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的小芫荽菜，那香味直面扑来，让人禁不住地想大快朵颐一番。
虽然杨亦安坐在对面，洛锦还是顾不得矜持，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反正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已经毁了，跟人吵架骂街的时候，他都见识过，再装成淑女会笑死人的。
杨亦安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洛锦已经把碗里的馄饨一扫而光，轻笑了一声：“你不是没胃口吗？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用了，真的吃饱了。”洛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她来到这个地方，吃得最舒服最惬意的一顿饭了，“这馄饨真好吃，人间美味啊！”
吃饱喝足了，洛锦这才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把醋壶，她拿过来，看了看，颜色还行，但不如自家的深，至于味道，她使劲闻了闻，也不如自家的醋香。
“杨公子，你认识这家的老板吗？我想见一见他，麻烦引见一下。”洛锦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怎么？想把你那些醋卖给他？”杨亦安朝站在一边的小伙计招了招手。
那小伙子走过来，麻利地把两个人的碗撤了下去，杨亦安那碗馄饨还剩下了大半碗，要是在以前，洛锦会觉得很正常，但是在这个时代里，她觉得他很浪费，吃不了还要那么多干什么，要知道，这里的人们还都在温饱线上挣扎的……。
她看着那大半碗馄饨，皱了皱眉头：“当然，要是我的醋成功地卖了个好价钱，这顿饭算我请你的。”
“有点意思，那要是没卖成呢？”
“没卖成的话，当然是你请我了，我手里没钱，怎么请你吃饭？”
“好吧！为了省下这顿饭钱，我就给你引见一下。”杨亦安又朝那小伙计招了招手。
“杨公子，您有什么吩咐？”那小伙计毕恭毕敬地走过来，问道。
看来杨亦安是这里的常客，连店里的伙计都认识他。
“把你们老板请来，这位姑娘有事要见他。”
“好的，请您稍等。”那小伙计退了下去。
“那，洛老板，你在这里谈生意，我去外面等你。”杨亦安站起身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揶揄的笑容。
不一会儿，一个头戴绢制西瓜帽的中年男子跟在那个小伙计的后面走了过来，他看着洛锦一个人坐在那里，愣了一下：“姑娘，在下就是小店的老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您就是这里的老板，您好！”洛锦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他身上的绸缎明晃晃的，是上好的绸缎，她顿了顿，又道：“我想问问您这里的醋买的时候是多少文一斤。”
“这个？姑娘，你问这个干什么？”那老板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身穿淡粉色衣衫的陌生女子，她的眸子很清澈，不像是闯荡江湖已久的人。
“是这样，我是从平山镇上来的，这次来上河城带了一些醋，想问问您这里要不要？”话一出口，洛锦立刻就后悔了，还没问出对方的价格，自己就报出身份了，失策失策！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第五十三章 初次较量
“原来是这样，姑娘，你有多少醋，想卖多少钱呢？”那老板眼里露出了精明的光芒，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我这次带了四百多斤，不知道您能出什么价格？”洛锦又把这个敏感的价格问题抛给了他，她毕竟刚到这里，对这里的价格不是很了解，还是听听他报的价位如何吧！
“这样，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而且平山镇的醋，我也信得过，二十文一斤就成交，你的那些醋我全都要了。”那老板伸出两个指头，在洛锦面前晃了晃。
“二十文？您别开玩笑了，我们平山镇的醋在市面上值三十文，以为我不知道啊！”洛锦以前就听贾小玉说过，平山镇的醋在这上河城口碑比较好，店里零沽都卖到了三十文，眼下，这个老板压到二十文，很明显就是不想谈这笔生意。
难道他有固定的进货渠道，借此来试探自己？洛锦看着他的脸，脑海里迅速地闪过这个念头，但她又很快否定了，自己跟他第一次见面，他试探自己干什么，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如果他有自己的进货渠道，不会从她这里买醋，那他这样认真地跟自己谈价格做什么？是因为杨亦安吗？
洛锦望了门口一眼，并没有看见杨亦安。
“姑娘，你说的那是零沽，咱们谈的是批发价啊！因为我能一下子就买下你那些醋啊！”那老板从容地说道，“难道你还要以三十文的价格卖给我？姑娘，上河城的规矩超过五十斤就算批发了，何况我一下就要了你四百斤呢！”
“老板，不是我要以三十文的价格卖给你，是因为你这个价位太低，这样吧！二十五文，不能再低了。”
“你要是够痛快，二十文就成交。”那老板丝毫不让。
洛锦抬腿就往外走，靠！二十文的话，还用跑到大老远地跑这里来卖了？我在平山镇也就卖了！
