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K省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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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K省纪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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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糟的事。 
“说完了吗?”等志英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贡志和问。 
贡志英扭转身去,不理贡志和。 
贡志和沉吟了一会儿:“好吧,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我也只能把什么都跟 
你说了。大哥牺牲前,曾经跟我长谈过一次,说到嫂子的一些情况……” 
贡志英一怔:“嫂子的一些情况?他为什么要跟你谈嫂子的情况?” 
“很长时间以来,我和大哥之间一直保持着一个好习惯,每隔一段时间,比如 
一年半载的,就要长谈一次,交换一下对各种问题的看法。这个习惯从我们俩在北 
大读书时就开始了。有时候,国内外发生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我们也会临时找个 
时间,凑一块儿,交换各自的看法……那天晚上,原定的话题并不是要谈大嫂。但 
谈着谈着,怎么就谈到了她……”“大哥为什么要跟你谈自己的妻子?难道他预感 
到自己要出事?要……一去不回?”“不是他有什么预感。他说他早就想跟我说说 
这件事了。但……总开不了口……”“到底是什么事?”“你得向我保证,在没得 
到我允许之前,不把我今天告诉你的事,透露给任何人,包括嫂子本人,也包括爸 
爸在内。”“有那么严重吗?”“保证。”“我……保证……” 
“说坚决一点。”“你怎么那么多事儿?”“说。”“我保证。” 
然后,贡志和就把那天晚上贡志成跟他说的那些情况,一五一十地对贡志英说 
了。但在两个关键之处,也许是出于一种本能吧,他保留了没说。一,他没告诉贡 
志英,大哥发现修小眉跟张大康有相当密切的来往;二,他没告诉贡志英,某一天 
的晚上,大哥曾在修小眉的手包里看到过一张十五万元的银行存折。第二天,这张 
存折就不见了,以后再也没有在他们家的任何地方出现过。 
贡志和说了大约五十分钟,翻来覆去所说的,主要是在告诉贡志英,大哥和嫂 
子的关系绝不像家里人从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和美,协调。而且大哥怀疑嫂子参与了 
些不正当的经济活动和政治活动。“大哥说,嫂子的心其实并不在他身上。这一点 
尤其在这一两年表现得尤为突出……” 
贡志英完全傻了。完全呆了。过了一会儿,她好像突然醒过来似的,直瞠瞠地 
看着贡志和间:“怎么证明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确实是大哥牺牲前亲口告诉你的 
;怎么证明,这的确是大哥本人对大嫂的怀疑?怎么证明这不是你编造的?” 
“怎么证明?谈话现场只有我和大哥。当时,我也不可能对大哥搞现场秘密录 
音。” 
贡志英一下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拿不出证据……你拿不出证据!!我的二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样的事能乱说的吗?这事太重大了。太重大了。我不能 
只凭你这么一说,就相信这些话是大哥说的。大哥大嫂一直相处得非常融洽,他们 
相亲相爱,相敬如宾。大哥牺牲后,大嫂那么痛苦。这么多年,她对我们大家又那 
么好……她当了那么多年的牙科大夫,历来为人谨慎,谦和,宽容,无论在政治上 
经济上,都没有一点点野心。她怎么可能背着爸爸、背着大哥,背着我们这样的家 
庭,去参与那些不正当的经济活动和政治活动,又跟什么张大康掺和在一块儿?而 
且提出这种怀疑的恰恰是最了解她、也是最爱她的大哥。你怎么让我能相信你说的 
这一切全是真的?” 
