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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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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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还在犹豫什麽?她在怕什麽?

她怕自己高处不胜寒。

不管是情爱也好丶依赖也罢,她怕她与臣暄的这份深重情谊,会最终消散在庙堂的风云之上;她怕他对她的信任与尊重丶呵护与宠溺,会最终变作冷冰冰的“相敬如宾”,她不得不看着他充盈後宫丶雨露均沾,她不得不敛去自己的口无遮拦丶伶牙俐齿,从此装作恭娴贞谨,母仪天下。

她自问做不到。

可若要轻易舍弃臣暄……昨夜之前,她或许尚能狠下决心;可经过昨夜之後,听过他那番“情到浓时情转薄”之後……

日期:2013…11…15 17:40

她只怕此生再也寻不到能如臣暄这般懂她丶护她丶宠她丶尊重她的男子了。

鸾夙不禁想起她与臣暄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赠她《春江花月图》丶包容她的小性子……他为她赋诗丶赠她玉佩丶还践诺带她去序央宫……

最难得的,是他看轻龙脉看重她……

臣暄在她面前从不是个强势的人,却用他独特的方式,强势地占据了她内心某处,润物细无声般地弥补着另外一个男人所留给她的累累伤痕与不安全感。

这样自负又谦和的男人,屈可忍辱负重,伸可建功立业,武可上阵杀敌,文可吟诗作赋……他有精巧心思,只为她柔情似水,虽偶有冷冽失意,在她面前却不会发作……

他是个好情人,亦是她的良师益友。他能带给她一切,她还犹豫什麽?鸾夙阖上双眸扪心自问。

可不知为何,她的眼底总会浮起一袭墨黑服色的身影,一枚冰冷幽暗的透骨钉,一处细密深沉的伤疤,还有一个绝望萧瑟的背影……

鸾夙的心再一次感到抽痛,有些话便不由自主地出了口:“容我再想想。”

日期:2013…11…15 17:41

坠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能在心底微微叹息。她轻轻地关门退了出去。

鸾夙望着重新关闭的门扉,思绪纷乱如麻。

只是这思绪只纷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坠娘却又去而复返,而她引进屋内的,还有臣暄。

一连两日前来“觅沧海”,这倒是从没有过的事。更何况他昨夜走得晚,言明“改日”再来看她。她没有想到这个“改日”来得如此之快。

臣暄面有肃色,俊脸隐带倦意,入了屋内便直抒来意:“夙夙,周会波擒到了。”

“这麽快!”此距中天帝登基不过三月而已,臣暄竟已擒获了出逃的“前朝国舅”周会波!这又怎能不令她惊喜!

可是,鸾夙面上的喜色只一划而过,便已发觉有些不对劲。如若擒到了周会波,臣暄又岂会毫无喜色?鸾夙不明所以,遂谨慎地看向臣暄,无语相询。

“夙夙,”臣暄忽然上前握了她的手,面上隐带自责之意“郇明自请擒拿周会波,此次归来……身受重伤。”

身受重伤?什麽叫做“重伤”?鸾夙忽然不敢开口相问郇明的伤势,只无声地张了张口。

臣暄轻轻叹了口气:“去见见他吧。”

鸾夙立时脚下不稳。她原就没用午饭,此刻只觉拿捏着的心事抵挡不住这个消息,直想晕了过去。

日期:2013…11…15 17:54

“夙夙!”臣暄紧紧撑着她,目露几分忧虑。

“我没事。”想来因着郇明的伤,臣暄还不知晓她今晨曾入序央宫。鸾夙也不多言,强忍着晕眩之意将案上的冷茶一饮而尽,转身披了狐裘道:“走吧。”

*****

当鸾夙跟着臣暄入了这座三进三出的院子时,所有侍卫皆躬身行礼。臣暄引着她径直去了最里头的内室,尚未进屋,鸾夙已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郇明此刻正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全身皆盖在被褥之内,不知伤在何处。他目不转睛盯着门口,一只盲眼还覆着黑绫,当瞧见鸾夙入内时,那一只完好的左眼忽然散发出一丝光彩,嘴唇翕动极力想要说些什麽。

