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性--北京黑帮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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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性--北京黑帮的前世今生-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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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五个小的,姥姥永远是微笑的,到今天,我也忘不掉。那时候,姥姥就有两个
念想,一个是我,一个就是钱能不能花到明天。印象中,为了维持家用,姥姥借过
院里所有的人家的钱,十几口人的吃喝拉撒,是姥姥在扛着肩膀支撑着。任何人都
不知道,在我很小的年纪里,就萌发着一股仇恨,一种抱负,多少次都暗暗发誓,
长大后,一定要出人头地,孝敬老人,报答养育之恩,让姥姥吃好的,穿好的,不
受累不受罪,这也对我以后走上社会为人处事有很直接的影响。
  “我大姨是个幼儿园老师,她是我们家最漂亮的一个,姨夫是个体育老师。老
人好玩,尤其是跳舞,那是她的最大的喜好。兆龙,老唱片你知道吗?就是硬胶木
的老式唱片,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娱乐文化,她不惜装病装精神病,将暖壶打碎,
赤脚踩在尖利的铁片上和热水上,将抄家的红卫兵吓走,自己也因此得了轻微精神
病,还住过安定医院呢。我特喜欢去他们家,跟我们住的大杂院隔两个门,美妙的
音乐,欢快的舞步,让我一切都感到新鲜。她家里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小弟弟
很早搞体育,练游泳的,家里跟供神仙似的,吃最好的,牛奶巧克力,他的零食,
我和大姐姐雪梅都不能动和碰,小弟不常在家,住队训练。雪梅姐是我少时最好的
朋友。
  “小时候我挺牛的,每天早晨一毛钱的早点钱,那是雷打不动,日子再怎么紧,
姥姥都要给我挤出来,一个星期去吃一次上海小吃店三两饭团,或是翠华楼的一套
炸焦圈,其他就是雪梅姐所在的春芳小吃店俩油饼一碗糖浆。雪梅姐和她爱人沈哥
是一个单位的,一个卖油饼,一个炸油饼,哥们儿我享受最佳待遇,油饼比别人大
一倍,糖浆随便喝。他们小组长不在的时候还能免上一次早餐费。外面人多,哥们
儿可以坐在里面操作间吃刚炸热乎的。你说也邪性,那个时候,就这么点托雪梅姐
的神气沾的小光,哥们儿特自豪,感觉特好,进去的时候都挺着胸,好像比吃早点
的人都高了不少,现在想起来,真挺可笑的,那个时候,感觉真挺美好的,虽然穷,
但挺找乐的,梅姐给了我很得意的童年少年的回忆。前几天给我来信,小沈哥哥当
了副科长,雪梅姐经过自己的艰苦努力,已经当上了律师,我真为他们二人高兴。
活得挺不容易的,人家也争气,这背后有多少苦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我母亲只有一年一次的探亲假,每次回来很陌生,吓得我往姥姥怀里扎,但
是一身的军装特吸引我,那时候,印象最深的是,也是最高兴的事,父母拉着我去
王府井,一大堆小人书属于我,别的就不考虑了,根本就没想过与父母团聚亲热,
以致母亲每次走都热泪满面。小,什么不懂,只有他们才有酸甜苦辣的滋味,等他
们回到北京,我已经高中毕业了。
  “大排行老三的是我大舅,中专毕业分配在首钢当工人,落下个风湿性关节炎。
姨舅当中,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打过我,骂过我,为这,姥姥没少跟他急,翻脸。
大舅也疼我,每天清晨五点就要挤地铁,坐班车到石景山,任劳任怨帮助姥姥做家
务。舅妈在平谷县马坊卫生院,二人经常天各一方,小表弟和我就成了他们房子的
造反者。小时候我经常欺负小表弟,虽然打打闹闹,但是现在还挺留恋那时天真无
邪的少年时代。男孩子,哪有不淘气的,大舅的叶子烟,哥们儿没少偷着抽,瞎闹,
一两口就扔了,劲太大。到今天,老爷子和我的关系特好,也喜欢他跟我犯横,挺
有意思的。”易军边回忆边与兆龙对着酒。“排行老四的是二舅,是个演员,去他
家的好多人,现在都成了名人,他娶了个河北省的媳妇,舅妈精神,是个美人,姥
爷不同意。俩孩子加上她都没有户口,姥爷挤对他们,不说话,二舅住在后院,我
老去玩,还时不时偷点好吃的给两个小表弟吃。后来十几年的努力,户口终于上上
了,姥爷流泪,破天荒地开了一桌,请他们全家过前边来吃饭,都团圆了,真不容
易,挺感人的。哥们儿有个挺自豪的事,二舅最小的儿子,长得跟洋娃娃似的,还
自来卷,我经常抱着他,喜欢得不得了,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男孩,特自豪地带他
出去,在车上谁都要逗逗他,说他长绝了,长大之后还拍电视剧、电影。二舅认识
人多,风趣,我们爷儿俩经常逗,特爱跟他在一起,还经常看他演出。你说可笑不
可笑,兆龙,我往后台一站,感觉特神圣,好像自己是演员一样。小时候还跟二舅
犯过浑,拿菜刀追过二舅,派出所都来人了,要不是二舅担着,就带走了。现在想
起来,确实可笑,我和二舅感情特深。你是不是听烦了,没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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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兆龙赶紧说:“没有,没有,正上瘾呢,快讲,哥们儿没有你这福气,听听真
棒,你丫赶紧讲呀。”
  “行,不烦就行,排老五的是三姨。三姨夫是工程师,有学问,我的功课不会
了,就去他们家,也不远,就禄米仓。庆奶奶做春饼那是盖了帽了,现在的春饼差
行市呢,都不行。我记得他们家盖小房子,我去当小工,你说我那时候才多大呀,
小×孩子,愣是吃了九张春饼,还有夹的肉和菜,整个一个肚歪,吃完,活干不动
了,真够现眼的。三姨夫在我眼里就是圣贤,讲话说道理,都一板一眼,让人服气,
人还和气,不拿架子,和三姨一样,都是好人。
  “老六是小姨,靓得不得了,但她最让全家人惦记,她是护校毕业的,分配到
了四川渡口。这可是我们全家的老宝贝疙瘩,年纪轻轻到那么远的地方,又是个女
孩子,这事放在谁家放心呀,一年一次探亲,那时候买肉不是要票吗,你还记得吗?
