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干嘛咧。”宋忆龄没好气的。
“我打了好久。”杨启犹的音调有些沮丧。
“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不上班吗?”
“要……呀……但是我睡不着。”
“太闲了才会睡不着。”
“嘿,你懂不懂失眠的痛苦呀?”
“呵,我才没那种困扰,我高兴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所以喽——”
“汉汉呢?”她打断他。
“睡得正熟。”
“那你也跟着睡嘛,数数羊看有没有用。”
“你不知道数羊会让人愈数愈清醒吗?”
“不然去吞颗安眠药。”
“那东西鬼才吃!”杨启犹啐了声。
“不然你想怎么样嘛!”宋忆龄不耐地低吼。
三更半夜打电话来无病呻吟,无聊!气人!
“你现在能不能出来?陪我找家店坐下来聊聊天。”
“先生,请你注意一下现在几点了好吗?我是女生耶,台湾现在的治安那么差,头壳坏掉才会挑这个时间出门。”
“我去接你。”
“不必,我要去睡了。”
“别这么残忍嘛,陪陪我喽……”他在那头撒娇央求。
“杨启犹,你能不能成熟点呀?”宋忆龄对他的个性真的感到很生气。天知道汉汉交给了他,日后会不会与他如出一辙。
被这么一吼,他的口气也差了:
“好吧好吧,不找你,找别人去!”
说完便迅速摔上电话。
宋忆龄对他幼稚的举动除了摇头,另外就是暗暗庆幸了;还好,她没有把自己的人生交到那种男人的手上……
第四章
人生究竟应该怎么样定义?什么样的人生才叫完美?
如果,将宋忆龄的人生分为三等分。
如果,所谓青春期便等于叛逆期的话,那么,在她十六岁之前,都称之为“童年”,因为那段时间她的生活中只有家庭和学校,而人仅在童年阶段才会时常将“妈妈说、老师说”挂在嘴边,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甚至,她根本不懂叛逆为何物。
十六岁至今,称为第二等分,除了十七岁那年的人生插曲,她的生活还是只有学校与家庭,因尢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癖”,例如恋家癖、恋床癖、恋物癖、洁癖等,所以她不喜欢出门,更别说是远行了;于是,她二十几年的生命除了单纯、单调、平淡、平凡之外,找不出其它精彩一点点的形容词来了。
至于第三等分,是不可知的未来。有多长无法预知,但可以确定的是,倘若她不肯改变一下她的人生观,那么,即使她长命百岁,那一成不变的生活还是会一直跟着她……
人的一生也许求的尽是平稳知足,但是,当临死前,脑海里所浮现的一生竟然没有一丝丝回忆,只有日出日落、只有物换星移、只有呼吸……如此,算不算是白活一场?
曾经看过这么一段文字:如果我只有六十年的生命,那么我宁愿一半幸福、一半痛苦;虽然一般人害怕痛苦的滋味,但如果没亲身体验过,又怎么明了什么叫痛苦?为人不易,不该白活。
当时,她心里是很有感觉的,只是,时间一过,她依然故我。
不知为何,任何改变都会令她感到强烈不安,所以,她把自己关在她认为安全的圈圈里,不论外界如何变化,她仍旧是她。
有人怕她自闭、有人骂她懦弱,但她不予理会,她喜欢这样的生活,何须在意别人眼中的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当然,她并不排斥任何可能的改变,也许只是一个念头。
有人觉得财富是人生最大的目标,有人觉得是权利、有人觉得是兴趣、有人觉得是安稳……每个人对人生下的定义不同,也都不喜欢被别人所干涉,人人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种想法也许有些为她的消极自圆其说的意味,但何妨?就算她会平凡一生,又或者老天突然决定召她回去,她都不在意。
“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宋忆龄的沉思。
她在电脑前坐了好几个小时了,但因为没有灵感,始终打不出句子,不知不觉便发起呆,这下正好,有人来叫醒她。
伸了个懒腰,她缓缓走去开门,却在见到来人时整个愣住——
“谁让你进来的?”
他打从那夜挂她电话后,便失踪了几天,这会怎会贸然出现在她家?
“你妈啊。”杨启犹猛对她微笑。
“怎么可能……”妈咪不是对他反感到了极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今非昔比了呀,咱们儿子都那么大了,而你也成熟了。”
“什么意思?”她在揣测他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意。
“嘿,你的反应愈来愈好了。”
“别打马虎眼。”她是听出些端倪,但她一点都不相信妈咪会更改初衷,分明是他在那自以为是!
“我是来请你吃晚饭的。”
“不想去。”
“为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
“边吃饭边谈,饿着肚子让我不想多说话。”他狡猾地交换条件。
“你有什么企图?”宋忆龄忽然戒慎地盯着他。
杨启犹将手一摊:
“对你,我能有什么企图?敢有什么企图?”
