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子泪- 第29部分

两相客气一番，皇上当朝下旨，纳柳风雪为妃。因怜其远嫁而来，特赐她本姓为号，封为“柳妃”，赐住景阳宫。并下令当晚设席，大宴来客。

与此同时，承乾宫的冷烟终于褪去穿戴了三年的素衣净服，换上了一件水红色的衣裙，衬得脸色极好。

“姑娘穿的真美。”心妍赞叹道。

“是吗？如此甚好。”冷烟拉开裙角，轻轻地旋了一个圈，浅笑道：“今日皇上大喜，我自然要穿得喜庆一些。”

……

是夜，太和殿内，笙歌曼舞，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无聊至极而出来散步的冷烟远远的听见那弦乐之声，不禁心生讽意，却又一时想不通这讥讽之意从何而来。

今夜，承乾宫的宫女们都去太和殿帮忙去了，或许是怕她触景伤情，李懿轩只留了冷烟一人，还特意吩咐最好不要出门。

可是，不出去，就能当做这场婚事并不存在么？真真是幼稚。

冷烟漫无目的的走着，竟走到了一片枫林之中。借着皎洁的明月，枫树上的红叶隐隐约约，别有一番美感。

这时，枫林深处传来一阵箫声，箫声低宛清澈，却有一抹淡淡的忧伤倾泻而出。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直听得冷烟入了迷，忍不住一步一步的寻着箫声而去，口中更是随之轻吟。

“缺缺月挂疏桐，

漏断人初静。

时见幽人独来往，缥缈孤鸿影。

惊奇却回头，

有恨无人省。

拣净寒枝不肯栖，

寂寞沙洲冷。”

曲毕箫静，冷烟已经走入枫林深处。只见一人背对着自己斜倚在一棵枫树上，听见脚步声，握着竹箫的手臂垂下，转身望了过来。

冷烟见之一楞，立时上前行礼道：“奴婢给王爷请安。不知王爷在此，扰了您的雅致，还望恕罪。”

李承泽静静的望着她，忽而温和一笑：“姑娘千万莫以奴婢自居。旁人不知，本王焉能不知？”

原来今夜宴请西塞使者，京都四品上的官员都要陪同。所以李承泽才会出现在宫中，只是始终不习惯太过喧闹的氛围，向皇帝告了个假，便退了出来——放在同僚眼中倒也合理，毕竟这君臣二人离心之事已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当然，在如意局见过他二人笑语晏晏的冷烟自然不会这样认为，不过也不敢擅自揣测什么。

“不知王爷如此善音律，真是令冷烟饱了耳福。只是不知王爷为何不在太和殿举杯畅饮，却跑到这无人的树林孤芳自赏？”冷烟也不虚伪做作，浅笑问道。

“哦？貌似孤芳自赏的并非本王吧？姑娘你不也是如此么？”李承泽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朝那灯火通明的太和殿望去，淡然道：“实在不喜欢太过喧闹的场所，才逃了出来，不想竟遇见姑娘。”

“无意中扰了王爷的清净，冷烟汗颜，这就退下了。”说罢，冷烟施了一礼，转身欲走。

不想，却被李承泽出声制止：“一个人太过凄冷，若是姑娘无事，不妨陪本王坐一会吧？”

冷烟诧异的回头。

……

夜凉如水，月光似华。

稀稀落落的枫树林中。一男一女席地而坐，背靠着同一棵枫树。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似乎这两人在从前的岁月中也并没有太多的交集。空气中流淌着静默的气息，然而却并没有让两人心生尴尬或不适。

冷烟抬头望月，一轮明月孤寂的挂于半空，焕发出明灭的光芒，试图给失意人些微慰藉。失意人？冷烟想着，不禁低笑出声。自己哪里称的上失意人？从未留意，何来失意？

在李懿轩的温柔宠溺之下，自己偶有回应，但更多的只是一昧的回避。因为自己深知，不能对他抱有期盼，不能对任何人抱有期盼。

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岂不更好？

明月在上，仿佛让冷烟刹那回忆起自己平淡寡味的一生，无望亦无涯的一生。整整十七年，宛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而自己，终究是一事无成，一无所有啊。

听见她笑过又叹，李承泽仍是合着眼帘，却问道：“姑娘素来冷淡，怎么忽然郁郁了？”

“只是想到一些自己的琐事而已，为自己这碌碌无奇的一声感到凄冷。”真是奇怪，冷烟居然没有虚掩的意识，竟然难得的将自己的心事向外人说了出来。

“哦？那你可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呢？”李承泽问道。

冷烟低首，沉吟良久，才涩然笑道：“想了许久，都未想到。怕是真的没有什么是我想做想要的了。”

李承泽听出她声音中的困惑与落寂，不由一叹道：“人生在世，总是要有些精神支柱的。倘若连这也失去，也未免太过无趣啊。”

