年是白玉山蔷薇,今年是玻璃迎春花,是不是也掉价掉得太快了?
当然,收到礼物就该开心,沈端言倒不是嫌弃。只觉得顾凛川把钱都压在园子上,这日子是不是也过得太清苦了点。府里日常开销是他出,在外交际也是他来,就他那点俸禄真干什么也不够,所以盖上匣子,沈端言十分诚恳地问顾凛川:“要不我这先支点。”
连借字都没说,沈端言觉得。完全不用还,反正照顾凛川送礼物的性儿,估计没几年就能给她送还来。
顾凛川:我还没穷到这份上!
“不必,年初就会有进项,回头我再给你补一份。”其实沈端言以为便宜到爆的东西在这时代相当不便宜,它名作琉璃多宝簪。把琉璃排在多宝之外,就足见琉璃在这时代是多稀贵的玩意儿。且,为这么二十来片小小的迎春花瓣,起码得烧几千片来挑,余者色不匀不用。气泡多不用,有破损不用,再剩下的完好的里,才挑出这二十几片颜色金黄透亮的来。所以,这簪其实比白玉簪便宜不到哪里去,只是白玉到底送的是一套,这里只是一支。
“真不用,我很喜欢,比起那支白玉簪来,这支我更喜欢。”白玉的太高大上,好看是好看,也很衬她,可总有种一不小心就会磕坏的感觉,东西太好足可传世,被她毁了会有罪恶感,而这玻璃的就不用担心了。为表示喜欢,沈端言当即又再打开簪上,共六朵迎春花,衬在鬓边,令人顿时便觉春风吹彻,有花香来。
“爹……”小情人似乎在讨礼物。
小红的礼物主材也是琉璃,同样是琉璃,小红的却是多宝琉璃璎珞,琉璃烧成的小朵腊梅串在一起,赤金相托,宝石与金铃为坠,配上赤金圈子,挂在脖子上要多土豪就有多土豪。
小情人表示满意,铃铃响的好好玩有木有。
这时,沈端言忽然低头看向小红,再看顾凛川,然后得出一个不很美好的结论:“她越长越像你了。”
“女像爹,儿像娘,都是福相,这不是好事么。”顾凛川说完低头一看,特高兴,小红五官长开后,看着真是越来越像他。相貌上的传承,有时候会比血脉传承来得更直接,更让人感觉有灵魂上的共性。
“要是个姑娘长成你这样,长大了会嫁不出去吧。”虽然顾凛川是蛮好看的,可这种好看绝对是阳刚的,爷们的,一想到这模样,再顶着满脑袋金钗玉簪穿着红裙子,画面绝对万分*。
顾凛川:……
就女儿嫁得出嫁不出,顾凛川和沈端言在三十晚上进行了深入的交谈,两人交换想法,并达成好几个一致的意见。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一定要把小红养成正常的闺女,而不是女爷们。
初一开门纳拜年帖,初二与同僚团拜,初三与鳌州当地耆宿一同饮宴,初四开祭,初五上斋,初六开市,初七开集,初八衙门开印,正式上差。比之长安十五才开始上差,地方上因事务较杂,一般都是初作初九开印。
初九这天,吴王到袁州,顾凛川接到消息,不自觉地挑眉。要是什么也不知道就算了,偏他现在什么也都知道,自然会认为吴王此行颇有些怪异。若非吴王在萧霄登基后也不曾选择,顾凛川八成就要以为吴王有反意。
偏这位没有,还是土匪们的后台,这可就十分有意思了。吴王在吴王妃难产死亡之前都一直在封地,所以吴王能最终成把这群土匪拿下,顾凛川倒不觉得应该意外。不过,一位王爷,把土匪收服而不是剿灭,这总会有些耐人寻味:“吴王两日后就来,吴王妃便是鳌州人,吴王来一是送王妃还乡,鳌州女出嫁后身死是不入夫家坟的,需归娘家坟。你安排一下住宿,福王和萧霄他们几个也会一道来,说是来看你的。”
随着年龄渐长,加上吴王和福王也来,不太好住一起,好在藻园隔壁的那间园子也是位官员的私产,借一借倒并不难。
一听萧霄他们会来,沈端言一下子觉得心情都明亮起来,她的阳光美少年们要来看望她了,真是好孩子。虽则才分别几个月,但总觉得像是很长很长的时间,就连小红都总“舅舅舅舅”地念叨,她怎么可能不惦记着他们几个。而且吧,她还尤其担心,万一少年们被教成老狐狸了,她的阳光美少年还能存在吗?
其实吴王挺冤的,吴地是改归制后重新归拢的,将几个地区归在一起,古制上有吴楚湘越,本朝之前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过吴地。鳌州原本要算,应该算楚地,只不过因有一道山拦着,将鳌州与楚地隔开,便划在吴地境内。所以,吴王是这几百年来,吴地第一位坐镇的王侯,鳌州书院一直约束着这股势力,好不容易吴王来,鳌州书院这群书生终于找到苦主,可以把这群恶势力交托出去了。
书院也挺苦逼的,想教化吧,教化不来,想剿吧,跟书院又已经千丝万缕,而且鳌州一剿匪的话,只怕要出大乱子,只能这么一直拖着。吴王一来,接到这个,就差想把沈灵均给弄死,可也一相,剿不得,捏在手上虽捏得住,却是个烫手的,吴王要是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可能也就直接说了,偏他不是,与皇帝陛下又不很亲近,哪里敢直接说,只能暗搓搓地收着,约束着。
美少年们来的时候是正月十二上午,鳌州的灯市十分有明,上元灯会更是方圆百里最好的赏灯去处。美少年们虽是来看沈端言和小红的,不过,能有点热闹凑,有点好玩的玩当然更好。
一下船,美少年们什么也不管,直接就去找小红,沈端言眼睁睁看着少年们从她身边过,连个眼角都不带多给她一个。
沈端言:……
因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