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没有进一步追查。加上兆龙的义气,没有人咬他,也不是罪大恶极、有民
愤的,也就停止了对兆龙的追究。
兆龙知道费青青用了不少周折才得到这些消息,刚要谢,挨了两句骂,老实不
言语了。英子也松了一口气。
兆龙决定回北京。
回到北京,没有了“严打”刚开始的紧张劲,老百姓过着正常的生活。说实在
的,“严打”根本不影响本分人,只不过,打架的少了,偷东西的少了,老百姓就
看到这点实惠,正经人也接触不到阴暗面。
他们三个人白天都在屋里,只有晚上出来换换空气,规定只一个小时的时间给
兆龙,一切平安无事。
冬季,三个人去广州玩了些日子,春生找了个房子,让他们住下,在广州过的
春节,很新鲜,没有雪的春节。
大年三十,放了很多的炮仗,喝了很多的酒,说了很多的话。
初三的时候,大家喝着早茶,英子突然额头出了不少冷汗,手扶向肝部使劲地
往里顶。兆龙怕是急症,赶紧送进第一人民医院。医院不外乎是一系列的常规检查,
焦急的兆龙走过来走过去,边走边望着在痛苦中的英子,她脸色苍白,手颤颤的,
一阵阵的疼痛令英子难以忍受。兆龙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一位护士走进急诊室:“哪位是病人家属?”
兆龙赶紧走过去:“我是。小姐。”
“请您到主任医师办公室去一下。”护士小姐很客气地讲。
兆龙紧随其后推门进去,一位花白头发、慈祥的长者请兆龙坐下:“您是病人
家属,想问一下,病人以前可有肝炎病史?”
一种不祥的感觉从兆龙脑间划过,他赶紧说:“我不知道,我去问一下她。请
您等一下。”然后飞跑出去,一分钟不到,又风风火火赶回来,喘着粗气说:“她
八年前得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病?您赶紧说呀,说呀。”
主任医师拍拍兆龙的肩:“小伙子,你要稳定情绪,我向你介绍一下你家属的
病情。通过肝功全项检查,以及CT结果,我们已诊断病人是肝部病变,肝癌,已是
晚期。”
如晴天劈雳,兆龙跳了起来,指着主任医师的鼻子:“不可能,不可能,一定
是他妈的搞错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有点疼痛,打个针,吃个药,哪出来一个肝
癌晚期,搞错了,你们他妈的搞错了。”
主任医师很理解地说:“谁也不愿意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必须相信科学。”
旁边的护士说:“先生,这是我们科室的主任,是国内的权威专家,您应该配
合我们做好患者的医治工作。”
主任医师说:“年轻人,生活中是有不幸发生,我们要勇敢面对,作为你,最
关键的是,关心关爱病人,既要做好保密工作,又要把病人最需要的亲情做到尽善
尽美,你要这个样子,病人肯定会受你的情绪影响,不会有好的医疗效果。尽管是
晚期,我们也要用积极的态度,用最好的医疗方案挽救患者。”
兆龙沉默了半天,问:“我们能不能回北京治疗?”
主任医师道:“只要病人稳定一些,可以到北京去,而且北京的肿瘤医院,是
专科医院,也有助于治疗,况且,北京是你们的家乡嘛。小伙子,你要坚强,这是
我的名片,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兆龙感激地握着医师的手:“谢谢,非常感激,请原谅我刚才的态度。”
“理解,非常理解,到北京马上住院,一刻不能耽误,我将病历和片子都转给
你,小伙子,多保重。”
在医院的洗手间,不敢接受现实的兆龙,点了一棵烟,烟云在向空中慢慢升去,
慢慢地扩散。突然,他手指插进一道砖缝里,死命抠着,砖的棱角磨破皮肉,没有
剧痛的感觉,指甲插在缝隙里,血滴在手掌中,他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我要延
长她的生命!”
兆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忍着心灵的伤痛,走回急诊室,强带微笑对英子说:
“姐,大过节的,你折腾我们,老病新唱,那个死老头,让你在这作手术,我没答
应,这破地方,我不放心,明儿咱们回北京作去。回北京,手术期间,我当家妇,
做经典菜补补身子。”
英子说:“没那么严重吧,还得动手术。”
“嘿,开一刀就完了,这不能替,要不我还真愿意替你挨一刀。”
“你的手?”
