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老朋友,你也认识的。”我看看他,笑着说,“你猜猜看是谁?”
“清秋,大清早的起来跟我打哑迷,哥不陪你玩。”墨南摇摇头,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旭南,问道:“大哥,到底是谁呢?”
旭南扬起嘴角一笑:“墨南,说出来怕吓你一跳!”
墨南皱起眉头,半晌才闷声问道:“难道……是方婷婷?”
旭南点头称是。墨南眯起眼睛,低声自言自语着:“居然真是她……”
他抬头看旭南,那表情颇为不解:“你们从哪里得来的谣言?就算真是她又如何?去看她,指不定那女人又生什么坏心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情!”
“墨南,这回真的是你想多了。婷婷会精神失常,证明她还心存良知。我们只是凡人,谁不会犯错呢?可怕的不是犯错,怕的是明明犯了错却不反省。现在清秋都原谅她了,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记恨她,你说呢?”
“大哥,就算是你所说的那样吧。反正原不原谅是你跟清秋的事情,与我无关。”墨南放下手中的碗筷,叹息道,“什么时候出发你们叫我一声便是。”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我对旭南低声说:“旭南,有时候觉得哥的脾气像个小孩子。”
“呵呵。”旭南轻笑一声,说道,“我们准备出发吧,省得他在那里等得不耐烦了。”
车子转个弯经过圣玛利亚女中,只见校门口聚集着众多学生,大批身着制服的军警手持警棍,肆无忌惮地举棍挥打学生,场面一片混乱。
“糟糕!”墨南急急刹车,转头对我们说,“大哥,你们坐在这里等一下!”
“墨南——”旭南伸出手去拉他,只见墨南的衣摆从旭南手里滑出。他重重关上车门,冲向了校门口。
旭南慌忙转过头来对我说:“清秋,你在这里等我!我下去看看!”
“小心!”不等我说完,车门又被关上。
我摇下车窗向外望去,墨南已经被数个军警围住,学生们一边叫喊着“林先生!小心!”,一边去拉扯那几个围着墨南的军警,其他的警卫一见势头不妙便立马拦住了那些学生。
警棍重重地打在墨南身上,那几个人叫嚣着:“看你还敢不敢组织游行?!看你还敢不敢!!”
我觉得心头似有火烧,气愤夹杂着担忧,一颗心忐忑不安几乎要跳出胸膛,忙下了车跑向人群,一面喊道:“哥!旭南!等我!”
旭南回过头来寻找我,就在他回头的刹那,头破血流的墨南挣扎着被军警押着上了车,我愣在原地,大声喊了出来:“哥!哥!”拼命朝那警车跑去。
警车呼啸着远去,我摊坐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在凛凛寒风中,湿冷的脸上一片生疼,心似被刀抽,血流不止,疼痛不已。
旭南环住我的肩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该死的军阀!你们敢动墨南一根毫毛,我就要你们拿命来偿还!”
回到家的时候我依然浑身颤栗,脸上的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旭南抓起茶几上的杯子,又重重放了回去,陶瓷杯子碰着玻璃茶几,发出刺耳的声响。
许是被声音惊到,雪如一脸错愕的表情从餐厅里面出来,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她睁大眼睛问道:“大清早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含泪看了她一眼,呜咽出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究竟怎么回事?”雪如的语气突然变得焦灼,“旭南哥哥?”
旭南紧握手中的杯子,手背上突起一条条青筋,他的声音异常深沉:“墨南被军警抓去了!”
“啊——”雪如倒抽一口气,跌倒在地上。
“清秋!”旭南叫我的名字,我抬眸看向他,他的目光又恢复了镇定,说道,“慕淮是否住在黎家?你把黎家的地址抄给我!”
我颤抖着双手在纸上写下黎家的地址,旭南从我手里接过纸条,低声说:“你们两个乖乖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旭南披上风衣,压低了头上的帽子,那帽子挡住了他的大半个脸孔,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走至门口回过头来深深看了我一眼,叮嘱道:“清秋,你照顾好雪如!一步也不要离开这里!”
我点点头,吸了一口气:“我会的!旭南,你注意安全,等着你带来好消息!”