无趣？可不就是无趣之极？若是让自己在三年前死去，或许更好吧？冷烟默默想着，忽然问道：“那王爷您呢？您的支柱又是什么？”

李承泽听了，也不觉她问得突兀，只是静默一笑，居然坦然答道：“本王也是懒散随意之人，本不愿与世俗有何牵连。只是如今皇上势孤，本王也唯有尽心而为。”说完，仰首望月，满怀期待的说道：“只等皇上势稳，西塞北宁不再虎视眈眈，本王就立时辞去王位，四海飘荡去。”

冷烟不想他竟对自己说了这么多，一时间也不知道回应些什么，只是隐约有些羡慕，无论如何，他也是有所期盼的。只要心存期盼，生活必然也会多彩许多吧？

两人同时沉默，一时间，只有天上的月光流转，刹那芳华。

忽然，一直未曾停歇的弦乐之声猛然拔高，喜庆的意味越发浓重。

两人静静的聆听着被夜风送来的曲乐，一直到弦乐渐渐停歇。

“似乎宴席散了呢。”半晌，李承泽缓缓开口。

“是啊。散了。”冷烟接口说道，脸上神色淡然，：“希望皇帝陛下不要辜负这良辰美景才好。”

年轻王爷愕然回头，正好看见树下的女子唇角勾起的一抹浅笑。

礼乐声起，意味着皇上摆驾景阳宫，与柳妃去共赴洞房花烛夜。

果然是良辰美景啊！

“时辰不早了，本王该回去了。”李承泽说罢起身，双手一抖，拂去衣摆后的落叶，问道：“那么，你呢？”

冷烟微微昂首，遥遥看了眼景阳宫，答道：“我也该回去了。”

月光下的女子恬静淡然，不知为何竟轻轻拨动了李承泽尘封多年的心。剑眉一扬，突然说道：“倘若你不想留在宫里，本王可以助你。”

冷烟微一错愕，立即摇头：“世间本无我想去的地方，所以是不是留在宫里，根本没有区别。”

“若是都无区别，却为何偏偏留在这宫里？今夜又为何会来这枫林，在这月下叹息？”盯着对方的黑眸，看到对方听到此番话时明显发怔的神情，李承泽唇角一扬，无声的笑道：“既然心存眷意，又何必处处遮掩呢？：

见冷烟仍是微怔，他也不再言语，径自转身离去。不知走出了多远，一句“浮华百年，莫要错失太多”遥遥传到了冷烟耳中。

莫要错失？莫要错失！

冷烟蓦地回过神来，忽然忆起那个雨夜，李懿轩轰然倒地时自己感觉到的莫大痛楚。当时以为自己只是负疚，现在回头一想，那样钻心剜骨的疼痛，其实是以为自己永远的失去了他。

失去？可是，不曾拥有，又何来失去？想到这里，冷烟凄然而笑。三年前自己刚转醒时听到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重重的捶打着她脆弱不堪的心。

“皇上，这位姑娘体内的碧玉逆血丹毒效原本不到半月，可是却被那假死药迫得逆流进血液之中，或无性命之虞，只是。。恐怕再无不能行那周公之礼了。。。”

从那一刻起，冷烟便认定自己是个不祥之人，不能成亲，不能生子，不能象其他女人平淡的生活。那么，拖着这副余毒不清的残躯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义？

回想起屈辱的一切，冷烟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悲哀，抬头望月，只觉两股热流缓缓落下。

背对着喜气洋洋的景阳宫，水红衣袖中的双手握紧，指甲生生扎进掌心，直扎得掌心嫣红点点，血迹斑斑。

待我如同瑰宝的李懿轩啊，叫我如何才能不负你？

（又卡文？不会吧？其实我是纠结啊！郁郁中。。。。）

第四十九章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

（作者的话：请漫漫同学不要错过最后一段！嘎嘎！）冷烟离开了枫林，失魂落魄的赶回承乾宫。远远望去，自己的小屋里烛火点点，心里一惊，涣散的心神就凝集起来。

这么晚了，谁会来自己屋里呢？应该是刚回来的心妍见自己不在，才担心的在房里等自己吧。一想通此节，心里也放松下来。

拖着疲惫的双腿，冷烟缓缓向小屋走去。走到屋门口，却见房门虚掩，一股奇异的味道从门缝中飘逸而出。她忍不住深深一嗅，嗅得一阵淡淡的香甜气息。

伸手去推门，却在门开的同时听到一声清铮。冷烟一楞，立时将门大力推开，却被眼前的一幕震得定在门口，不能动弹。

只见满室的红烛摇曳，烛火明灭间，映出洒满一屋的紫薇花瓣。花瓣间、烛火下，一个白袍男子临窗盘膝而坐，膝上架着一只瑶琴，如瀑的黑发没有束起，散落在脸侧，将整个面孔都掩了起来。听见主人归来，他也不抬头，只是手指轻动，缓缓滑过琴弦，立时，一首悠扬清越的曲子随之倾泻而出。

