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妇人喊了声：“柳家娘子，好久没见你出来了，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画眉微微一笑。
那妇人好像很习惯画眉如此少言寡语的样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和身边的另一个村妇说话去了。
说来也奇怪，来打水的居然都是女子居多。
反正画眉来了两次，还没见到有男子过来打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子都在外赚钱养家，家中只剩女子的缘故。
桂香轻松的挑起了水在前面走。
画眉小心翼翼的挑了两桶水，肩膀还是有点痛，但是比起上次的痛不可当要好的多了。
前后都沉甸甸的，这副瘦弱的身子挑着有些吃力，不过，好赖是能挑的动了。
桂香体恤画眉身子虚挑水吃力，也将脚步放慢了些。
就是如此，画眉的额上也冒出了一点点汗珠，觉得肩膀越来越重了。
一小段路似乎走了好长时间……
画眉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道：“桂香表嫂，我想歇息一下。”实在是挑不动了。
桂香应了一声，就停了下来。
画眉长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肩膀。
桂香关心的问道：“画眉，你身上的伤如今好些了么？肩膀还疼吗？”
若是这话是从那个张氏嘴里说出来，画眉一定是满心不舒服。不过，此话从桂香口中说出来感觉自然完全不同。
画眉可以感受到桂香问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关怀。
有些感动，有些温暖……
“已经好些了，就是挑水的时候，扁担压在肩膀上还有些痛。休息会儿就应该没事了。”画眉笑道。
桂香嘱咐道：“你也不要太劳累了，家中的活少做些，多休息休息。”
画眉叹了口气：“桂香表嫂，家中的活我不做谁来做？云生整日看书，月荷还那么小，每天跟着娘学绣活，书怀天天不回家。我只好多做些。”
顾氏其实也不是懒人，整日里忙着做绣活。一家人的生计都靠着那根小小的绣花针。顾氏也很累很辛苦。
这一阵子默默观察下来，画眉发现顾氏虽然爱指挥她做事，但是顾氏自己也没有闲着。这么一想，画眉心里平衡许多了。
一提到柳书怀桂香就皱起了眉头：“书怀自打跟着来顺迷上赌之后，人就像变了个模样。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的柳书怀又是个什么样子？
第二十九章 月荷的亲事
画眉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副这样的画面：年少的柳书怀在灯下捧着书看，这时，画眉款款走了过去，喊道：“书怀，你休息会吧！”
柳书怀回头一笑：“画眉，我再看会儿书，你先去休息。”
灯光下，柳书怀的脸很清秀……
这又是画眉的记忆吗？这就是柳书怀和画眉刚成亲时候的样子吗？
这个身体总会不时的冒出些古怪的记忆，她就像看电影似的通过这些片段来了解画眉的点滴过去。
桂香见画眉一言不发一脸惘然的样子，还以为她因为自己提到柳书怀倍感伤心，立刻就转移了话题：“画眉，能走了么？”
画眉点了点头，又挑起了水桶。
日头已近中午，到了家里把水倒到缸中，已经来不及再去挑水了。
顾氏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画眉一见忙过去帮忙，省的顾氏见她闲在那儿又不顺眼。
中午的饭菜还是简单的可怜，画眉已经习惯了，苦中作乐的想道：少盐寡油的素食，多健康的饮食方式啊！
现代人追求的健康饮食不就是这样么？这时候的菜没有任何的农药化肥，没有什么转基因的困扰，没有多余的调味料，在现代想吃这样纯粹的菜都吃不到了呢！
婉儿吃着青菜，看画眉又在那发呆悄悄的抵了抵画眉：“娘，你怎么不吃啊？不吃饱了肚子可是会饿的。”
画眉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了回来，对着婉儿笑道：“娘正在吃，你也多吃点。吃饱了才能长的高高的。”
这么小的孩子整日吃这些蔬菜不见荤腥怎么成？难怪婉儿的胳膊这么细瘦。孩子可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呢！
画眉不由得心疼起婉儿来。婉儿倒是很习惯这样的饭菜，吃的很香。
不由得想起了在现代时看到过的一个孩子来。记得见过一个朋友的女儿，小小的年纪特别挑食。都已经六岁了，还要大人喂着吃饭。每到吃饭的时候，一家子人围在旁边哄她吃饭，吃一顿饭比打一仗还累