两毛钱就不用肉票,我组织了三十多个同学,从东单横扫到北新桥,对所有的副食
店大扫荡,一个人两毛,给售货员气的。给小姨买好,拿酱油泡上,带回去,每次
走的时候,全家只有我和大舅不哭,剩下都眼泪汪汪的,后来。我母亲将自己部队
的一位军人介绍给小姨,小姨也终于调了回来,军队的婚礼那真是没的说,够棒。
  “老小的是小舅,是个建筑工人,人又小又瘦,可你就想象不到,他愣是个瓦
工,耍起瓦刀来,一天一千多块砖跟玩似的。我姥姥家整整一排房,都是他哥们儿
帮着翻新的。小舅和我姥爷一样的脾气,倔得很,他尊兄敬姐,孝敬姥姥姥爷,打
过我,可我跟他很亲,拿他当个小爷们儿。舅妈贤惠,对我没得说。我们家惟一的
公主易霞,可是个老实巴交的女孩,比我长六岁,打小就疼我,什么都让着我,真
有个姐姐样,处处为我着想。人家也有福分,一边参加工作,一边搞对象,都是成
功者,尤其是我那个小外甥女,整个一个我姐的翻版,长得一模一样,你说人家怎
么就那么命好,也应该命好,这是全家最让人省心的人,姐夫高高大大的,做得一
手好饭,人挺俊,我姐是抄上了。
  “我姥爷,一个慈祥而又善良的老头,哥们儿有一辆从外国人手中买的小洋车,
前面可以蹬,后面可以带人,红色的,北京市找不出第二辆来,走在大街上,绝对
招人上眼。可更多的时候姥爷愣嘿喽儿着我,天天带我玩耍,童年时代,多一半是
在姥爷的肩膀上过的。哥们儿那时候,真够幸福的,后来姥爷在废品收购站工作,
有一辆三轮平板车,我每天骑着,带着姥爷去上班,下班再带姥爷回来,废品站有
好多收上来的旧书,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看了不少各种各样的书籍,受益匪浅。可
以这么说,自己的启蒙老师就是姥爷废品站的旧书。
  “小时候哥们儿就很聪明,五岁的时候,大舅妈带我到大栅栏去玩,不小心走
丢,我愣是找到警察,让他们开着摩托车,自己认道找着了家,把我们全家吓坏了。
那时候姥姥白天上班,我和姐姐都在学校吃饭,月票和钥匙挂在胸前,左肩书包,
右斜饭兜,学校的伙食特差,大师傅是从农村请的土老帽,而老师的食堂是正宗大
师傅,而且国家对他们有补助,打饭的时候,我就发现一个问题,我姐给我打的是
五分钱的菜,有时候还是甲菜,而她自己打的是一分钱的菜,哥们儿心里很不舒服。
机会终于来了,我发现我们班主任老是爱留同学,经常错过吃饭时间,计上心来,
我管姐姐要了两毛钱,到老师食堂跟大师傅说是给班主任买的,打完饭,送到冯老
师面前,冯老师还说我懂事,将饭票交给我。从此,我和姐姐就可以吃到既好吃又
便宜的饭了。同时,我还时不时从老师饭票里切上两三毛钱,这老师粗心,生活上
大大咧咧,被咱哥们儿给利用了。”
  兆龙笑道:“你小子够坏的。”
  “你听着,还有更坏的,也是生活所迫,大庙让一家服装厂占了,姥姥为了多
挣些钱,跟打扫卫生的工人讲好,碎布头由她打扫,好当破烂卖。你说那能卖几个
钱。看着姥姥弯曲的背影,哥们儿心里真他妈的不是滋味。机会终于来到,俩河北
省三河的,推我们门,姥姥的房子紧挨着服装厂,那天,我记得特清楚,天下着雨,
问我姥姥这服装厂卖布头吗?上初一的我说,你们根本买不走,这儿都是有固定人
收的,但是我可以帮你们买,可每斤必须给我二毛五。姥姥阻拦我,我说您甭管,
就去找了这个厂子的厂长。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小时候嘴也甜,叔叔大爷、姨一个
劲地乱叫,都挺喜欢我的,我跟厂长说是我老家的人,做拖把想买点,请你帮个忙,
还真成了,说好了每个月给二百斤,并当场写了条,这个月就给姥姥挣了五十元,
顶上一个人的工资都拐弯,给姥姥高兴坏了。这还不算,为了扩大战果,每天晚上
趁值班的不注意,从库房偷两大捆布头,日积月累,一个月也挣上十几块,全部给
了姥姥。这样,一直持续了小三年。”易军得意地喝了一大口酒,特别兴奋,兆龙