平安
直至午后,旭南依然没有回来。
阳光明亮到刺目,却丝毫不觉温暖。寒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我感觉彻头彻尾的冰冷,那寒意从心里一直向外蔓延,手脚似是浸在雪水里,冻得失去知觉。
雪如正对着阳光呆坐着,她的眼角眉梢饱含忧愁,牙齿紧咬住下唇,自从旭南出了门,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连神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雪如。”我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戚与无奈,嗓子干哑得难受。
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她的瞳仁,她并不看我,依然面色苍白。
我往她身边靠了靠,握住了她的手指,同样是没有任何温度的指尖,相互握着更觉寒冷。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几下,蹙眉抬起眼,她的眸子里面蓄满泪水,泫然欲泣,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那眼睛里面一片寂然。
“雪如!”我又哑声叫着她的名,说道,“哥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她睁大眼睛,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我看到她的眼眶发红,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缓缓地摇头,然后又紧抿着双唇,但是终于还是忍不住呜咽了起来,哭声中带着深深的担忧与痛楚,我被她的哭声触动,心一痛,也跟着视线模糊起来,在心底暗祷着:“旭南,请你快点回来,请你!请你一定要带着好消息回来!”
林妈从餐厅里面探出头来,手中紧握着围裙,低声说:“大少奶奶,我把饭菜又热了一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都不知道大少爷几时会回来,您劝劝表小姐,让她好歹先吃点东西,不然饿坏了身子二少爷肯定会担心。”
我挤出一丝笑对林妈点点头,随后将手轻轻放在雪如的肩膀上,叹息道:“雪如,林妈说得对,你先去吃点东西,保重好身子哥才会高兴,是不?”
她大声哭了出来,将脸埋进了我的衣间,浑身不住地颤抖,她拼命地摇头,哽咽着说道:“我怎么吃得下……没有他的消息,为什么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我紧闭上眼睛,拥住她的肩膀终是泪流满面,带着对未知的不确定感,失去了任何语言。
雪如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字一句地说道:“嫂嫂,我出去找墨南!也许他正在回家的路上了!”
“你疯了,雪如!”我拽着她的手腕,大喊道,“外面这么乱!要是出点事怎么向哥交代!你给我坐好!”
林妈慌忙跑过来抱住了雪如挣扎着的身体,她痛苦万分地颓败了下来,摇着我的手大喊:“嫂嫂,求你让我出去找他!求你了!我坐不下去了(奇*书*网^。^整*理*提*供)!为什么我不能帮助到他!”
我咬紧嘴唇,突然想起黎家的电话号码,于是放开雪如的手说:“我有办法了!我打电话去黎家问问!”
拨通黎家的电话,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我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出胸膛,一只手紧紧抓住话筒几乎要将它捏碎,过了许久依然无人接听,我回头看看雪如跟林妈焦灼的眼睛,冷汗湿了额头。
待第二次拨通的时候,终于有人接起电话,致娴的声音自话筒里传来:“喂——”
我松了一口气,说道:“致娴,是我,念秋!上午去你家找慕淮的林旭南先生是否回来了?”
“什么?林旭南先生?”她的语气异常迷糊,半晌才回答道,“慕淮一大早就去医院了,而且没有什么林先生来过。”
话筒从我手中滑落,在空中摇晃着,冷汗从体内渗出,衣服被汗水湿得贴在身上,我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旭南……”紧紧扶住柜子,对上了雪如的眸子。
她见我失魂落魄的模样,嘴唇开始发紫,喃喃着问:“旭南哥哥,也出事了?”
我双目无神,抓起件外套便往门外跑,一边对林妈说:“林妈,我出去找旭南!你不许雪如跟出来!”
我抹去眼泪经过花园出了大门,阳光打在指尖,手指紧握在一起,关节泛白。
我一路小跑着奔向圣玛利亚女中,心想沿着去黎家的路线也许会找到些线索。
风声在耳边呼啸,一辆车在眼前戛然停住,挡在了我的跟前,我喘着气绕道而行。
“清秋!”旭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语调平淡,却带着抹难以觉察的怒气,“你打算去哪儿呢?”
我缓缓转过头去,看到他完好的模样突然放了心,原本僵硬的身体舒缓下来,对他露出个浅浅的微笑:“谢天谢地,你没有事!”
望向车内,驾驶室上坐着方慕淮,见副驾驶室还坐着一个人,有温热的血升腾起来,我的手掌顿时回暖,激动地问道:“旭南,哥被你们救回来了?”
旭南摇摇头,平淡地说:“上了车再说吧。”
进了车才发现那人竟是黎致远,旭南斥道:“你知不知道这样跑出来有多危险?!”
我嗫嚅了一句:“方才打电话给致娴,她说你并未去黎家,所以我……”
方慕淮轻笑出声:“好了旭南,她也是担心你。好在现在没发生什么事,你就不要生气了。”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念秋,哦,不对,是清秋,早上刚好在黎家门口碰到旭南,所以就直接带他去了司令部。”
我哦了一声,回头问旭南:“是否有哥的消息?”