“别带我去太高级的地方。”宋忆龄考虑了三分钟才答应他。而特此声明,是因为她了解他绝对不会把帐单平均分摊,但她又不想欠他几顿饭的人情;毕竟,他们除了共有一个孩子,什么关系都不是。
“那去普通高级的餐厅就好。”
语毕,他霸道依旧地拉着她就往外走。
坐进以前常来的牛排馆里,和杨启犹那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回忆蓦地倾巢而出,像投影机一幕幕晃过。
然而,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
至少在她而言,对于杨启犹,回忆依旧,但当时心底那股强烈的感觉已经不再了。如今面对他,只是面对一个朋友般,甚至是还称不上知己的朋友罢了。
“好久没跟你共进晚餐了,吃什么?”杨启犹瞅着她问。
“照旧。”宋忆龄脱口而出,旋即忙不迭地轻咬住下唇。
“鸡排?”他明白她是个半素食主义者。她受不了斋食的清淡无味,但举凡有眼耳鼻口的东西又不敢吃,比如鱼虾蟹、比如牛羊猪等等,这些比较平常的食物她都没胆子碰了,就更遑论其它;认识她以来,唯一见过她吃的肉类只有鸡,好笑的是她只敢吃看不到骨头的鸡胸部泣。
呵,坦白说,他这美食主义者跟她外出吃饭的确是有些伤脑筋和无趣,但他实在也找不到其它好理由约她。
“嗯。”
“要不要来瓶香槟?”
“庆祝什么?”她有些意外。
“非得庆祝什么才能开香槟吗?”杨启犹眉稍微挑。
“还是不要了吧,每次都喝不完。”
“有什么关系?”
“浪费。”
“好吧好吧,依你。”
点完了餐,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一阵沉默,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宋忆龄于是别开视线张望。
接着,浓汤、沙拉等餐点陆续呈了上桌,杨启犹像是在温习回忆般的慢慢品尝,宋忆龄则一反常态地埋头猛吃。
“嘿,你很饿呀?”杨启犹见状挪揄道。
“嗯。”宋忆龄虚应一声。
“好吃吗?”
“是记忆中的味道没错。”
“真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今晚特地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突然想找你一道吃吃饭罢了。”
“这不太像是你这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会做的事。”宋忆龄嘀咕。
“等会吃饱后想不想上哪逛逛?”杨启犹殷切地询问。
“不了,我现在很少晚上还在外逗留。”宋忆龄婉拒。
“你又不是未成年的小丫头,当什么乖宝宝?”
“你管我。”宋忆龄不搭理他,只自顾自地吃。
自讨了没趣,杨启犹也没再开腔。
结束了这顿饭,宋忆龄以为他会直接送她回家,孰料待她发觉时,车已驱至寿山山腰——
“到这儿来干嘛?”
“看看夜景再回去。”
“无聊!”
“哎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情调了?以前你不是最爱看夜景的吗?”
“以前是以前。”她忽而专注地研究起他。“你今天很奇怪喔,为什么一直跟我提以前?”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本就是旧情人。”
“胡说八道!”宋忆龄很快地驳斥。
“否认?”杨启犹顿了一下。“莫非你有男朋友了?”
宋忆龄本想点头,但思及她从来不擅于说谎,几次被追根究柢后总换来自取其辱的下场,实在没必要,便摇了摇头。
看见她的答案,杨启犹隐约松了口气。
在幽静的山腰边、迷人的月光下,尽是一双双浓情蜜意的爱侣,看着美丽的夜景,喃喃着甜言蜜语;若是经过隐密处,瞥见了车子摇晃得猛烈,千万不必大惊讶,那只是情难自禁的情侣们将爱意化作及时行动。
好不容易,杨启犹找到了一个空位,他将车子停好,但并没下车的意思,悠然地将双手枕在后颈,眺望着挡风玻璃外的天空。
宋忆龄凝视着他的侧脸,忽然有股异样的情绪滑过心头。
他如此认真专注的神情是不易见的。认识他这么多年来,她见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然而,这模样的他却是格外地吸引人,比起平日那副玩世不恭,此时的他给人一股很稳重安全的感觉。
“怎么这样看着我?”杨启犹蓦然转头,攫住她的视线。
宋忆龄像是个偷窥者被捉了正着似,目光忙不迭地慌乱逃开。
“是不是忆起我的好,不由自主地再次爱上我了?”他促狭道。
“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好棒的夜空对不对?”