鸾夙立时上前伏在床头,镇定地喊了一句:“凌未叔叔。”

郇明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鸾夙将耳朵贴近他嘴边,才隐隐听得他气若游丝的话语:“老仆……为相爷……报仇了……”

日期:2013…11…15 17:55

伤已至此,他还顾念旧主,鸾夙只觉鼻尖酸涩,强忍着笑道:“叔叔真厉害。快些养好伤,咱们一道去祭奠父亲。”

郇明闻言微阖眼皮,喘息着回道:“老仆……不行了……要去服侍相爷……”说着便想要咳嗽起来。

鸾夙立时手足无措,转首便欲去唤大夫,当目光落在门口的臣暄身上时,却瞧见他无力回天地摇了摇头。

鸾夙没有想到郇明的情况这样堪忧,连忙转回身去再看郇明,见他还欲说话:“圣上……要为相……相爷翻案……”

鸾夙连忙附和:“殿下都说与我听了,都会好起来的,凌府的仇能报,我的身份也能恢复。”

郇明闻言面露欣慰神色,好似连那只盲眼都盈满了笑意。鸾夙见他余愿已了,忽然就想起他们相认後郇明那一番报国之志来。

如果不是她当时对他说“老骥伏枥丶志在千里”,如果她当时要求他跟着她归隐田园……郇明又岂会燃起一腔复仇热血,甚至自请去追击周会波?

早知如此,她宁愿他永远是那个不得志的幽州郇明,一生怀着这复仇之恨,总好过为此丢了性命。

日期:2013…11…15 17:57

一时之间,鸾夙只觉内疚不已,再看郇明这番垂死模样,越发伤痛。然而郇明却好似仍有话说,忽然就从被褥之中伸出左手,死死揪着她的衣袖:“殿下……值得托付……”

自从他们相认之後,郇明便一直在她耳边念叨臣暄的好。作为一名忠仆,想要看到自家小姐觅得一个好归宿,是情理之中。鸾夙岂会不明白郇明之意,连忙点头:“叔叔放心。”

郇明闻言仍不松手,好似是怕鸾夙欺骗於他。鸾夙见状,只得招手唤臣暄前来,当着他的面再对郇明道:“殿下对我很好,我向叔叔保证,我会跟殿下一起……我会好好的……”说到最後,已是语带哽咽。

臣暄见状亦揽过鸾夙的肩头,低低对榻上的郇明道:“为凌府翻案丶处置周会波丶迎娶夙夙,我会一一为之,你放心。”

按理而言,郇明乃是臣暄部下,他不应在部下面前自称“我”,可臣暄却这样说出了口,可见他此刻已将郇明看作是鸾夙的旧亲来承诺。鸾夙自己听在耳中,也觉得伤心之馀十分动容。

郇明听闻臣暄此言,这才缓缓安详地阖上双目。鸾夙只觉揪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骤然一松,再看郇明,他嘴边还带着一丝笑意,彷佛是想要告知她,他死亦瞑目。

鸾夙眼眶一热,想起尚不知郇明伤在何处,不禁颤巍巍地掀起被褥。臣暄的手掌便立时覆上来想要阻止,却没能阻止她的动作。

当被褥完全掀开之後,鸾夙已忍不住惊呼出声。但见床榻之上,郇明只剩腰部以上半个身子!他竟是被人齐腰截断了双腿!

见此凄惨情景,鸾夙再难抑制地大哭起来。凌未叔叔,他一生未有娶妻生子,为凌府鞠躬尽瘁。即便两世为人,死里逃生,心中所想的头等大事,也是如何要为凌府报仇。

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好人,怎会落得如此悲惨下场!竟连个全尸也没能留住!