“目前还没有消息,但是可以保证不会有生命危险。”旭南握紧我的手,叹口气说道。
这时黎致远回过头来,说道:“你们放心,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把墨南毫发无损地找回来。”
我看着他,万分感激地道了声谢谢。
他摇头说道:“这声谢谢黎某实在是承受不起,如果不是因为婷婷,哪里会发生今天的事情?黎某自觉惭愧!”
车子在大门口停下,方慕淮看着我们下车后,坚定地说:“你们安心在家等消息!一定会没事的!”
语毕,他含笑看向我,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落寞,我慌忙别过头去,拉拉旭南的衣袖说:“我们进去吧!”
旭南对他们温文地欠了欠身子,低声说:“那就麻烦你们二位了!如此大恩,林旭南真不知如何回报。”
方慕淮笑道:“刚好我欠清秋一个救命之恩,这次救了墨南,我们之间算是互不相欠了!”
我抬头看他,他的目光异常明亮,对我微微一笑,便掉转了车头。
走近客厅,听见雪如还在哭泣,我三步并两步上了台阶,跑进客厅。
雪如一听到脚步声,肩膀震动了一下,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跟旭南,一见没有墨南的身影wωw奇書网,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
我跑到她的身边,紧拥住她的肩膀说:“雪如,有好消息!”
“真的?”她的语气带着些许紧张与怀疑,一瞬不瞬地盯住我的眼睛。
“嗯!”我重重点头道,“哥不会有生命危险,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她这才破涕为笑,将视线转向旭南,吸吸鼻子说:“旭南哥哥,谢谢你!”
旭南摸摸她的头顶,露出了笑容。
林妈双手并拢,连声说:“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
随后她看向我跟雪如,说道:“大伙肯定都饿坏了!我进去下面条!”
雪如将头靠在我的肩头,长叹一口气,低喃着:“幸好他没事,不然,我该怎么活下去呢?”
我握着她的手,说道:“哥吉人天相,你总算相信了吧?”
回杭
如坐针砧的日子在两天之后终于结束。
当旭南挂下电话向我们宣布墨南即将回家的消息时,雪如拥着我喜极而泣。
我拉着雪如往门口跑去,身后跟着旭南与林妈,脚步匆匆,差点摔倒。
漫长的冬日,许久没感受到阳光的暖意,然而这一天却南风如苏,站在太阳底下,竟有种沐浴在春风里的错觉。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原本呼吸急促的雪如逐渐平静了下来,紧握住我的手,她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盈盈的光芒,目光带着满满的期待。
突然回忆起我与旭南新婚次日雪如跟墨南在前厅打闹的情景,时间飞逝,一晃便将近两年光阴,当日那个爱笑爱闹不懂世间哀愁的少女渐渐长大,眼前的姑娘,褪去了原先的青涩,多了一份成熟与含蓄。我看着雪如的脸,她频频远眺,整个人沉浸在浓浓的深情里面,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到今日,我才终于体会到菀夕那句话的含义,爱情果然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经历了这些,人才会真正长大。
虽然沉默着,可是我觉得心底雀跃万分,心被喜悦的情绪填得密不透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远看到街道尽头驶来一辆汽车,黑色的车身在太阳底下泛着明亮的光辉。待车子渐近,细细看去是方慕淮的车,我欢呼了一声:“雪如,是哥呢!”
雪如踉跄着跑到停下的车子前面,静静站在那儿,神情温柔。
车门打开,墨南的头自副驾驶室内探出,他的头包扎着白色的纱布,消瘦得厉害,雪如忙上前扶住他,见他胡子拉茬的模样,她突然扁扁嘴,心疼得差点落泪。
我跑到另一侧扶着墨南,透过白纱布,隐约可见血迹,脸上还有几处擦破了皮,正在结痂,我咬住唇,低声说:“哥,你受苦了。”
墨南的手从雪如脸上移至我的头顶,轻笑道:“清秋,哥还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么?哥是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苦还承受得了。”
旭南搭着墨南的肩膀看向刚刚下车的方慕淮,感激地说:“慕淮,多亏了你!”
方慕淮看着我们团聚的情景,似是颇有感触,说道:“旭南,看到你们又站在一块,感觉自己算是替方家还了一点点债,欠你们的实在太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几张火车票塞到旭南手里:“这里是五张明天去往杭州的火车票,今天刚收到消息,说车站解除封锁了,趁着这个机会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吧,以免夜长梦多。”
“慕淮!”旭南定定地看着方慕淮,拍拍他的胸膛说道,“好兄弟,多谢了!”
我看着眼前的情景眼眶发热,正对上方慕淮的眼睛,我哑声说:“慕淮,多谢。只是,在离开之前还有一桩未了的心愿,我想去看看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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