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飞机”开着是没跑,动作不规范的可就遭殃了,这三个队长块大膘肥,年轻
气盛,挥着的镐棒都带着风,打得是鬼哭狼嚎,哇哇乱叫。这帮人也精明得很,因
为八中队也分了一百五十名川军,底下中队的概不论,早已传到他们的耳朵,任何
的反抗是徒劳的,只得忍受此次饱打,明天还得重打鼓另开张,完成明天的任务。
人是高级动物,总要用智慧和聪明才智维护自己的利益,更何况这帮人精,第
五天,花点子就出来了,而且还被发现了,其实这是在八中队已经玩剩下的东西,
让砖厂的川军拾起来了。在晚上秤重的时候,竟然有四十多个人往里放土坷垃,更
有玩得狠的,放了三块砖头压分量,聪明的发明者就是占长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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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里,“飞机”不用开了,两个棒小伙子,向占长奎发出了攻击,根本没
用家伙,一顿铺天盖地的暴练,长达两小时。人是架回来的,打得绝了,不伤筋骨,
完全可以出工,想就此歇工,没门。八中队没先例,不养闲人。第二天,占长奎就
给赶出去了,这小子跪在地上拾棉花,拾得一点不比别人少。看样子,说教没成效,
用比较直接的方法更实用,给砖厂中队的干部们上了一课。
也真奇怪,在这一个月二十六天的日子里,竟然平安无事,也不见队长进号,
都挺踏实,完不成的,自觉接受惩罚,干完的,没有更多的话语,赶紧休息,养足
气力,完成明天的任务。
等回到砖厂,老支队长已经退休了,来了一位年轻的监狱长,因为规范管理,
称呼也改掉了,一米九十五的大个,整个是篮球队员的底子。新官上任三把火,借
着司法部颁发的新部长令,全面开展规范教育。
圈里就是这样,今天没这事,明天给你出那事,反正不会让你踏实,没时间胡
思乱想。这次的活动还动真格的了,提出了:“干部要像干部,犯人要像犯人。”
见着干部要说“解说词”,其实就是报告词,下级干部也要向上级干警报告。
这回提出来的“监狱要像监狱”就让兆龙和易军没当回事,犯人每个月的伙食
是不是真的吃到嘴里面,是不是真的“严格执法,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社会的
关系户是减刑的规则第一,而在圈里的第二减刑对象是经济大户,第三是不靠钱缘
靠人缘的,脑子灵活的人,第四才是出大汗出大力凭着辛勤的汗水干出来的,比例
名额就少得更可怜。从监狱就可以看到阴暗面,硬托是厅局级,差一些的是支队长、
中队领导,平起平坐是团里边、派出所,剩下的就要与主管队长、小队长周旋,劳
积评着,改造分加着,可你干一天、干一月,还不如中队大笔一挥的改造分比生产
分差出十倍八倍,柳的人找个借口记个功够干活的干一年,如何平衡,没有平等,
只有畸形怪圈土政策,这样一个环境如何摆正改造态度,堂堂正正去做人。综观从
圈里出来的人有哪个敢说没挨过打、挨过骂,没干过活儿是一帆风顺,没受过气,
永远高高在上的没有,一个没有,如果说了,那是吹牛×。
这不,兆龙就接到了负责新下圈的新疆犯的集训任务,还没两天,已经有四个
队长求情要求他手下松些,让自己的关系户别挨打,照顾一下。这一拨下来二十五
名当地犯,半玩不玩的真可笑。说他不玩吧,知道上贡,家里送的大油抢着孝敬,
烟也整条的打过;说他玩吧,二十几个人天天打小架,总想争个一、二、三出来,
等你给他两耳掴子,飞一炮,全都歇菜了,真是狗肉上不了席,一帮车子货。真不
知道这些当地犯上过学没有,正规的队列训练一个不会,必须从头教起,直到踢出
正步,这是圈里人人都得过关的必修课。这兆龙可犯了愁了,甩胳膊一二一,顺边
拨正腿左右看齐,分不出左右,往那一站,是个人,可练起队列,都是一群笨猪。
没办法只有使用高压手段才能有效:“刘新强、周继中、李福禄、严五、高明,