“志英,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不能冷静!不!!我不听你说!!!”贡志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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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K省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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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今天,马扬又起得很早。他总说自己是“农民”,因为他习惯早睡早起,就像 
中国亿万农民千百年来所惯常的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他今天起得甚至比往 
常还要早,在院子当间的那个木料堆上默坐了好大一会儿,东边的天肚沿上才慢慢 
泛出一点灰白和灰蓝,以后又掺进了些许的粉红和橘黄。他不知道贡开宸会让他在 
这个新址里待命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或者更长,三个月?半年?不会吧……他 
这样安慰自己。那天,他一答应不走,第二天组织部就派了两辆卡车,一气儿把他 
家搬到了这儿。据说这也是贡开宸的指示,让他立即搬离原先住的那地方,以免除 
各种干扰,让他安安静静地等待新的任命。其实……有这必要吗?看来这位贡书记 
还是不了解我马扬。马扬是谁们干扰得了的吗?马扬这样想道。再说,大山子市区 
跟个老掉牙的磨盘似的,本来就不大,剩下那几道浅浅的“沟儿”啊“坎儿”的, 
你能“躲”哪儿去哟!但,话还得说回来,事实证明,还真不能说搬家一点儿作用 
都不起。起码通过“马扬搬家”,大山子人明白有人不希望大家伙儿这时候再去纠 
缠他,这是第一。第二,大山子的老百姓们再一想,马扬已经留下了,至于,到底 
把他往哪儿搁,怎么使唤他,这的确不是平头百姓们吵吵就能解决的细事。中国老 
百姓特懂事。您瞧,这十来天,果不其然,几乎没什么人来围马扬了——说实在的, 
人家不是不知道他的“新家”在哪儿,可以这么说,真要来围,一围一个准。但就 
是懂事。不围了。都等着。 
“且看下文分解。”‘……是啊,没人来围,没人来找的日子,真安静啊…… 
新家在市郊,是一排旧车库改装的房子。钢筋水泥。上下两层。上头那层是后 
加的。 
楼梯砌在了西头的外墙上。院子不算小。十几棵高大的加拿大黑叶杨围着院子 
间隔地长一圈儿,就算是院墙了。屋后还有一片不大的黑叶杨林。离这片黑叶杨林 
不太远的地方,就坐落着那几个大大的露天矿坑。 
这几天,马扬正在院子里做着一点木工活儿。难得一闲。书也看烦了。非常时 
刻,串门儿更不好。他知道这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将它们拿了去报告给 
贡开宸。何必搅得上下都不安呢……干脆,做点木工活吧。但今天这时候就动斧子 
动锯,似乎太早了点,动静会很大,怕吵了黄群和小扬,于是他折身从木料堆上站 
起,耸耸肩头上披着的大衣,准备踱出黑杨林去走一走;一回头,却看见小扬站在 
楼上的走廊里正呆呆地注视着他。他叫了一声“小扬……”小扬跟个惊着了的小鹿 
似的一扭头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女儿是他的骄傲,长得特别像他。(哦,造物主,您真是个无比奇妙的神灵!) 
无论是内心的炽烈执著,还是外表的文静理智,都比他更“完美”更彻底。(他在 
她三岁时就断然地看出了这一点。哦,造物主,感谢啊,感谢您这想挡也挡不住的 
恩赐!)而让他尤其感到自豪的是,女儿自小就特别地缠他,特别地偎他。第一次 
送女儿进全托,女儿哭着喊着死活不上车,嘴里叫的全是:“爸……爸……你不要 
我了?你干吗不要我啊……”马扬起码有三次红着眼圈恳求黄群:“别送她去全托 
吧?啊?别送了吧……”女儿去全托后第一次回家过周末,时任大山子矿务局副局 
长的他,断然把当天下午所有的公务活动都改期了,为的什么?为的要到班车站上 
去接这个宝贝女儿。一直到她上初中,住校,周末一回家,噔噔噔跑上楼来气喘吁 
吁,冲进家门,第一句话问的准是“爸呢?爸不在家?”然后就去各个房间找,找 
一圈,才泄了气儿似的,扔下书包和一袋换洗衣物,嘟着个小嘴,追着黄群问: 
“爸啥时间才能回来?”黄群气不打一处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她的小鼻尖, 
瞪大了眼反问:“喂。喂。你是不是也该问候你老妈一声?”“您不是在这儿嘛… 
…”她一边解释着,一边嬉皮赖脸地纵过来,一下扒住黄群的脖子,亲上一口说道 
:“好好好,问老妈好……妈,我可想你了……”“去去去,滚一边儿去,假模假 
式的,干啥呢?!”然后母女俩就搂一块儿,嘻嘻哈哈乱笑一通但这一年多,女儿 
突然变了,完全莫名其妙,常常躲着马扬,也躲着黄群,成了他俩一大心事儿。总 
担心着,保不齐哪天这宝贝闺女会给他们捅出一档子惊天动地的娄子来。而这天早 
上,果不其然,就“出事”了——做完早饭的黄群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马扬,小扬 
不见了。“怎么可能?刚才我还见她来着。”“就是不见了嘛!”“你去她房里找 
过没有?” 