“我倒不知你何时变得这么诗情画意了。”
他抿嘴一笑,霍地将脸趋向她,目光如炬。
“做什么?”她反射性地将背往后靠。
“我想吻你……”他吐气般的轻声说。
“不行!”她本能地大声拒绝,回音弹荡在车内,显得有些尖锐。
“反正我们又不是陌生人。”
“还敢说你没企——”
杨启犹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一掌捧住她的后脑勺,低头覆盖她的唇瓣——
宋忆龄试图挣扎,手舞脚踢,但他却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反倒愈吻愈深,一步一步引领她走进比回忆更美好的胜地……
渐渐,她忘了要挣扎,缓缓沉沦进官能世界,感受着肌肤与肌肤间的缠绵……
他似乎记得她的每个敏感处,极尽挑逗地轻舔细咬,温热的吻细细地落在她身体的每一寸,让她感受到了女人在男人怀里时的备受宠爱……
由于偷尝禁果得早,对于性,她其实还处于一知半解,而,一步错步步错,即使在生过孩子的现在,她也没长进多少。
知道爱可以在任何地方做是一回事,但亲身体验则又是另一回事;以前她觉得在车上做爱的人好有勇气,也很不可思议,然而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她正在享受着这件事……
缠绵过后,她窝在他的胸膛低低喘息,听着他的心跳,待时间平缓两人的气息。
“你的身体显然还记得我。”他抚着她的发,用一种慵懒的调调说。
“你计划把我带到这儿计划了多久?”她也懒懒地抬眼觑他。
“你在我家过夜那晚起。”
“为什么?”
“你觉不觉得我们有复合的可能?”
这问题让宋忆龄低下头沉默了好半晌。
“怎么不回答呢?”他捧起她的睑端详着。
“不可能。”宋忆龄低声说,没正视他的眼。
“你没嫁、我未娶,为什么不可能?”他的声音有着掩不住的焦躁。
“启犹……很多事情错过了,就不可能再重来……”宋忆龄试图婉转些。
“你难道要汉汉永远没有妈妈?”
“我从来没阻止你将任何一个女人娶进门。你想要谁当汉汉的妈妈,那是你的自由。”
“他知道你就是他的妈妈,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了。”杨启犹笃定地说。
虽然宋忆龄并不完全知晓他这几年的私生活,但他能对她说出如此坚贞的话语,还是颇教人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并不能因此改变什么。
“启犹,别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好吗?”
他没有答腔,把她放回旁边的位子,着手整理完衣服,道:
“送你回去喽?”
她点点头,无法从他的表情端看出他的心思,但她还很感激他这难得的尊重与体贴。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交谈,抵达宋忆龄家后,杨启犹连再见也没说,她一下车,他即飞驰而去。
一进到房里,宋忆龄便习惯性地打开电脑,连上了线,然后在蕃邦寻找着Chris的名字。
有些意外,今晚的时间还算早,聊天室里却已经挤了十几个人,可见Chris人气之旺!
迫不及待地进了房,一开场便甜甜地叫了声“亲爱的C”,像是在召告天下这人气极旺的寨主已名草有主了般,至少在这间聊天室里的情势是如此。
幸好,Chris也不避讳地唤了声“亲爱的衣服”。
接着就有一堆人开始发问——
“谁是衣服?”
“为什么叫衣服?”
“你们认识多久了?”
“ㄏㄡ——暧昧喔!”
Chris对于这一连串的问题,只是呵呵笑着一一回答。
宋忆龄仔细地注意这几位询问者的性别,果不其然,都是女性,而因着Chris在言辞上的全然袒护,宋忆龄觉得受宠若惊,却又窃喜不已。
“你们两个果真有问题……”
在场的Anthony算得上是老朋友了,记得他因为不爱打字,所以总是不多话,萤幕画面直跳,不出声的人免不了会被忽略,也是这时,宋忆龄才发现好久不见的Anthony也在。
“呵呵……Anthony,我们一点问题也没有。”正当宋忆龄在电脑后悄悄难为情时,Chris站出来说话了。
“ㄜ——Eve想和C谈恋爱耶!”Firelady跟着突然冒出了一句。
“没——没有的事。”宋忆龄赶忙否认。
“嗳,你自己写在网页上的呢,否认无效。”
“那是……那是……”打出来的字虽是一副为难状,但私底下,宋忆龄仍是窃喜。
“喂,Chris呀,有没有考虑换个‘亲爱的’?”
“这……”
Chris居然没有一口否决,看得宋忆龄咬牙切齿。
“哎呀!当众抢起人来啦!”
“是你自己否认在先哪!Chris,我把电话抄给你,明天下午一块去吃下午茶如何?”意图这么的显而易见,可以想像Firelady正在贼笑的神情。
“别去呀C,小心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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