“没事,推手术车的孙子撞上我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小姑奶奶。”兆龙装
作轻松。
“德性。”英子和费青青笑了起来。
北京肿瘤医院医生看了英子病历和片子,马上安排她住院,兆龙要求住单人病
房,院方同意了。
主治大夫对兆龙讲:“病人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希望配合,我们的医疗方案是
进行动脉导管化疗,一个疗程一个月,由于病的特殊性,需要一些疗效好的药,像
紫檀醇、人体白蛋白等。但费用……”
“费用不要考虑,好的药您尽管上,惟一的要求就是多延长她的生命。”兆龙
坚定地说。
“那好,我们共同努力。”
“请多费心。”兆龙致谢。
晚上,吃着兆龙亲自做的西红柿炒鸡蛋,英子欢喜得不得了,就是米饭夹生了
些,英子还是吃了不少。
兆龙用脸盆打来热水,细心地替英子擦脸,然后又替她洗脚,轻轻地、慢慢地
很仔细地洗着。看着兆龙认真的样子,英子将手爱抚地在兆龙的脸上一遍又一遍地
摸,心里充满着幸福。
15
英子的每一个动作,都敲打着兆龙的心,他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将痛楚埋在心
里,做着应该做的事情,无奈地等待着生命时间的减少。
看着英子安详熟睡的面孔,兆龙示意费青青出去。两人找了一个还没关门的小
饭馆。
二锅头的盖子打开,二两白酒一饮而尽,又是二两,杯子又见底了,刚要倒第
三杯,费青青按住了兆龙的手:“兆龙,我陪你喝。”
“青青,我们干杯。”兆龙道。
“兆龙,干。”费青青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也毫不含糊地连喝两杯。
喝酒借着情绪,兆龙话就吐了出来:“青青,人这辈子真他妈不是东西,有那
么多难等着你,你想过好日子,老天爷不让你过踏实了,干吗什么事儿都让我们赶
上了,来,喝酒,干。
“我兆龙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对哥们儿两肋插刀,做的那些事,那帮孙子欠
收拾,没一个好挣来的钱。可我就不明白,折腾来折腾去,保护这个,维护那个,
我他妈的就是维护不了英子、英子……维护不了。”
“别胡说,你对英子的好有十分之一给我,我这辈子可就烧高香了。喝酒,不
是缺酒吗?今儿管够,干。”费青青以为兆龙只是心情不好,发发牢骚而已,“难
得你们俩这么情投意合,我他妈的都吃醋了。干哥哥,你也没拿正眼看过我,我就
是要你这样的男人,可没有,得了,你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英子对你真够铁了。”
“什么?青青,你再说一遍,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是我没有福。”兆龙拍
着桌子,又一大杯干掉,拿出藏在身上的诊断证明,扔在了桌上,泪从眼眶中流出。
费青青举着的酒杯,无力地掉在了地上,她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肝癌晚期。
没有哭泣声,只有泪水在流动,面对钢一样硬的坚强汉子,为情爱为生命流下
的真情,费青青忍不住扑上去,抱着兆龙放声大哭。
许久,兆龙缓缓地从悲痛中解脱出来,拍拍费青青的头:“青青,咱们是哥们
儿,我求你三件事。”
费青青边哭边说:“你说吧,三百件我都依你,做什么都行。”
“第一,你我必须像平常一样,千万不可泄露半点病情。”
青青点点头。
“第二,不惜任何代价,延长她的生命。”
费青青又激动地哭了起来。
“第三,帮我购置东西,筹办婚礼,我要和她结婚。”
费青青听到这句话,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这可爱又可贵的男人。
“青青,在她的最后时刻,我不能让她带着任何遗憾上路。”兆龙坚定地说。
发誓要玩死男人的费青青被如此真情以对的兆龙所震撼,为他和英子的生生死
死而赞叹,帮助兆龙完成心愿她义不容辞:“兆龙,这些事儿做起来,很难,我不
是石头人,但是,为你做些事,值,心甘情愿。”
兆龙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过去,要握手。
爽直的费青青带着泪笑说:“你打住吧,我可不习惯这个,真酸。”
两个人开始商议具体办法,并排出时间安排。兆龙告知费青青自己还要替英子
办两件事儿。
北京,首都体育馆。
一场多名歌星参加的演唱会刚刚结束,京城小有名气的“走穴”的穴头付加西,
结算完演出费用,着实赚了一笔,带着一个三六九不懂的女孩,借着找一个好工作
为名,骗回了家中。
付加西脑子活,早在1978年就开始倒腾了,人家走的道又不一样,由于多年政
治统帅一切,粉碎“四人帮”以后,人们急缺文化艺术的充电,一些能人利用手中
的权力,调出尘封多年的经典电影作品以及进口电影,组织在各大部委礼堂放映内
部电影。他们各有分工,有的调片子,有的租场地,有的组织单位,有的将胶片串
场……
付加西就是其中的组织者,倒腾了没几年,积累了很可观的家底。除了赚钱,
还有一爱好,就是利用自己天生的奶油小生的外表,骗取众多良家妇女的爱情,以
各种许诺,找工作、拍电影、当歌手,让女孩子们上当受骗,他的目标是漂亮的女
人。他刚刚打开房门,里面已坐着三个男人,很严肃地盯着他。
“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付加西心虚地问。
为首的一个青年拿出一个不值钱的红腰带,冷冷地道:“有人让我给你带件东
西。”
不等付加西说出两个字:“英子”,青年有力的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其他两个
人将他的脑袋按在桌上,脸部朝上。
一碗硫酸倒在他赖以招人的小白脸上,火烧火燎地疼,皮肤很快嘶嘶啦啦地开
裂,走到这种地步,是他的报应。
英子已开始做化疗了,尽管身子很虚弱,但她坚持要给兆龙织件毛衣,兆龙也
没有阻拦。
像往常一样,兆龙还是亲自做饭,他嫌医院的饭不可口,况且自己的手艺有所
长进。今天做的大米饭、烧茄子,炖的鸡汤,他一勺一勺地喂着英子,还不时开着
玩笑:“老大,享受的滋味不错吧?”