“找啦。没有。”“怪事儿……”马扬不信,又跑回小扬房里去找了一遍,果 
然没有。于是,两人忙又去黑杨林那边找,终于在林间某一段湿软的土地上发现了 
几只女儿刚留下的脚印。他们循着脚印寻去,穿过这一小片高大而茂密的杨树林, 
女儿的脚印断断续续地一直向郊外的原野上延伸去了。 
清晨的原野宠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就像是一片浮动中的海平面,若隐若现。 
他们大声地叫喊。喊声一直传得很远很远,甚至都惊起了几只小鸟。突然间,他们 
看到有一个黑点在远处的矿坑边伫立着。他们跑近一看,真是小扬。穿得非常单薄 
的马小扬双手合十,伫立在矿坑边上,凝望着眼前这个仿佛散发着某种巨大魔力的 
大坑,完全陷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地之中。 
“你干啥呢?想吓死我们?!”气喘吁吁的黄群一把搂过马小扬,责备道。 
马小扬紧紧地依偎在妈妈怀里,浑身怕冷似的索索打着颤,却只是一声不响。 
黄群想再追问,让马扬使了个眼色,制止住了。一直到坐到早饭桌旁,一家三口谁 
都没再提这档子事。再熬到吃罢早饭,黄群实在忍不住了,不顾马扬一再发出暗示 
性的劝阻,问道:“到底怎么了,女儿?”一边问,一边伸出手去想摸女儿的额头, 
试试她是否病了。 
马小扬躲开妈妈的手,搁下碗筷,只说了声:“我上学去了。”回自己房间, 
在湿毛巾上擦过嘴和手,收拾了书包,刚要走,马扬和黄群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马 
扬掏出几张一百元的大票,问:“不是说又要买校服吗?够不够?”马小扬接过钱, 
只淡淡地说了声:“谢谢。”黄群提出要跟她一块儿走:“你等我一会儿。这一段 
路特别背。听说前一段时间这儿出过两档子事。”马小扬死活不愿意让她跟着。黄 
群忙解释:“反正我也是要去上班的嘛。”马小扬赌气似的从肩上取下书包,往沙 
发上一扔。本小姐不走了。您瞧着办吧。黄群只得松了口,无奈地说了声:“好吧 
好吧。你自己走。自己走。”马小扬这才重新背上书包,逃也似的快快走掉了。 
黄群和马扬只得依靠在门外走廊里的那根白皮栏杆上,目送女儿骑车远去。黄 
群忧心冲忡地催促:“你是不是该跟你这位宝贝闺女好好谈一谈了。你没觉得她最 
近老是那么恍恍惚惚的……” 
“青春期嘛……”马扬叹道。 
“我们青春期是那么恍惚的么?”黄群马上反驳。她最不满意马扬的就是这一 
点,只要一谈到小扬的什么“问题”,他总是百般为她辩护,而且强词夺理。每逢 
这种时候,他所有的判别能力和原则精神都降到了最低限度,就好像她这个亲妈一 
定会把他这个宝贝闺女生“吃”了似的。 
“时代不同了嘛。我们那时候根本就不允许你恍惚嘛。”马扬笑道。 
“现在就应该允许这些十来岁的孩子恍惚?你说你这是什么观念?!有你这么 
宠女儿的吗?!” 
马扬忙让步道:“你跟我起什么急嘛?好像是我在恍惚似的。找个合适的时间, 
跟她谈一谈不就行了嘛。” 
“你以为你不‘恍惚’?这段日子我瞧你‘恍惚’得厉害!紧着在家锯这个砍 
那个的,烦死人了。还真把自己当个小木匠了?都十来天了,这个贡开宸连一点信 
儿都没有。到底想怎么着我们?是死是活,也给个话啊。别不死不活地这么吊着我 
们!当初我就跟你说,他留你,绝对不怀好心!你上中央告了他,他还能善待你? 
这么大度的领导干部,他妈还没怀他哩!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操点心,赶紧去找找 
省里的那些头儿说道说道……贡开宸在搞你的专案。你知道不?他一直在派人调查 
你。你知道不?再怎么的,你也是在中央领导跟前挂了号的人。你就由着他这么折 
腾你?这个贡开宸到底想干什么?打击报复也不能搞得那么明显,那么蠢嘛!” 
马扬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贡开宸在“调查”他。有人暗 
地里给他递过这个消息。(这就是“政治”!)他不怕任何“调查”。怕调查,就 
不是“马扬”。另外,他也不认为贡开宸迟迟不给他下达新职任命,是蓄意在筹划 
一场严重的“打击报复”。说实话,他不是没有这样担心过。有那么两三天时间, 
他也非常担心。但基于多年来对贡开宸为人和政治品质的了解,随着时间一天天过 
去,随着某些迹象的出现,他认定,贡的确是在筹划着什么,但他所筹划的绝对不 
是对他马扬的一场“打击报复”,而是一场更大范围更大规模的政经行动。贡是想 
把马扬纳人到他这个“大行动”中去。现在只是不清楚贡的这个“大行动”究竟针 
对什么而来,更不清楚最后在这场大行动中贡又会怎么使用他……难道他真的已经 
明白我的价值所在了吗?这恰恰是马扬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他想起当年的一回经历。那时,他还只有十四岁。在老家,过完周末,背 
着食用一个星期的生米和咸莱疙瘩,还有一小袋红辣椒粉,步行回学校,走过荒原 
;突然间头顶上乌云翻滚,雷声震耳,天地交合,闪电不绝。整个荒原上只有他自 
己一人。雷仿佛就在他头顶上方三尺的地方轰鸣,而闪电则在不断地撕裂地平线上 
的那片云空以后,迅速游动到离他方圆仅仅数百米的一个范围里,连连劈倒并点着 
了好几棵大树。大雨也随即倾盆而至。他无处可藏,更是无处可去。浑身早已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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