罚跑四十圈,其他人继续自己练踢正步,不能停下来,找揍就出来说话。小崽×,
给我倒茶。”刚十五岁的费通,一副机灵的大眼睛,嘴特别地甜,这号小崽在圈里
不吃亏,谁有好的都愿意给他一口。说这帮人心理变态也好,捧小崽的也罢,反正
这种风气一直在流行,名为“喷崽儿”。
兆龙倒不是这种心理,觉得孩子太小,真要学了坏,怪可惜的,所以管得挺严,
不让他到别的号乱窜,跟这帮人混在一起。可就是这个小×孩竟然在以后干出了与
他年龄不相符的事儿,令兆龙吃惊不小,这是后话。
还有一个六十二岁的老头,走路都颤巍巍的,谁敢动他呀。兆龙只好叫他拿把
扫把,扫院子。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这么一个糟老头子,竟是奸幼犯,
两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让老家伙给祸害了。人真不可貌相,还有一个特嫩的名字——
范思雨,你说可气不可气。
这帮地头蛇,不进行严管一是完不成验收,二是压不住,那是非抬起头来不可,
在圈里谁都可以当牢头狱霸,只要队长给予这个权力,瞎整谁都会,只要有人支持。
所以说,以人治人,是圈里的通病,也是失去平衡公平的所在,横人都是人惯的,
是一条真正的哲理,没有人给脸,给氛围,绝对不可能有市场。
还没结束集训,高明莫名其妙地调到了杂务班,兆龙以后才得知,他就是狱政
科长的亲戚。小崽家里交了钱,买了一辆新的小四轮,当上了自由犯。曹海新、李
福禄调到了菜班,剩下的全是平民草民,只得受苦受累接受教育了,给兆龙急得嘴
上直起泡,每天扯着脖子喊不说,成效也不大。他就决定让高明来训练他们,别看
一米六五的高明,个子不高,手还挺狠,从锅炉房找了个木板子,谁的腿不直,上
去就是一下,罚跑圈,用板子追着人家屁股打,心气挺高,闷黑棍进来的他,到这
里发狠来了,又仗着杂务组的特权和支持,竟然管得像模像样,队列有点意思了,
正步也没有杂声了。监规背不下来,小东西拿木板击打手掌,一下子抡上去,轻的
印迹,重的皮开肉绽,提前三天完成了集训任务,分到了各个组里面。
狱政科长高严登门造访杂务组,笑着对兆龙说:“京城第一坏蛋,高明就交给
你了,不听话就替我揍他,我姐就这么一个儿子,惯坏了。我也忙,没管过他,不
要拘着我的面子,要惹事给我狠狠地整,打坏了算我的,跟你我还放点心。高明,
你给我听好了。就这么定了,殷兆龙,你的哥们儿易军我包了,这孩子你包了,怎
么样?”这一番话,让兆龙不好意思。
“高科长,话可是您说的,得算数。”
“板上钉钉加双保险,没说的。”
“行,这孩子就是这样,得吃点苦头,但是挺聪明的,还挺会来事,不会吃亏
的,您把心放在肚子里,什么事都没有。”兆龙作了保证。
易军进院看兆龙,看见他跟傻子似的抱着个箱子站在门口,等着大班进院,一
问才知道,孙明明的小女儿得了白血病,兆龙想发起捐款,替哥们儿解忧解难,便
上前:“给我写上,一千五。”兆龙记上名字,对着进来的大班喊着:“先别解散,
咱们的难兄难弟孙明明的孩子得了白血病,哥儿几个瓜子不饱是人心,十块八块、
一块两块都行,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啊,好人有好报呀,
快呀,签字登记统一到中队划账献爱心啊,哥们儿替孙明明谢谢了。”边说边鞠躬,
路过的白司务长往箱子里塞了一百元,“谢谢,司务长,白领导贡献了一大张,谢
谢喽。”两个小队长各都掏出了五十元,易军也帮着喊起来:“谢谢二位队长,人
民警察爱人民,警察万岁!”这一刻把所有的人都逗乐了,纷纷喊着要捐,表个意
思,易军维持着秩序,要排成纵队一个一个来。
“易军,过来。”一声尖尖的女声响了起来,启凡警官正在值班室叫他,不用
喊口号,所有犯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身回头,回头率百分之百。
易军接过启干事递过的一百元,连声谢谢。调皮的黑头喊着:“一起跟我喊,
谢谢启干事,预备齐,一二!”