看看眼前的小婉儿，小小的个头，不过才四岁，却这么懂事的自己安静的坐在桌子边吃饭。碗边连一个米粒都没有掉出来，从不抱怨有没有肉吃，真是惹人怜爱。
画眉心中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改善生活，最起码要让婉儿吃的好些。
画眉的目光引来了顾氏的注意，顾氏看了眼婉儿，居然叹气说道：“明日婉儿要过四岁的生日了吧，家里也没别的好吃的。到时候把鸡圈里的鸡宰了一只烧了给婉儿吃吧！”
院子角落一个小小的鸡棚里养了十余只母鸡，每日下的鸡蛋都被顾氏小心的攒了起来，据说可以拿去换些油盐来。
婉儿先是一喜，后来想想又摇了摇头道：“奶奶，不用了，你煮个鸡蛋给婉儿吃就行了。家里的母鸡留着下更多的鸡蛋，要是宰了多可惜啊！”话是这么说，婉儿的目光中还是流露出了对香喷喷的鸡肉的向往。
画眉鼻子一酸，不知怎么的，眼泪似要夺眶而出。
心里有一处，忽然像被这个小小的婉儿融化了。一直都没觉得自己会在这个家中待多长时间，总觉得自己有机会就要跳出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这一刻，画眉才发现，她的心已经自动接纳了这个可爱的女儿。
以后，不管怎么样，她也舍不得扔下这个小婉儿了……
顾氏也是心中一酸，目光中流露出对婉儿的爱怜：“没关系，家里的母鸡多着呢，杀一只还有别的鸡会下蛋的。明日一早就让你娘杀一只鸡，留中午烧了给你吃。”
画眉本来听了还挺高兴，可听到后来就傻眼了。
怎么又是她啊！她哪里会杀鸡啊……
从小到大连鱼都不敢宰，都要让鱼贩们杀好了再拿回家。更不要谈活生生的鸡了！
画眉张口就要说我不会杀鸡，可一看到婉儿开心的样子就说不出来了。
诶，豁出去了，杀就杀一回吧！
月荷听后也很开心：“娘，明日真的要杀只鸡吗？我都好长时间没吃过鸡肉了，上次吃的时候还是过年时吃的呢！”
顾氏慈爱的看着月荷说道：“大姑娘家的，提到吃的这么开心，小心被人家笑话嘴馋以后嫁不出去。”
话虽如此说，可满眼都是笑意。
云生年龄大一些，不至于像月荷似的喜形于外，不过，看的出也很高兴。
画眉心里微微酸楚起来，这个清贫的家啊……
顾氏喃喃自语道：“今晚书怀回来得告诉书怀一声，让书怀明日别出去了。到时候再打点酒来。”
画眉暗中叹气，顾氏还真是疼自己的儿子，这时候都对那个不成器的柳书怀念念不忘。
刚吃完午饭，张氏居然到家中来了。
顾氏对张氏好感有限，面上还是笑着招呼张氏坐下。吩咐画眉去给张氏倒杯水来。
张氏连连摆手：“不用了，我来又不是专门喝水的。有正经事来找你呢！”
画眉立刻就猜到了是为了给月荷说亲而来。
果然，张氏开始提到了她那个亲戚：“柳家婶子，我今日来主要是为了月荷。月荷今年也不小了吧，不知道有没有许好了人家？”
顾氏自然也听出了张氏的来意，愣了一下之后，笑道：“月荷年龄尚小，暂时还没有定好人家。”
月荷本来还在旁边，一听到这话脸微红，低头回了自己的屋子，不肯再出来了。
这年头，亲事都是父母做主。爹爹已经去世了，她的亲事自然就是顾氏说了算。
张氏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柳家婶子，我那个亲戚家住在镇子上，家境很是殷实。家里开了间铺子，卖些铁器。家中已有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如今就剩一个儿子在家。今年十四岁，和月荷的年龄很是相配。托我替寻个好人家的闺女，这不，就想到月荷了。”
顾氏笑吟吟的听着，不紧不慢的问了句：“兰英，你这远房亲戚如此好条件，为何却要到我们这个小村子里来寻门亲事？可以就在镇上说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嘛！”
张氏目光有些闪烁，口中却尽是好听的：“他家就想寻个长相讨喜的温柔的姑娘，至于家境什么的无所谓。再说了，柳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那可是出了名的秀才，以诗书传家。这谁不知道？你们家月荷比起别家的姑娘来自然多了份修养学识。”
这话说的顾氏心里很是舒畅，笑着说道：“这话说的倒是真的，我家月荷也能识一些字，比起一般的姑娘来总是不一样的。”
张氏又捧起了顾氏：“柳家婶子，这可不是着意奉承你。你们家人人识字，连娶进门的媳妇都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才女。我们这些普通人家哪能比得了。”
顾氏快慰的笑了。
画眉带着婉儿在旁边听热闹，没想到会说到自己的身上来。
原来以前的画眉还是这么一个有名气的女子呢！
看来，在这个社会里，女子识字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啊！