“马马虎虎。”英子也反击着。
“您老人家七老八十啦,该让儿女孝敬孝敬啊。”
“折寿吧你,跟你姐打镲是吧?”
兆龙哈哈大笑,洗了碗,看到英子的脚浮肿,又打来水泡脚。
“姐,这猪爪,可以卖了。”
“卖你个头呀。”英子很开心,兆龙除了偶尔有事出去一两次,除去做饭,这
二十多天,基本上守护着她。
英子的病做过化疗,有一些控制,兆龙听了医生的介绍,心情好了许多,并给
英子买了一个大洋娃娃,放在枕头边上。
晚上,兆龙陪着英子,望着窗外明亮的星星。
英子跟兆龙聊着天:“哎,兆龙,你说人这辈子就这几十年,太短了,跟你呆
不够,等下辈子投胎,咱两家近点,咱俩早早地见面。青梅竹马来他一回,多棒。
“你说,怎么不早认识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告诉你小子,是我英子把你变成
了一个男人,我特自豪,你也没表示表示,将来,你要出了名,请人写传记或小说,
写写道上的事儿,写写你的轰轰烈烈,再写写你对我的有情有义,咱们这点事,够
社会人看的。”
兆龙从英子的话中,感觉英子知道些什么,忙支开话题,生怕触景生情。
“姐,你说也邪门,北京这么大,女的这么多,就单单你长得这么漂亮,正经
一个美人送英雄,绝了。”
“你现在真够肉麻的。”
“肉麻?姐,你是上等佳品。”
“你当我是菜呢。”
“你就是我的菜。”
兆龙和费青青在医院门口吸着烟,默默无言地走动,烟头发出火亮,在漆黑的
夜幕中一闪一闪,气氛很沉闷。
费青青看着一言不发的兆龙,抢先开口:“兆龙,这时候你可要沉住气,明天
英子就要出院了,虽然有些稳定,但是还要做第二次化疗,再往后……我说的话你
明白吗?英子现在最需要的是亲情,如果你整个一个伤悲,她很可能加重病情,而
且很快……”青青说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伤心更勾起了兆龙的痛楚:“她整天微笑地面对我,我根本受不了,又不
能表露出来,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就要……就要……我他妈的快疯了,你说这叫什
么事呀,凭什么就落到英子身上,老天爷真他妈的不开眼,我们招你了还是惹你了,
我操。”兆龙狠狠地猛吸了一口烟,“在厦门,她还拉着我拜那个什么混蛋菩萨,
全是他妈的扯淡,保佑,保佑个屁,管淡用。你说,我一个堂堂的大老爷们儿,竟
救不了自己的女人,那么我们俩换个个也行,为了英子死都行……”兆龙喘着粗气,
手敲着铁栅栏。
费青青说:“兆龙,姐们儿说几句话,中听不中听,你受着。我也是一个女人,
做女人难,难于上青天,为了生存,我必须面对每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老的、少的,
黑的、白的,长毛的、不长毛的,明知道是糟贱自己,还得带着违心的微笑,任他
们骑在我的身上。没有办法,这就是命,谁不想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疼我爱我
的好男人,谁也不想犯贱,这社会就这样,所以,我就反想,不是他们玩我,是我
玩他们这帮孙子。”她管兆龙要了一枝烟,“人呀,这辈子不在乎长短,有个可心
的人在一起就够了,哪怕时间很短,拥有了,就应知足,不是就事论事,黄泉路上
无老少,你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