“谢谢启干事。”震耳欲聋的喊声,盖过平时的操练口号,一连三遍,随后爆
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启凡很大方地挥了下手。离开了值班室。捐款还在继续。
到晚上统计数字,加上支队干部,一共捐了九千多元。刚起床准备上夜班的孙
明明知道后,一下子跪在了兆龙的面前,泪流满面,让兆龙一把扶了起来:“杯水
车薪,都是哥们儿的一点心意,倒是应该去谢谢干部们,新来的监狱长就捐了二百,
抽功夫谢一下。明天召开大会,举办个仪式,电视台都要来人,师里也来,人心都
是肉长的,今晚上别值班了,明天好有精神。你是主角,给咱们孩子写封信,要她
多保重。”孙明明握着杂务组每个人的手,连着鞠躬。
第二天的仪式很隆重,梁副师长也赶来了,作了重要的讲话。新来的董立新监
狱长最后发言,宣布决定:“基于殷兆龙、易军助人为乐,积极倡导文明精神,发
起的捐款行动,表现突出,经支队研究决定,给予二人记功奖励各一次,希望砖厂
中队树立精神文明好思想,努力改造世界观,为新疆建设作出贡献,早日与家人团
聚,重新做人,回归社会贡献社会。”
易军非常明白,自己又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得到这一切来之不易,绝对是拿金
钱买不来的效果,自己站在了所有犯人的前列。
各人有各人的高招,董监狱长也有些稀的歪的。砖厂中队每年冬季的时间,用
来备土的工具是推土机,可人家老先生愣说有这么多现成的劳力不使,费汽油钱干
什么,并且闲着的犯人容易脱逃,还是折腾起来好,于是上上下下大干社会主义的
景象出现了。
每人定额一百车,三个人搭帮,一装二推热火朝天地推起了山头。小赏之下奖
勇夫,每超二十车一个鸡蛋或一两大肉,这一下,把不少想吃荤的人积极性调动了
起来,寒风刺骨的边疆比内地相差十几度,竟然为了难得的肉星,光着膀子,喊着
四川号子,一路小跑。知道是干活,不知道还以为拍大跃进如火如荼的大生产的电
视剧呢。川军们有些疯了,反正怎么干都是干,倒不如火起来,挣个肉钱。还别说
真不含糊,一天一兑现,可让川犯作了难,这肉怎么做呀,没刀不说,连个酱油煸
煸色都搞不成。机灵点的,拿地方烟临时走面儿,让杂务赶紧救急,剩下的劳苦大
众也能克服困难,用自己的小铁盆,用水一煮,熟了用盐末子一撒,几口就撮掉了。
兆龙在窗户外看到这景,心里觉得不对劲儿。要知道这是人呀,难兄难弟们,
真的就这么安心改造?真的就敢保证不再犯罪,金盆洗手?恐怕更多的是将扭曲的
仇恨牢牢记在心里,以求有朝一日加倍地报复和补偿所受的这沉重的体力惩罚和不
公的人格屈辱。如若四面开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社会又得大乱一场。
由于平时肚子里没任何油水,猛地一加钢,还真扛不住,多数人拉起了肚子,
所以要药的特别多。搞得兆龙特被动,只好到狱医那里要了两大包黄连素,从窗户
上挨个发放。这正忙着,高明对他说有人吞东西了,兆龙赶紧奔了去。川犯卢生吃
着吃着肉,不知突然怎么触景生情,觉得一阵惆怅,一股莫名其妙的烦涌上心头,
觉得异常撮火,将指甲刀、小铁钉一一送入肚子,这不,开始反应了,等到兆龙赶
到时,这孙子正翻着打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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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高明满脸惊慌的样子,兆龙乐了:“去,到大金子那儿要点韭菜,就说我
说的,去吧。”不大一会儿,高明飞奔而归,将手中的韭菜递给兆龙。兆龙用很平
淡的口吻对卢生说:“说你是个战士吧,你差得太多;往低了踩着你吧,十足的可
怜宝贝。得了,说你真没劲,赶紧吃生韭菜,再喝些凉水,快点,赶紧动吧。”
卢生低着头,往嘴里塞着生韭菜,二十多根韭菜就着凉水下肚了,一小时后见
成效。高明兴冲冲地跑过来:“殷哥,真绝了,指甲刀、铁钉全部屙了出来。”兆
龙一笑,心说兔崽子,你才见过多大的天呀,且学呢。
易军正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剪贴着报纸,启凡警花拿着两个超大的邮包走了进
来。她气喘吁吁,激烈的起伏将胸部凸起部分带动,甚是诱人。易军抬起头视线正
好与那部分平行,感觉不安,赶紧低头,可能女人都能感受到男人的目光,启凡咯
咯笑了起来,既清脆又自然,让易军听得很舒服。“易军,你们哥们儿殷兆龙的邮
包,真够沉的,透着是大户,该不是又孝敬哪个磁器队长的吧?”
易军没有抬头,专心致志地剪贴,随口吐出一句:“您看我们哥儿俩用得着这
样做吗?”
启凡听着不顺耳:“嘿,是不是自我感觉特好?拿豆包不当干粮,为你,连我
都严重违反条例,要是邮包里有枪、手榴弹怎么办?吃不了兜着走的是我。”
易军赶紧认错:“哦,启干事,您老人家辛苦了,要不要打个千,给您跪下呀?”
一句话逗乐了启凡:“这还差不多,跪就免了吧,快元旦了,给我寄几本好的
挂历,如何?”
“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给你寄十本够了吧?给您一个电话,就说我说的,让他
们寄最好的,用特快专递,速速寄来。格格的话,就是圣旨。”
“你们北京人呀,就是油嘴滑舌,嘴甜。”启凡记下电话号码走了出去。
晚上,支队长招待师劳改处的王副处长,照例是摆了满满的一桌。最近一段时
间,支队平安无事,支队长酒兴十足,充分发挥了一下,易军估计他今天干掉了小
两瓶。等客人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