顾氏和张氏聊的热乎，这厢画眉和婉儿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最后，张氏又提起了一开始的话题：“柳家婶子，您看月荷这事……”
顾氏笑着说道：“总得让我好好考虑一下不是？这可不是件小事情，等我想想再说吧！”
张氏立刻就明白这“想想”的含意，大概是要去打听打听，谁也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就轻易的答应亲事。
张氏识趣的告辞了。
顾氏到了月荷的房中，不知和月荷说什么去了。
第三十章 婉儿生辰
画眉带着婉儿到了云生的房中，云生见了婉儿露出了笑容，招呼婉儿过去。
婉儿很是喜欢自己的二叔，黏到了云生的旁边不肯走。
云生放下了手中的书本，陪婉儿玩了起来。
画眉正好翻了本书看了起来，也算难得的休息一下，看看书打发时间挺好。
婉儿喊道：“二叔，我想到外面去玩，你陪我去吧！”
云生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婉儿欢呼一声，拉着云生的手就出去到了院子里。缠着云生讲故事给她听。
这是婉儿的新爱好，如今婉儿是个故事迷，最爱听故事。现代的孩子们有动画片看有故事书看，古代的孩子能有什么娱乐？
婉儿又这么小，还不到认字读书的时候，画眉只好给婉儿讲故事听了。反正自小到大看过的童话数不胜数，随便拿一个出来编编改改就行了。
婉儿如今一有空就缠着画眉给她讲故事，如今又去缠着云生去了。
云生讲故事中规中矩，自然不会像画眉那样讲什么大灰狼小白兔白雪公主小红帽之类的顾氏，只会讲些书中的历史典故。
婉儿听了几句就觉得索然无味，嘟着嘴道：“二叔，你讲的故事一点也不好听。娘讲给我听的故事可好听了。”
云生顿时来了兴趣：“哦？真的吗？那你讲一个给二叔听听好吗？”
婉儿想了想，把画眉讲给她听的第一个故事讲给了云生听。
画眉在屋里隐隐约约听到了婉儿和云生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将耳朵竖了起来。
咦？婉儿这是在干什么？好像挺耳熟的啊！
仔细一听，画眉才听出婉儿是在讲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
婉儿虽然是个四岁的孩子，但是记忆力很好，口齿伶俐清楚，居然把故事讲了个八九不离十。
画眉不禁为婉儿的记忆力所折服，看不出婉儿如此聪慧。只听过一次的故事居然讲的如此之好，嗯，是个可造之才啊！
若在现代，四岁的孩子应该是上幼儿园的年龄。婉儿这样的年纪，不知道识字可不可以……
画眉心里盘算起了婉儿的教育问题。
云生陪着婉儿玩了好一会儿，等进了屋后，见画眉还在翻着书看，随口问了句：“大嫂，你讲给婉儿听的故事我怎么从来都未听说过。”
画眉一阵冷汗，支支吾吾的道：“我随便编的。孩子嘛，都喜欢小动物。我就随口编些小动物的故事给婉儿听。没想到婉儿这么喜欢。”
云生奇怪的看了画眉一眼：“大嫂，你干嘛如此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觉得你编的故事动听极了。”
画眉只好掩饰的笑了笑，不知怎么的，对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小叔老是有点紧张感。
这个年方十四岁的少年眼睛似乎特别敏锐，画眉总担心自己有什么异常会被看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太心虚的缘故。
当晚柳书怀没有回来，吃晚饭时顾氏站在院子门口翘首望了许久，一直未等到柳书怀的人影。顾氏心情显然不大好，饭桌上气压有点低，各人都是默不出声的吃饭。
画眉对这个结果倒是在意料之中。
第二天早上起来，到了柳书怀的房中一看，果然床铺连动都未动过。
画眉叹了口气，真是个死不悔改的家伙，不过几日就原形毕露了。
也别对这种人抱有任何期望了。
婉儿跟在画眉的后面，轻轻的问道：“娘，爹是不是昨晚又没回来？”
画眉回头摸了摸婉儿的头，“嗯”了一声。
小小的婉儿居然也叹气：“爹一不回来，奶奶就会生气。奶奶一生气，就会骂娘了。婉儿最不想看见娘被骂了。”
画眉将婉儿搂进怀中，为婉儿的童言童语心里一颤。只觉得怀里的小小身子似乎有许多的力量，足够保护她飘动无依的心灵……
身后响起脚步声，画眉一听就知道是顾氏来了。
顾氏瞟了眼床铺，只觉心里一阵烦躁：“书怀昨晚又是一夜未归吗？”
画眉小心谨慎的点了点头，生怕顾氏又迁怒于人。
顾氏果然哼了声，然后责怪起了柳来顺：“书怀前几日还好好的，待在家里哪儿都没去。都怪来顺，非把书怀拉了出去。”
画眉心想只要不怪到我头上就成。
顾氏抱怨了几句，想到今日是婉儿的生辰又振作起精神来：“婉儿，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