随着曲声，男子轻声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

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

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男子略带沙哑的声音充满了魅惑，一曲长长的《春江花月夜》娓娓吟来，缱卷柔情，直令人为之心醉。

一曲终了，冷烟仍是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眸中一再闪过感动与惊喜。看着那个本以为终归是要失去的男子，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无以言表啊，此刻的复杂心情。

窗外有如华的月光倾泻而入，与满室的烛火点点交相辉映，让整个屋子都显得如梦如幻，宛如最美的梦境。李懿轩在这个梦境中缓缓抬起头，对着呆在门外的人儿冁然一笑，轻声唤道：“烟儿。”

冷烟被他唤醒，脸上的笑意却是连自己都未曾发觉：“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景阳宫，不是应该与柳妃洞房花烛么？

李懿轩却不回答，只是将瑶琴取下置于一旁，长身而起，向她走了过去。

“想你了，便来看看你。”口中淡淡的说着，他的眸子却在这烛光明灭的屋子里熠熠生辉，眸子里，全是冷烟清晰如斯的倒影。

“可是，柳妃那里。。。”冷烟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欢愉，哪知一开口就是另外一句。

李懿轩但笑不语，一双黑眸一瞬不瞬。

此时此刻，良辰美景，别的人、别的事通通被冷烟瞬间丢到脑后。她再次环视了一下房间，地上桌上都放满了烛台，红烛上芯火正在欢快的摇曳。整个房间都被铺满了紫薇花瓣，连自己素净的床上都是。她满心欢喜的欣赏着，心想：莫不是把整个御花园的紫薇都摘了？

她只知赏景，却不知有人正在赏她。

李懿轩宠溺的看着她，被她脸上流露出的欢喜感染，也噙着笑，伸手在她头顶摩挲了一下，柔声问道：“喜欢吗？”

冷烟闻言大力的点了点头，点头之后又觉得此举不足于言表，立刻说道：“好喜欢。”

女子仰脸看着自己，脸上浮现出绝美的笑容，令李懿轩心头一悸，只觉为了这样倾城一笑，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愿意。

“走，带你去看更美的。”伸手牵住冷烟的手，李懿轩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清净的院子里，树影模糊，只看到月如钩，星如雨。

冷烟被拉到院里，却不知有什么更美的风景等着自己。不解的望过去，只见对方展齿一笑，走都自己身后，然后眼前一黑，被一双大手蒙住了眼睛。

“准备好了么？”魅惑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冷烟只觉自己的心被忽如其来的幸福充盈的满满的，她含笑点头。

一声清啸随之响起，瞬间划破这静谧的夜空。清啸过后，远远的又传来一阵怪异的“嘭嘭”之声。声响的同时，覆在眼上的手移开了，冷烟只觉眼前一亮，震惊的双手掩面，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无边的夜幕上，突然窜出流火点点，流火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天际，在即将抵达弯月之际，蓦地绽放出漫天华彩，美不胜收，将沉沉的夜幕映照得五光十色，华光熠熠。

“好美。”硕然绽放的烟火令冷烟忍不住赞叹出声。忽觉腰上一紧，身后的人已然揽住了自己，于是，再也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再上扬，直扬到极致。

只觉一阵酥麻，有人在耳后轻吹了一口气，然后是直入心扉的呢喃软语。

“烟儿，我对你的爱念，如这烟花般，永不凋零。”

半空中烟火绚丽，冷烟却忍不住泛红了眼眶。脑海中忽然回响起李承泽说的“莫要错过”，心中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腾地升起一股冲动。她在李懿轩的怀中蓦地转身，一双明眸望着近在咫尺的黑眸黑发，一瞬不瞬，心中所有的百转千回都化为对自己心意的肯定。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将男子俊朗的脸孔捧在掌心，锁定男子的黑眸，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

如此大胆露骨的话语一说出，冷烟顿时有一股酣畅淋漓的感觉，似放下心中重担般愉悦，又似触及不敢奢望的美好般泫然欲泣。然后，在李懿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双足踮起，一抹嫣红就覆上了对方的薄唇。

感觉到对方的身躯明显一颤，冷烟双眸一合，开始笨拙的亲吻起来。

直到此刻，李懿轩终于缓过神，压抑住心中的震惊与狂喜，双臂一收，将女子在怀中圈得更紧，然后就是炙热的回应。微冷的舌滑入女子口中，瞬间搅起一股气流，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他们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绚烂多姿的烟火在头顶绽放，热情拥吻的两人浑然忘我，直希望这天地、这时空，都能够停留在这一刻，永不转移。

一滴清泪顺着冷烟的眼角无声滑落，这是她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