“哎，姑娘，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要是卖不了，随时送我这里来！价钱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要不，我再给你每斤加上一文钱。”那个老板在她身后喊着。
“加一文钱？你可真大方！”洛锦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谈得怎么样？是你请还是我请？”杨亦安在不远处来回徘徊着，见她出来，迎了上来。
“当然是你请了，那个老板给的价格太低了。”洛锦朝他耸了耸肩，无奈地说。
“你刚到上河城就急着出手，太急了吧？不如明天打听一下行情再说，上河城的市场大的很呢！”
洛锦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自己太冒失了，不打听好价格，怎么能匆匆忙忙地把货卖掉呢？
两人回到元宝客栈的时候，大厅里的人都散了，只有阿成坐在那里打着瞌睡，听见有人进来，他迅速地站起来，睡眼朦胧地朝他们走来：“少爷，你去哪里了，吴小姐等了你好一会儿才走呢！”
“哦，知道了。”杨亦安轻声应道。
阿成又走到洛锦面前，瞪了她一眼，好像是她把他们家公子领出去了一样。
“杨公子，我先上去了。”洛锦无所谓地笑了笑，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了。
她轻轻地推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贾小玉听见门响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小锦吗？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睡不着，出去走了走，快睡吧！”洛锦含糊地应着。
这一夜，洛锦睡得很香，梦里依然残留着馄饨的香味……。
第二天一大早，铮叔就过来敲门，说他们去送货去了，把洛锦的那些醋都放到客栈的临时仓库去了。
洛锦这才知道其实贾小玉所在的这个马帮，跟那些走南闯北的马帮不一样，他们只是在上河城方圆百里的范围内来回捎货卖货，很少走远路，否则，这次的货，也不会只去了贾小玉铮叔和虎子他们三个人，贾小玉的爹也就是他们马帮的马锅头和其他人都没有露面，听贾小玉说，最近他爹的身体一直不好，马帮里的其他人都在家里忙着地里的活，他们都是近郊的庄户人，除了铮叔和虎子，还有贾小玉她爹，那些人只有农闲的时候，才会出来跑几趟货。
贾小玉说，他们这个马帮太过松散，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
两人梳洗了一番，下楼吃了一碗面，洛锦赶在贾小玉前面付了钱，她虽然没有多少钱，但也不能死皮赖脸地跟着人家白吃白住，等卖了醋，运费还是要如数给人家的，只要牵扯到钱，还是算清楚比较好。
贾小玉见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吃完饭，洛锦跑到客栈的那个临时仓库去看了看她的那些醋，才放心地和贾小玉走出了客栈。
两人拉着手走在上河城的街头上，面对依然川流不息的人群，洛锦觉得自己渺小的还不如一只蚂蚁，这里的人大都衣着体面，表情轻松在街头漫步，不时有华丽的马车穿街而过，与平山镇虽相隔百里，却有天壤之别。
“这上河城一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咱们昨天就是从西城门进来的。”贾小玉边走边介绍道，“其中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东城门了，咱们去那里看看吧！”
洛锦点了点头，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向前走着。
虽然天气不如昨天好，还有些阴沉沉的，但两人的心情却很愉快，特别是洛锦，初次来上河城，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很新鲜。
“你看，那不是杨公子吗？”贾小玉突然指着前面说道。
果然，前面不远处杨亦安和昨天晚上那个蓝衣女子慢腾腾地走在前面，阿成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
“那个女的我认识，是上河城吴老板的千金吴昕柔，她爹是个粮商，开了好几家商铺呢！”贾小玉低声道，“吴老板跟杨公子他爹生意上来往密切，和冯老爷的关系却不怎么样，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一个女人？”洛锦越听越糊涂，这两个人想来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还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第五十四章 逛街
“是的，听我爹说吴老板和冯老爷十几年前，同时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最后，冯老爷悄悄地给那个女子赎了身，把她安排在自己的私宅里，做了他的小妾，吴老板恼羞成怒才与冯老爷反目成仇的，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但圈里的人都知道，这两人都暗中叫着劲呢！只是碍于杨亦安他爹的情面，两人也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才开始了一些来往。”贾小玉看着前面的杨亦安和吴昕柔，又低声道，“我看那个吴昕柔对杨公子有点意思，你看，整个人都快贴在他身上了。”