也很高兴。
  “说实在的,你想想从一尺三寸拉扯到成人,姥姥容易吗?从那时候起,我与
姥姥建立了很深的情感,她老人家把全部的爱和全身心都投入给了我,而姥姥却死
在我的手上。”易军拿烟的手哆嗦着,异常激动,“我是8 月6 日被逮的,9 月20
日检提时,检察院给了我一封信,信是我母亲写来的,到今天我永远都不能忘掉这
句话:孩子,疼爱你的姥姥于8 月30日突发脑血栓病故,临终前,当我们告诉老人
家你不能前来时,老人掉泪了,到死也没有,也没有……”易军热泪盈眶,已经说
不出话来,兆龙忍不住流下了热泪,两个患难兄弟情不自禁地紧紧相拥。

  许久,许久,易军才缓缓地叙述:“……她也没有闭上眼睛。孩子,姥姥是盼
着你回来呀,她多想再看上你一眼,我们已替你磕了头,尽了孝,但愿你早日回来,
到姥姥墓上去看看她老人家。看到这里,我发疯了,戴着手铐,拼命地往外跑,打
伤了两个法警,冲出了检察院的大门,跑到街上,才把我抓回来,为此加了四年刑。
兆龙,是哥们儿害死了姥姥,从那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报复这个社会,只要我
能活着出去,不搅个天翻地覆,我他妈的誓不为人。”
  一拳打在玻璃上,鲜血染红了易军的手,他毫无疼痛之感,又将头撞向门柱,
兆龙赶紧抱住他,易军还在下意识地念叨着:“报仇,姥姥……”额头上的血,流
淌着,易军麻木地重复着:“姥姥……”由于过分的悲愤和痛苦,声音已经变形,
人处在高度激动中,浑身都在颤抖。
  过了十几分钟,在兆龙的拥抱中,易军渐渐有所清醒,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闻
讯赶来的都都七手八脚地帮他裹伤口。兆龙真正看清了朋友易军的内心世界,一个
有良心、孝心,爱憎分明的人。
  人随情绪走,这两天易军连着打了两场架,经兆龙了解,什么都不因为,易军
就出手了。
  头一个倒霉的是“倒流”韩再省,易军认为他看了自己一眼,二话不说,像个
豹子一样,腾空跳起,将他扑倒在地,一顿重拳,不容韩再省反抗,已经鼻青脸肿,
不解恨,又用膝盖猛击他的腹部,等到兆龙赶到时,韩再省像是一只死狗瘫在地上。
  第二个不长眼的是大林子,本来易军就已经放倒一个,你就别招他了,偏不,
显脐×似的,拍拍易军的脑袋:“怎么着兄弟,心里不舒服,有什么气,哥哥帮你
撒。”本来好意,疯狂的易军失去了理智,好赖话都听不懂了,拿起暖瓶照着大林
子扔去。赶紧上医院抢救。幸亏马中从中间周旋,才没有关禁闭,急得兆龙不得不
让黑头时时盯着易军,绝不能再捅娄子,否则该出大事了。
  事情过了一个多星期,兆龙把易军叫到自己面前:“哥们儿,你的心情我理解,
但是,你想过没有,光搓火有什么用,如果能解决问题,今儿咱们就开练,我陪着
你招呼,那还不容易吗。但是管什么用呢?是解疼还是解恨,你所要做的,当务之
急是怎么想办法早出去,这比什么都强都重要,只有到社会上,才能实现你的宿愿。
瞧得起哥们儿,咱们一起并着肩膀干,你有经济头脑,我有对付混蛋的本事,只要
众志成城,就没有干不成的事,你好好想想吧。”
  易军听从了兆龙的劝阻,开始有意识计划外面的事情,并给干妈写信,要求给
予帮助。
  还真别瞧不起不起眼的臭虫,这一年全中队竟然有二十一个人拿下自学高考单
科证书,其中易军一个学年令人难以置信的五门合格,兆龙天天晃荡没见怎么学也
通过三门。
  春节过后,中队来了一批新犯,其中一位是海关的人员,这引起了易军的注意,
两个人做了朋友。他叫齐中华,因走私被判无期徒刑,他与易军很投机,易军向他
请教一些知识,他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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