即便是流尽了眼泪,哭瞎了双眼,又如何能抒发她心中的悲愤!鸾夙只觉已要哭得窒息,再难强撑精神,眼前一黑,晕倒在一个温热有力的怀抱之中……

(本章完。5555好感人的主仆情)

日期:2013…11…16 17:16

第79章

鸾夙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她在迷蒙之中睁开双眸时,脑子里尚有些不大清醒。待侧首瞧见不远处的案前坐了个人,才缓缓忆起发生了何事。

鸾夙隔着帘帐静静望去,只见那案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文书,而一袭白衣的男子正手执其一,坐在案前专注地阅读。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斜阳的映照下显得分外柔和,只有微蹙的眉头泄露了此刻的心情——他有心事。

鸾夙就这般怔怔地瞧了臣暄片刻。

他如今贵为北宣太子,日理万机,她却在长梦大醒後的第一眼便能看见他。虽说他并未守在她床畔,可这已然足够。

鸾夙忽然发觉自己很喜欢这样的感觉,睁开双眼能便瞧见他。

这念头一出,鸾夙立时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带着手脚也轻微一动,便将榻上弄出了些声响。正在阅览文书的臣暄显然被这动静所分了神,连忙起身朝榻上看去,方缠还紧蹙的眉峰瞬间被惊喜与安慰所替代。

“夙夙,”他大步迈至榻前关切问道,“可还觉得难受?”

鸾夙挣扎地欲起身,却被臣暄单手阻止:“先教大夫来复诊。”言罢已冲着门外开口唤人。

须臾,两个年约四十岁左右的大夫先後为鸾夙诊了脉,报了平安,臣暄的表情才彻底放松下来,淡淡对侍立门外的宋宇道:“你跟着两位太医进宫取药,命人熬好了端进来。”

宋宇俯首领命,引着两位太医出了门。

日期:2013…11…16 17:21

鸾夙闻言却是大为吃惊,尚有些虚弱地笑道:“又不是什麽大病,何须惊动太医。”说着已兀自缓缓坐起身来,倚着枕头靠在榻上。

臣暄却好似心有馀悸,朝着鸾夙蹙眉薄斥:“你怎麽这样不爱惜自己?我後来才知晓,你昨日中午没有用饭。”那话语与其说是斥责,倒不如说是心疼。

“是我错了,下次不会了。”鸾夙低低道。

这样听话的鸾夙臣暄甚少瞧见,不禁大为意外,挑眉笑道:“夙夙居然向我认错了?”

鸾夙垂着长睫乾笑一声,没有回话。

臣暄的笑意更深了:“厨房一直煨着吃食,太医说了,你两日未用膳,今晚只能喝点燕窝粥。”此话甫落,两人都听见了敲门声,是一个丫鬟端了吃食进来。

鸾夙自行端过粥碗一口一口抿着,臣暄便坐在榻前看着她。待鸾夙一碗粥下肚,他才又恢复了笑容,抚上她披散着的青丝哄道:“还算听话。”

鸾夙将空碗递给侍立在侧的丫鬟,笑道:“这粥我若不喝完,只怕殿下会治我的罪。”

臣暄笑着把玩她一缕青丝,也不做声。

屋内的气氛原是沉静的,斜阳也渐渐落了山。可二人谁都没有提出掌灯的意思,外头的丫鬟也不敢擅自入内,只能先将院子里的灯笼一一点起来。

随着窗外缓缓亮起的灯火,屋内也有了些阑珊光热。鸾夙仍旧靠在榻上,静静问道:“凌未叔叔的丧事……”

“郇明好歹跟了我一场,我会让他体面地走。”臣暄的语气很平静:“此事我已禀告父皇,父皇欲追授他为『忠义将军』,并借此机会在黎都建忠烈祠,将一众阵亡丶病故的开国功臣尽数供奉其中,永受北宣香火。”