的确，杨亦安和那个吴昕柔挨得挺近，虽然没有贾小玉说得那么夸张，但几乎是胳膊碰胳膊，给人的感觉很是亲热。
洛锦看见吴昕柔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很温柔贤淑的一个女子，这两人走在一起，也的确很般配。
洛锦的心里突然掠过一丝失落，虽然她对杨亦安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几次交往下来，杨亦安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冷漠，甚至还很热心肠，身上也没有纨绔子弟的诸多恶习，是个极好的聊天对象，如今，他身边有佳人相伴，恐怕是再也不能和他在一块肆无忌惮地吃饭聊天了吧！
她突然想起了和杨亦安在杨柳村的碧水湖畔的情景，想起了在山洞里，在那家馄饨店里……。
原来自己和他还是有些回忆的，只是她从来不曾想起过罢了。
“我们还是不要跟在他们后面了，从别的地方走吧！我的醋还没卖掉呢！”洛锦望着杨亦安和吴昕柔的背影，拽了拽贾小玉。
人家两个卿卿我我的，她们跟着后面算怎么回事！
“嗨，你担心你的醋干什么，一会儿铮叔先把那些货送完了，很快就把你的那点醋处理掉了，你那点醋只是价格的问题，至于销路根本不用担心的，平山镇的醋在这里很受欢迎的，你不用着急。”贾小玉自然不知道洛锦的心思，只是拽着她朝前走着。
“那我那些醋大概能卖到多少钱呢？”洛锦只记得贾小玉说过平山镇上的醋在市面上的价位是三十文，可那是零沽价，至于批发价，她竟然忘了问。
“二十五文是最高价了，我估计二十三四文是卖上了，当然，这是开春的价格，最近，我们也没有从你们那里往这里带醋，因为去年大旱，大家手里的余粮不多，没有几个酿醋的，所以现在的行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咱一会儿去商行里打听一下，不就行了。”贾小玉边走边说着。
“那太好了，要是能卖上二十五文，我这次就算没有白来。”
洛锦一听贾小玉这么一说，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她想起昨晚的事情，越发觉得自己太冒失了，要是昨晚自己心血来潮把醋给卖了，今天就得后悔死。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自己差点犯了一个大错。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两人险些被冲散了，洛锦向前望了一眼，杨亦安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街道两边的店铺琳琅满目，不少商家都把货物摆到了门口处，大街上的人已经人满为患，每个摊位旁都被围得几乎是水泄不通，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声音混在一起，十分地嘈杂。看来这个东城门果然是上河城最繁华的地带。
洛锦在一家布店的门口看到了摆在外面的五颜六色的布匹，其中就有贾小玉给她捎的那种淡紫色的布料，她上前一问，果然是十二文一尺，比平山镇便宜了八文钱。
“怎么样？这里的布很便宜吧？这样，你回去的时候捎点布回去卖卖，总比你空手回去强吧！”贾小玉随手翻着那些布料，对洛锦随口说道，“一会儿咱就进去问问他这店里的布批发价。”
洛锦眼前一亮，把手里的醋卖掉再换成布运回平山镇卖，自己不就有生意可做了吗？要不，卖完了醋，自己又没有什么事了，下一批醋还要等两个月，时间太长了……。
这时，一辆马车从人群里驶过来，在布店门口缓缓地停了下来，马车上拉着满满的一车布，店里立刻走出来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那些布抬到了店里。
那个赶车的人看上去三四十岁，中等身材，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短褂长裤，虽说脸上有一圈络腮胡，但浑身上下却显得格外的干净。
“小玉，咱不在这里买布了，过一会儿，就跟着这辆马车走。”洛锦在贾小玉耳边低声道。
因为她看出这个赶车的络腮胡男人跟布店里的人并不是一家的，布店里的伙计往里抬布料的时候，络腮胡依然悠闲地坐在上面，店里还走出一个人满脸笑容地给他端了一杯水，也就是说，这个人是给店里来送货的，那么这个人的价格才是真正的底价，如果自己真的要把银子换成布，那么即使从布店里批发，人家店里也肯定是要挣上一笔的。
如果从这个络腮胡手里直接拿货，就会省下不少的银子。
贾小玉看了看那个络腮胡，会意地点了点头，她常年在外面混，自然也看出了些端倪。
过了一会儿，马车的布匹都搬完了，络腮胡从店老板手里接过一张银票之类的票据来，仔细地放到了贴身的口袋里，才调转了马头，缓缓地离开了。
洛锦和贾小玉一路跟随着他，慢慢地走出了闹市。
马车七拐八拐地驶进了一个胡同里，胡同很深，两边都是民居，院墙都高高的，一溜的蓝瓦青砖，还算气派，胡同里没有几个人走动，只有几个小孩子在胡同里跑来跑去，不时传来快乐的笑声。
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