日期:2013…11…16 17:22

鸾夙闻言表示赞同:“如此甚好。凌未叔叔当得起『忠义』二字……只可惜他没有妻儿。”说着说着,语气也渐渐变得黯然。

臣暄便握了她的手:“这有何难,亲子没有,养子还是可以收的。我这便命人在黎都寻个家世清白丶品行良好的男丁过给他,为他传继香火。”说完他又迟疑片刻,继而徵询鸾夙的意见:“郇明是以『凌未』的身份下葬?还是……”

鸾夙摇头:“『凌未』是我父亲给凌府家奴的赐名,算不得叔叔的真名。他既然自己起了『郇明』,那便尊重他的意愿,以此名下葬吧。叔叔所作所为,已不仅仅是个家奴,我早已将他当做是亲人了。”

臣暄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你没有异议,我明日便奏请父皇拟旨,争取让礼部过了正月就着手办事。”

臣暄若不说,鸾夙几乎要忘了,此时已是腊月中旬,临近年关。再想起方才案上摆放着的那一堆文书,鸾夙不禁有些鼻酸:“临近年关,殿下定然政务繁忙,如今我已无大碍,殿下还是早些回宫吧,免教圣上惦记。”

臣暄只“嗯”了一声:“我省得轻重。”

鸾夙欲将双手从他的掌心包围中抽出,然而刚一使劲,却又被臣暄收劲攥了回去,如此试过两次,她也只得放弃。

臣暄就着窗外的灯火瞧着鸾夙,依稀可见其苍白脸色,不禁有些心疼。原先准备好的一些话便没有说出口,怕会增添她的负担,寻思着等她完全康复後再行计较。

可鸾夙却主动问了起来:“不是说抓到周会波了吗?殿下预备如何处置?”

臣暄沉吟一瞬,却是问道:“夙夙想见周会波吗?”

鸾夙摇头:“事到如今,还见他做什麽?我只怕瞧见他便会想起父亲和凌未叔叔,再添悲愤。”

臣暄亦不愿鸾夙难受,赞同道:“不见他是对的。该审的我也审过了,他在原歧面前进献谗言,的确是为了龙脉,也是怀恨凌相处处与他作对。再者凌相贤名远播,恐怕也是他存了嫉贤妒能之心。”

日期:2013…11…16 17:34

这一次换做鸾夙“嗯”了一声,语中是不符合她年纪的冷静:“左右也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龙脉的事了,审或不审,也没了区别。”

这句话颇有些“看破红尘”的味道,臣暄不禁蹙了蹙眉:“我想与夙夙商量件事。”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关於慕王。”言罢便感到掌中的柔荑微微一动,鸾夙却没有说话。

她还是放不下聂沛涵,臣暄在心中微叹,却并不觉得泄气,神色如常地继续说道:“夙夙有所不知,当日咱们从黎都逃出来,慕王并不是毫无条件地对我施以援手……我二人曾有约定。”

“约定?”鸾夙从没听他两人提过。

听这口气,臣暄便知晓聂沛涵没有告诉鸾夙,於是长话短说道:“周会波其实是南熙臣子,当年叛逃北熙时,曾挟持年幼的慕王作为人质……还是你父亲救了他一命。我曾与慕王有约,若是擒得周会波,便交由慕王处置,算是给南熙一个交代,亦算是偿还他的援手之谊。”

鸾夙闻言只觉好笑:“你们倒是挺无常的,又是相助又是相争,也不知究竟是敌是友了。”

臣暄亦是噙笑:“君子当恩怨分明。虽然如今两国敌对,可并不能泯灭往日恩谊,也不能阻止我二人皆倾心於你。”

怎得又扯到她身上来了?鸾夙明知屋内晦暗,却还是红了脸:“原歧已死,我之所以顾忌周会波,也是担心他将龙脉的秘密泄露出去,如今殿下既已知晓龙脉之事,我便再没了这负担。周会波如何处置,涉及两国邦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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